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窗戶紙|“……求你了。”
“我會在暑假結束前辦好離職交接。”江景尋說,“高三開學,你們就能見到新任課老師,不會耽誤學習進度。”
他說這話時,語調波瀾不驚,像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陳醒盯着他張張合合的淡色嘴脣,好半晌,才遲鈍地理解話的含義。
嗓子像摻了把沙,乾澀得厲害,陳醒問:“那我呢?”
“你?”江景尋裝聽不懂,“當然是繼續好好學習。”
“你真的不明白麼?”
陳醒邁步,緩緩靠近,高個頭投落下一片影子。
他原以爲一切都在向好發展,他和江景尋還有大把時間細水長流。
就在他們的關係有重大突破時,江景尋一句辭職抹殺了他所有幻想和希冀。
他垂眸,目光緊緊黏在江景尋面具一樣的臉上,字句帶着咬牙切齒的意味。
“就真的一點、一點也看不出來?”
距離太近了,遠遠超出安全界限。江景尋被圍困狹窄的玄關,很硬氣地半步沒退,身形穩如泰山。
他下巴微擡,直視對方,繼續裝傻:“看出來什——”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話未說完,一個熾熱的吻堵住開合的嘴脣。
脣舌廝磨微涼的脣瓣,陳醒揪住江景尋的領子,膝蓋屈起,將人嚴絲合縫卡在玄關矮櫃前。
江景尋猝不及防,被他頂得一個趔趄,反手撐住矮櫃,櫃檯上的東西嘩啦啦散落一地。
脣上傳來刺痛感,他驚愕回神,一把推開陳醒。
陳醒喘着粗氣:“看不出來,我對你存的是這種心思?”
嗡——
江景尋太陽穴一陣沒完沒了的亂跳,頭暈目眩。他不可置信,陳醒竟真的敢在這裏胡來。
從前他一直堅信自己能把握好和陳醒相處的界限。然而到頭來,底線一降再降,想方設法捂着的窗戶紙也被一把撕破了。
狼狽不堪。
在他呆滯的空當,陳醒再次欺身而上,扣住江景尋的後頸重新吻上去。軟舌霸道地侵入,恨不能吮盡對方口腔內的空氣,牙齒磕碰發出聲聲脆響。
江景尋下意識朝那橫行霸道的舌頭使勁一咬,感覺到按在腦後的手一激靈。但手的主人哼都沒哼一聲,攻城略地的勢頭不滅反增,血味在齒間漫開。
“江景尋。”發泄的吻逐漸平息,陳醒稍稍放開他,嘴脣貼着嘴脣,“我他媽喜歡你……”
少年的聲音嘶啞,藏着心酸和委屈,以及次次美夢落空後的惱恨。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這不是喜歡。”
江景尋胸口起伏,努力維持腳下的平衡,“是因爲你太缺愛,我又和你發生了過於親密的行爲,讓你誤把依戀當作喜歡。這種依戀對誰都可能產生,無關愛情。”
都這種情況了,他還能保持條理清晰,如同孩子撒潑犯渾後冷靜教導的長輩。
他咳了一聲,繼續道,“你還小,沒談過戀愛,很容易弄錯自己的感情。其實你對我只是學生對老師的正常的敬仰和喜愛,不是你以爲的……”
話音戛然而止,他忽地變了臉色。
陳醒抓住他的手覆上了某處堅硬的地方:“那這裏呢?正常學生也會對着老師硬麼?”
面具終於裂縫,江景尋駭然,想要收回手。手腕被攥得發疼,他又氣力不支,掙扎抽出手時力道失控,不慎抽了陳醒一耳光。
清脆的一聲,陳醒微微偏頭,額發垂在眼睫前。
並沒有很疼,但這巴掌落在心上比臉上疼千萬倍。
他扯扯嘴角,牽起一個苦澀而自嘲的笑。
剛準備說什麼,卻見江景尋身形一歪,沒骨頭似的滑了下去。
陳醒慌忙攬住他的腰,江景尋閉着眼,頰邊是病態的紅暈。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熱燙隔着單薄衣衫傳來,陳醒這才發覺,懷中人的體溫高得驚心。剛纔情緒激動,他竟然沒注意。
不。
從江景尋那幾聲咳嗽起,他就該注意的。
陳醒將人打橫抱起放至牀上,找來溫度計和退燒藥,看清體溫臉都青了。喂完藥,打溼毛巾蓋在江景尋額頭,找了牀厚被子蓋上,替他掖好被角。
做完這一切,他趴在牀頭,沉默地用目光描摹江景尋的側臉。
一番忙前忙後,氣早就消了,只剩心口悶悶地疼。
剛纔兩個人都理智下線,這會一個昏睡,另一個終於回過味兒來。
他突然想起有一次,那時他已經從江景尋家搬出,正處於整天鬱鬱寡歡的狀態。徐明泉看出他的異樣,課間體貼地問了句:“咋?被你女朋友甩了?
沒頭沒尾的一句,被路過的龐蓁聽個正着。她當即把兩人擒到辦公室,挨個審問。
“陳醒我告訴你,別仗着自己成績好點就飄了,優等生這招在我這裏不管用!”
陳醒:“龐老師,我真沒有。”
龐蓁振振有詞:“少來,‘女朋友’三個字我聽得清清楚楚。快點交代,她哪個班的,叫什麼名字?”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陳醒哭笑不得,心思不由自主朝江景尋身上溜,因此及時捕捉到了後者的反應:
聽到“女朋友”三個字時,他不着痕跡往這邊遞了個眼神。那眼神很微妙,眉尖輕輕一挑,淡淡的驚訝之外,似乎還有別的東西。
直覺告訴陳醒,那是慶幸。
彼時他不懂江景尋慶幸什麼,只當看錯了。如今,蛛絲馬跡漸漸勾連成一條清晰的事實線。
——江景尋不是不明白自己喜歡他,恰恰相反,他早就看出來了。
所以當初纔會大題小做地趕他走。
他知道。知道他的情之所鍾,知道他的望眼欲穿,也知道他的陰暗掙扎。
無數問題冒出,江景尋什麼時候知道的?還知道什麼?
陳醒埋在江景尋枕邊,伸指將他打溼的碎髮撥開,鼻頭驀地一酸。
他開始後悔衝動之下挑明瞭心跡。這樣做不僅無濟於事,反而掐斷了二人的退路。這退路既是江景尋留給自己的,也無疑是留給他的。
“對不起,景尋哥。”陳醒輕聲道,“又給你惹事了。”
陽光一寸寸挪動,江景尋從昏睡中轉醒,第一眼就看到旁邊毛茸茸的腦袋。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他剛有動靜,那顆腦袋便應聲擡起。四目相對,江景尋一怔。
陳醒眨巴着噙淚溼潤的眼,吸吸鼻子:“老師,你醒了。”
“……”發個燒而已,沒必要哭成這樣吧?
江景尋慢慢挪起身子,“幾點了?”
陳醒鼻音濃重:“六點多。”
“……”江景尋默了默,他把江景薇支去實習,這會應該快下班了,“不早了,回家去吧。”
逐客令一下,他瞧見對方眼中有細碎光亮閃動,似乎下一秒就要掉淚珠。
江景尋不禁又一陣頭疼。如果陳醒還要纏着他不放,說些喜歡的昏話,那他真沒轍了。
但陳醒偏頭闔了闔眼,轉過來時,眼底已恢復平靜。
他站起身,重新倒杯熱水擱在牀頭:“嗯,那我走了,記得吃藥。”
出門前,他的身形一頓。
“你真的打算辭職?”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江景尋:“嗯。”
“辭職後呢,去哪?”
之後的打算還沒想好,但他非走不可,隨口道:“北城。”
陳醒點點頭。
過了一會,他又問:“那你……還會回宛城麼?”
“不會了。”
陳醒握着門把手,冰冷的金屬被他焐得溫熱,硌得手心生疼。
“既然如此。”他深吸一口氣。
方纔強吻江景尋的渾勁兒蕩然無存,男孩的語氣小心翼翼,深切的不捨,卑微的哀求全部灌注其中。
“可以再最後陪我一段時間嗎?”
“……求你了。”
江景薇回來時,江景尋已經換掉了牀單和被子,還順手給她擺正了玩偶。高燒退去,江景尋還有些虛浮,不過他僞裝得很好,愣是沒讓妹妹看出丁點異常。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所以當第二天早上,陳醒提着“病號餐”敲門時,江景薇有點懵。
而讓她更懵的是另一件事。
“辭職?”江景薇拔高嗓門,“哥你要辭職?!”
無意說漏嘴的陳醒略顯驚訝地看她一眼,江景薇不知道?又看向江景尋,這麼大的事他沒說?最後選擇裝啞,悶頭吹攪白米粥。
江景尋也很想裝啞,可惜不能。他“嗯”了一聲。
“那可是教師編制!”江景薇一臉牙疼。
“我知道。”
望着她哥一切盡在掌握的樣子,江景薇沒話說了。她從小被江景尋帶大,哥哥是她眼中不可逾越的權威,之所以會這麼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況且江景尋決定的事情,十頭牛也拉不回來。
陳醒把溫度合適的白米粥遞給江景尋:“可以喝了。”
昨晚他問出那句話,江景尋的迴應是緘口不言。
認識這麼久,陳醒早就摸清了他老師的脾性,知道他的沉默不是拒絕,而是默許。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江景尋神態自若地接過,用食物堵住嘴,也堵住江景薇的追問。
小姑娘滿腔痛惜不敢對她哥發作,只好把臉轉向陳醒:“對了,你那天找我幹什麼?”
飯桌上寂靜片刻,陳醒瞥見江景尋拿勺的手一滯。
這事的前因後果不難琢磨,陳光又是個瞞不住事的,得意洋洋問他和漂亮姐姐進展怎樣時,陳醒就反應過來了:對方本意撮合他和江景薇,結果歪打正着。
他一時不知該氣還是該笑,最後囫圇翻篇,因爲眼下最重要的另有其事。
江景尋就要走了。
陳醒心情低落,糊弄過去:“沒找你,我弟傳錯話了。”
之後幾天,陳醒每天早上中午造訪江景尋家,充當固定廚師。本來還想承包晚飯,奈何一天到晚賴在別人家不太現實,尤其容易引起江景薇懷疑。
江景薇有時在有時不在。她不在時,陳醒也不會做什麼出格的事,乖順的同時距離感恰到好處。
江景尋說到做到,真的把煙戒了。口袋裏的煙盒被各式繽紛的糖果代替。
是陳醒塞進來的。
兩人的關係似乎又回到從前。有時氣氛輕鬆,江景尋眉目含笑,眼波溫柔,陳醒會生出一種錯覺,彷彿什麼都未曾發生。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說笑歸說笑,他們佯裝風平浪靜,彼此心照不宣地避開某些話題。
比如陳醒的感情。
再比如江景尋的辭職。
然而有些事情,不是想避就能避的。
當年的老舊遊戲廳因爲重新規劃用地,五年前便夷爲平地,氣派的商業樓拔地而起,裏面開了家電玩城,遊戲設施也比過去豪華太多。
樓裏有家不錯的火鍋店。開學前一天,陳醒和江景尋一起吃了頓火鍋。
同樣的麻辣鍋底,同樣的氤氳熱氣,同樣的特製調料,什麼都沒變,又什麼都變了。
陳醒垂眸,看着娃娃菜在紅湯中浮沉,數日的避而不談隨着水泡沸騰脫口而出:“什麼時候的飛機?”
筷子尖兒不可察覺地一顫,江景尋說:“十四號。”
“嗯。”陳醒嚥下菜葉,辣油放多了,喉嚨疼。
問題拋出,虛假的和諧寧靜彷彿撕開一條裂隙。兩人誰也沒再故作坦然,在相對無言中結束這頓飯。
走出火鍋店,不遠處是熙熙攘攘的電玩城。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想起什麼,陳醒轉頭問:“那枚遊戲幣還在你那嗎?”
“在。”江景尋說,“你要拿回去?”
“怎麼會。”陳醒笑笑,“留着吧。”
過了一會,他忍不住補充,“我送你的東西,和我的心意一樣,永遠不會收回。”
“……”
沒等江景尋說話,陳醒指向電玩城,終止話題:“去那邊看看吧。”
沒入五光十色的遊戲廳內,嘈雜的遊戲音效震得耳膜直跳。江景尋不是愛玩的性子,陳醒沒有玩的心情,倆人繞着場地轉了一圈,最後停在娃娃機前。
陳醒:“想要什麼,我給你抓。”
江景尋覺得有點幼稚,但還是擡擡下巴:“那個白色的吧。”
“好。”陳醒背過去,微微俯身握住操作杆。
手機振動,江景尋接起,斷斷續續應着。
陳醒專心調整着角度,吵鬧的環境裏,青年低冽的嗓音卻格外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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