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那年的人們 伍肆:天涼好個秋

作者:無人願
鋼鐵混着烈火發出刺鼻的氣味,墨來坐在一張草蓆之上,他的四周是散發着猶如海底之中萬年不見光彩的泥土築成的牆壁,刺骨的寒氣在調控了四季的白玉京之中顯得那麼不合時宜。

  皎潔的月光從雲中射下,落到了着牆上的鐵窗之上,墨來盯着面前的月光,很白,那句詩是怎麼說來着?疑是地上霜?可就着四周散發的寒氣,墨來認爲這也許就是霜。

  鐵鏈貼着地板滑動,墨來站了起來,將草蓆移到月光照射的地方,然後自己在坐上去,墨來一直都是這樣,能讓自己舒服一些就絕對不會讓自己喫苦頭。

  墨來彎着腰盤坐着,他不敢靠在牆上,他手上的這條鐵鏈直接隔絕了他使用靈氣,簡單來說就是丘肅銘賜予自己的東西皆沒了用處,現在的墨來又變回了凡人。

  墨來轉了個身,擡頭看着窗外的月光,他發現自己只能看到雲層,根本看不到那輪明月,這讓墨來有些不爽,先不說這個沒有人權的監獄,連一張被子都不給之外,居然連個看管都沒有,這不是成心想讓人越獄的嘛?而且自己作爲主動提供消息的線人,別說榮譽獎狀什麼的了,還把自己給抓了起來!這叫什麼事?!就因爲自己是個有愛心的人不會想要報復?

  聲音響了起來。

  是腳步聲,來人穿着一雙恨天高的鞋子,厚重的鞋底在這種無人的牢獄之中發出的聲音特別清楚。

  墨來大概知道是誰了,是一個女人,而且是喜歡在鞋底藏暗器的女人。

  腳步聲停了下來,墨來微微一笑,走道中那昏暗的燭火將她的影子投在了自己的側面,雖然只是在昏暗的基礎上加上一些昏暗,可是墨來卻很簡單能將它辨別出來。

  “你獨自一人來找我就不怕他喫醋?我可是記得那傢伙算是一個大醋罈子。”墨來打趣道,他轉過身,微笑着對着柵門外的陸玖揮了揮手,然後墨來便皺起了眉頭,因爲對面的那個少女在笑,對自己笑,很好看,只要皮囊不是太差的人笑起來都會非常好看,而像陸玖這樣被人重新構造了身體的人笑起來雖然不能算是百媚生,可依舊是人間的美景,只是墨來不是任不羈,對於墨來來說這種笑他很熟悉。

  “你好啊!墨來來。”陸玖同樣對着墨來揮了揮手,她席地而坐,一縷劍氣在她坐下之前凝於地面之上,她現在對於劍氣的操控已經不下於元嬰修士控制靈氣了。

  墨來眼睛微微一眯,他總覺得對方有些熟悉,不是身體,而是性格,可是平時雖然自己見過陸玖那也是在替任不寂維修的時候,而那個時候,陸玖就像薛定諤的貓一樣,任不寂不出現是不會醒的,她怎麼會讓自己熟悉?

  “墨來來?叫得還真是親密。”

  “那可不是,畢竟咱們的關係很有可能比你想象的還有親密。”陸玖坐在地上,一邊笑着一邊用雙手一個伸出一根手指,一個圈了個圈,然後做着“進出”的動作。

  這下墨來確定了,對方即便和陸玖一模一樣,但是卻絕對不是陸玖。

  “說吧?閣下是誰?找我有何事?既然變成了她的模樣卻一點都不打算僞裝一下性格,閣下還真是好雅緻。”墨來盯着陸玖屁股底下的劍氣,他知道現在對方可以輕易殺死被囚禁的自己,但是卻不一定能跑得出去。

  陸玖迎着墨來看過來的視線,挑了挑眉毛,“你還真的不信吶!也是,這要是我我也不信,畢竟這樣的事情不是太過奇怪了,但是這又確實發生了,導致我也必須要信了。”

  墨來呼出的氣重了一些,他感到厭煩和生氣了,他從來不喜歡憤怒,對於那些做出所謂傷天害理之事的人,墨來對此只有一種情感——悲傷,就像那個殺死了自己妻子兒女和鄰居的人;就像那個佈局竊取外物力量的魂;就像趙斌和劉闖。

  墨來從不真正的憤怒,對於他來說憤怒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之一,但是自己向來不喜歡美好。

  墨來的呼吸再次趨於平穩,他閉上眼睛,有些不明白自己爲何會被這樣的傢伙給惹生氣?因爲他變成了陸玖的模樣?還是因爲他那些不着四調的話?大概都有一些,但是這也不是墨來會覺得煩躁的理由,這是他不會犯得錯誤。

  “不存在的。”陸玖突然說道,她的右眼帶着笑意,就像觀看籠中掙扎的小狗一樣的笑意。

  “什麼?”墨來問道。

  陸玖聳了聳肩,“不存在不會犯錯的東西的,哪怕是神州,不也誕生了‘生靈’這些罪惡的存在,不也將他們養育了不是麼?”

  “你認爲‘生靈’的存在是錯誤的了?”墨來反問道,他心中出現了一團迷霧,而這團討厭的迷霧讓他越來越煩躁,面前的這個傢伙真是令人厭惡。

  “怎麼可能?”陸玖的雙手放在膝蓋上,臉上露出了一個爽朗的微笑,“我也是生靈的一份子啊,我爲何會覺得自己是錯誤的呢?而且,你好像很煩躁呢?煩躁到把‘罪惡’和‘錯誤’變成了同一個意思。”

  墨來突然睜大眼睛,他瞪着面前的這個女子,對方依舊保持着爽朗的微笑,就像奈亞拉託一樣,令人火大。

  “原來你找我只是爲了探討這無聊的哲學問題,那你該去請教姬柯先生,他對這種方面很擅長,而不是跑到我這裏來咬文嚼字,我明天還有體檢,不能喫早飯,所以我想先睡了,送客,不送,拜拜。”

  墨來說罷,就像一個小孩子雙手抱頭向後仰躺而去,那怕手背被頭和地面夾的很痛,可還是要裝作一副帥氣忍住不哭的模樣。

  “你想要將人們拯救,作爲逆命的繼承人之一,對吧?曇花大人?”陸玖看着躺在地上的墨來,她沒有離開,而是來了這麼一句。

  很有效,墨來坐了起來,雙目在月光的照射下顯得很是寒冷。

  陸玖像是嘲笑一般地嘆了口氣,“好吧,我知道平時的你是不會做出這樣的反應的,但是現在看來你是真的覺得厭煩了,那我們就直接進入最後一個......。”

  “‘罪惡’不是‘錯誤’,‘罪惡’是一種基於規則和道德違反所帶來的含義,‘錯誤’則是基於不同的對象而出現的簡單的相對意義;人生而爲惡,生存便是意味着其餘生命的死亡,這便是原罪,生存便是世間最大的原罪......。”

  “但是,卻不是錯誤。”

  二人異口同聲地說道,陸玖微笑着,而墨來臉上的神情卻更加嚴肅。

  “人們正因爲生存纔會有機會去償還他們的罪惡,才能去對着身邊出現的莫名的惡意不放在心上;纔會覺得每天起牀時的日復一日透進來的陽光是這個世界最美好的奇蹟;纔可能會對着這個一團亂麻的世界報以希望。”

  墨來心中的那團迷霧消散了,他知道這個傢伙爲何要把自己引到這個問題上去了,雖然很不可能,但是當一切的假設都指向這一處,而其餘的一切皆爲虛假之時,這一處即便再不可能也是真相,墨來盯着對面的陸玖,她是陸玖,但是隻有身體是陸玖,而裏面的人,是自己!

  “墨來”起身拍了拍沒有灰塵的屁股,墨來閉上了眼睛。

  “這就要回去了?你的問題呢?”

  “墨來”微微一笑,“和你在一起讓我覺得很厭煩,還是算了,對了,那個叫常樂的傢伙對誰都不信任,現在還在熬夜,明天你帶她好好睡一覺吧,在陽光之下。”

  “墨來”穿着厚底的鞋轉身離開,而當他快要走過牢籠的柵門的時候,“墨來”看向了墨來,“作爲不穩定因素的‘我’現在對你來說是一個保險,我大概也已經猜出你到底要做什麼了,那麼你就去完成它吧,至於萬一死了,那你就只能祈禱我來幫助你了,祝你好運,‘我’。”墨來目送着自己離開,他閉上了眼睛沉思着,在白月光的照射下,他看起來就像是睡着了一樣,突然,墨來再次睜開眼睛,他回頭看着鐵窗外的月光,已經偏離了自己大半的身體,過來那麼久了是麼?一變回凡人,自己便必須需要休息,真是不便。

  墨來看向柵門外,任不羈拿着一牀被褥正一臉笑呵呵地看着自己,也就只有這個混蛋纔會記得自己了。

  “怎麼纔來?!你老大我都要被凍死了!”墨來不滿地埋怨着,任不羈白了他一眼,將被褥從鐵門的縫裏塞了進去。

  “知足吧,我可是先去給你家那位報了個信,然後她想起來的,不然不過是區區海底的玄鐵,我又不會覺得冷,怎麼可能幫你帶。”

  “你倒是實誠。”墨來氣的嘟着嘴把被褥接了過來,然後趕緊裹在自己身上,任不羈幸災樂禍地看着墨來,後者對他吐了吐舌頭,任不羈笑着哼了一聲,一副不屑一顧的表情。

  “我真該把你這副模樣給畫下來,然後送到世界各地去。”

  “那我發誓,你的裸照會比我出現的快。”墨來耷拉着眼皮,淡淡地回道。

  “臥槽!你什麼時候能到的?!快還給我!”任不羈一聽立馬炸了鍋,“陸玖知道我會完蛋的!她還沒看過呢!”

  “那我真是榮幸。”

  “你榮幸個屁!”

  墨來沉默了一會,他看着任不羈,正色道,“你記得過去你在一次回來之後和我說過什麼‘人生來便是罪’的話麼?”

  任不羈眨了眨眼,然後點了點頭,“記得,修行者有些時候會把不想記得的東西記住。”

  “那你爲什麼這麼想?”

  任不羈皺着眉,他看向墨來,後者一臉認真,這是很少出現在他臉上的表情,任不羈一時間還真的有些不適應,任不羈撓了撓頭,像是在回憶一般,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也沒什麼,但是腦子一根筋,覺得看透了世間,就神經兮兮地說了出來。”

  墨來眼睛微微一眯,他對這個答案好像很不滿意,“那現在呢?”

  墨來又問,任不羈放下撓頭的手,靜靜地看着墨來,然後臉上出現一個淡淡的微笑,半晌沒有說話,最終任不羈的目光看向了墨來背後的鐵窗,才蹦出一句,

  “今天的月亮挺圓的。”

  墨來嘆了口氣,他回頭看向身後的鐵窗,原來可以看到月亮了,一輪殘月,是白玉京特地製造的。

  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愛上層樓,爲賦新詞強說愁。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

  墨來嘴巴鼓囊着,半晌,像是認命般嘆道,

  “圓個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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