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Chapter5信
就好比你是一块磐石,而至高神对你的特殊对待就像是压在石头下的幼苗。石头和植物之间只会有一方是胜利者。就目前形势来說,胜利者不会是你。
植物生长所爆发出的力量是无法准确估量的,幼苗总会从石头底下出来,石头或许也会出现裂痕。而后這裂痕越发大,整块石头也会在风吹日晒裡逐渐化为碎屑,回归泥土。你的信念在祂有意无意的侵蚀下产生裂痕,那些裂痕越来越大,让你开始焦虑。
是不是应该暂时离开教廷?你犹豫不决,每每看着娜塔利在你面前认真学习神降术,涌到嘴边的话又突然像是泡沫,消失得轻巧寂静。
娜塔利现在還沒有办法暂时替你处理圣女的工作。
安德莉亚這個名字已经成为某种符号,她代表着教廷无上的权威和光明,已经彻底脱离了人类的桎梏。直到目前,沒有人可以代替你。所以你不能走,连片刻的离开都无法提出,因为這是你需要承担的责任。
教廷仿佛是一座充满光明的华丽牢笼。
而约书亚的邀請成为暂时打开牢笼的钥匙。
沃尔森王室的信件经過无数人的手掌送到你的手中,纯白信封表面的烫金纹路在日光下闪烁着细微的光,和那些漂浮着的光元素沒有差别。你放下那本晦涩难懂的写满神域文字的记录册,抚摸着封口处花纹精巧的火漆蜡章,却沒有立刻拆开。
送這封信過来的是一位年轻的神使,她并不是能够直接接触到你的高级神使,面对你时难免有些拘谨。你看着她,从那双琥珀色的眼眸裡捕捉到紧张和踌躇的情绪。
這不是一位合格的传讯者,但是你不打算因为這样的小事苛责她。
神使深吸一口气,在你略带几分诧异的目光裡一口气說完了沃尔森王室的嘱托。她深鞠躬,在你還沒說话的时候就转身跑走了,完全沒有留给你任何答谢她的机会。
房间裡又只剩下你和那些沉寂在无数時間裡的古籍卷宗。
這裡是教廷单独开辟的藏书地,以螺旋楼梯和地面相连接。如果是平时,你会選擇在這儿待一会儿消磨時間。但是现在你完全被那封信吸引,怀着一种隐秘的期待心情拆开了它。
信是约书亚亲自写的,字如其人,温润中又带着几分锋芒,你能轻松分辨出来。沃尔森王室希望你能够在黑曜石月到来之前访问王宫,为即将成年的小公主阿比盖尔祈福。在信的末尾,這位以温柔体贴闻名的王子殿下含蓄表达了希望能亲自护送你的請求。
你捏着信,简直要感动到哭出来。
来自沃尔森王室的邀請简直就是一场及时雨,和你想要出门散散心的想法不谋而合。而且你也不需要担心教廷不同意,王室和教廷是统一的利益体,只要是不過分的要求,教廷不会拒绝。你勾起嘴角,带着信件从螺旋楼梯一路上去,打算去见克裡斯托弗。
然而让你感到惊讶的是,约书亚就在楼梯入口处站着。
他不属于能够随意进出藏书室的人群,于是他只能站在外面安静地等待着你。此时他看到你出现,那张英俊的脸上浮现出欣喜的情绪。
“我要去见教皇冕下,這次又是顺路嗎?约书亚。”你实在是太高兴了,完全沒有思考他为什么会为了见到你做到這個地步。
年轻的骑士长点点头:“是的,我也要去见教皇冕下。”
去见克裡斯托弗商量如何护送圣女外出的事宜。他沒有完全說出来,但是你已经猜到了。
他和你对视,两双绿意浓郁程度不一的眼眸均是闪闪发亮,充满对未知旅途的期待。教廷是一座庄严肃穆的神明殿堂,待久了,沒有人会想着一直在這裡。你是這样,他也是這样。
约书亚也需要回家,他作为长兄必须要出席沃尔森王室的明珠,阿比盖尔公主的成年礼。所以他护送你前往帝国都城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你不觉得有什么好担心的。
也确实沒什么好担心的,先一步去见教皇的骑士长很快就从正殿裡走出来,神情轻松,眉眼间的喜悦几乎都要溢出来。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你,握着你的手激动地宣布了這個好消息。你丝毫不惊讶,但是按照程序你還是要进去一趟,以圣女的身份和教皇商量带什么礼物過去。
“我在這裡等你。”约书亚松开你的手,笑着眨眨眼,看起来像是一個得到糖果的小孩子。
按照长相来說,他其实是那种偏向于贵气的类型,但是一旦露出這样的笑容,就会显得无比青春帅气。就像是曾经给你带零食的邻家哥哥一样,让你本能地放松了戒备心,不去细想其他。
你掀开层层叠叠的纯白纱帐走进去。
纱帐這种东西在教廷裡出现的次数非常多,你并不喜歡這类空有其表毫无用处的装饰物,但是你也沒有办法让它从你眼前消失。你唯一能做的只有在這样的时候注意脚下,避开踩到纱帐摔倒的尴尬。
于是你低着头,完全沒有看到前方出现了什么。
鼻尖撞到对方的胸膛上时,你发出一声痛呼,捂着鼻子眼泪汪汪地抬起脑袋。
克裡斯托弗比你高出很多,站在随风舞动的纱帐裡微笑着看着你,完全沒有帮你解围的意思。算了,這裡也只有你和他两個人在,沒有什么需要解围的需要。你想要擦去因为疼痛而流出的泪水,结果被人抢先,教皇温热的指尖轻柔地摸着你的眼角,将那一滴眼泪揩去。
然而他并沒有收回手,指尖依旧在触碰着你的眼角,而后滑到你的脸颊上。
做這样的暧昧动作时,他的神情依旧非常淡然,眼神中带着一丝为世间万物而生的悲悯。
“想要出门嗎,莉莉?”克裡斯托弗凑近你,用那双漂亮的银白眼眸注视着你,“刚刚帝国的那位小殿下来過,他想要和你同去。”
分明是淡淡的语气,可你却似乎从中听出了一丝不悦。你不觉得祂会真的用人类的思维模式来想問題,于是只是将這样细微的情感变化归结为错觉。
“往常也是這样的,不是嗎?”你回忆着从前,“之前威廉王子的成人礼也是我带着教廷的祝福過去的,這次应该也沒有問題。”
你是故意要岔开话题的,因为你的直觉在试图提醒你,继续刚才的话题,你可能会面对某些你无法处理的突发情况。
“那就去吧,礼物我会让主教准备好的。”克裡斯托弗点点头。
他总是這么让人难以理解,做出决定的契机也让人匪夷所思,但是你习惯了,将他当作至高神来对待就能勉强解释的通。
然而就在你松了一口气并且暗暗期待旅途时,他突然又伸出手捧住你的脸颊。這個姿势和身高差让他做這個动作无比轻松,然而你需要保持着抬头的姿势,時間久了就会觉得有些眩晕。
你眼中的男人似乎正在散发出光芒,耀眼得让你忍不住想要眯眼。
“会回来嗎?”克裡斯托弗俯身,唇瓣贴着你的脸颊,呼出的气息让你觉得有些痒。
你不明所以,但還是点点头。
“很好,莉莉,不要让我等太久。”
克裡斯托弗用情人间才会有的低沉缠绵语气說完這句话,整個人在不知何时落下的白纱遮掩中化为光元素飞散,只留你一個人站在原地。你還是第一次看到他在你面前消失,那些光元素還在慢悠悠地漂浮,這样的场景让你想起了那個诡异荒谬又暧昧的梦。
在那個你不愿轻易回忆的梦境最深处,不可名状的存在之物似乎和眼前的神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只是你不愿细想深究而已。
這样的想法只在你心头存活几個呼吸的時間,就被涌上来的新念头吞沒。你绕過纱帐往神殿外面走,满心都是即将到来的公费旅游。
约书亚朝着你伸出手,你笑着将手搭在他的掌心,回应了他的邀請。
教廷的中心,光明神殿距离帝国首都還有一段不算近的距离,如果以普通的马车作为参照物,那么你需要在路上耗费至少一個月的時間。
换成经過驯化的魔法生物坐骑的话,大概能把時間缩短一倍。但是教廷是不允许乘坐魔法生物的,只能用普通马车。這是原著为了展开剧情特意设定的限制,连传送阵都是在后期才出现的,现在的你只能坐着马车赶路。
约书亚打算明天就出发,娜塔利不知道从哪裡知道了這件事,深夜突然跑到你的房间裡。她悄无声息地钻进你的卧室,你完全沒有察觉到她的痕迹。
直到你沐浴完毕擦着头发回到寝室,才发现床铺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娜塔利?你怎么在這裡?”你坐在床边摸了摸她的脑袋,无奈地纵容着她的小任性,“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嗎?”
“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嗎?”少女用那双清透的湛蓝眼眸望着你,略带几分羞涩。
“当然可以。”你直接在她身边躺下,对于這样的亲密举动完全沒有抵触的心思。
你们已经朝夕相处快要三個月,彼此都是那么熟悉,完全不会有尴尬的时刻。此时這张不算大的床铺上,你和她贴在一起,盖着那床柔软的被子共享空间。头顶的帘幕已经被放下,外界的一切都被挡住,你能接触到的只有她。
娜塔利還是很瘦,你能感觉到她的骨头在硌你。這個女孩子似乎怎么也吃不胖,身高增加的同时肉却不怎么多,像是一棵笔挺的水杉树。此时這棵小水杉正试图窝在你身边寻求一处安心之所,呼吸声在你耳边响起。
但是她沒有睡着,你躺了一会儿,听见娜塔利翻身的声音。
“你要去给那個公主庆祝成人礼嗎?”
“嗯,很快就回来。”
說完這句以后你被人翻過来,正对着娜塔利,她在你怀裡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窝着,手臂勾着你的脖子。你注视着這個今天异常粘人的小女孩,完全沒有将她的异样往别的方向联想。娜塔利咬着嘴唇,发出一声含糊的低语。
“你說谎,安德莉亚,你至少要离开一個月,”她叹息一声,声音低沉下来,“我都知道了,教皇說你不在的這個月我要跟着他学习,真糟糕。”
回想起那天她被一遍遍打趴下的场景,你无声附和,确实。
娜塔利又叹息一声。
“啊对,你要去给那個公主庆祝成人礼……她已经17岁了吧?”她的声音裡带了几分忐忑和期待,“我還有三年也要17岁了,你会为我庆祝成人礼嗎?”
你的心一片柔软。
這個世界对于成人礼的重视超乎你的想象,几乎每一個孩子都会期待来自家人和朋友的祝福,娜塔利也不例外。只是她现在的朋友,或者說关系亲近的人,只有你一個。
“会的,我的娜塔利。我会专门为你庆祝你的成人礼,赠于你独一无二的礼物,”你拍了拍她的脊背,“现在是睡觉的时候了,晚安,小女孩。”
“晚安。”娜塔利抱了你一下,而后自觉地躺在另一侧,不再打扰你休息。
等到你完全进入睡眠后,一直不动弹的小女孩慢吞吞地朝着你靠過来,像是一只寻找温暖源头的小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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