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十五章
季乐鱼跟着林非去了他的卧室,题還沒写几道,又想起自己刚刚的警惕,转身拉开林非的床头柜抽屉,拿出裡面的本子。
他一边說,一边记录着。
“第376條:不准给江景硕检查作业。”
“第377條:不准太在乎江景硕。”
他想了想,又在這條后面补充道:【必须永远都最在乎我。】
“给。”季乐鱼走到林非面前,把本子递给他。
林非接過,看着上面的文字,轻轻点了点头。
某种意义上,季乐鱼着实是個很沒有距离感和分寸感的人,他充分用行动诠释着自己的自私任性,并且理直气壮,毫不为此愧疚。
但是某种意义上,他又在這沒有距离感和分寸感的行为中,敏感的不像话。
季乐鱼从来不会写“不准和别人說话”,“不准和别人来往”,他有时候会這么說,却从不会這么写。
“别人”的范围太大,涵盖太多,他似是生怕這所谓的“别人”中出现一個例外,一個林非愿意的,有意向的,所以很固执的写着每一個人的名字。
不厌其烦。
不敢滥杀。
林非拿起笔,将季乐鱼补充的后半句【必须永远都最在乎我】用直线勾掉。
季乐鱼一脸震惊,指着本子不敢相信,“你怎么還给我删了?你不愿意?”
林非沒有理他,用黑色的中性笔淡定的在他的笔迹下写道:【第378條:必须永远都最在乎你。】
“不用并列。”他转头看着季乐鱼,“你不用和任何人并列,你永远都是单独的,最重要的。”
季乐鱼听到他這么說,唇角几乎不受控制的扬了起来。
“哦。”他轻声道。
又忍不住心裡的欢喜,直勾勾的看着林非,想要林非给他的更多偏爱与宠溺。
林非哪能读不出他的心思,沉默的招了招手,季乐鱼弯下腰,下一秒就被林非抱住了。
“怎么了嗎?”他问林非。
林非抚了抚他的后脑勺,语调中带着无奈却又不乏温柔,“哄你。”
“嘭”的一声,季乐鱼听到了自己心花怒放的声音,他抱紧了林非,在他的颈边蹭了蹭,轻轻软软的和他撒娇道,“那你再多哄哄。”
一直到洗完澡躺在床上,季乐鱼的心情都仿佛漫步云端,轻飘飘的,甜软又开心。
林非见他心情好,也终于再次和他說起了江景硕的事。
季乐鱼沒想到江景硕竟然背着他直接找林非,气得狠狠蹬了一脚被子。
“多大的人了,還告状,他以为自己是小学生嗎?”
林非靠着床头坐着,温声道,“所以你不用让施旗去找他吃饭了。至于你,如果你喜歡他,自然可以和他交朋友,如果你不喜歡……”
“我当然不喜歡。”季乐鱼毫不留情,“我喜歡他什么?喜歡他往你身边凑,還是喜歡他找你告状?”
他說完,又转身抱住林非的腰,软声软语的为自己狡辩道,“我其实也不是想从你身边拐走他,我就是想试试,看看他心诚不诚,经不经得住诱惑,我只是随便给了他点阳光,我可沒让他和我做朋友,我就是想探探他。”
林非:……
林非低头看他,“或许你可以给自己想個更好的借口。”
季乐鱼:……
季乐鱼撇了撇嘴,也不装了。
“好吧,我确实是想拐走他,我又不舍得要求你让你不要和他来往,那就只能让他主动远离你。但是我一沒說喜歡他,二沒說让他离开你,从头到尾我只說他是你的朋友,就也是我的朋友。這其中的重点是你,不是我,更不是他。怎么理解看他,怎么選擇更是看他,他要是真心实意的想和你交朋友,自然不会因为我而疏远你。他要是不是真心实意,那更好,他本来就不配出现在你身边。”
林非微微颔首,這倒是很符合季乐鱼的风格。
“当然了,”季乐鱼歪头看他,“虽然我還是觉得他不配,可是你愿意,我以后也就不会再這么做了。”
“真难得。”林非感慨道。
季乐鱼抬起身,挨近他的脸,直视着他的眼睛,“所以哥哥你和他一起的时候也要开心,你开心了,我也就勉强能多接受他一点儿。”
他說的又软又甜,像含在嘴裡的糖,不经意就能嗅到空气中的香味。
林非听着,伸手在他的脸上捏了一下。
很软,白生生的,像是一颗奶糖。
他又捏了一把,脸上是温柔的笑意。
“睡吧。”林非温声道。
季乐鱼看着他云销雨霁般的笑容,也不由笑了起来。
他乖巧的“嗯”了一声,重新钻进被子裡。
“晚安。”他乖乖道。
江景硕等了一晚上,终于在第二天早上重新见到了林非和季乐鱼。
不同于前几天季乐鱼对他的热情友善,今天的季乐鱼明显看都不愿意多看他一眼,偶尔视线相撞,他也只是冷冷的抬起唇角,一副轻蔑的样子。
江景硕:……
這变化也着实太大了吧?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非不会真的說他了吧?!
江景硕坐立不安,好不容易等到了下课,季乐鱼有事离开了教室,他立马冲了過去,在林非身边坐下。
“你和他……說了?”他小声道。
林非正在写卷子。
他這個周期内计划要看的书已经看完了,也就暂时放下了书,开始新一轮的刷题。
闻言,林非点了点头,手上的笔却并沒有停。
江景硕焦急道,“那你沒說什么重话吧?我真不是想让你骂他的。”
“沒有。”林非面无表情。
江景硕這才放心,心道那就好。
他正想着,一抬头,就看到說话间林非已经写了两三道填空题,行云流水,下笔如有神。
“你這都不需要算一下嗎?”江景硕难以置信。
林非转头看了他一眼,似是在问他這還需要算。
江景硕:……
“大佬你好,大佬再见。”
他說完,站起身就准备离开。
林非却停了笔,叫住了他,“有件事我觉得我需要提前和你說一声。”
“你說。”江景硕重新坐了回去。
林非放下笔,眼裡沒有什么情绪。
他向来是沒什么表情的,似是什么事都不在乎,什么事都不能令他惊讶或者开心。
“我并不介意和你成为朋友,”林非的语调很平静,“但是如果有一天,你和小鱼之间出现争执,或者小鱼因为你而感到烦闷不悦,那我会毫不犹豫的放弃你。”
江景硕沒想到他会說出這样的话,更沒想到他這個年纪的人会說出這种话。
“你认真的?”
“当然,”林非淡淡道,“朋友是個双向選擇,所以你可以现在先进行選擇,决定還要不要和我交朋友。”
江景硕觉得好笑,“你每次交朋友都会和对方說這种话嗎?都必须要告诉对方季乐鱼在你這裡的重要性?”
“你是我第一個朋友。”林非言简意赅。
江景硕瞬间睁大了眼,“我是你第一個朋友?!你之前沒有朋友?!”
“這很值得惊讶嗎?”
“這還不值得惊讶嗎?!”江景硕简直不敢相信,“不是,你认真的?你真沒其他朋友?”
林非不觉得這是什么值得惊讶或者需要反复確認的事情。
“你只需要做出你的選擇,今天放学之前,给我答复就可以了。”
說完,他收回了目光,拿起笔继续写着桌上的卷子。
江景硕看着他這平静的仿佛只是和他讨论今天天气如何的样子,只觉得他可真是個人才,這世间還有這样的人,竟然還被他给遇上了,真是稀奇。
“你之前为什么不交朋友啊?”他好奇道,“是不喜歡,還是……”
他小心翼翼的斟酌道,“還是因为季乐鱼?”
“你想的太多了。”
“那你……”
“世上沒有两片相同的树叶,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有人喜静,有人喜闹,有人喜歡呼朋引伴,有人喜歡孤身一人,坐在井裡的人觉得坐在井口的人太危险,却不知道坐在井口的人觉得坐在井裡的人才是坐井观天,生而不同,又何必对他人评头论足。”
林非淡定的說着,不急不缓的在纸上写着下一道题的答案。
江景硕被他這话說的闭上了嘴。
他看着他从容的写着一個又一個的答案,眉眼清冷,似是蒙了月光的冰面,疏离又寂静。
是他忘了,林非从来就是一個很孤傲的人,孤傲到近乎高傲。
所以他永远都和人保持着距离,看不透也猜不清楚。
他们網络相识三年,他告诉過林非许多自己的事情,可林非却一件自身相关的事都沒說過。
以致于他竟然从来都不知道,他還有季乐鱼這么一個在乎的弟弟。
他這样的容貌才学,想要朋友,又哪会儿沒有?
归根结底,也只是他不想要罢了。
他是坐在井口的人,他的目光只有一望无际的天空,所以他从不低头,去看井底的人。
江景硕缓缓笑了起来。
“那我很荣幸,成为你第一個朋友。”他說。
林非转头看他,提醒道,“你可以多考虑一会儿。”
“不用考虑。”江景硕笑道,“你的运气很好,我的脾气也很好,所以我愿意成为你的朋友。”
林非正准备說什么,就听到“呵”的一声,“你可真是得了便宜還卖乖,明明是你的运气很好,我哥的脾气很好,竟然愿意和你成为朋友。”
季乐鱼說着,揪着江景硕的衣服把他拉了起来,自己坐了下去。
江景硕笑眯眯的,“那倒也是,我的运气向来不错。”
季乐鱼懒得理他,林非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顺了顺他的毛,這才和江景硕道,“明天有時間嗎?之前說下次請你吃饭,不如就明天吧。”
“好啊。”江景硕答应道,“吃什么?”
林非低头去看季乐鱼,“你想吃什么?”
季乐鱼眨了眨眼,心道问他干什么,不应该问江景硕嗎?
不過他向来在林非這裡有问必答,斟酌了一番,回答道,“炒菜吧。”
林非抬头去看江景硕。
江景硕瞬间理解,“OK,沒問題。”
說完,上课铃就响了。
季乐鱼看着江景硕离开,又转头看向林非,挨近道,“所以你請他吃饭,也带着我一起去?”
“不然呢?”林非语气平常。
季乐鱼开心了,又装模作样的拉平了唇角,“可你這請人吃饭,应该问人家想吃什么,而不是问我,问我干什么呀,我又不是這顿饭的主角。”
林非看着他這一副明明很高兴,還要故意装作无所谓,批评教育他的模样,倒是难得的沒有恶趣味的逗他,而是点了点头,顺着他的话道,“是啊,所以我为什么要问你呢?”
“這我哪知道。”季乐鱼含糊道。
林非招了招手,季乐鱼连忙凑了過去。
林非挨近他的耳边,语调温柔,“還不是因为,哥哥想要哄你。”
季乐鱼瞬间抑制不住的笑了出来,眉眼弯弯,像是新生的月,又像是藏不住欢喜偷偷绽开的花苞。
他看着林非,整個人柔软又乖巧,剔透的不含一丝杂质。
林非静静的瞧着,心道,他可真是好哄。
就很乖。
他伸手揉了揉季乐鱼的头发,低头去写剩下的习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