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觸底｜“褲子脫了，轉過去。”
他擡起沉重的眼皮，腦中一陣恍惚。後半夜的荒唐記憶零零碎碎地涌入，叫他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
手肘撐牀，江景尋嘗試起身，眼前天旋地轉，他重重跌了回去。這一摔不要緊，有什麼卻從身後緩緩流出。
江景尋家不會備避孕套這種東西，而陳醒在那種情況下，自然也不會想着戴套。他理所當然地把東西全射進了江景尋身體裏。
失禁般的異樣感讓江景尋表情扭曲了一下，更讓他不適的是腰身的痠痛無力，簡直不是自己的似的了。
他掀開被子，臉色頓時發青。皮膚上青青紫紫，沒有一塊顏色正常的地兒，堪稱慘不忍睹。牀單上沾着各種說不出是什麼的水漬，肯定用不成了。
陳醒這個王八蛋……
小王八蛋早已無影無蹤。
江景尋強忍着不適，扯下一片狼藉的牀單塞進垃圾袋，剛想進浴室好好衝把澡，腳下傳來嗡嗡響動。
他撿起地上的風衣，掏出口袋裏仍在沒命震動着的手機。
來電顯示黎雅。江景尋愣了一下，接起：“喂？”
對方語速很快，報出一個餐廳名，末了補充：“快來，事關小薇！”
她的語氣異常焦急，說完就火急火燎掛了電話。江景尋皺眉，顧不上一身狼狽，匆匆搓了把臉就套上衣服出了門。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十五分鐘後，他馬不停蹄趕到目的地，剛準備打電話，發現手機沒電關機了。還好黎雅就在餐廳門口等着，見了他立刻迎上來。
“江景薇呢？”江景尋開門見山。
“在樓上。”黎雅依舊扎着高馬尾，但曾經的清爽勁不見了，整個人說不出的疲憊，她轉身帶路，“跟我來。”
江景尋邊走邊問：“發生什麼事了？”
“小薇她不讓我告訴你……”黎雅面色凝重，咬了下嘴脣，“但我覺得你有必要知情，而且目前，你是唯一有能力解決這件事的了。”
“到底什麼事？”
黎雅在一間包廂門口站定：“你進去就知道了。”
江景尋眉頭緊鎖，看了看包廂門，又看了看黎雅。最後他邁步上前，推開了那扇門。
包廂內坐着兩個人，江景尋最先看到靠近門的江景薇，見她全須全尾，懸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可當目光左移，看清江景薇對面那個人時，他本就蒼白的臉色一瞬間變得很難看。
“哥？！”
江景薇詫異出聲，猛地站起。她張着嘴脣，似乎想問他怎麼來了，瞥見一旁的黎雅，明白過來怎麼回事，向她遞去埋怨震驚的眼神。黎雅撇開臉，不理會她的質問。
江景尋絲毫沒有注意到她們的眼神交流，整個人僵在原地。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但他很快找回分寸，捏緊袖口，正了正面色，叫了聲“伯母”。
女人約莫六十來歲，穿着有些發舊但很乾淨的羊毛大衣，還很講究地搭了條絲巾。髮絲在後腦勺高高挽起，舉手投足間透着歷經歲月的端靜。
江伯母衝他矜持地一頷首：“景尋，你來了。”
江景尋拉開椅子，在江景薇身邊落座，不着痕跡地擋在兩人之間，嘴上客套道：“大老遠的，您來宛城也不提前說一聲，我好招待您。”
江伯母冷哼一聲，抿了口茶：“你現在是老師，工作忙，我哪好打擾你。”
對她不加掩飾的挖苦，江景尋面色不改，爲她添上茶：“江新上大學了吧？學習還好麼？”
聞言，江伯母露出個奇怪的表情，看了江景薇一眼：“我這次來，就是爲了小新。”
“您說。”
江新是江伯母的兒子，江景尋的堂弟。夫婦倆老來得子，變着法地寵溺江新，不負衆望地把人寵歪了。抽菸喝酒，打架逃課，江新一個都沒落下，加上有個撐腰的親爹，活成了個如假包換的紈絝。
江景尋很快明白了前因後果。上個月江新結交了幫狐朋狗友，有天晚上結伴出去飆車，結果半道竄出來個倒黴蛋，被江新碾個正着，當場斷氣。
江新的下場也沒好到哪去，在icu躺了一個月，醒來後還面臨着官司和天價賠償費，搞不好還要負刑事責任。
江伯母講述時，江景尋才發現她兩鬢已經花白，清癯的臉龐上說不出的憔悴：“要是你大伯還在，我們現在也不會這麼困難……”
一直不言聲的江景薇突然插嘴，話裏帶刺：“瞧您這話說得，大伯是進去了，又不是沒了。”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江景尋象徵性呵斥她一句，轉頭看向面色如松花蛋的伯母。但他的語氣也不算客氣，直截了當道：“您直說吧，需要多少。”
江伯母冷聲說：“100萬。”
“伯母高看我了，我只是個剛工作沒兩年的普通老師。”江景尋扯扯嘴角，眼裏卻沒有一絲笑意。他淡聲道，“最多50萬。”
要價直接砍半，江伯母當然不樂意，將茶杯重重一擱，苦口婆心打起了感情牌：“景尋，當年你父母出事，是你爺爺親自找到雲峯，求他照顧你們兄妹倆。你那時候才十歲吧？雲峯不僅給你媽媽請了護工，還補齊了你們的學費，之後又送你來宛城讀書。這些都是實打實的。”
江景尋面無表情地聽着。
“過去的事我不跟就你計較了，你做的那些事……我不予置評，但我知道，你其實是個知恩圖報的好孩子。阿新是無辜的，他現在有困難，你至少要負一點哥哥的責任吧？而不是在這裏討價還價。”
“您現在急需錢吧。”江景尋油鹽不進，“50萬，下個月給您。”
江伯母險些被他氣個倒仰，最後咬着後槽牙把時間縮短到半個月，氣急敗壞地走了。
江景薇看着他，欲言又止：“哥……”
“這事你不用管了。”江景尋擺擺手，“下次再遇到類似的情況，不準瞞着我。”
江景薇眼眶發紅：“可是——”
“回去吧。”江景尋不等她說完，徑直出了包廂。
他隨手攔了輛出租，付錢時想起手機關機了，從錢夾裏抽出紙幣，撂下句“不用找了”便匆匆下了車。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到家關上門的那一刻，方纔還八風不動、從容自若地談判的青年，轉眼間像被抽光了所有力氣，腳步踉蹌地後退一步，靠在門上。
他被陳醒壓着胡來了一整夜，剛醒就趕去處理突發情況，最開始走路都打晃。粗暴的性事對身體的傷害不容忽視，他強撐了一上午，直到現在腰還是酸的。
胃部一抽一抽地痙攣，前胸貼後背的飢餓感襲來，江景尋才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已經連續二十幾個小時沒喫過東西了。
但他此刻毫無胃口，身上哪哪都不得勁。即便如此，他還是無法忍受身上的黏膩，勉力進浴室衝了個澡，把體內清理乾淨，最後連溼發都來不及吹，栽倒在還未來得及鋪牀單的牀墊上。
然後就不出所料地發燒了。
江景尋忽冷忽熱，醒了好幾次，卻連下牀吃藥的力氣都沒有。架不住眼皮的沉重，他近乎昏死地繼續睡着了。
高熱把他的頭腦燒成一團漿糊，睡也睡不踏實，做了一路破碎凌亂的夢。
他夢見自己又回到了那個不見天日的地下室，腐爛的味道刺激鼻腔。
一隻手撫上他的腰側，他不禁繃緊肌肉。而後腰間一涼，校服衣襬被猛地掀起。那人看着衣襬上精細的刺繡補丁，冷笑道：“手還挺巧，聽說她是你老師？教什麼的？”
江景尋觸電般搡開他的手，一把拽下矇眼的黑絲帶：“你想幹什麼？”
“別緊張，小尋。我只是有點意外。”那人笑了一聲，“你很喜歡她嗎？”
江景尋攥着絲帶，死死瞪着對方黑暗中的臉：“我以後不會來了。”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那人默了一會，緩緩走近，男人鷹隼般的雙目暴露在天窗微弱冷白的光下，深陷的眼眶投下一層陰影。他用一種近於“兒大不中留”的感慨眼神在江景尋臉上睃巡片刻，嘴角帶着意味不明的笑，嘆息道：“這可是你頭一次反抗我，竟然是爲了一個外人。”
“……”
“唔，算了。你翅膀硬了，我管不着了。”男人的笑漸漸冷下去，“那她呢？她喜歡你嗎？”
“小尋啊，你有沒有想過。”他輕聲卻篤定道，“人要知道你的過去，還會喜歡你啊？”
這句話如有實質，頃刻間化作絲絲縷縷的黑線，像個巨大的蠶繭，撲面包裹住江景尋。他最後看到的，是男人扭曲到極致的臉。
——人要知道你的過去，還會喜歡你啊？
江景尋驀地張開眼。
胸口劇烈起伏，好半晌，他才完全醒過來，後背不知何時被冷汗浸透了。
窗外依舊天光大亮，江景尋懵了片刻，突然發覺不對勁，一看錶才知道，他這一覺一直睡到了第二天，因爲手機沒電，鬧鐘沒有響。
他曠了半天的工。
江景尋揉了揉生疼的額角，給手機充上電，去廚房隨便弄了點早餐應付飢腸轆轆的胃，然後和年級主任說明了情況。
向來勤奮如楷模的江老師破天荒請病假，年級主任愣了愣，爽快地批了半天假，還貼心囑咐他注意身體。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中午，江景尋到了學校，並沒有去辦公室。
他將車停好，獨自去了操場。
正值午休時間，操場上人不多。江景尋走上看臺，在最高層坐了下來。
寒風一陣陣往衣領裏灌，他卻絲毫感覺不到冷似的，放空地垂目望着橡膠跑道，眼球佈滿血絲。
各種棘手的情況一股腦涌來，足以讓人捉襟見肘，饒是江景尋，面對接連而至的糟心事，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憊。他眼中流露出片刻的茫然，有一瞬間，逃離的念頭本能地油然而生。
但軟弱轉瞬即逝。江景尋心頭煩悶，摸出家裏最後一盒香菸，掏出一支叼在嘴裏。
但猶豫過後，到底沒有點燃。
濾嘴被他咬着，不知過了多久，江景尋起身走下看臺，將煙盒和煙全丟進了垃圾桶。
背後冷不丁響起一道聲音：“江老師不上課，跑來這裏抽菸？”
陳醒站在他身後，抱臂冷冷注視着他。
江景尋身形一僵。對他來說，這把嗓音現在承載了些不愉快的記憶，昨夜的某些畫面放映機般閃過。
他臭着臉，用更冷的語調反嗆：“什麼時候輪到學生管老師了？”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你就這麼不想看見我。”陳醒放下胳膊，靠近一步，“連課都不上了？”
江景尋長眉輕輕地挑了一下，不明白這小子怎麼把這兩件事掛上鉤的。雖然他現在確實不想看到陳醒。
他覺得好笑，事實上也確實冷笑了一聲：“別自作多情了。”
然後當着陳醒發青的臉色，理了理坐皺的衣服，“讓開。”
陳醒不動如山：“你要去哪？”
江景尋正煩躁着，懶得理他，就隨口胡謅了句：“辦辭職手續。”
陳醒的表情一下就變了，攥過江景尋的手腕，把他一路拽進看臺後面的器材室，嘭地反鎖上門。
江景尋被甩到鐵架子上，撞得架子上的運動器材都晃了兩晃。手腕的疼痛讓他險些哼出聲，不用掀開袖子，就知道里面肯定青了。
然而還沒來得及喘口氣，陳醒欺身而上，將他圍困在身體與鐵架間，從牙縫裏擠出一句：“又想辭職？”
眼見這小崽子又有發瘋的趨勢，江景尋怒道：“就算我真要辭職，關你什麼事！”
被他吼一嗓子，陳醒清明瞭些，遲鈍地回味出江景尋方纔是在說氣話。
他稍稍鬆開手，目光下移，落在江景尋的嘴脣。青年脣色淺淡，水潤的脣瓣因情緒激動微微張着，無人的器材室裏，陳醒甚至能聽見他略微急促的氣息。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陳醒的寒潭似的眸光閃了閃，之後更加深不見底。他重新抓住江景尋，勾起他下巴，吻了下去。
當這個吻中的情慾意味越來越濃時，陳醒開始伸手解江景尋的扣子。江景尋陡然一震，推開他：“你幹什麼？”
陳醒舔舔嘴脣，眼底翻騰着瘋狂：“老師昨晚不是已經體驗過一次了麼？”
江景尋見鬼般瞪着他：“這裏可是學校！”
“學校又怎樣。”陳醒說，“我又沒當着人面上你。”
江景尋氣得嘴脣直哆嗦，看樣子恨不得給他一巴掌。
“褲子脫了，轉過去。”陳醒催促，“快點。”
“你敢！”
“我有什麼不敢的。”陳醒嗤笑，眼底瘋狂更甚。
而他接下來的話，更是讓江景尋血涼了半截。
“江老師，”陳醒緩緩啓脣，“當時你神志不清，可能不知道，我可是拍了好幾張精彩的照片呢。”他舉起手機，在江景尋面前搖了搖，“老師要不要欣賞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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