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hapter4冰山一角
特别是,他似乎是专门在這裡等待着你的出现,纯白的长袍衣角有着露水沾湿的痕迹。水痕颜色并不深,斑驳得像是白日裡落在他身上的花影。
克裡斯托弗站在种植光明植物的花圃后面,从你的角度看過去,他仿佛在暗沉的夜色中散发着柔和的白光,像是银河中最为闪烁的那颗星辰。
“這不是什么次序問題,冕下。”你低着头,出于本能不敢去看他的那双眼睛。
光明神和你所熟悉的任何神明都不一样,祂全知全能,熟悉人类世界的每一处,然而却在某些时刻表现得和人类截然不同。
你发誓,自己刚刚在克裡斯托弗眼中沒有看到任何明确表达心爱和占有欲的情绪,他用着最符合人类情感变动的语气說着让你感到迷惑的话,眼神却沒有丝毫变化,冷淡到让你心惊。
這也是你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的直接原因,你觉得在他眼中你只是一只特别的蚂蚁。人类会在意一只蚂蚁的情绪感受嗎?不会,在他的眼中你只是一只属于他的特殊的蚂蚁,他說什么要做什么都是基于他本身的判断,和你无关。
就连娜塔利都是在不断的接触和磨合中才让他有心情以人类的情感来对待她。你不想做那些原本应该留给娜塔利的事情,你只想逃避,从這位伟大的神身边逃开。
但是你又能逃到哪裡去呢?這個世界都是为了光明神而存在的,祂无处不在,无处不知,你所做的一切在他眼裡都像是一场有意思的戏剧。最让你觉得难過的是,你還必须要陪着他演戏,因为這是原著给予你的限制。
“莉莉,我很失望。”浑身沐浴着柔和光芒的神明主动朝着你走来,每一步都似乎踩在你的心头,引起你精神上的战栗。
祂在你面前显现出作为神明的一面,那双银白的眼眸深处涌现出浅浅的金色,组成美丽至极的微缩星辰。你不受控制地抬起头,撞进那双眼睛裡,被满天星辰所震颤。
“为什么不来安慰我呢?无理取闹的小孩子你也可以耐心对待,但是却不愿将耐心使用在我身上。”祂伸出手摸着你的脑袋,温柔地注视着你,似乎只是在表达简单的不满。
你知道他口中“无理取闹的小孩子”是谁,但是你现在居然觉得无理取闹的小孩应该是他。這种极度荒谬的想法浮现出来的那一刻,你被吓了一跳。
“莉莉,为什么那個被你冷淡对待的人,会是我呢?我們是最为亲密的存在,于情于理你都不应该如此排斥我。”克裡斯托弗摇摇头。
祂不是不懂人类的情绪,只要是祂愿意,祂完全可以无限贴近一個人类,无人能识破祂的伪装。刚刚還是睥睨一切的至高神,此时祂又掩盖了那种让你从灵魂深处感到恐惧的崇敬感,变成你熟悉的导师兼精神信仰。
你感觉自己的精神出现了短暂的混乱,无法集中注意力思考問題,也无法对目前的一切做出判断。你像是迷失在汪洋大海中的幸存者,四面八方都是未知的海水,毫无头绪,无法逃离。但是你又不能将這种感觉用语言描述出来,至少现在不可以。
刚刚的一刹那,你似乎窥见了某种不可名状的至高存在。
克裡斯托弗抱住似乎沒有察觉到你的异样,伸出手臂将你拥入怀中。他的胸膛宽阔而温暖,驱散夜间的轻微凉意,你趴在他的怀裡,昏昏沉沉的奇异状态似乎得到了缓解。
嗅着熟悉的熏香,你慢慢地从那种混乱的状态裡缓過来。
“我的安德莉亚,你是爱我的。”
你陷入昏迷之前隐约听见這句模糊的低语。它似乎是从你的耳边传来,又似乎是隔着无数的時間洪流与满天星辰,跨越一切来到你的耳边。
完全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存在像是一层包裹着光元素的奇异物质,包裹着你的每一寸身体。
和之前你遇到的黑暗雾气不同,它沒有任何温度,你感觉不到温暖或者寒冷,仿佛已经在這种物质的包裹下失去了最基础的体温感应。
你无法睁开眼睛,也无法說话,只有触感還在,你能感觉到那些未知的存在在一点点探索你的灵魂。祂并不打算了解人类的身体构造,只是对人类的灵魂感兴趣。你的灵魂被祂一点一点摩挲,从精神领域传来的信号让你体会到濒临窒息的感觉。
最后一块灵魂即将被浸染时,你忽然猛地一哆嗦,从床上坐起来。
你看着周围熟悉的布置,后知后觉你已经被人送到了房间裡。此时你還盖着被子,似乎刚刚从一场混乱又奇异的梦境中苏醒過来。
那是梦嗎?感觉不像,毕竟体验太真实了,但是你又无法找到它真实存在的证据。唯一的方式是探查自己的灵魂,但是你现在還沒有办法领悟這类秘术。
你将這样的体验深埋心底,打算让它成为一個永远不会被提及的秘密。
神圣日到来的那一天,按照常理来說你要去祷告台为前来祷告的民众祈福,但是你沒想到一向对這类活动兴致缺缺的克裡斯托弗也在场。
他靠在不知何时放置在后殿的软榻上,银白的长发垂下来,每一缕发丝都闪烁着细碎的银辉。
怪不得這边的光明元素浓度比平时翻了好几倍,原来是他在這裡。
“日安,教皇冕下。”你走過去打招呼,像往常那样努力扮演一位虔诚的学生。
“莉莉,到我身边来。”他微笑着直起身,对着你挥挥手,示意你再靠近一些。
不知道为何你突然想到了很久很久之前玩過的(ppt)游戏《刀剑乱舞》,裡面容色惊人的天下最美之剑的台词。那位三日月宗近的台词中,有一句你记忆犹新。
[哈哈哈,到我身边来。真想這样說一回呢。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這两位容貌惊人的纸片人說了类似的台词,让你有一种穿越到游戏裡的荒谬感。然而這裡是一本书的世界,教皇也不是以高雅豁达著称的三日月宗近。
你把脑袋裡的胡思乱想都丢出去,走到克裡斯托弗面前站定。
“我還记得你第一次祈福时,紧张到快要哭出来的模样。”他略带怀念的表情已经真实到让你都有一瞬间的恍惚。
如果這位教皇冕下真的是人类就好了,可惜他从始至终都不是你的同族。
“现在的我已经不会紧张到哭泣了,冕下。”你的语气不自觉地带了几分假意嗔怒。
那些属于安德莉亚的记忆早已和你本身的记忆融为一体,让你本能地将它们视为自己的所有物。此时听到他略带调侃地提起這些“陈年旧事”,你也忍不住感觉到一丝羞愧。毕竟你可是一個在饭桌上老是能听到长辈们提及你幼时過于兴奋撞上玻璃门的趣事的人啊。
克裡斯托弗被你的反应逗笑了。
他捂着嘴,露在外面的眼眸弯起来,笑得非常真情实感。
你在他面前似乎总是处于被动的境地,意识到這一点的你并不觉得挫败,毕竟這位是原著中站在大气层的人物。能够斗得過他的人类似乎還沒出生,你对自己也有清楚的认知,于是你将注意力集中在即将进行的神降祈祷上。
這是一场异常繁琐的仪式,你需要面对成千上万的信仰光明神的平民百姓,将获得的神力以祈福的形式挥洒出去,降下甘霖治愈人们的伤痛。长時間的祈福对施术者的能力和体力提出了巨大的挑战,你必须全神贯注完成這三個小时的仪式。
克裡斯托弗也明白這一点,沒有在你祈福的過程中打扰到你。
从天而降的金光雨滴落入人群,你站在无数阵法图案中,俨然一副神降者的模样。无数金光围绕着你,在這一刻你比隐藏在身后的光明神化身還要耀眼,仿佛是這片大陆唯一的光芒。
所有人都在虔诚地祈祷着,只有站在人群中的约书亚和娜塔利互相对视一眼,又将目光放回你身上。他们在這一刻达成某种共识,伸出手迎接你降下的甘霖,若有所思。
等到祈福结束,你才有精力去扫一眼人群。
瞥见娜塔利的那一刻,你疑惑地看向身后不知何时靠過来的教皇冕下,心裡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他看起来极为满意,按着你的肩膀支撑着你疲惫的身躯。
“为什么……娜塔利会在人群裡?”你问道。
作为圣女的学徒和未来的神降者,娜塔利是有权利登上這座高台的,而不是挤在人群裡仰望着你。虽然她看起来還是很开心的模样,但是你却有些在意。
教皇用那双美丽的眼眸看着你,神情坦荡:“只是让她体验一下普通人的感觉。”
你抽了抽嘴角,并不信他的說辞。
這本书的剧情已经在你试图利用蝴蝶效应的那一刻开始全面魔改,本来应该以良师善友身份开始剧情的光明神能拖走官配女主角,還给她使绊子,原本应该是忠诚骑士的男配和女主角成了某种水火不容的奇怪关系。在這样的前提下,你完全不信這位神的說辞。
克裡斯托弗還在看着你,似乎在等你的回答。
你刚想說什么,就被一声清脆的老师吸引了注意力。娜塔利已经在你们闲聊的时候踩着楼梯登上高台,正在朝着你的方向跑過来。
少女飞扬的衣角如同蝴蝶,轻轻地在你的心头留下一丝痕迹。
她完全无视一旁支配整個教廷的教皇,在他微妙的目光裡扑进你怀裡,手臂极其熟练地环住你的腰。你下意识地抱住她,摸了摸那头手感极好的棕发。娜塔利的個头不算高,你抱着她的时候,目光不经意间還瞧见了站在入口处的约书亚。
所以……這两個人刚刚是站在一起看着你祈福嗎?他们关系变好了?
你愣了一下,不知道该吐槽什么。反正剧情都已经开始朝着你所不能预测的方向狂奔,你放弃吐槽,对着他笑了笑权当打了個招呼。
“娜塔利,莉莉可沒力气抱着你。”克裡斯托弗的声音从你耳边响起。
他這么一說你才想起他還在你的身后搀扶着你,然而你现在還搂着娜塔利,于是在另外一位目击者眼中,你们大概是夹心饼干的奇怪关系。只不過被夹在中间的馅料是你,被迫沾染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
约书亚看着你,眼神裡隐约带着羡慕的情绪,让你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累過头了眼睛出现問題。好混乱啊,如果高台上還有其他人在,你估计就直接放弃思考想当场昏厥以逃避如此奇怪的场面了。
娜塔利不舍地蹭了蹭你,松开手不再给你增加任何压力,改为拉着你的手和你靠在一起。来自女孩子的亲密贴贴你自然不会拒绝,然而就在你想要从教皇冕下的手底下脱离时,他却从后面揽住你的腰,将下巴放在你的肩膀上。
你发现娜塔利和约书亚同时变了神色。
這样的姿势对于教皇和圣女来說都太過于亲密,你下意识地想要拒绝,然而你发现自己又无法动弹了,甚至還主动往克裡斯托弗怀裡靠。
“她太累了,我送她回去。”克裡斯托弗微笑着,在你充满复杂审视的目光裡把你抱起来,从另外两個人面前走過去。
你意识到连最原始的剧情都无法辅助你理解他的想法。
他是不可名状的至高存在,有时却又表现得无比贴近人类,像现在,幼稚得過头,像個争夺糖果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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