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挺凶的 作者:未知 明镜摇摇头,天知道面前的這個人类崽崽刚才经历了怎么样可怕的事情。 寒风吹得明镜直打哆嗦,顾朝琛却站的笔直,一张干瘦的小脸上沒有任何表情,黑漆漆的瞳眸看着远处的天,裡面黑夜下的死水潭一样,沒有一丁点波澜和光亮。 好似他生下来就沒有表情一般,不紧张,不失望,不抱怨,不会哭,但是也不会笑。 比起大多数人类崽崽,顾朝琛无疑是不幸的。 他浑身是伤,脑袋上的伤口裂了,還在渗血,手臂和腿新伤加旧伤,瘦弱得明镜觉得风一吹,可能就会把這個人类崽崽吹跑了,左边脸上有一條新添的伤口,早上在山水大院包扎的时候還沒有,肯定又被那两個施主打了。 明镜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這個人类崽崽。 它从自己的世界掉在人界,一百年后才能回家,很糟糕,但对比起這個人类崽崽,它又幸运很多,因为它有师父,捡到它照顾它帮助它的人是师父,不是顾志明和林水香。 人类崽崽是比凶兽更脆弱,更需要呵护的存在。 明镜挪過去一些,伸手去握人类崽崽的手,凉凉的很僵硬,冻得它打了個大大的喷嚏。 明镜紧紧握住,安慰道,“救护车来了,顾朝琛你别怕,他们三個不会死。” 顾朝琛沒什么所谓,也一点都不关心,只垂眸看着拉住自己的手,比自己的小,软软的,白白的,带着暖洋洋的温度,和自己的完全不同。 又好像是一块暖暖的小被子,直接盖在了他心脏上。 顾家院子门外的炮仗炸停了,外面也渐渐安静下来,万籁寂静,簌簌的下雪声让世界更安静了,顾朝琛呆呆站着,一点点体味着手心的暖意。 這样暖暖的温度,在這样寒冷的夜晚,是比顾飞黄身边的小火炉,更加温暖的存在。 明镜绞尽脑汁地想安慰人类崽崽,站了一会儿啊地轻呼了一声,从袋子裡面翻出那颗大白兔糖,递给顾朝琛,“顾朝琛,你吃糖。”吃糖心情会变好,它希望這個人类崽崽能开心一些。 是他送给小和尚的礼物,他很喜歡大白兔糖,但他要攒着钱,就很少买,上個周他买来想送给小和尚的,還沒找到机会送,就被顾飞黄抢走了,只剩下了這一颗。 顾朝琛抿唇,“给你的,你吃。” 原来是送给它的礼物呀,明镜弯了弯眉眼笑起来,先擦了擦手,剥开了糖纸,硬把糖掰成了两半,一半自己吃,一半给顾朝琛。 顾朝琛接過来吃了,奶糖的味道在嘴巴裡融化开,很甜很甜。 骆清书站在院墙边看裡面两個小孩都忙结束了,提着的心缓缓放下,手裡的佛珠也收了回去,叩了叩门,拿着衣服进去了。 明镜听到动静,偏头见是师父来了,惊喜地奔過去,仰头唤道,“师父,您来了。” 小光头忙前忙后,出了一身的汗。 骆清书抖开衣服,示意小光头伸手,“先把衣服穿上,等会儿着凉了。” 明镜就乖乖伸手臂套进去了。 骆清书给她拉好拉链,小光头也用帽子罩起来,這才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声道,“做得很好。”看得出来她很着急,但依然保持着冷静的头脑,先做什么后做什么有條有理。 他也沒想到他三年前对她說的话,她到现在都记得,還能依照自己的理解,用来劝导别的小朋友,先不說效果怎么样,看她认真地讲道理,就觉得小崽子可爱极了。 师父的夸赞对小和尚来說,是比美食更宝贵的东西。 明镜弯了弯眉眼,握住师父的手,拉着师父站去顾朝琛身边,一起等救护车。 它也在脑子裡思考這件事的后续发展,现在警察来了,所有事情都会走正规程序了,包括這個人类崽崽的去处。 骆清书一看就知道小光头在想什么,不過他平时就有锻炼小孩思考推演能力的习惯,通常碰上這种事,他也不会直接告诉她结果或者方法,而是耐心地等她思考,等她自己有一些想法之后,再看情况适当引导。 小崽子很聪明,也静得下心来想事情,甚至会主动去看书,查询一些相关资料,大部分时候,骆清书甚至不需要再指点插手什么。 现在也一样,明明自己還是個小豆丁,但是在努力安慰旁边的小朋友。 哪裡哪裡都可爱透了。 救护车和警车一前一后到了,来了五個医护人员,匆忙又有秩序地检查了三個人的情况,把人全部拉上车了。 警察局這边来了两辆车,五個警员,老徐跟去了医院,调查取证,顺便拿伤势鉴定结果。 周围邻居听到动静,都出来围观了,有人讽刺有人唏嘘感慨,医生找不到病人家属,隔壁张春华赶忙联系了顾家的亲戚,一群人呼啦啦的跟着去医院。 负责這起案件的警察叫宋西风,是刚从海河调来清水镇的年轻队长,今年才二十五岁,除夕夜守班也是他主动要求的,一接到报警就马上带着人過来了。 宋西风看见僧人时愣了愣,一是因为這大和尚俊美清贵的外貌气质,二是因为眼熟,就是那种他明明知道,只差一個提示就能想起来是谁但是就是想不起来的眼熟! 他敢用节操保证,他认识這個人,但是這样出众的人物,他见過不可能想不起来啊! 费解! 被陈芸捅了捅,宋西风才回過神来,简单问了两句情况,立马就把顾家围了起来,让大和尚,小和尚,顾朝琛三個都上车,带回警察局再细问。 顾朝琛知道這不关小和尚的事,就站出来說,“毒是我下的,和他们沒有关系,让他们走吧。” 宋西风诧异,只是他還沒說话,旁边的两個同事都凑上来說,“這家情况比较特殊,实在那两口子真不是個东西,成天虐待這小孩,顾志明地皮流氓,每次我們来管,态度都横得很,宋队您看看這小孩,八岁了,和其他三四岁的孩子也差不多大,我估计呀,身上這伤也是那人渣打的。” 身为警员,不非议案件当事人的品德人格是基本素质,通常大家都不会犯這样的错误,所以身边两個老警员都這样說,宋西风就挺惊讶的。 旁边张春华和李大爷也凑上来說,“我們都是老邻居,都可以作证,這小孩,說是顾家的儿子,但一口吃的都沒给,天天干活,动不动被打骂,造孽啊。” “对,我們都看着的,小顾是被欺负狠了,顾志明和林书香這俩杀千刀的,是遭报应了。” 顾家人也不在,围观的熟人你一句我一句,也有說顾朝琛是杀父弑母太狠心禽兽不如狼心狗肺的。 說好歹人也沒饿死拉扯這么大了,小小年纪下老鼠药,心思太歹毒,翻了天了云云。 几個警员听了一耳朵,差不多了解完,就让大家散了,“老乡们都回家過年,有需要上门走访的时候,再来叨扰老乡们。” 警察這么說,邻居们也就散了。 小孩确实挺惨,浑身的血迹,脑袋,手臂和腿都被包着,穿着的小衬衫又破又旧,還是小和尚跑进屋子把衣服拿出来给他穿上才好些,身体瘦弱得似乎风一吹就会倒了,脖子上脸上都有伤疤,不管旁人說好說歹,他都沒有反应,好似无论发生什么都沒关系,像一個沒有灵魂的破布娃娃。 除了他们提到小和尚的时候。 顾朝琛站在小和尚面前,紧张戒备,小和尚很好,這件事和小和尚沒有关系,所以他不能被抓走,如果有人动小和尚…… 顾朝琛紧紧咬着牙,他会拼命的,他的命不值钱,谁动小和尚,谁就是他的敌人! 情况是有些复杂,還是個未成年的小孩。 宋西风:“先带回局子裡再說。” 說完指了指骆清书和明镜,“你们也上车。” 哪裡知道他话一說完,站在小和尚面前的小孩情绪一下就激动起来了,张开手臂拦在小和尚面前,眼眶都红了,声音特别大,“我說了是我下的毒,也是我搬的煤气罐!小和尚救了那三條虫的命!是他打电话叫了120!给他们催吐救了他们!這件事和他们沒关系!” “要抓就抓我!我愿意坐牢!也愿意偿命!” 多大一点小孩,看见旁边女警员陈芸要来拉小和尚,也不管這女警员刚才還替他說過好话,上手就推,狼崽子护食一样,情绪激动得厉害,“你别碰他!和他沒关系!” 看起来挺凶的,像是浑身毛刺都竖起来了的小刺猬。 陈芸之前也来過顾家两次,早就知道這個小孩的情况了,知道他過的什么日子,所以也并不生气,连连安慰他,“小朝你不要激动,阿姨不是要抓他……” 顾朝琛不信任任何人,很戒备,陈芸有些讪讪的,朝宋西风悄声解释,“這件事怪我們,之前我們来管顾志明,管過之后,转头顾志明毒打得更厉害,一句他自己的儿子我們管不着,就很难办了。” 宋西风手撑着膝盖弯下腰和小孩对视,耐心地說,“我知道了,和他们沒关系,但是要請他们帮忙說一說情况,可以么?如果事情真的和他们沒关系,他们就不会坐牢,明白么?” 明镜往旁边错了一步,握住了面前這個人类崽崽的手,看他情绪起伏得很厉害,心裡也不好受,奶声奶气的安慰道,“顾朝琛不要担心,我和师父只是去警察局做笔录,我們一起去,一会儿就回来了。” “我說的是真的,不信顾朝琛你可以问我师父,我和师父是出家人,出家人是不撒谎的。” 骆清书点头,倒是有些意外的,小男孩的心被生活逼得黑了一半,但并沒有完全黑透,還能看见阳光,以后快乐幸福的机会就大一些,如果他真的毒死三個人,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這件事会像甩不脱的恶魔,阴影一直笼罩着他,影响他的一生。 那三個人活着,至少這小孩以后的生活,会轻松很多。 会坐牢的人也不会是小男孩。 周围的人都在說小和尚不会坐牢,顾朝琛還是很戒备,“真的?” 明镜重重点头,暖暖地笑,“真的,顾朝琛,我們快些去,然后把事情說清楚,可以回来吃饺子,我和师父今天包了很多饺子。” 顾朝琛虽然還有些迟疑,但他相信小和尚,就点头了。 两個小朋友认真的交谈,然后一起上了警车,先要等着看顾家几個人的身体情况。 好在从医院传来的是好消息。 刚刚到警察局,被派去医院的警员就来电话了,详细說清楚了三個人的伤势情况,医生给的鉴定书也出来了。 “中毒,但是因为剂量不大,加上紧急处理的及时得当,两大一小都沒有生命危险,人已经清醒過来了,顾飞黄现在虽然有些虚弱,养上十天半個月,也就生龙活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