第73章 073紅袍的囈語（下）
他依舊身覆黑袍，半扎着中長髮，部分散亂在額前，將右眼隱匿其下。
蕾西扯開他的胳膊，盯着他手裏那塊麻布，說道，“什麼臭東西，快拿開！”
米路不屑地把臭布塊塞到她手中，“蠢貨，你所聞到的香氣對血造族很不友好。不想癱死在這裏的話，我勸你捂住自己的鼻子。上面的臭味可以讓你提起精神。”
蕾西狐疑地瞥了他一眼，的確感到自己的身體疲乏沉重，而他此刻也用着臭布抵擋氣味，所說的應是不假。
於是照做，忍受着這股腥臭，的確讓她發昏的腦子清醒了些，繼續往前走去。
“跟着我作什麼？”蕾西問着身旁同行的米路，“你不是正被宗教的人追殺嗎？”
“我知道那些失敗品所在的地方。”米路嗤笑，“跟着你？跟着一頭王族的豬有什麼好處？”
“我會救她們的，不需要你來添亂。”
蕾西睨視着他，面相清秀俊逸的少年出言難聽，她已不是第一次見識。要是他能乖乖閉嘴，就可以當個惹人喜愛的啞巴。
仔細端量，他所露出的眸子湛藍，並非是象徵血造族的赤瞳，卻有着相似的力量。
她問道，“你的眼睛是怎麼回事？”
“你是街頭巷尾喜歡嘰喳的老鼠嗎？問那麼多幹什麼。”
蕾西突然擡腳猛蹬下，不偏不倚地踩在米路的腳背上。她歪着腦袋露出友好的神色，說道，“哎呀奇怪，剛纔明明看到有隻蟲子爬過。”
他捂着腳原地跳起叫喊着，“不知好歹的瘋女人！等出了洞窟我弄死你！”
蕾西捂着口鼻，若無其事地往前走着，這句似曾相識的話她好像聽過。
“伊爾瑪和我提過你的事情，沒記錯的話，你叫米路。”
“她死了。”他聲音陰沉，“包括村落中的全部老人。”
蕾西腳步停頓了下，回了一聲，“嗯。”
兩句話結束了簡短的話題，也讓他們不再搭話。蕾西對米路身上的謎團依然感興趣，只是此刻沒有什麼心情去過問。
米路自然地走在前方帶路，兩人一前一後地在迷宮般的隧道中前行。
……
另外一邊，麥基和小黑也搜尋到了剩餘信徒的落腳點。這條隧洞的深處，隔幾步就排列着信徒們的房間，向着望不盡的深處延伸。
“看來人數不少啊。”麥基說着，和身旁的小黑相視點頭，準備清掃。
麥基踹飛木門，驟然驚醒裏面睡眼惺忪的信徒。
“早上好啊垃圾們！”
麥基好意提醒後，小黑瞬散出寒氣將對方的腳下悉數凍結。
毫無防備的信徒們淪陷在詫異中，伴隨着陣陣驚叫，匆忙地從牀側尋覓火銃來反擊。
同伴的叫聲引起了其他房間內的騷動，多處門被打開，從裏面襲來的信徒們個個面帶怒色。
麥基沒有給他們片刻閒暇的時間，舉着拳頭準備大鬧一場。
小黑擔心地小聲說道，“蕾西說不能亂來……”
麥基腳下急剎，思考了一下胡來的後果，立即調整了拳中的重量。驀地說了聲“知道了”，於是又興致高昂地衝向烏泱泱的人堆。
在小黑的配合下，信徒們腳下受到限制，讓麥基更快速地解決了這羣人。
隨手抓了一個人盤問之後，麥基瞭解到，這些信徒的目的各有不同。有的癡迷於見證神明恩賜的奇蹟，有的則是想要等儀式成功之後用此方法換取財寶。
而更多的是，奢望召回重要之人的靈魂。
麥基對於這些人的評價亦是愚蠢兩字，不管他們懷有何種目的。
他拍了拍沾灰的手掌，看着滿地被砸碎骨骼的屍體，拉着小黑的手準備離開。
“我們不去找蕾西嗎？”小黑問着。
麥基咧嘴笑着，“她應該不希望有人去攪局。走吧，我們去外面等着。”
小黑點了點頭。兩人準備原路返回。
……
蕾西和米路走了一段之後，也逐而接近洞窟的最深處。
這裏不再飄有詭異的香氣，取而代之的，是他們最爲熟悉的血腥味。濃郁不散的腥氣和腐臭味，彌滿在狹小晦暗的空間內消散不去，直衝鼻腔，刺激着神經。
蕾西不適的身體本能地反應，乾嘔了好幾下。
“你到底行不行？”米路瞟了她一眼。
“管好你自己。”她抹了抹嘴角，此刻竟覺得，手裏臭布帕的味道沒那麼糟糕。
空氣中濃烈的血腥味，可不是死幾個人就能釀造出的。
米路臉上的神色也不算好看，他警惕地往前走着，整個身體緊繃着，有種不好的預感。
兩人拐過轉角的壁面，來到失敗品所關押的地方，也是腐腥氣味的源頭。
石間內幾簇火把忽閃，將這裏照的清楚。
遍地的屍體重疊堆砌成山，屍骨各處插滿繁亂的鐵器。掉落在地的四肢和臟器大部分已腐爛，飽滿的白蛆在攀爬扭動，吸食着其中的養分。
屍山的側邊有着一把木製椅子。
上面坐着一具安靜的女屍，嘴巴張的很大，雙目浸滿血液，嵌在僵硬的臉孔上。她頭皮上插着一把餐刀，裂口處的血液和腦液外溢，將凌亂的皮發凝固，呈出硬塊的質地。
短短几秒，蕾西似是看見了一場小型地獄，胃中翻涌。
這裏已沒有可救之人。
米路微怔過後，怒火從兩肋直竄而上。他緊擰着眉頭，對着不遠處火光未及之地，低聲吼道，“誰在那裏，給我滾出來！”
詭異陰森的女聲響起，她低聲譏笑着，聲音卻異常清脆明晰。
從陰暗處走來的少女，有着一頭微卷的白髮到肩。她血紅的雙眸下，露出兩顆尖利的虎牙，像極了畫卷裏貪婪嗜血的小惡魔。
米路似是見到了死敵，臉面蒙着一層陰霾，嘴裏念着潘蜜拉的名字。
蕾西怔住，這個叫做潘蜜拉的少女，與自己的容貌有些相似，且浮着一層詭祕的氣氛。
潘蜜拉踢開腳下的殘肢，歪着腦袋，“米路？真是稀客。我不去找你，你就自己送上門來。怎麼，終於想開了？被我們追殺也累了吧。”
“我真是踩了狗屎能在這裏遇到你。”米路斜眼盯着她，滿目的憤恨。
“她是什麼東西？”蕾西轉眼問着他。
“反正不是什麼好東西。”米路如實回答，低聲告誡道，“一會兒找機會就跑，打不過。”
蕾西沒有理會他的話。
潘蜜拉咯咯笑了兩聲，注意到蕾西，“初次見面，可悲的王女殿下。正如你所見，我是源血。”
她們的視線在火光下交匯。
“聖晶只有一個。”蕾西語氣平淡，她想起人造聖晶的書冊。
潘蜜拉聳肩，“真是羨慕又可憐你啊，王女殿下有着神物，卻又無法發揮其真正的作用。”
“是誰製作了你？”蕾西眯眼。
從拜倫實驗室中拿出的資料，說不準落入了誰的手中。在拜倫死後延續着那本計劃，順帶炮製了獵溺宗教這個笑話。她如此想着，猜測從始至終由某個王族操控着這一切。
面對蕾西的提問，潘蜜拉冷笑了一聲，不予回答。她走近靜坐在椅子上的女屍，拔出女屍頭皮中的餐刀。粘連着血液和腦漿的刀，發出哧嗞聲響。
“你們知道嗎？人類的腦袋真是神奇，刀插入腦袋的時候，她的身體就像金魚一樣擺動~對於我們源血來說，是否也有這樣的痛覺呢？”
她看着蕾西，滿目好奇地問道。
蕾西的視線落在女屍手腕間，鮮血覆蓋染紅了本該七彩的手環。看來那個向自己請願的女孩要失望了，她的好友已死在這如同亂葬崗般的地方。
“是你們編造了謊言，誆騙了失意的人。”蕾西沉聲，也咽壓着慍怒。
“謊言？我想你是誤會了，復活術是真實存在的。只不過……”潘蜜拉眉眼彎着，笑貌美麗，頓了頓繼而說道，“這個方式只能用在血造族的身上~”
米路在知道蕾西身份後沒有太多驚訝，這不難猜測。該給的告誡已傳達給她，他沒有多作思考，準備在她們談話之間悄然離開這個鬼地方。
她們身上所透露出的危險氣息，在他看來不分軒輊。
潘蜜拉瞄了一眼正要撤退的米路，手中甩出一把短匕，朝着他的頭顱飛去。
蕾西猛然攔截踢飛刀刃，對着她說道，“我們之間還有很多問題需要解決。”
潘蜜拉卷玩着耳邊的白絲，“可是我的首要任務是把魔女殺掉。關於你，親愛的王女殿下，你的出現確實讓我意外。出於私心，我也想把你的身體切開，看看裏面存有什麼令人着迷的東西。”
又恍然大悟道，“真是爲難啊，要不然兩個一起殺吧~”
潘蜜拉的雙眸浮起銳色，手握沾滿殘液的餐刀，以飛快地速度疾跑向對面的兩人。
蕾西反握短匕，和潘蜜拉正式交手。
刃面碰撞出冰冷的聲響，身形相近的兩個少女在洞窟內對線，揚起周圍的赤色土灰，在狹小的石室中下起一場污髒又嗆人心肺的塵雪。
米路幾次的開溜都被潘蜜拉阻止，她遊刃有餘地壓制着蕾西，也不曾想放過魔女。
百般無奈，他看着深受香氣影響的蕾西已處於弱勢。逃是逃不出去了，看來只能賭一把。
潘蜜拉乘隙踹襲到蕾西的腹部，一腳將她踢出。被打飛的蕾西撞裂邊沿的石塊，衝跌出潘蜜拉的視線。
米路嘖了一聲，“麻煩死了。”
他扯開身上的黑袍，捲起襯衣的袖子，肌膚所露之處，幾道指節寬度的紅色斑紋綻開。斑紋猶如具有生命的岩漿般，在他的手臂間滾淌流動。
米路身周的空氣開始灼熱，他以迅雷速度接住砸飛的蕾西。
蕾西猛嗆出鮮血，在他懷中凝眸着他異於血造族的狀態。
米路將她放下，鬆了鬆肩胛，說道，
“看好了，血造術是可以這樣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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