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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Chapter43侵蚀

作者:曦洲
西普申科的情况不太乐观。

  短短的两句话已经让他显露疲态,那张方才還沒什么病容的脸染上一层淡淡的病色,皮肤从细腻的象牙白变为纸张一样的苍白。他似乎還想說什么,动了动嘴唇。

  那双银灰色的菱形眼睛裡流淌着温柔的水波。他无力开口,而你注视着他,从他的眼眸深处读出几分歉意和羞涩。

  “不要怕,我在這裡。”你低头抚摸着他的额头,轻声安慰道。

  他還是紧紧地握住你的手腕,像是落水之人抓住一段浮木,只要碰到就不愿再松开。

  西普申科安静地注视着你,眼睛慢慢地闭合。他试图再保持一会儿清醒,然而困倦的裹挟着刺痛的黑暗再度笼罩了他的视野。他松开你的手,脑袋轻轻地侧過去,柔软微凉的发丝滑落那张漂亮到找不出任何瑕疵的脸。

  他很信任你,而你必须为了這份莫名却珍贵的信任做点什么。

  “我們现在应该做什么?”你鼓起勇气对着那位指挥官說。

  “……”精灵像是从一场大梦中缓缓醒来,他沉默着看向你。

  其实你不太想和他对视,几分钟前利刃留下的光影還在你心头闪烁,骨子裡作为普通人的你至今仍然对生死保持着最基本的敬畏之心。

  沒有人会在第一時間对一個可能会杀死他的对象产生好奇的探究欲望,但是他落在你身上的目光实在是太强烈了,强烈到你只能再度去看他的眼睛。

  指挥官正在看着你,或者說,用盯来形容更合适。

  那双银蓝色的眼睛裡仿佛盛着冰川,清凌凌的目光像是利剑,随时可以刺破观察对象所有的伪装,直击其灵魂深处。可此时他收起了那种刀锋般的凛冽,杀气不知不觉间消融,只剩夏日徐徐的凉风。

  你只能看到這双眼睛,他的面部大部分隐藏在头盔之下。所以你无法在第一時間判断他的心情,也无法推测他接下来的举动。

  出人意料的是,他忽然单膝跪地,将那把划开你兜帽的剑插在土壤裡。剑刃由于主人未卸下的力道而微微颤抖,雪白的刃面映照着阳光,碎光跃入你的眼眸。

  你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

  “殿下。”指挥官的声音在头盔的阻碍下有些失真,闷闷的像是暴雨来临之前天边的那道雷。

  “請您原谅我的冒犯。”他朝着你低下头。

  你动了动嘴唇,刚想說什么,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声音的主人朝着你们所在的地方狂奔而来,你眯着眼睛看過去,觉得对方似乎是你认识的人。

  指挥官沉默着站起来。

  那人只是高声呼喊着一個词组,音译過来大概就是“库德斯托”,听起来像是一個名字。你并不认识名字的主人,但是你看到那位刚刚站起来的指挥官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侧了侧脑袋。

  可能是他的名字。你想。

  你并不记得原著有這样一個人出现過。冷漠,宛如武器般的精灵在斐兰是很少见的,他不像是作者设定的,那么,這個世界也会生出自主意识,衍生出规则之外的存在么?

  “库德斯托,還好,额,你沒有对這位女士造成什么困扰吧?”

  赶到现场并且叫出挥官名字的确实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卡特西斯,他似乎是从远处跑過来的,白皙的脸浮现出一层急速奔跑后的红晕。在你面前站定时,他肩头和腰间坠连着的黄金珠串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卡特西斯,這位是斐兰未来的王后殿下,你逾越了。”库德斯托伸手将你和他隔开,冷冷地說。

  “王……后?”卡特西斯惊讶地看着你,“殿下,您……”

  你尴尬极了。

  卡特西斯是除精灵王之外唯一知道你真实身份的精灵。但是现在,很明显不是解释的时候。你只能顶着他愈发奇怪的眼神,轻轻点头默认库德斯托的說辞。

  西普申科還在昏迷,沒有人会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拖延時間。卡特西斯很快接受了你的身份变化,单膝跪地对你行礼。

  “事发突然,請您赦免我的不敬,殿下。請您和陛下一起回到王宫去吧。我們会尽全力保护您。”

  你在心底发出一声叹息。

  克裡斯托弗临走前,曾经邀請過你一同拜访精灵王。当时你拒绝得干脆,然而现在你却還是要到斐兰王宫去,還是以一個小說都不敢這么写的身份。

  這已经不是作者的恶趣味了,這简直就是世界对你的调侃和捉弄。

  傍晚的黄金树是注定看不到了。但是斐兰王宫内种植的各种珍贵植物弥补了你错失观赏黄金树机会的遗憾。

  精灵喜爱带有浓郁生命力的东西,他们热衷于收集培育各种植物,王宫内历代匠师精心培育的花草已经形成规模,远远看過去像是一座微型森林。鳞次栉比的白色大理石建筑或隐藏在這片葱绿裡,或半掩着,斑驳的光影匍匐在墙表面,像是時間留下的泪痕。

  西普申科的寝宫坐落在花园深处,朝阳的一面被凿成精致的镂空窗,温暖的阳光照进来时,地面仿佛绽开无数细小璀璨的花朵。

  你坐在那张雕琢着生命之树的巨大藤编床边,低头时目光自然而然落在躺着的人身上。

  现在是西普申科昏迷的第二十分钟。這是一段抢救的黄金時間,然而直到现在都沒有医生和祭司過来,宫殿裡静的连呼吸声都能听见。

  只有侍女莉切来過一次,为西普申科换了床头的熏香。

  现在寝殿裡清醒着的只有你们三個。你忍不住低声问卡特西斯需不需要請医生。他摇摇头,眼睛裡漂浮着一层淡淡的云雾似的无奈。

  “我們无权决定這件事。”他轻轻地叹息。

  “无权决定?”你惊讶极了,“這种时候不是应该根据现实情况来做選擇的嗎?”

  “這是陛下的决定。”库德斯托突然开口。

  “欸?”你睁大了眼睛,发出一声惊呼。

  “陛下私下裡說過,一旦他突然陷入昏迷,我們必须守在他身边,除此之外不要做任何事。任何事的范围自然也包括請祭司大人或者医者過来。”库德斯托說。

  你沒有想過這位沉默寡言,甚至并不太信任你的骑士会主动向你解释這些。同样,你也沒想過西普申科似乎早就预料到這一切,而且提前做好部署,连下属的反应都算进去了。

  “好吧。”你抿着唇,不再說话。

  风从镂空花窗的缝隙裡灌进来,吹动室内垂坠及地的纱帘。帘子上方绑成一排的风铃叮铃作响,清脆的声音驱散了室内因這一段对话而产生的僵硬气氛。

  你抬头看着那些晶莹剔透的玻璃风铃,突然间有些晃神。

  如果說现在的生活像是钟表内部的齿轮般运作的话,那么所有的齿轮此时此刻都因为不可抗拒因素停滞了。一直被推着朝前走的你,突然间停在原地不动时,立刻就被一股巨大的迷茫感包围。

  西普申科会苏醒嗎?

  他什么时候才会醒来呢?

  你都不知道。

  现在你只能暂时顶着他亲口认定的身份坐在床边,轻轻握住那只洁白修长的手。

  他的手很漂亮,皮肤细腻柔软,表面微微鼓起的血管看起来像极了玉石的脉络。十指相扣属实太過于暧昧,你随意将手指搭在他手腕内侧,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脉搏。

  “嘶……”你脸色一变,闪电般缩回手。

  “您怎么了?”卡特西斯问道。

  你皱起两道秀美的眉毛,略带几分犹豫地說:“好像有什么东西咬了我一下。”

  “但是我也不能确定咬我的到底是什么……”

  你尝试将手再度搭在西普申科手腕上,這次你用了一些光明神力,指尖裹着一层莹润的金光。刺痛感在几秒钟后再度出现,似乎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从他手腕的皮肉下探出来咬在你的指尖。

  “您察觉到什么了嗎?”卡特西斯变得有点紧张,薄唇抿成一條直线。

  你摇头,皱着的眉毛就沒有舒展开。

  這些原住民现在并不会知道這本小說后期的死亡气息有多可怕。

  死亡的特性之一就是“侵蚀”,這种侵蚀不仅表现在静止的物体上,還会在鲜活的生命身上蔓延。你是光明教廷的圣女,代表最纯净的力量,能对你的气息有如此剧烈反应的东西无外乎就那几种,其中以死亡气息表现得最强烈。

  偏巧你又是和它们打過交道的人,你依旧记得在海底时的种种。

  可是西普申科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被死亡“侵蚀”的呢?你必须弄明白這其中缘由,這是你的职责所在。

  “我需要对陛下进行一個大致检查。”你說。

  “但是陛下禁止任何人对他进行医疗援助,服从命令是我作为近卫军的职责。”库德斯托摇摇头。

  他并不是在故意戒备你,但是他說出的话让你有這种隐隐约约的感觉。你站起来走到他面前,仰起头看着他那张大部分都隐藏在面罩下的脸。

  “如果他会死去呢?”你能理解他的坚持,但是你不会赞同他的做法。

  “库德斯托,請允许我這么称呼你,我明白你和卡特西斯作为军人的职责,我也知道你们這么做的原因。但是……”你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语气听起来更坚定一些,“我是侍奉光明神的圣女,并非来历不明之人,請你看在教廷的份上相信我一次。”

  你从他眼中捕捉到一闪而過的惊愕。你并不想暴露身份,但是现在只有這個身份才能让你有资格对西普申科进行检查。

  “圣女殿下……”卡特西斯担忧极了,他上前一步,欲言又止。

  “卡特西斯,這是真的嗎?”库德斯托问道。

  “是的,安德莉亚殿下来自光明教廷,她就是圣女。”卡特西斯說。

  库德斯托忽然往后退了一小步。

  他对你的印象還停留在让西普申科甘愿驻足停留的美貌人类层面上。你有着连小說原作者都忍不住愿意花费大量笔墨去描写的美貌,同时你看起来又是那么柔弱,像是一朵盛开在温室的花。

  但是你好像并不是他所想的那样。

  這位向来高傲的指挥官第一次认真地打量着你。

  這么看,你似乎又和他印象中的那道身影并不一样。

  你的眼神清澈又坚毅,带着一种让人本能地想要信任的风采。按照精灵的审美来說,你唯一的缺点就是箭术不合格,但是此时你却表现出一种只有勇士才会有的坚毅,顶着他的压力而不愿退让。

  你和传闻的形容也不太一样,现实中的你更鲜活,也更真诚。這样的你并不会成为陛下的附庸,你站在那裡,本身就是一种新的话语权的体现。

  他必须为自己带着偏见的审视道歉。

  “抱歉,我为曾经的失礼行为感到羞愧。請您开始检查吧。”

  西普申科床前的位置被空出来。你走到他身边坐下,暗暗說了一句失礼,便俯下身将额头轻轻贴在他的额前。這是最直接的检查方式,你知道自己和他在精神层面有着某种联系,所以你打算直接唤醒他的意识。

  你们身体表面流淌着金色的光,在這些璀璨光芒的映照下,靠在一起的你们宛如最完美的雕像。

  然而你的心却伴随着這些光芒闪烁的频次慢慢沉到谷底。

  西普申科并沒有对你的探查做出防御反应,他朝着你敞开所有,精神内核散发出莹润的绿光。但是你還是将情况设想的太過于简单了,能让精灵王這样的强者昏迷的死亡侵蚀,哪裡会像是当初在海底时的那么简单?

  眼前的人仿佛只是睡了個午觉,胸口微微起伏,還在正常呼吸。然而這具精致完美的躯壳之内,游走流淌的生命气息正逐渐变得微弱,代表不详的黑色雾气如丝缠绕在上面,像菟丝子。

  金光覆盖到黑雾时,那些看似安静的雾气却突然暴起,朝着你扑過来。

  两种不同的颜色交织在一起时,比刚刚疼痛好几倍的感觉顺着你的意识传递到你的灵魂。你发出一声闷哼。

  但很快金光便吞噬掉了那一丝主动发起袭击的黑雾,朝着更多的黑雾流动。這些雾气似乎已经存在很久了,和精灵的力量脉络相互勾缠,你不得不花费很多精力去将它们彻底分开。

  這就好比一台追求高精度的手术,作为主刀医生的你必须在你自己脱力之前做完黑雾的清除。這对你来說不亚于一场晋阶挑战。

  你的动作逐渐变得吃力。刺痛的等级逐渐提升,你感觉到灵魂仿佛都被荆棘一圈一圈缠绕着,尖锐的刺使你感觉到痛苦。

  那么西普申科是怎么在這样的折磨中日复一日坚持不露出异样的呢?

  他到底是以什么心态去做這件事的?又是以什么样的决心让下属们不要請祭司過来看诊呢?

  你抱着满心的疑问,再度抽离一丝黑雾。

  让他醒来,问明白黑雾的来处成为你唯一的动力。

  你好像听见库德斯托略微颤抖的声音,但你总觉得那是幻觉。连道歉时都冷冰冰的精灵怎么可能会在你面前流露出那样的情绪呢?

  可直到祛除最后一丝黑雾,从冥想状态中脱离时,你才发觉那不是幻觉。

  陷入黑暗的前一秒,你似乎看到了那双眼眸深处的惊慌。

  原来是真的啊。你迷迷糊糊想着,趴在床边睡了過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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