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那年的人們 伍伍:小孩子的世界
“纔不要!”墨來微笑着,像是個任性的小孩子一樣地叫道,“我的小任任就是一個愛耍酷的衰小孩,我怎麼可能讓我的同類耍帥。”
“同類麼?”任不羈挑着眉毛,重複了一遍墨來的話,可其實這是對自己的疑問?任不羈自嘲地笑了笑,對着墨來擺着手,“您真是擡舉我了,您的同類在這個世界之上可能只有一個人吧?”
任不羈笑過之後,他看了看月亮,然後再看着墨來,“時間不早了,你那個小媳婦讓我帶的被子我也帶了,就不打擾你休息了,你無法修行對吧?還是需要休息的。”
“不,等等。”
墨來叫住任不羈,他擤了擤鼻子,然後揮了揮手,“你進來時有沒有聞到一股味道?就是我在打造一些東西的時候不是經常會有鐵和熔火遇到一起的時候麼,就是這個味道,很難聞的味道,還有些刺鼻。”
說罷,墨來又仔細聞了聞,然後皺着眉頭把鼻子給捏住了。
任不羈想了想,也仔細嗅了嗅,但是除了這地牢之中的溼氣還有牆壁上蠟燭散發的氣味之外,便沒了其餘的味道,他是多年打鐵打魔障了吧?任不羈這樣想着,然後瞬間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沒有,除了溼意和煤油味之外我沒有聞到任何其餘的氣味。”
墨來聽罷之後,他嘟着嘴愣了一會,然後臉上露出那副一隻掛在臉上的笑顏,
“哎呀,小任任你該不會是真的相信了吧?我開玩笑的。”
任不羈掃視了一眼嬉笑的墨來,他雙手抱在胸口,“我信。”
墨來眼皮一下子耷拉了下來,他仰躺在地上,像個小孩子一樣地對着地面敲打着四肢,然後用着最爲任性的語氣大叫着,
“你耍賴啊!這一下子那麼帥不就把人家的心房一下牢牢地抓住了不是麼?哎呀!硬氣的男人最帥了,即便是你這個衰貨,不對,正是你這個一直以來痞裏痞氣的衰貨突然說出這樣的臺詞纔會把人家的心給死死地抓住啊!好煩呀!你個芳心縱火犯!”
任不羈看着這樣的墨來,他並沒有打斷後者的胡言亂語,任不羈只是靜靜地等待着墨來發完他的瘋癲,然後才淡淡說道,
“墨來,你記得在那個青樓之中麼?你曾經對我說過我笑起來很難看,然後很多事情都沒有告訴我,那時我記得你讓我獲取你的信任是吧?”墨來五官擠在一起,他坐了起來,一臉的表情在訴說着是這樣麼?
任不羈閉上了眼睛,他靠在牆上,習慣性地把手放在腰間嶽樺的劍柄上,嶽樺的劍柄是磨砂的,摸起來不是很舒服,但是卻讓人有種奇妙的舒適感,但是嶽樺已經被巴哈姆特融化了,雖然還有殘存,但是卻失去了它的特性,再次鑄造也只是一把稍微有些堅硬的劍罷了。
任不羈搓了搓手指,他不打算繼續用劍了,反正自己本就不是劍修,作爲一個法修,問天劍氣也是多餘的,除了擁有它會讓自己看起來和陸玖更近一些,任不羈把手放在腰間的玉佩上,輕輕摩挲着上面的紋路,正面是一條長着翅膀的大魚圖案,而玉佩的另一面則被任不羈磨平了,他打算重新雕刻,不過還沒有想好要雕什麼。
“那個時候我其實在想的不是你爲何會說出這樣的話,而是在想着我真的把你當成朋友麼?”
“結果呢?”墨來歪着腦袋,眼睛完全眯了起來,可能他自己也沒有注意到,他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在意這個問題的答案。
“結果就是我信你,最爲簡單的陳述句。”任不羈看向墨來,後者卻晃盪着身子,臉上帶着讓人看不透的笑容。
“像是清水煮的麪條那樣的簡單?”
“像是抓到一隻野雞不放料子就烤那樣的簡單。”
兩人一問一答,問得很奇怪,回答的也很奇怪,但是更爲奇怪的是這兩個人卻都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任不羈看了眼西行的殘月,白玉京這一點做得很逼真。
墨來把被子完全鋪開,自己躺在其中一邊,然後抓住那一邊,一個轉圈便把自己給裹了起來了。
“不送。”
棉被裏傳出墨來的聲音,任不羈白了他一眼後,便轉身準備離開。
“希望你能一直信任我......朋友,我想我不會背叛這份信任。”
任不羈還沒有邁步便聽到墨來裹好的被子之中傳出這一句,任不羈無奈地嘆了口氣,他對着墨來捲成的那個卷伸出了中指,笑罵道,
“去死吧!真肉麻!”
厚底的黑靴子輕敲在長着青苔的牆面之上,在寂靜的深夜之中敲打出一支悠揚的小調。
少女坐在地牢的屋頂的邊緣,潔白的大腿壓在屋檐處,將這潔白壓出一道淡淡的紅色的痕跡。
少女的另一條腿踩在屋檐處,而少女則摟着自己的腿,臉靠在膝蓋上,看着下方。
眼罩被少女拿了下來,系在了少女潔白的胳膊之上,而少女左眼的白瞳則微微的顫抖着,目送着下方沒有月光照進的通往地牢的小道之中,看着那個越走越遠,背影越來越小的男人的背影。
微卷的白髮被夜間的風吹了起來,在少女的雙眼前不停地掃過,有些長了,明天去剪剪吧?少女這樣想着,可是很快她就打消了這個念頭,還是不剪了。
“睡不着?”聲音加入了這支小調之中,是一個很蒼老的聲音,“這是曲子麼?很好聽。”
“嗯。”陸玖只是點了點頭,她雙目看着前方,不知所思。
姬柯揹着雙手,他看着不知爲何有些失魂落魄的少女,笑着搖了搖頭,“不看看月亮麼?和神州固定的圓月不同,這可是白玉京之中特意根據過去時間所做出的時間變化纔會出現的殘月。”
姬柯說着便停了下來,他發現這個少女不會搭理自己,於是姬柯撓了撓頭,和少女一起坐了下來。
“無誤在找你呢,還有蕭家小娃,他們很擔心你,你現在身體之中又多出了一個人了不是麼?”
“㤅的話,她現在還不能自由出現,下一次至少還需要幾個時辰才能出來,墨來的話,他很......瞭解我,不會在我不想的時候出現。”陸玖淡淡地回答道。
姬柯撓了撓頭,“你自己不覺得麻煩就好。”
“先生?”陸玖突然看向姬柯問道,後者臉上立馬出現了笑意,高大的老人對着陸玖點了點頭,“說!”
“人生來便是罪麼?”
“這是何意?”
陸玖嘴巴鼓囊着,“人們活着不就是需要其餘的生命才能活下去麼?過去不羈告訴我人們便是爲了揹負自己的罪惡纔會去想要光明地活着來償還這些罪惡,那個時候我其實只是認爲反正自己是個用完就丟的工具,思考是無所謂的就沒有去思考,可是,可是先生,我和先生走過的那半年,見過太多本不該死去的生靈被殺死,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麼活着究竟有什麼意義呢?”
姬柯愣了一下,然後捂着肚子哈哈大笑着,陸玖皺着眉頭,她有些失落,“果然對於先生來說我的問題太過不上臺面了麼?”
“不,小陸玖啊,你問的很好,會問出這樣問題的人如果心中沒有善念,他就不會被這樣的問題給問住啊,你會對此有疑問就證明了你是一個善良的孩子。”
“可是,善良有什麼用呢?”陸玖的聲音細若蚊吟,她握緊拳頭,身體微微顫抖,善良的人大都死了,剩下的都是害死了其餘的人換來的生機。
“善,是作爲人存在的證明。”姬柯摸着陸玖頭髮,臉上戴着和藹的微笑,他看着天空之中的殘月,“無論是善還是惡都是有大小的,人們常說善人、惡人,可其實,人們都是善的,聖人曰‘人之初,性本善。’每個看到或者聽到的人都會有不同的想法,而我的想法很簡單,人性就是善的,因爲當某些存在做出了‘惡’之後,他便失去了人的資格了,那個時候它便不能在稱爲人,所以,人永遠是善的。”
“先生?”陸玖皺着眉頭回首看向姬柯,後者的臉上依舊是和藹的微笑,但是此刻在陸玖眼中卻多了一些疲憊。
“你不用聽進去,陸玖,記住,這套說論只是一個失望的傢伙對自己的催眠罷了,人們無論怎樣都是人啊!惡人會浪子回頭,善人亦會被逼上惡道,陸玖,你現在在那條路上的修爲已經可以和元嬰廝殺,你會走得更高的,陸玖,我希望你能到了那個時候萬不可因爲一人一時的行徑便對他做出能夠決定他一生的行爲,不然,這樣的你一定會後悔的。”
陸玖擔憂地望向姬柯,後者拍了拍自己的臉,然後又揉了揉陸玖腦袋,
“記住,人就是人,不是一句定義便可以概括的,神州誕生了人類,誕生了生靈,他們可能是罪惡,但是對於神州自己來說,絕對不是錯誤和壞的。這一點我無法和你說明,這需要陸玖你自己去找尋,也許很多年後,你會對這個世界失望,但是,即便如此,那也是你自己的答案,這樣便可。”
高大的老人看向殘月,陸玖順着殘月照下來的光看着姬柯的眼中,陸玖不知道爲什麼,這個高大到看起來可以輕易把天舉起來的人,此刻竟是這樣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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