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殷富商并未在纪滦村停留太久,走的时候带了几坛好酒直接离开了。毕竟他现在回到江南,估计都快十一月份,所以必须在天气冷之前赶紧回家。也是因为這样的距离,纪彬丝毫不担心江南那边抢生意。
他這個绣房才多大,殷富商的作坊又有多大,一两個作坊只是庞大刺绣行业裡的水滴而已。
纪彬仔细给引娘解释了,她才明白過来,远在坐船坐马车才能到的一個江南绣房,对他们這的绣娘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影响。
知道這些之后,引娘才看向這张银票。
五千两,谁不喜歡呢。
反正引娘看见這张巨额银票的时候有点慌张。
二十两银票她见過,五十两也還好,一百两倒是拿得出手。可是五千两?!
最大面额的银票是一万两,這五千两已经是第二大的了。
甚至连邑伊县的钱庄都兑不出来,要去春安城才行。
殷富商也问,用不用给散钱,纪彬倒是拒绝了,他突然想看看引娘见到五千两银票的表情。
果然,引娘惊愕的表情沒让他失望。
纪彬笑∶来,收好藏起来,去春安城开店时候用。
引娘狠狠点头,她是知道纪大哥想去春安城开店的,她還算了家裡的银钱,害怕不够用。可最近几笔进账,让她完全沒有担忧的想法了。
王家刺绣得的银子看似少,那也三百两,再加上春安城给的货款,扣掉成本,得了六百五十两。這就九百五了。還有這次的定金的六百五十。
再有最后的五千两绣样钱,一共是六千六百两银子。
引娘都觉得自己不会数数了。怎么突然收入這么多了呢。
她前几個月還說要省钱,她怎么省也省不到這么多啊。
引娘忍不住道∶這也太多了吧,纪大哥你每次去春安城,似乎都能带来大生意。
别人夸纪彬的时候,纪彬還能矜持些,引娘這么真诚夸赞让他忍不住笑∶我上次给你布置的任务,你完成了嗎?
就是花钱的任务。
八月初的时候,给引娘的五十两,现在九月二十号,就剩十天時間了。
引娘立刻摇头∶還沒有。不止還沒有,這五十两连一半都沒花!這都剩十天時間了!
纪彬笑,也沒多问;加油,還有時間。
哪有花钱還加油的啊。
不管怎么样,引娘都乖巧点头。纪彬笑着退出引娘房间,回到自己屋子裡。
纪彬家中還是只住了個柴力,鲁石被他安排到酿酒坊客舍了,也不用担心别人知道。
花钱花钱,花钱怎么那么难啊。引娘這份难都带到学堂上了。
荆夫子课下都问了几句,听引娘小声道,纪彬给了她一笔钱,让她两個月内花钱,可她還剩好多
荆夫子惊奇道∶给了你多少钱,怎么花不完了。
纪大哥說,只能给自己花,不给家人买东西,也不能给他买东西。引娘愁眉苦脸,现在還剩四十五两。
還剩四十五两???這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以荆夫子以前的眼界来看,這钱都不少了。就算放在汴京,也能在正店裡吃顿爽快的酒席。這两人真不把钱当钱啊。
荆夫子道∶只能给自己花?這是为什么?
因为面前的人是荆夫子,這话也能說出来∶上次查账,纪大哥說我给自己花钱太少,让我学着多花一点。
荆夫子忍不住笑出声。
她還以为两人真的在乱花钱呢,原来是纪彬心疼自己娘子。這种烦恼還真是甜蜜的烦恼。
荆夫子也沒什么好指点的,让引娘自己去忙,或者放她两天假,让她好好去玩。
引娘可是她這最好的学生,不仅学东西快,理解得也快。她的进度已经能赶上其他上了一两年学的学生了。
按照荆夫子来看,再有一年時間,引娘也就能从她這完成学业,所以对她不怎么严苛。
引娘在烦恼花钱的事。
而纪彬在烦恼出名了的事。
方才柴尺来找他,說是王知县要见他,春安城刺绣的事已经传到知县耳朵裡了。
反正王知县是得到一個上司忽然夸奖,知县還以为出了什么事,可信的內容又是情真意切,說他治下有方,下面的百姓做的刺绣极好,解决他家的难题。
今年王知县去春安城述职的时候,他一定会美言几句。
王知县∶什么?這又是什么?!
這都什么跟什么啊,刺绣又是什么东西?
可這個念头刚闪過,王知县脑海裡就出现一個人名。肯定是纪彬的原因!除了他,邑伊县也沒有這样的能人了。
于是柴尺就被喊過去,王知县详细问了情况,好在柴尺還真知道一点,把事情来龙去脉說了一遍。
王知县又拆开上司的信看一遍。
好家伙,這正是跟自己同姓的春安城王大人的信啊!
两人虽然同姓,但却是攀不上亲戚的,毕竟姓王的那么多。可现在攀上了好吧。
知县也晓得汴京那门亲事对王大人有多重要,沒想到最后竟然是纪彬帮忙解决的麻烦。這下心裡大喜。
他什么都沒做呢,竟然又得到上司的褒奖。沒记错的话,去年也是這样啊!
去年好像因为自己治下有方,手下捕快制止地痞无赖欺辱村人,還被刺史记住名字。虽說刺史只是托人夸奖几句,這已经很好了啊。
可现在呢,因为纪彬的缘故,他可以直接去王大人家裡拜访,明显是实际的好处。
不错不错,這個纪彬還真可以啊。
不枉自己平日還能记住他,他有事的时候還出手相救過。看看他们邑伊县的官民关系,简直好得不得了。
所以知县看向柴尺的时候也格外顺眼,差他去纪彬過来,顺便想想,要不要把柴尺往上提一提就算不提,也要带到身边做個亲信。
柴尺在知县身边也好几年了,自然看出他的意思,所以来找纪彬的事,脸上都带着笑。谁能想到,這刺绣的好处還沒结束呢。大家都以为得到银钱就已经够了。怎么還有实惠在?
也是柴尺不知道五千两银票的事,否则会更加明白什么叫人情的分量。
纪彬被喊到县城好一阵夸奖,王县令還问了内情。
纪彬知道的自然比柴尺多,把春安城绣品那事讲得活灵活现,比說书還要畅快。
好在听的人当中,只有知县,知县夫人,還有柴尺。這三人也被赵家小女儿,王家小女儿的跋扈震惊到了。一個刁蛮无礼,一個记仇报复,哪個都不好相处啊。最后差点害了王家大女儿。
這两家人還真是不相上下,用现在的话来說,简直就是卧龙凤雏啊。
不管怎么样,事情已经完美解决,做出来的衣裳比之前的衣服還要好看。而且现在都九月二十三了,迎接的车马也已经离开春安城六七天。以后再有什么事,也跟他们沒关系了。
知县算算時間,這应该是送完家中大女儿,那位王大人又忙完剩下的事,就想起他了。提笔写下這份褒奖信,既是夸他,也是卖個人情,让他多照顾纪彬。
不仅知县想到,纪彬也想到了。
倒是觉得那位王大人有意思,那位也知道自己远在春安城,也帮衬不了多少,毕竟知县才是现管,可以直接管到他的。
這封信的分量,只怕不比五千两银票差。
等纪彬回家,心裡又有另一個想法,如今如意楼的人来了,王大人的信也来了。只有闯祸之一的赵家沒有动静。
倒不是纪彬稀罕他们给什么东西,只是对比下态度,觉得有些稀奇罢了。
但這件事总算结束,如意楼柳掌柜的来信也說,王家的亲家无意中也看到新郎官衣服,這次到底是罕见沒說什么,显然也是满意的。
也许這就叫好事多磨吧。
纪彬被知县老爷喊走,纪滦村人可都是知道的,回来的时候又带了這么多礼物,明显是知县老爷的赏赐,這让多少人都羡幕啊。
看看,同样是挣钱,纪彬怎么裡子面子都有。
纪彬倒還跟平常一样,看起来笑眯眯的,回去的时候還看到家裡多了筐禽蛋,鸡鸭鹅的都有,分得整整齐齐。
是五姐夫過来了,說這是新收上来的禽蛋,让我們腌了吃。引娘笑着道,做咸鸭蛋吧,一会我去挖点黄泥。
鲁石之前是跟着纪彬的,這会笑∶哪用东家娘子动手,我去吧。說着,提着篮子就去山泉水那边挖泥。
纪彬看着他跛着脚,走路還跟一般人那样快,感慨道∶鲁石這人倒是很不错。
柴力点头∶是了,他在边关的时候是前哨,经常去侦察敌情,只是有次被人发现,腿被马踩断,這才退下来。
真是個汉子。纪彬心裡已经有数了。
现在手裡有钱,也有時間,是该把春安城的铺子提起日程,,酸果酒沒做好也不要紧。他之前收的各种皮货可以摆上了。
从年初开邑伊县的杂货店开始,他就一直收各种山货皮货。到现在也沒停過。
黄米只是各种货物中的一种而已,只是早早被提了出来。现在杂货店裡的山货皮货,少說也有半仓库了。
而且還有两三個月過年,這九月份十月份,送皮货的人肯定更多,谁不想在年关之前有笔收入?现在家裡的田地也已经收获了,大家也闲下来,开始做副业了。而乡下人的副业,也就是各种野果,山货,或者打猎来的野味。
把這些东西送到春安城,定然能赚一大笔。
纪彬看了看一筐子禽蛋,开口道∶一会找人送到包达,還有李裁缝家一点。家裡孩子大人都能吃。
引娘点头,忍不住又笑∶纪大哥,你是不是不知道,五姐夫为什么送东西過来?
這倒是难住纪彬了,他以为是自己借钱给他们了,所以送东西過来?
引娘笑∶纪大哥,你怎么把自己生日都忘了,现在是九月二十三,三天后就是你生日啊。
柴力也愣住了。竟然是东家生日?
怎么都沒听他提起過,明明引娘生日的时候,东家很早就挂在嘴边。
纪彬更是愣住,沒想到原身的生日,跟他竟然也是同一天。可他早沒了過生日的想法,对他来說都是一样的。
纪彬笑∶倒是把這事给忘了。
给引娘過生日的时候,是想着办宴席的,可他這個十七岁生日,還是算了吧。
纪彬道∶那天不用操办,谁送礼物的话,就退回去。禽蛋送就送了,回头补些礼物。纪彬想了想∶只跟朋友们小聚一下,不办宴席。
可能有些人說不想過生日,那只是推辞,但了解纪彬的引娘跟柴力,此时却听出来他是真心的。柴力忍不住感慨,东家才多大的年纪,竟然心思如此沉稳。
引娘下意识道∶真的不办宴席嗎?
嗯,不办。纪彬笑,說完想到什么,你年纪小,過生日不一样。
明明两個人只差两岁啊!怎么說的好像差很多一样!
纪彬上辈子毕业的时候二十二岁,其实自觉是比引娘大個六七岁的,看她自然是看小姑娘。当然這個大家不知道罢了。
不管怎么样,纪彬生日的事就這么定下。不少人有些失望,少了给纪彬送礼的机会啊。
這事定下,纪彬又去了趟酿酒坊,酸果酒還是沒什么戏,做出酒十分酸涩,要說能喝吧,也能。但不够美味。
毕竟他当时的要求实在苛刻。
好在有银子的诱惑,不少人還在潜心研究。只要自己的活计一忙完,立刻开始试新配方。
纪彬看了看,开口道∶要不然试试别的糖,我记得隔壁县好几种糖,都试试再說。
酿酒坊的人全都答是,让纪彬還挺别扭的,不過他這次過来還要叫一個人。那就是纪一飞。
纪一飞被纪彬喊到的时候,還有点茫然。
因为是一個村的,多少沾点亲,纪一飞应该喊纪彬表哥。
表哥,是有什么事嗎?
两人這会在酿酒坊外面,不少人還在看向他们,好奇是不是有什么事。還是一飞做错什么,东家在训他。
纪彬笑着安慰∶不用紧张,就是想问问你在酿酒坊做的還习惯嗎?
纪一飞立刻点头∶习惯,我還是因为跟您有亲戚关系,這才能进来的。
這個倒不假。
虽說纪滦村并不大,只有几十户人家。
可酿酒坊需要的人不多,想来的人却特别特别多,裡长挑选的时候,一個是顾着自己的亲戚,另一個就是顾着纪彬這边的亲戚。
纪彬倒是沒提過這事,只是裡长自己的安排罢了。
這会纪彬也沒說什么,继续道∶你想不想换個地方做活?
谁知道這会一說,纪一飞当场走不动了,吓得眼神木讷∶表,表哥,你要赶我走嗎?我之前跟纪二哥他们关系不好的,只因为是亲戚才走动的。
要知道酿酒坊這活计,别說村裡了,就算在邑伊县,那都算好工作。
以前裡长开的钱還少,可后来在纪彬的提议下加了工钱不說,逢年過节都有礼物。
上次中秋节,酿酒坊的伙计,一人分到一只鸡,還有几块月饼点心,更有从邑伊县买的瓜果。
這样稳定,福利又好的活计,村裡人可都羡慕呢。上次酿酒坊再找人,那都是抢着去的。累是累点,但能挣钱。
跟之前那种累但挣不到钱相比,谁都会做選擇吧。
所以纪一飞直接吓傻了。
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自家之前跟纪家继母是有些来往的,虽然只是当普通亲戚走动,但也是走动啊。
纪彬哭笑不得,這都什么跟什么啊。
纪彬拍拍他肩膀∶不是這個意思,我們边走边走。
我现在春安城再开個杂货店,算是分店,想问你愿不愿意過去,我记得你自学了不少东西,能让我看看嗎?
之前整個酿酒坊识字的只有裡长,识数的有一两個。
纪一飞去之前是什么都不会的,但他却跟着裡长学了几個字,数字也会算了点。虽然不精通,但已经超越邑伊县百分之九十的人了。
纪彬却觉得,关键不在于他认识多少字,而在于他愿不愿意学。一個人就算四五十了,愿意识字,愿意学新东西,那也是好的。更别說纪一飞才十六,有這种进步就不错了。
纪彬的话让纪一飞更加傻眼。
春安城?开分店?让他過去?
天知道他最远就去過邑伊县,一年去個四五次都是多的。现在让他去春安城?那只是听說過的地方啊。
纪彬沒再說别的,带着纪一飞回家,仔细說了他的想法。原本他打算在纪一飞跟徐杰裡面选一個,然后跟鲁石合作。可现在却决定,准备让他们三個一起去春安城。
当然了,开始初期自己跟柴力也会過去,等运行平稳,就交给他们三個。
鲁石见识广懂得多,人也敏锐,還是本地人。
徐杰在杂货店做過大半年,更能处理人际关系,而纪一飞能跟纪滦村過去的人对接,到时候运酒运东西,也好說话。
不過還要看他们自己的想法,若是不想去,纪彬也不会勉强。
鲁石在旁边听着,惊愕看向东家。让他回春安城?
纪彬察觉到他的眼神,笑着道∶你家人都在春安城,回去也能照顾人。可以嗎?
這当然可以,鲁石母亲年龄大了,孩子又只有五六岁,出门在外這么久,他能不担心嗎。要是能在春安城做活,那可太好了。
至于纪一飞是完全地傻眼,他从不知道自己未来要做什么,只是觉得酿酒坊很好才去的。可现在去春安城?
纪彬也不着急要答案,开口道∶你可以再想想,跟家裡人商量一下再回答我。不想去也沒关系,留在酿酒坊也沒关系的。
這也等于有退路。就看纪一飞怎么选了。
出去闯荡是要吃些苦的,但若不闯荡,也不会有更好的生活。
当时纪彬若是只留在纪滦村,又或者继续在李老二手下,根本不会有现在的家业。
纪一飞是在犹豫,可鲁石直接答应。他恨不得现在就去春安城开店好嗎。
纪彬要去春安城开店的消息瞬间传遍整個村裡,就连到纪滦村给纪彬過生日的柴尺等人,一踏进村子,都听說這件事了。
說是朋友们小聚,這朋友们一来,又是一大桌子人。
特意从邑伊县赶来的蔡运,柴尺,柴巧晴,還有村裡的包达,裡长,李裁缝。再有纪彬岳父岳母,大家坐在一起,又是一桌子。
送的礼物也都不贵重,這是纪彬特别交代過的,若是送重礼的话,那也就不用来了。
這次的排场沒有引娘那次大,可也格外温馨。
引娘倒是有些焦急,往外看了好几眼,她准备的礼物還沒送来呢!
等大家热热闹闹吃完饭,才有人磨磨唧唧从邑伊县方向過来,手裡牵着一匹高头大马。看着就漂亮得很!
马后面還跟着牛车,裡面装满礼物。
那车夫看着眼生,但衣着却比老温他们要好很好,态度也更温和,一看就是哪家府裡的车夫,一下车就道歉。
纪娘子,纪老爷,我們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了。车夫开口道,這是礼单,都是春安城掌柜们送的,說他们人虽然不能来,礼肯定是要送到的。
春安城的掌柜们送礼,众人倒是一点也不稀奇,引娘生辰时候他们都送了,纪彬生辰怎么会不送。
纪彬叹气,說着低调低调,怎么又高调起来。
众人发现,這次送的礼物明显更华贵了,一是因为纪彬本人,二是因为纪彬的生意可是越来越
好。
在座的人倒是沒有嫉妒的心思,毕竟他们也都是因为纪彬,生活才越来越好。别的不說,如果不是柴尺年龄不够,他应该都能升副捕头了。裡面肯定有纪彬的原因啊。
但這些礼物裡,最引人瞩目的還是那匹高头大马,看着就不一样。
如果說以前的小马驹让人艳羡的话,那這匹高头大马,则是让人忍不住流口水。太帅了啊!为什么马也能這么帅的。
纪彬从礼单上過了一遍,根本沒看到谁送的。
在众人還惊讶的时候,纪彬下意识看向引娘。
引娘脸颊通红∶我送的,纪大哥给的银子我也沒花完,所以托燕姑娘帮我买一匹大马過来。燕姑娘就是燕行首,两人因为香经的事,還有书信来往。
反正纪大哥要生日了,纪大哥让她花的钱還沒花完,不如就送匹马好了。四十五两,再加上纪大哥给她开的月钱,买匹四五十两的马绰绰有余。而且马儿真的很有用!他家有事的时候還会租马用啊。
引娘努力在心中說服自己,可看到大马的时候,還是有些脸红。
纪彬倒是笑笑,别人送的也就算了,引娘送的還是要收下。
纪彬调侃道∶总說不收贵重礼物,沒想到破例的人竟然是引娘。
還是收下吧.
引娘赶紧点头,就是,收下吧!
众人忍不住调侃,又凑過去看着這马儿。那小马驹都让人眼馋了,更不要說這神气的大马。谁看了不想骑一圈?
反正柴家兄妹口水都要流出来,他们也想要!
只是纪彬心裡還在笑,他们家啥條件啊,两匹马。不過确实很帅气。他很喜歡。
给了车夫赏钱之后,让车夫也坐下来吃饭休息,大家则是轮流骑着马儿转几圈。
這下柴家兄妹买马的心思就更坚定了。
其实在赚到刺绣钱之后,柴巧晴就想买马儿了,她大嫂也是這個意思。
家裡只有柴尺在阻拦,柴尺的意思是,娘子挣得一百两银子做私房钱挺好的,巧晴個小姑娘家买什么买。
当时柴巧晴都惊了,想买的是你,不想的也是你,怎么就大哥事多啊!
不過柴伯母劝過之后巧晴才明白,大哥是不想花她跟嫂子的钱,所以才拒绝的。于是买马儿的事就搁置下来。
可现在不同了,柴尺小声对妹妹道∶小妹,借哥五十两银子,等年底了還你行嗎?行啊,五十两够嗎!我可是有三百两的人!柴巧晴眼睛亮了,立刻明白哥哥的意思。够了够了,這匹马也才四十八两,我买個差不多就行,也不想动你嫂子的钱,等過几天休假,我去猎几块好皮子卖了還钱。柴尺就差直接笑起来。
谁不喜歡這样俊俏的马儿呢!
听到柴尺跟柴巧晴的想法,纪彬挑眉;我過几天就要去春安城,要不要一起去,你们买马儿,我开店。
!!!好啊!
要是跟着纪彬一起,還不担心被坑骗!
一時間,這裡的场面更热闹了。
一群人都在商议五天后去春安城的事,這简直是赶大集啊。
至于纪彬的岳父岳母,早就习惯這样了。
心裡竟然对引娘手头有五十多两的闲钱毫无触动,要是以前肯定震惊得不行,现在也就還好。
定下去春安城的時間,也要收拾东西了。
這次跟之前不同,之前是去谈生意,带着简单的行李就行,這会却要带着不少人。
柴尺一直跟在纪彬左右,肯定是要去的。
鲁石,杂货店的徐杰,還有想通了的纪一飞,再有想要买马儿的柴巧晴,柴尺。蔡运沒去,他来给纪彬過生日都是抽時間,现在可忙了。
纪彬還打算带着引娘也過去,如果不出意外,這次是年前唯一比较闲的時間,再等等就沒空出来玩了。
去春安城主要目的就两件事,一個是开店,一個是逛街并帮忙买马。是的,去都去了,顺便逛逛街,也沒什么吧?
至于刺绣坊可以暂时让李裁缝帮忙管着,不会有什么事。当然還要帮引娘向荆夫子請假,這個也好办。
除了這七八個人,還有三车货物,這些货物裡装着的都是皮货山货,正是年前的紧俏物。为什么是三车呢,邑伊县沒有大的太平车,只有较小的平头车,所以只好分开了。现在运费对纪彬来說就是九九一毛,倒不计较這些。
至于他们七八個人,则又雇了一辆车,两匹马也给带上。
這行队伍看着就浩浩荡荡,让人忍不住扶额。不知道的,還以为哪家大户人家出行呢。
纪彬交代了周账房几句话,杂货店只剩下他一個人,实在勉力支撑,最近会有柴尺的朋友们過来帮忙。
周账房也可以临时招几個人過来,等他回来,再给杂货店招人。
這些事都提前跟周账房讲過,此时也只是再交代一遍。
如果换了别的店,伙计肯定是不愿意的,但這是纪彬的店,有纪彬那么高的月钱,自然东家說什么都行。
打工人嘛,为的就是這点月钱。
這么浩浩荡荡一群人从邑伊县出发,连王知县都听到一些消息,毕竟柴尺的十天假期都他批准备的,可心裡再次感慨,他们邑伊县還真出了個能人。
不過看看家中随时可以喝到的黄桂稠酒跟黄米酒。手底下有能人是真的好啊。
五辆牛车,两匹马的队伍,在路上還很显眼,可进入春安城之后,就被春安城的繁华淹沒。他们不過是浩如烟海的车队裡其中五辆而已,算不得什么。
众人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主要是纪彬太淡定了,似乎不觉得這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因为這次来的人多,纪彬并未住到酒坊老陈家中,而是选定一家客舍。谁知道一過来,竟然觉得裡面的伙计有些眼熟,可怎么也想不起来。
那伙计却是记得纪彬的,忍不住道∶你是去年来過的货郎嗎?
纪彬一看,這才发现,這家客舍是他来過的,重新装修了而已。
伙计笑∶是啊,我們重新装修了,沒想到又碰到了。
不是伙计记性好,而是纪彬太特殊了啊,上次来的时候,二十多個货郎都以纪彬为首。如今過了不到一年,這位客官身边還是有许多人,而這次的人明显比之前的有钱许多。就客官自己,他身上的衣服跟之前的衣服也不能同日而语。如果沒看错的话,這是如意楼的料子吧?
還有這么多货物,還有两匹马。這還是当初的小货郎嗎?
不管怎么样,遇到了就是缘分。伙计对纪彬更客气了。
纪彬定了四個房间,两人一间房,也好分配。
這酒楼就是给货商们住的,自然也有仓库,三车货物全都被卸到裡面。
做完這些事,用了不到半個时辰,纪彬做事都是如此,有條不紊,让人放心。
而酒坊老陈,老梁他们也来了,詹明還是沒回来,看来這次在西域做了個大买卖。他们两個人過来不光是叙旧,還带了纪彬的嘱托的事。
上次纪彬走的时候,就嘱托二位帮他找找合适的店面。
他不想要多繁华的铺面,就一個要求,后面的仓库要大,要安全。
老陈老梁自然十分上心,定了七八個位置给他选。
纪彬带着鲁石跟柴尺去看铺面,剩下的人则留在酒楼裡,或者跟着柴尺去逛街。走之前纪彬又给引娘塞了些散碎银两∶想买什么买什么,咱们有钱。
看着這一幕,柴巧晴忍不住拍拍她哥肩膀∶你怎么就不对我說這句话呢?
让你未来相公跟你說,我只会跟你嫂子說好吧。柴尺直接道,走走走,我要给你嫂子买個金钗了。她這次沒来,我肯定要带些礼物。
這句话同时让引娘跟柴巧晴脸都红了。
纪一飞跟徐杰也跟在柴尺后面,他们還是头一次来春安城,感觉什么都看不够,什么都看不完啊!
他俩手头也是有闲钱的,突然有了底气逛街怎么办。
纪彬看着他们笑笑,這才跟老陈他们离开。這边也算在逛街?
七八個铺面全都看了,各有各的好,也各有各的不好。
因为纪彬的要求,所以春安城最繁华的广源寺附近,還有最繁华的临安街都是沒去的。兰阿巷子附近的店面,仓库大是大,可太偏了。其他地方仓库却沒法满足纪彬的要求。
老陈忍不住道∶你的仓库到底多大才满意,总不能装十车东西进去吧。
纪彬笑∶主要是要买的东西吧,太占地方。
多占地方?老梁接着问,你那些山货皮货,也就是买一季,也不是特别占地方啊。
纪彬又笑∶老陈家的酒坊,是不是比你家做首饰的地方要占地方?
是啊,酒坛那东西笨重,而且還要做好防火措施。
等等?酒坛?!
老陈跟老梁同时看過去,纪彬答道∶以后会有新酒上市,那酒极其便宜,量多,占地。
怪不得如此!
可哪有那么合适的铺面啊。
虽說纪彬也要做酒的生意,老陈却是不介意的。
說不好听的,靠纪彬家的黄米酒,就够他吃喝不愁,更不用說黄米酒卖得好,還带动他家自己的酒类生意。
再說了,酒类市场這么大,只要不是硬着作对,谁都影响不了谁的。
就跟浩浩荡荡的三辆皮货运到春安城之后,瞬间变得不起眼一样。市场很大,他们又是朋友,谁会让朋友难做呢。
纪彬笑着对老陈道∶我還是做批发,到时候肯定卖给你。他只在铺面做少量的零售,大多還是做批发,這裡只是個供货点而已。但跟黄米酒,黄桂稠酒那种不同,,那种较贵的酒需要订酒才行。而這次的酒则是随处都能买到,随时都能喝到,供货当然要及时。
好好好,這可太好了。老陈笑得合不拢嘴,感觉又要发财了啊。
看着老陈的表情,纪彬都不好意思說实话,其实酒還沒做出来啊。
虽然他离开之前那酸果酒已经有点意思,但距离能销售,至少還有两個月吧。
但现在铺面才是要紧的。
最后纪彬定下礼宁街尾的两间店,原本按纪彬所需,只要一间就行,可老板却不那么租,因为分开租太麻烦了。
這個铺面的好处是,后面仓库确实很大,是一整间大仓库,旁边则是三间供人居住的房子,院子也有做饭的地方。
礼宁街之前也說過,是春安城第二繁华的街道,好在這個处于结尾,說繁华吧也還行,說冷静吧也不至于。
完美符合纪彬想要的地方。
被迫让自己的杂货店看起来气派一点。做生意可真难啊。
两天内能定下铺面,這已经很快了,纪彬做事一向如此。
而柴尺他们也逛了两天的街,可是春安城好玩的還沒玩一遍。光是耍戏法的都有上百种,哪個都让人挪不动脚。
這裡面就算年龄最大的柴尺,如今也不過二十四,剩下的人年龄更小了,都是爱玩的年纪,谁会不喜歡這些东西啊。
一趟下来,手裡都能多几個龙须糖,多两個泥人。只能說在纪彬這做活月钱不少,否则怎么买得起啊。
引娘還好些,她去年看過不少了,可其他人则是眼睛都不会转了,耍戏法的人来要赏钱,他们都沒反应過来。
還是引娘提前准备好散碎铜板,算是把人打发走。
等他们坐下来吃饭,巧晴才道∶引娘,我发现咱们当中,只有你的穿着打扮像春安城的人。引娘哭笑不得∶這有什么像不像的。
怎么沒有了,虽然巧晴也穿了好衣服過来,可還是不如春安城的时兴。只有引娘的不一样,看来纪大哥对她是真的很好。
引娘笑∶那這样,回头我带你去做身衣服,怎么呢?正好柳掌柜請我過去,就咱们两個去。
柳掌柜知道纪彬娘子過来,肯定是要請的,去彩帛店定然有新衣服穿,引娘干脆带着巧晴一起過去。
不過多身衣服,引娘自己私下给了钱就是。
倒不是引娘故作大方,而是巧晴值得,单论她的手艺,她交给刺绣坊诸位绣娘的东西就值得。对了如意楼那边也有請,只是要纪彬得闲了才能带着引娘去。
反正這几天逛街還是很开心的。
可巧晴显然更粘引娘了,明明引娘還小她一岁啊。
在他们继续逛街的时候,纪一飞,徐杰,鲁石,已经在搬东西了。
铺面已经找到,货物肯定是要放进去的。
春安城街头巷尾都能找到牛车马车,直接把货物从酒楼拉到礼宁街铺面上,也用不了多少钱。
只是搬下去還是要靠伙计们的。
老陈老梁已经回家了,等到开业的时候再過去。
不得不說,繁华的城市就好。
在邑伊县的时候,那些货架還需要定做,可在春安城一條街上都能买到,那些伙计们還热情地把货架搬运過来,擦拭干净。
纪彬一给赏钱,個個嘴甜如蜜。
看得纪一飞都傻眼了,還好徐杰能应对,很快适应這裡的环境。毕竟徐杰在邑伊县的杂货店已经做了大半年,什么场面都经历過的。鲁石更不用說,他可是本地人,還能介绍当地的习惯。
這三人裡面,纪一飞负责拿货,鲁石负责看管,徐杰则是记账,他跟着周账房,记账的本事是绝对有的。
所以纪彬才让他過来。
他们三個都是受了纪彬恩惠的,做起事自然认真。而且很快就能上手,让人非常放心。不管从哪方面来說,他们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五天時間,春安城杂货店分店,终于挂牌了。
纪彬還是跟之前一样低调,找了個好日子就开门营业,虽然收到不少开业贺礼吧,但他不打算大肆宣扬。
做生意,要低调。
他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小货郎,那么高调于什么?
平老板刚踏进杂货店分店,就听到這句话,就差直接嗤笑了。就他?還普通?别逗了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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