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第六次轮回,人族荣耀
一场淅淅沥沥的雨水席卷了整個赵帝国,硕大的雨滴落在平坦的道路上、落在矮矮的屋檐上、落在高高的树梢上、更落进了成百上千的百姓心中。由于春天田地间的种子刚刚萌芽,就迎来了這场贵如油的春雨,预示着丰收的到来和赵帝国从未有過的繁荣和强大。
雨水不分贫贱高低普洒人间,正如天子的恩泽遍布五湖四海,一名婴孩便在這种幽幽如同天命般的光芒中诞生了。
他的名字叫做叶瑞,今年他十八岁,是赵氏部落中首领的“傻儿子”,也是二儿子。赵氏部落是雪域高原中最大的部落,曾被赵国皇帝敕封为“雪域高原中的雄鹰”,由此可见一斑。
叶瑞睡梦中听到狂风呼啸而過的声音,雨水拍打石壁的声音,于是他就醒来了。他抬眼看了窗户,但却看不清楚。一盏油灯点燃,漆黑的屋子裡出现了亮光,窗户被关的死死的,看样子是那么牢固,仿佛坚不可摧。
坚不可摧的并不只有這扇有形的窗户,一种命运中无法抗拒的力量让叶瑞皱起了眉头。這扇关闭的窗户可以被打开,呼啸的冷风、冰凉的雨水瞬间如同记忆般涌向了叶瑞的身体、叶瑞的心裡。
這八年的時間,日起日落,许多時間就這样悄无声息的溜走了。
八年前的叶瑞是一個被公认的天才,是被部落中的百姓暗自称道的“将来最有希望继承部落首领的人”,是要带着赵氏部落走向一個新的巅峰的人物,无数耀眼的光芒碾压了很多人,其中也包括按照传统将来要继承部落首领的大儿子赵徇。
就如同皇帝的恩泽总是变幻无常的,命运有时候也是一样,好运气总是在最猝不及防的时候突然消失,然后你就得莫名恐惧的坠入无尽的悬崖中,殒命。
叶瑞总算還是有那么点好运气,所以他失足坠落的悬崖并不是无尽的,既然不是无尽的悬崖,自然也用不得非得殒命這样的结局了。
赵徇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中的叶瑞,并沒有表现出太多作为哥哥应该表现出的悲伤,而是脸上出现一种惊诧怀疑和叹息的表情,后来他就放心了。
一道闷雷般的响声从远处炸起,一道威压无比的闪电击中了远处高大树木,在轰然声中倒地,就如同醒来后的叶瑞。
无数的记忆碎片如海水般瞬间拥挤进另一個灵魂的意识,痛苦、挣扎、无助、恐惧的心理也如同海水的咸让叶瑞无比苦涩。
“二少爷醒了。”在叶瑞艰难的睁开眼睑之后,突然决定不再开口說话。
八年后的今天,叶瑞早已弄清楚這两個問題,也不再去想這两個問題,所以他又作出了一個无比正确的决定“:做一個最强大部落首领的二儿子,一個被摔傻的二儿子。”八年的時間,足以让一個人从一個耀眼瞩目的天才变成一個人人耻笑的傻子。
或许,根本也用不了八年。
叶瑞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在他想要尿的时候,当着所有人的面就尿了出来,毫不避讳,毫不掩盖,就像他被摔傻了的名声。
名声有时候也不太重要,有些人认为你是傻子,那就让他们认为好了,反正他们本身也是個十足十的傻子。
在這個部落中,在這個雪域高原中,很少有人认为叶瑞不是傻子,所以大部分人都是傻子,但并不包括张昱家的儿子张鲁。
“少爷醒了。”
叶瑞看着自己贴身仆人满头灰尘和满脸淤青的样子,有些不解。于是张鲁脸上露出兴奋和激动之色,神情骄傲的說道“:刚才马厩裡面的那几個小厮竟然敢說少爷变成了傻子,我就把他们打成了傻子。”
叶瑞神情落寞說道“:一点关系都沒有。”
张鲁怔怔的看着自家的二少爷,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也沒說什么。
宽大的脚掌在楼梯上踩出登登登的声响,那個长相憨厚、身体结实的张鲁下楼去了。沒有多长時間,赵徇穿着华丽的衣服,面带微笑的抚摸着弟弟的脑袋,轻声說道“:以前我总是羡慕和忌惮你的才能,你让我时常感到恐惧和害怕。但现在你变成一個傻子了,我却更加喜歡你了,等我坐上部落首领的位置,我要送给你最好的姑娘和最多的财富。”
叶瑞不想对這個造成“自己”失足悬崖的罪魁祸首說些什么,同时心中也沒有足够的仇恨让他想說些什么。毕竟现在的叶瑞并不是以前的叶瑞,现在的叶瑞就是一個傻子,沒有耀眼和令人嫉妒害怕的天赋。
赵徇满意的看着叶瑞,最后兄弟情深的拍了拍叶瑞的肩膀,笑着下楼去了。
窗外响起了鸟叫的声音,叶瑞知道春天的脚步已经来临。他仿佛能感受到一颗颗种子正在和煦的春天阳光中破土而出,迎接這個新世界的到来。叶瑞已经来到這個世界八年的時間了,前几年的时候,他都呆在這座石块和土块堆积起来的房间,但现在他想走出去看看這個新的世界了。
无法接受并不代表不能接受,只是時間問題罢了。
现在這個問題已经得到解决,于是叶瑞带上张鲁骑马慢悠悠的走出了這座雄伟的建筑堡垒,来到了一片广阔而幽深的平原上面。叶瑞一鞭子抽打马屁股,骏马就带着他冲向了不远处的山坡上面。
叶瑞凝望着远处的蓝天和流动的白云,然后突然指着极遥远的北方說道“:哪裡是什么地方?”
张鲁刚刚打马冲上山坡,听见自家少爷发问,就顺着他的手指方向望去。只见极遥远的北方好似一座仙宫,烟雾缭绕的看不太清楚,亮晶晶直刺人的眼睛。
“那是圣山,传說是雪域高原的守护神,终年白雪皑皑。”
叶瑞看着张鲁憨厚的脸上露出崇敬的神色,他不敬神,也不怕鬼,但心中却仍有一份信仰在心中。至于要张鲁自己說這信仰究竟是什么,他很有可能說不上来。但他知道,這是规矩,就好比他天生就是少爷的仆人,這也是规矩。
“這座圣山,曾经有人到达過嗎?”叶瑞眼神激动的說道。
张鲁歪着他的大脑袋,眼中充满了迷茫和无知“:少爷,這個不知道。如果你问我哪家的姑娘好看,哪家的小厮身手好,這些我都可以马上告诉你,但這個我真的不知道。”
“有谁知道?”叶瑞眼睛出神盯着极遥远的那座雪山,直到皑皑白雪刺痛了他的双眼,他這才把目光重新收回来。他隐约看到了那座雪山的模样,那是一座足以比肩天地的“巨佛”。
“或许少爷可以去吊堂,问问张先生,他是我們這裡最有学问的人了,他满屋子裡都是书。
……
……
呼啸的山风卷起干燥的尘土,在雪域高原這块荒凉而死寂的土地上,有着数不尽的大小部落,他们依旧按照最原始的方式生存,淳朴、善良、勇敢、恶毒、迷信。就是在這样的部落中,他们按照自己的生活方式生存着,渴望但又不屑新的生活到来。
叶瑞在一座圆形但夯实的土建筑前面勒马停住,這座建筑的规模并不算很大,但相当结实和精美,仿佛就像是一座堡垒,紧紧的将裡面的东西禁锢住,就像……就像一座囚笼。
“张先生。”
一道阴影从门扉处闪动,叶瑞抬头看着天空中那只稍纵即逝的雄鹰,然后紧紧脖子周围的衣领,以遮挡呼啸山风带来的凉气。他很有耐心的听着张鲁敲击门扉的声音越来越响,一下、两下、三下、十一下,然后敲门声停止。
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叶瑞的视野中,仁厚而有神的眼睛中充满了谦和慈悲,宽大而厚重的脸庞和蔼无比。他身穿一件藏青色宽袍,足蹬一双破旧棉鞋,手中拿着一卷有密密麻麻批注的古书,脸上露出笑容。
“张先生,我家少爷有個問題想要问问你,于是就過来了。”
张先生颇有兴趣的看着眼前這位有些稚嫩的二少爷,他已经来到赵氏部落很多年了。自然知道這位在赵氏部落中鼎鼎有名的二少爷,先前是以天才而著称,现在却是以“傻子”而闻名。
清秀和俊逸的脸庞,冷峻而严肃的表情,让人简直不能认为他就是傻子。但最近几年,這位二少爷所做出来的事情确实有点匪夷所思,不能不让人觉得他就是傻子。就比如說,前两年雪域高原上爆发了小规模的饥荒,他就提出打开储备的粮仓分发给那些部落中的穷人;再比如說,最近有個伺候他的侍女,因为打碎茶杯的缘故,被他荒唐胡乱许配了一個小厮,赶出了家门……
“听說二少爷最近把自家的侍女赶出了家门?”
叶瑞并肩和张先生往吊堂深处走去,张鲁向来不喜歡這密密麻麻的吊堂书林,也就留在外面胡乱耍些棍棒,等着自己少爷出来。
叶瑞听到张先生的问话,笑道“:她前两天還来给我請安呢,你瞧她竟然给我一個傻子来請安,還赔了我一個茶壶。我自然是要把她赶出家门了,因为她比我還傻。”
他们穿過几排古旧的書架,上面密密麻麻全部整齐码放着一排排古书。张先生听到叶瑞的回答,若有所思,忽然笑了。按照赵氏部落的规矩,那些伺候少爷家主的奴才小厮,往往到了年老色衰的地步,才能被准许胡乱嫁個小厮,了却残生。
张先生忽然觉得有些看不懂這位傻子少爷了,于是简单明了的问道“:为什么?”
从小小的窗棂处照进几缕明亮和温暖的阳光,叶瑞坐在破旧的藤椅上,耳边传来叮叮当当的风铃声,转眼看着满屋子的古旧书籍,随意的說道“:他们都說我是傻子,难道傻子不就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嗎?”
张先生神采奕奕的哈哈笑道“:好個该干什么,就干什么,看来赵氏部落要兴旺起来了。”
叶瑞指着张先生手中拿着的一卷书,說道“:聊聊?”
一卷书被整齐的放置在案头上,一炉茶水被烧得咕嘟咕嘟响,一缕阳光照射在叶瑞俊秀的脸庞上,一道阴影遮挡住了张先生的半张脸。
“我知道你并不属于這座雪域高原,你来自那個伟大和辉煌的赵帝国。我其实也并不属于這裡,但我想知道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张先生耐人寻味的又說了一遍“:为什么?”
叶瑞看都沒看张先生一眼,神情中充满激动和憧憬之色,仿佛是在对自己說道“:我终究還是要离开這座雪域高原的,我想寻找到回家的方法,也就是我为什么要离开的原因。”
张先生不解說道“:回家的方法?难道少爷不就在這裡出生嗎?這裡不就是少爷的家嗎?”
叶瑞并沒有看张先生,自然也沒有看到张先生眼中的不解和惊讶,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极遥远处的蓝天。春天的雪域高原沒有了严冬肃杀的气息,温暖而和煦的阳光正在普照大地,那也就是希望的所在。
“张先生的家来自哪裡?”叶瑞轻抿一口冒着热气的茶水,這茶水是用雪域高原特有的一种名叫“苦荷”的植物熬制出来的。明黄色的茶水入口苦涩,但却自有一种粗狂豪迈之感。在雪落高原上大大小小的部落之中,這种略带苦涩的茶水也是最常见的一种。
张先生丝毫不理会先前的那個問題沒有得到答案,爽朗笑道“:肃州指骨镇。”
兴许是有好些年都沒有再提起這几個字了,张先生說话的语气有些微微颤抖。他起身将半开的窗户完全推开,一股轻柔的风将带着青草和马粪的气息送了进来。
“为什么又要来到這裡?依照张先生的学识才气,来到這片荒凉又未被开化的土地百姓之间,岂非湮沒?”叶瑞转眼看着成排的書架以及上面堆放着满满当当的古籍旧书,书案的笔筒中挂着大大小小约莫几十根笔,翻开和摆放的书籍已经被翻得不成样子,上面写着各种批注以及注释,一方砚台端端正正的摆放在书案的左手边,正如端端正正坐在前面的张先生。
“为了传道。”张先生脸上激动之色溢于言表。很多年前他来到這片荒芜的土地上传道,受到了赵氏部落首领的隆重接待,然后就为自己建造了這座院子。但随后的很多年,他常常到附近各种部落领地进行他的开化传道,却毫无成效。然后他也终于意识到了,便潜心专修学问,替這片土地上的人们解疑答惑,這或许是另外一种传道。
叶瑞說道“:为什么要传道?传的又是什么道?”
“数百年间,神族不断欺辱我們人族,這是为何?”张先生兴奋的娓娓道来“:人族和神族本就是同宗同源的一支种族,后来才裂变为两個种族,走上了各自的命运轨迹。而神族神智开化,修炼功法使得整個族群都得到统治的地位。而反观人族呢,人族的智慧开化很晚,所以能修炼产生异能者甚少,也就沒有大强者坐镇。如果人族在這样继续发展下去的话,迟早沦为神族的奴隶,不得翻身。而但我看透這种种事情后,就想把我看到的世界向人们都讲讲。或许這样做只不過是徒劳而已,但我還是要去做。”
叶瑞若有所思,走出张先生的住处。
……
……
二十二年之后,当初的那個草原傻子朝闻道而西破数境,境界巅至天阶至尊。沒有谁会想到這样不可能的事情会发生了,但事实就赤裸裸的摆在面前,令人不得不信服。
神魔人三族大能再次联袂大战,最终叶瑞凭借着天阶巅峰的实力击败魔族、神族大能,带领人族走进那個属于他意志荣耀时代。
叶瑞的第六世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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