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082酒館裏的人
店內的客人大多被吸引到外面瞧熱鬧。
欄櫃前，剩下蕾西和巴克。等閒視之的巴克自然不說，蕾西也對這些紛擾習以爲常。
此刻在酒館外臨敵的半血和書羣，對於他們倆來說，哪怕是壯碩的悍匪堆，也算小菜一碟。
在這點上無需蕾西擔心，更不需要她參與這場勝負清晰的打鬥。假使沒有潘蜜拉這個心結的存在，她或許會興致勃勃地成爲其中的活躍分子。
蕾西與巴克交談着。
從巴克口中得知，修女是城鎮上販賣軍火兵刃的頭子，亦是之前他提及的另外一位中心人物。那些剛混跡這裏的新人，大概是小看了修女，纔會天真的賒賬逃溜。
在欠錢不還的那刻起，修女已默認對方把性命和身家，兩者盡抵押在了她那。不懂規則的新人，大概到死也沒明白，在這裏解決問題的辦法竟如此粗暴簡易。
巴克將這樣不公平的交易，叫做賭局。而那些新人唯一的希望，就是勝過修女，取了她的命。
“這顯然是不可能的，她的能力是類似目標鎖定吧，百發百中的那種。”蕾西談起。
巴克點頭，好奇地問道，“你不同情他們？在外面人看來，這可是不講理的賭局。”
“在剛進城的時候，米路便與我提及你們這的規矩。”她下意識地將衣袖的破爛地方遮掩，免得被人看到傷口癒合的怪誕場面，又說道，“願賭服輸，實力至上嘛。在某種意義上，很是合理。”
他投來一個欣賞的目光，“你倒是十分適應這裏。不考慮一下嗎？城鎮也需要新鮮的血液，就像你和米路，都是極佳的人選。”
她沒作表態，只是說着，“何時解決問題，就什麼時候離開，期間是多久，我也不清楚。”
“也是，像這麼惡臭的地方，若不是走投無路，也不會選擇留下。”巴克自嘲着。
蕾西擺了擺手，否定他妄自菲薄的話，“我正是走投無路，所以纔不能留在這裏。”
巴克無法得知她的隱情，只從她乾澀的笑容中，咀嚼出些許無奈。
他說，“我們都會接到死亡的邀請函，僅是過程和長度不同而已。”
出生時候落地的啼叫聲，便是生命的開始，直至斃命，人的一生簡單看來，正是朝着毀滅行走。這酒館裏的巴克，看待生與死的態度。
點燃手中的煙，他吸食過第一口後，吐出自滿的菸圈，“而在這裏的人，大多都不曾有對明天的期盼，他們隨時準備着殊死的戰鬥。與勇猛英武的戰士不同，他們拋開自身廉價的生命，作爲瘋狂的賭徒，多活一日，就是僥倖淨賺。”
蕾西欣然接受了他另類的安慰，點頭示以感謝，問道，“你呢？”
“我也是其中的一員。”他眼波暗沉。心想着，大概在外人看來，自己是個性格豪爽且待人親切的老闆。
可惜，聆聽了太多不存希望的故事，自身的光源也會被消磨。
蕾西在他臉上捕捉到一瞬的凝重，那對善瞳也閃過片刻空洞，宛如死人的雙目。
巴克立即笑着打趣道，自己的賭運不太好，修女也曾給出警告，讓他遠離那些賭徒們。
酒館外打鬥的騷動逐漸平息，直至僅剩下零散的載笑載言。
像是活動完筋骨般的兩人，米路和修女，一前一後地踱步進門。
修女顛着從屍體上扒下來的錢袋，唾罵出聲，說這些人是連死都不配的混賬雜碎。
巴克給衆人滿上酒，道過一聲辛苦了。他如同變戲法般，不知從何處拿出一個精緻小巧的杯子，對着修女瑪麗說道，“這是酒館裏最好的杯子，將就下吧。”
修女瑪麗接過酒杯，在手中轉了圈細瞧過後，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她滿目嫌棄，順道從嘴裏擠出了一個字，“醜。”
巴克不但沒生氣，還用哄逗着她，說下次看到新鮮的東西一定給她留着，當下就委屈點。
蕾西將修女的迷惑行徑盡收眼底，不禁猜測修女是個十足的杯具愛好者。她對巴克的行爲感到意外，也猜悟出他和修女之間不可言說的微妙。
明目張膽的愛，倒也符合巴克的性情。
米路晃了晃空蕩的酒杯，得寸進尺道，“老闆啊，我可是幫了你的舊情人，這幾天的酒錢就一筆勾銷了吧，你看如何？”
巴克點頭默許，當他下一秒意識到，因爲米路用詞不當而惹得修女嗔怒時，她已瞬時從腿側拔出了槍。巴克抹了抹額頭上油亮的汗珠，不再幫米路討一條生路。
漆黑的口徑直指着米路，修女道，“第一，你所說的幫忙比耳屎還多餘。第二，胡噴他人之間關係的人，他脖子上頂着的那破爛也沒有存在的必要。”
米路不慌不忙，“臭修女，別把惱羞成怒的氣撒到我這裏，我可不是對你百依百順的光頭。巴克的頭髮都是被你氣得脫落的吧。”
巴克：“……”你們吵架可以不用帶上我嗎？
蕾西神色平靜無波，安坐在兩人中間。她的左右耳分別承受着不同聲量的冷嘲熱諷，兩股來回拉扯的勢力一觸即發，將她陷於暴風雨的中央地帶。
她終於知道米路在久別重歸後，對待巴克和瑪麗，態度截然不同的原因。他的性格遇上修女瑪麗這樣的，能相互泰然交談纔是最大的詭異之處。
修女的槍就橫在蕾西的眼前，指着米路。她是認真的，蕾西看到她的指尖在扳機上開始用力。
蕾西的眸子左右遊移探察，兩人全無讓步的可能性。她謂嘆一聲後，準備打破僵局，開口說道，“修女大人，你的底褲露出來了哦，我看到是黑色的。”
話末，巴克差點暈厥過去，這無疑是火上澆油的舉止。
米路顯然一愣，立馬識相地扭過頭去。
修女瑪麗下意識地收手。她低頭整頓着衣裝，往下拉了拉裙襬，臉上燒起一層紅暈。
“側邊開衩這麼高是因爲便於行動嗎？”蕾西真誠地詢問。
“是。”修女瑪麗隨口應答着，發現不對勁後，怒罵道，“乳臭未乾的小鬼！”
修女瑪麗再次擡起的槍，這次沒能如願以償地脅迫到他人。蕾西拿着酒杯，將修女手握的火銃死死壓在了對方裸露的腿上。
她小拇指側滑過修女瑪麗的腿間，訕臉道，“初次見面，不要說那麼令人傷心的話嘛~一起喝一杯如何，就當是歡迎我這個新人。”
修女瑪麗渾身一顫，感到大腿內側似如螞蟻在爬行，臉面羞憤，“我看你是故意找茬。”
兩個女子的力氣不相上下，她們內心暗贊對方的手勁強悍。酒杯抵着火銃，在微不可聞的晃動中僵持，卻未撒漏出一滴。
“找茬是你對我的誤解。我確有思考模仿你修女服的構造，將自己的衣裙沿側剪開，那樣一來的話會更加自在吧。”蕾西說得篤摯，沒有半點誆騙的意思。
米路猛地搶過蕾西手中的酒杯，一時間失衡了的修女往後倒去，巴克眼疾手快地將她扶穩。
“不行！”米路大聲地否決蕾西的想法。那樣的衣裙根本不成規矩。修女瑪麗是成熟的女性先不論，這個蠢貨王女纔多大？絕對不可行！
蕾西撇嘴，“這和你有什麼關係？”
米路被問得說不出原由，支支吾吾地半晌。他臉上的表情複雜，五官像是要扭打在一起。
修女和巴克面面相覷，而後在眼神的交匯中，似乎明白了什麼。
他本就是個簡單易懂的人，純然到連自己的行爲原委都不清楚。
修女瑪麗將火銃收回腿側，問道，“小鬼，你叫什麼名字？”
她笑着回答，“蕾西。”
“真難聽。”修女正了正頭巾，繼續說道，“教堂後面的墳地還有空位，我倒可以慷慨一回，用低廉的價格出售給你。”
“很不巧，我沒有多餘的閒錢。”蕾西禮貌回絕，“我們也都不準備埋在這裏。”
米路垂着眸，眼中似有涌動。她字裏話間把他也算了進去。暫且把這句話當成她不成熟的承諾。
他終於承認，相信她也無妨。
蕾西跳下高木椅，拉着米路離開。不忘對着身後的修女誇讚道，“品味不錯哦，我也很喜歡黑色。順帶說一句，我對白色的情有獨鍾。”
身後傳來修女瑪麗的咆哮聲，“臭小鬼！別再讓我看見你！”
巴克擦拭着手中的杯子。暗歎道，萬古不變的城鎮與神祕有趣的新人相遇，誰身上的枷鎖會被打碎。
他注視着修女。
修女瑪麗咬牙切齒，臉漲得通紅，唾罵蕾西的話語不絕，恨不得把這小鬼剁碎了餵給教堂外的野狗。
她生氣的模樣，倒也格外好看。
踏上石階，蕾西和米路回到二層的屋子。
亞修恰似也剛回到這裏，他已將兩間房屋收拾乾淨，一改之前的蒙塵與凌亂。
米路的屋子裏多了一張牀鋪，正當他要讚美亞修的辛勤勞苦時，迎來了對面一個討伐的眼神。
聞到了蕾西身上濃重的酒味，亞修沉着臉，“米路，你帶她去喝酒了？”
油然升起些微的愧疚，米路也不知道爲何會驟起心虛，於是用幾聲尷尬的笑來矇混過關。
從荒原到此地的路途中，米路深深體會到，忠誠的騎士對於她的事絕不含糊。相差無幾的年紀，亞修卻攜有一種監護者的威嚴。
而蕾西則是有着一種特殊能力，面對不想聽且不在意的事情，能選擇性的裝作聽不見。由着兩個男人在他們的房屋“交流感情”，她可以輕易推斷出，亞修必會附帶一段有理有據的說教。
撲向乾淨整潔的牀鋪，蕾西將整個頭埋進鬆軟的羽枕中。
思緒在空曠虛黑中游蕩，她考慮着接下去幾日能做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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