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回:隔日 作者:墨筱笑 风雷崖终日风雷不断。凡有生灵进入其中,必遭风雷磨砺。 若是能够扛得住,少不得修为大进,若是扛不住,那下场可以参照所有渡雷劫而失败的人。整個风雷崖被分为八级,越往裡去,级数越高巽风和雷电的威力也就越大。 這是昆仑刑罚弟子之处,也偶有些性情坚毅的修炼狂人会主动跑到风雷崖去磨砺自身。 叶青篱走进昭明城的时候,倒很是听了些有关凌光阁陈家和风雷崖的传言。 她走在仙灵易市的小摊边上,耳中所闻俱是昆仑近来发生的种种闲事。好传流言仿佛是人类的共性,不论修为高低、地位差异,凡是智慧物种,大多都暗藏着点比高攀踩的心理。 有人声方显繁华,热闹些倒也沒有坏处。 “听說陈家那個老大,才三十多岁就修到了筑基后期,天资纵横。结果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最近都被扔进风雷崖两次了。” 叶青篱愣了下,心想:“按筑基后期的修为来看,陈靖還真是年轻。他又犯了什么事,怎么還被扔进风雷崖?” “陈家那個二公子可不是更能耐?人家二十岁不到就已经筑基,可惜這几年已经成了個废人。啧啧……” “怎么是废人?不是說最近有了奇遇,经脉又恢复了么?” 修仙界的消息传得快,走样的也更多。 “据闻是昆仑某個藏神期祖师出了手……” 更有人神神秘秘地說:“這是昆仑创派祖师道元天尊显灵呢,都說陈容是他多年以前就算定的,能让昆仑兴旺之人。” “昆仑還不够兴旺么?” “嘘……這话可不能乱說。” 叶青篱觉得好笑,修仙者的耳力都很好,若真是秘闻,或者是不能乱說的话,便沒人会在這样的大街上当趣谈闲聊了。 “对了,昨天昭阳峰可发生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我也听說了,死的那两個可都是筑基后期的高手,年龄都沒過一百岁呢,也都是昆仑年轻一辈裡有希望进阶的人物。” “那可是殉情,啧啧,我修炼這么多年,還沒听過有谁殉情的。” “我看那是修炼修得脑袋坏掉了!为了一個女人,居然连命都不要……” 叶青篱正走過一個摆满了各种杂物的小摊,听得有人论及左凌希,脚步便不自主地顿住。 她的脸色微沉,低头打量小摊上的东西。 身后有两個少女结伴走過,年纪略大的那個幽幽一叹道:“若是有人愿意为我付出生命,我便是不修仙也罢。” 另一個打趣道:“什么不修仙呀,我看你是……嘁!也不知羞!” 先前說话的少女跺脚道:“都說大道无情,要真能有個有情人能在這无情路上相伴,难道不好么?” “嘻嘻,想得可真好,就是有点儿像做梦……” 這两人的嬉笑声渐渐远去。叶青篱心裡却忽然一惊:“我說,怎么一直都好像嗝着什么似的,原来是那刘洪的元神……” 她一想到刘洪的元神,意念便传达给了旁边的鲁云。 鲁云有些郁闷:“那家伙的元神要真能逃拖,這会儿或许都已经逃进了连城派。” 叶青篱又安抚它:“沒事,鲁云,這一日一夜過去,他也不過是筑基后期,元神早该消散了。” 昨日她也是這般安抚鲁云的,元神无形无质,除去肉体之后,往往比同级修士飞得更快。当时若不能追到,過后也就更加别想追到。他们還有正常的修炼生活要過,总不能整天就想着這個。 然虽是安抚鲁云,叶青篱自己却還有些不安。 她琢磨了一下,又对鲁云說:“他要真能逃回连城派,或者被别的什么人抓住,漏了我的底,我也不是不能应对。毕竟连城派可管不到我昆仑的事,而若是有人刻意要……” “你沒办法了吧?”鲁云哼了哼,耳朵不自觉耷拉了下来。 “我便是能逃。母亲却无法跟着我奔波。”叶青篱声音一冷,“只要我能在二十岁前筑基,不信门派不保我!” 昨日她還只是将二十岁前筑基当成一個尽可能达成的目标,现在她却将之当成了必须达成的目标。 “要真有人存心要捅出来,未必有時間给你筑基。” “我還沒有跟谁结仇到這個程度。”叶青篱深吸一口气,反倒笑了,“便是到了最坏的那一步,我心裡提早有准备,也沒什么好怕的。” 她话题一转,又道:“那魔修的尸身都還在左凌希储物袋裡,宗纪处的人只要提出来一查,我先前编的那套說法,也能圆過去。還有,红线蛊反噬,是种到了左凌希元神裡的。他如今元神消散,红线蛊已经不复存在,就算有人怀疑我,也拿不出证据来。” 一人一兽正用心念交谈着,忽就听到有人說:“姑娘,小摊利薄,你要是不买……” 叶青篱回過神,发现自己并着鲁云,却是挡住了這摊前的大半空位,影响人家做生意了。 “我看看。”她有些歉然地笑了笑,忙叫鲁云让到后头一些,便仔细观察起了小摊上的东西。 会在這边摆摊的,多半修为较低,如眼前這個中年摊主,修为就是练气第八层。到了這個年纪,或许他此生都沒机会再突破到第九层了。這一片都是仙灵易市上的流动摊点,只要交了管理费用,便能在此处摆摊一至七天不等。 也有修士喜歡在這边淘东西,因为這些租用流动摊点的人修为虽低,却惯好在各种地方或挖掘前人洞府,或寻幽探险,有时候也能弄出些稀奇又实用的宝贝来。不過能淘到宝贝的通常也只是极少数,而眼力不够,错将废物当宝贝的却是常有。 這类流动摊点沒有信誉可讲,考校的就是眼力和运气。 叶青篱对自己的眼力沒什么信心,也不敢寄望于那虚无缥缈的运气,便随意挑了两件看着有趣的东西,算是聊表歉意。 “這两個是什么价?”她手上拿着两样小东西,一個是只小算盘,巴掌大小,与普通算盘略有不同的是,這算盘可以折叠,打开上端一個小机括,裡面還能倒出十三根细细的算筹来。 小算盘的质地类似压炼過的酸桐木,握在手上很有些分量,叶青篱掂量着,该有四五斤斤。酸桐木是极低级的炼器材料。一般来說,以酸桐木为主料最多能练出凡级一品的法器来。偏這小算盘上头连個引灵阵都沒有,甚至不能算作法器。 另一件东西也是個小玩意儿,乍看就是一空心的铁球,按下开关打开后,裡面就冒出了個五寸高的小铁人。這铁人做得很粗陋,只分了头、四肢和躯干五個部分,运起灵力過去,铁人倒是能做些扭头踢腿一类的简单动作,算是有了傀儡人的雏形。 现如今,傀儡的做法在修仙界很是珍稀。能用于实战的傀儡更只是掌握在海外一脉极神秘的修士手中,便如神州第一大派昆仑,也是做不出傀儡的。 可惜這個铁球裡的小傀儡躯干已被固定在铁球内,只能原地伸胳膊踢腿,做些僵硬的小动作,全无分毫使用价值,便是算作凡级一品的法器都有些勉强。 叶青篱心裡估算价格,正想着,只要這两样东西不超過五十下品灵石,她就买下来。 “這可是都好东西,”摊主黑黝黝的脸上貌似憨厚地一笑,“神机算盘和玲珑傀儡,我通共算你五百下品灵石好了。” 叶青篱的脸色顿时比他還黑,好气又好笑道:“你怎么不要价五百中品灵石?” “其实我本来是想要五百中品灵石的。”黑脸大叔全沒有半分不好意思,還把叶青篱的讽刺当成了诚恳建议,“我就是想着,最好能把這些东西送给哪個有缘有潜力的年轻人。只不過我终归是在這裡摆摊,白送兆头不好,所以就算五百下品灵石意思意思。” 說罢,一脸“我很看得起你、你很幸运”的表情。 叶青篱当即就把這两個小东西放下,招呼鲁云便要离开——就算她刚开始還有那么点小歉意,现在也全消散光了。 “哎!哎!”黑脸摊主又急忙叫唤,“姑娘你别急着走啊,這么好的东西,你看也看了,怎么能不买了呢!” 敢情這位還打算强卖? 叶青篱又转回身,侧头笑看着他道:“我非买不可?” 黑脸摊主很憨厚地点头,又咧嘴笑道:“姑娘,我這可是童叟无欺的好东西,全是打从百沼丛林的古修洞府裡挖来的呢!” 叶青篱生出五根手指头:“五块下品灵石。” “你抢劫吧!”黑脸摊主立即跳了起来,大声嚷嚷,“沒你這样的!就算你是昆仑弟子又怎么样?就算你带着的灵兽威风又怎么样?這裡可是仙灵易市,你别想抢劫!” 這一嚷,顿时就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 鲁云本来就很打眼,再加上叶青篱一身昆仑弟子的制式衣裙,更叫许多曾经听過她传言的人认出了她来。 修仙界的流言谈资确实更新很快,但修仙者的记忆力更是很好。 顿时有人对着叶青篱指指点点起来。還有人围到了這個小摊边上,询问他各种东西的价钱。 黑脸修士的生意立时大好,他便乐得憨笑连连,夸起摊子上的东西更是口沫横飞。 叶青篱心裡一怒,忽然提气扬声,反问道:“什么?這么两件连凡级一品都沒入的东西,你居然要卖五百上品灵石?你当這是法宝還是仙器?” 她运动了灵力,這一声便被不少人听见。闹市之中,更多的人将注意力转了過来,修仙者对法宝和仙器這样的词汇向来都非常敏感。虽然說,仙器只是传說中的东西,但古修的法宝却也曾在這类小摊上出過。 自来怀璧其罪,這黑脸修士要是真敢将那两個小东西当法宝卖,等待他的肯定不是财富,而是劫杀。 更多人围了過来,叶青篱带着鲁云挤开,一边還惊叫道:“天机神算!锦绣傀儡!這真的是出自百沼丛林古修洞府的法宝?” 等她挤出人群,那黑脸修士的小摊已经被人围满了。好几個人对着他面露凶光,不少人更是争相查看起那個小算盘和铁傀儡来。 叶青篱噗嗤一笑,心裡哼道:“想拉我做踏脚石来给你增加生意?你就试试生意火爆的滋味吧!看你会不会被這些人给撕扯干净!” 修士们对法宝的追求是狂热的,有时候就算明知是假,也会抱以宁错不放的心态想要捞到手上。更有不少人乐于相信自己运气够好,便如某些话本小說裡的主角一般,捡到什么都是奇遇。 這個普遍心理,也正是這條杂货街能够在仙灵易市中繁荣至今的原因之一。 鲁云咕噜咕噜地說:“叶青篱,你变阴险了。” “我倒想再阴险一点,可惜沒有那個天分。”叶青篱轻轻一笑,经此调剂,反而心情大好,倒很是认真地又逛了几個小摊。 她走得远了,隐约听到后面還传来阵阵骚乱的声音,似乎是有人在說什么“冤大头”、“好大手笔”、“這人会倒霉”之类的话语。 叶青篱摇摇头,将這小插曲甩到脑后。顺手又买了两盏灵玉灯,還买了件凡级一品的渔網法器,這次很顺利,通共只花了三十五块下品灵石。 這两盏灵玉灯一盏是中规中距的三品莲花灯,一盏是灵动可爱的翠鸟衔珠灯。 這类小东西,叶青篱向来不吝于拿回去做装饰。 “青篱师妹!青篱师妹……”有焦急的声音从后头传来。 “陈师兄?”叶青篱转過头去,眼见一個清瘦的少年快步走過来,心裡也很是惊喜。 陈容的脸色還是偏白,看着有些病弱的样子,但相较于他们头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现在的气色又好了许多。 因为走得急了,他脸颊上隐隐泛出两丝潮红,倒又给他平添了几分鲜活模样。 “青篱师妹,我出来走走……”他站到叶青篱三尺之外便不再靠近,說话又开始吞吞吐吐,好似憋着股什么一般。 叶青篱的唇角向上弯了弯,收起刚买的东西,边走边說:“你能出来走动,想是身体大好了?” 陈容落后她半步,与她隔着一個肩宽,同路行走,鲁云则走在最前头。 “正是,”他乌黑透净的眼睛闪亮闪亮,缓得一口气后,說话也流利了许多,“我的经脉已经恢复,虽然灵力要再从头修起,但筑基以前的境界我都是经历過的,要再积攒灵力并不困难。” 說话间,他整個人都透着股喜悦,看這精气神,同月前相比,真是全然不同了。 叶青篱也为他欢喜,两人是患难之交,不同寻常交情。 她本還想去观澜峰看看陈容,如今在昭明城见着人,倒省了她再去面对陈家其他人的麻烦。 叶青篱对陈容有好感,却不吝以最大恶意去揣测大部分陈家人。 “陈师兄是一個人来的昭明城么?這是准备要去哪裡?” “不是一個,還有两位族兄在后头护着我。”陈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也知道,我如今修为還知道练气第二层……”他的脸又红了,很是羞惭的样子。 不到两個月便能恢复两层修为,本已算快,但相对于大多数同龄人而言,他现在又弱得不行。在修仙界,练气第二层的修士要出门行走,真是连做炮灰的资格都沒有。 不過陈容的元神境界已经到了筑基中期,這個倒跟他的灵力修为沒有关系。這也算是他的优势,让他能在境界低于自己的修士面前隐藏住实力。否则以他這個年纪,若是顶着练气第二层的标签招摇過市,只怕是不知会引来多少讥讽的目光。 叶青篱愣了一下,停住脚步,很自然便拉起他的手握了握,安慰道:“从头来過,這恢复自是需要一定時間的。” 话音還未落,她便感觉到陈容好像触着什么可怕事物一般,整個半身都抖了抖,然后那手就急慌慌地要抽回去。 叶青篱老大不好意思,忙将手放开,笑容也变得有些尴尬了。 她在地下河的时候,背着陈容走了那么久,早忘了跟他男女有别。两人在那种情况下可以毫无它想地贴近,一心一意挣扎求生,出来以后,一切都好了,反倒似疏远起来。 陈容又退了半步,白皙的双颊涨得通红。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什么,偏又說不出口。 叶青篱看他這样子,想起他那腼腆的性情,心中些许尴尬也便消散,又自然转移话题,笑道:“陈师兄,我只随便走走,再买些东西便自回去,你要做什么的话,也莫耽搁了。” 這话是要分道的意思,陈容心裡一急,拖口道:“你要买什么,我陪你去!”他的眼神有些惶惶,看了叶青篱一眼,又自躲开,脸现挣扎之色。 叶青篱本是不想他为难才提出分道,看他這個样子,又觉得陈容实在是太過老好人。 “他這是因为刚才挣拖了我的手,所以竟然愧疚到不敢看我么?” 叶青篱噗嗤一笑道:“那便走走吧。” 她根本就不在意這些,陈容的人品她完全信得過,又哪裡会为他這么一個小动作而心生疙瘩? 陈容眼睑微垂,掩在宽袖中的手紧捏成拳,用力握了片刻,才又松开。 “那便走吧。”他低声道,心裡暗暗叹息一声。 叶青篱又转了几個小摊,买了些有趣的东西。 例如:幻雾珠,凡级一品,扔出去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阻挡他人视线,不過只能一次性使用,二十块下品灵石一颗;霜夜之星,灵玉灯的衍生产品,装上九颗灵珠以后,用灵力引动,能在夜间放出一片五十丈方圆的淡淡霜雾,间或還能有星星般的亮点闪动,凡级一品,四十块下品灵石一颗。 陈容跟在后面,好奇地问:“這個霜夜之星只是好看而已,你买来做什么?” 這种好看的小东西本来就讨女孩子喜歡,叶青篱看着稀奇便买了,哪有什么用处?她不好直說這话,只得道:“我有個师弟還沒满六周岁,小孩子会喜歡這种小东西,我买给他玩耍。” 陈容理解了:“给小师弟买的玩具啊,叶师妹你对那位小师弟真是很好。” 叶青篱的耳后根悄悄红了,她這個惭愧啊。她对顾砚很好? 想象一下顾砚知道這些对话的后果,叶青篱眼中便现出了小霸王眼睛裡面喷火,身边冷焰涌动的场景。 而顾砚在陈容的想象中,则完全变成了一個仰着小脸,睁着晶亮大眼睛,圆胳膊圆腿的招财娃娃。 “青篱师妹,我也给小师弟买個小礼物吧。”陈容便兴致勃勃地在旁边小摊上挑选。挑了许久沒挑中,他又转战其它地方,拿出十二分耐心仔细对比,“小师弟会喜歡什么东西?青篱师妹你已经给他买過霜夜之星了,我再给他买個能运动怎么样?” 于是陈容千挑万选之后,买下了一套九颗的彩花弹球。 這种彩花弹球质地很是坚硬,也算凡级一品法器,九颗成一套,能够给人抛着玩,用来锻炼眼力和腕力,也可以弹出去做武器,帮人猎些不入品级的小小野兽。 因为外形漂亮,转动起来好似有无数花朵在其中流转,所以很讨一些小姑娘的喜歡。 叶青篱的眼角有些抽搐,心裡浮现出顾砚绷着脸大发雷霆的场景。她便又觉得特别搞笑,這小霸王平常总是一副力求严肃的样子,也不知道在他得知有人送自己這种可爱的小玩意以后,会不会破功? 其实要是顾砚不喜歡,她会很乐意喜歡這套彩花弹球的。 陈容见叶青篱收起了彩花弹球,也很是高兴,先前的拘谨腼腆便又少了许多。 叶青篱笑道:“那我便代顾师弟谢過陈师兄啦。” “不用客气不用客气。”陈容连连道,“他是你的师弟,年纪又小,我送点东西给他是应该的。”话音刚落不過一息,他察觉到话中不妥之处,神情顿时窘迫起来,忙又解释,“不是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說……我要谢谢你救我,這個大恩……大恩……” 叶青篱被他绕得有点头晕,其实陈容要不解释她還不会多想,他這一解释,倒有了点越描越黑的味道。 “行啦,陈师兄,我還想到菜市场去看看,你也去么?”叶青篱很相信陈容的人品,知道他虽然把话越說越不对味,但他說沒有那個意思,便确实是沒有那個意思的。 叶青篱還不至于自作多情到认为自己救了陈容一次,他就会倾心相许。 “去吧。”陈容轻舒一口气,又腼腆地笑了起来。 两人一兽走到菜市场门口的时候,鲁云是留在门外不肯进去的。 因为這菜市场中间的道路实在有些窄,這本是凡人才会涉足的区域,当然容不下鲁云那样巨大的身躯在其中行走。 陈家派来保护陈容的那两個族人则离得更远,至少叶青篱走了這么段路,硬是沒有发现那两個人的存在。既然人家要做暗卫,那她也就沒有必要假作客气地去說些诸如“那两位师兄在何处、不如一同走走聊聊”之类的话了。 菜市场裡混杂着各种气味,有蔬果香味,也有烂菜叶子的沤味,還有家禽家畜毛发粪便的气味,以及各种水产的腥味等等等等味道。因是冬天,這气味发散在冷空气裡,尚還不算特别难闻。 可陈容又何曾受過這個?偏他的鼻子還特别灵,所以一踏进菜市场,他的五官就有僵硬的趋势。叶青篱本想买些鸡鸭,因为长生渡裡喂养动物沒有优势,所以這类常用肉食她得另买。 “陈师兄……”這刚站在一個大鸡笼子旁边,叶青篱就不得不回头摆手道,“你站远些吧。” 陈容脸上泛红,忙說:“我、我不碍事。”顿了顿,他又小心地问:“我站這裡,沒碍着你吧?” “那你便站着吧。”叶青篱摇头笑笑。 陈容局促地站着,目光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叶青篱挑鸡,好奇地问:“青篱师妹,你怎么会来买這些东西?要自己做饭菜吃嗎?” “我那小师弟年纪小,总吃辟谷丹也不好,便需给他正常的一日两餐。”叶青篱随口回答。 “那位小师弟過得真是好,”陈容有些羡慕,“我小时候吃的都是灵果,人间烟火之食几乎沒有碰過。”接着他又忧心,“只是沾了烟火,体内的杂质不免会难以排除,待我修为再涨些,便给他炼炉洗尘丹吧。” 叶青篱回头,惊讶道:“陈师兄,你何需对他如此……” 她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心裡哭笑不得地想:“可真是個滥好人,可惜顾砚那小霸王惯是個不会领情的,你這样无條件对他好,他說不定還要怀疑一下你是不是居心不良。” 陈容道:“我见你照顾他辛苦,便想帮你省点麻烦。我大哥做的那些事情,我、我……” 他有补偿之意,但這话不好說出口。 叶青篱笑道:“由得你吧,此前的事情可别再提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