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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 56 章

作者:桃花白茶
第56章

  听柴尺說完,纪彬就知道要去换散碎钱了,毕竟看戏打赏,确实要散碎银子。但這不是重点,而是要把柴力带走?

  可這也正常,毕竟他们是一家人,柴力是柴尺的堂哥,应该也是想回家過年的,而且人家已经习惯了。

  但柴力有些犹豫,因为他有件事還沒做,那就是去夏阳坝去看夏大娘。也就是当初同僚同袍的娘亲。

  之前纪彬帮夏大娘读過两封信,那夏大娘的儿子是军中的保义校尉,還跟着太子副将去過汴京。

  纪彬跟柴力早就打算好,等這些处理完,就去夏大娘家送点东西,看一眼。

  柴尺听完,开口道∶放心,我让衙门的兄弟去就行。那位夏大娘我也知道些,每月衙门都会送去钱粮,你们放心吧。這次我寻個识字的過去,帮她念信。

  這是南军国的條例,若是家中有人当兵,衙门每月都会送去钱粮。

  以前柴尺是差役的时候,对這些并不了解,当了捕快也是不太明白。可现在虽沒副捕头的头衔,却有副捕头的权利,還能派遣手下去做這些事,所以对邑伊县的各家军户十分了解。

  柴尺也是個可靠的,他既然這样說,那定然是无碍的。

  既然夏大娘的事也安排好,纪彬也只能回纪滦村了。

  走的时候柴尺還說,等衙门放假,他定然会带着娘子,妹妹還有蔡运去他家玩的。而且蔡运那边也已经停工了,但還跟着柴伯父学看石料,估计等等才能闲下来。說着,柴尺直接把柴力拉走,仿佛怕堂哥不回家一般。

  纪彬只好托人把柴力的年礼送到柴尺家裡,自己就不去了,不然又是一番推脱。柴力其他年礼跟别人差不多,就是多了两只鸡鸭。可红包却是一张二十两的银票。

  别說纪彬给得多。柴力值得好吧。

  单单帮忙送东西到春安城,都不止一次了。

  而且每次自己出差,柴力都在左右,之前梅园差点被人推操,也是他看护及时。這种保镖,不是花钱能买来的。

  纪彬一個人回纪滦村,引娘還有点奇怪,更奇怪的是,他竟然带了包铜板回来。

  時間,家裡竟然只剩他们两個,還有点不习惯。

  不对,還有狼大狼二。

  它们两個上午出去遛弯,中午回来吃饭,時間规律得很。

  刚开始村裡人還怕它们两個,但见狼大狼二直接去沒人烟的地方,直接躲着所有人,也不会在村裡乱逛,只在纪彬家裡,這让大家安心很多。

  不過纪彬能养狼的消息,還是慢慢传开。养狼啊,是真的厉害。

  纪滦村的人现在都比较闲,手裡的活都已经忙完了,虽然刺绣坊還在开着,但现在进去也就是喝茶聊天蹭蹭炭火。

  纪彬倒是也沒拦着,让王大娘把刺绣的东西都收好,女子们小孩们进去也沒什么。

  酿酒坊的门则是锁上,把新一批的黄米酒,跟酸果酒酿上,安排好值班的人随时查看,這裡也就彻底放假了。

  黄桂稠酒则等到一月份了再开始酿,等到酿好送到春安城,会是最新鲜的。

  现在十二月初六,家家户户都在准备過年的东西。天气冷,什么活也干不了。

  可大家明显发现,几乎家家都有新衣穿,就算最节省的人家,也会给孩子老人置办新衣裳。手头有钱就是不一样的,再說了,东家可是给了一匹布,趁着過年前赶紧做出来,穿着也暖和啊。

  有些人家连纸被都不盖了,换成厚厚的羊毛毯,還买了炭火,就算沒买的,自己也烧了些。反正這個年,是個极温暖的年。

  這裡說的纸被是一种用植物藤條晒干之后做成的被子,穷人家中御寒基本都靠這個。但今年显然有些不同。

  不挨冻,這就是不同。這就是大家想要的。

  但大家口中說過最多的,還是纪彬跟引娘,特别是纪彬,若是旁人听了,总觉得是神仙般的人物,怎么有那么大能耐呢。

  听說他跟春安城的那些老板们关系都很好。那边趁着送最后一批货物的时候,還送来不少东西。

  還有一床叫什么棉被的东西,說是边疆才有,贵如黄金,可稀罕呢。

  不過他们看着也看不懂,不就是被子嗎?

  纪彬看到棉被的时候也震惊极了。

  這是棉被啊,冬天若是有這個,或者衣服裡有這個,那還怕冷?当然怕還是怕的,但会好很多,毕竟棉被的保暖性,大家都懂的。

  纪彬知道這個时代的棉花很贵,而且不是有钱能买的。詹明趁着最后一趟车给他运来的东西,還真是好啊。看看這两床被子,比什么礼物都要珍贵。

  毕竟這年头,送他贵如黄金的棉被,重要的不止是价值,還有這份心意。

  随着棉被過来的,還有一封信,也是詹明所写。

  詹明這才在边疆那边来来回回地折腾,走了几個月的路,又倒腾到汴京一部分东西,又运到宿勤郡,春安城,反正挣了不少钱。

  這次他比较幸运,带着伙计们跟着一個大商队,那個商队的老板也和气,捎带着詹明這小老板一起走了很久。

  而且也见了不少好东西,若不是他钱不够,估计還能弄回来更多稀罕玩意。

  棉被也是从那弄来的,詹明又写了路上的见闻,离奇谈不上,只是艰辛。

  毕竟出门在外,能不艰辛嗎,边疆风沙又大,贼人也多,若不是詹明跟着大商队一起走,根本不敢在那边逗留太久

  好在现在已经平安到家,也算狠赚了一笔,這些礼物让纪彬收下,等過完年,天气暖和,他们见面再聊。

  纪彬跟詹明的关系一向好,两人算是所有作坊老板裡,年龄最接近的。而且詹明這人话不多,但极有远见。

  再說,在西域那边做生意的人呢,胆子可大着呢。

  纪彬收了信,看着棉被就觉得欢喜,也觉得要见詹明一面,仔细听他讲讲西域那边的事。

  引娘摸了下,开口道∶好软啊,跟丝绸差不多,但又要更软些。

  纪彬笑∶晚上盖這個睡觉,炭火可以少点些。不然肯定会热的。

  這可是新棉被,估计能捂出一身汗,在大冬天可太奢侈了。

  纪彬已经受够厚厚的羊毛毯了,虽然已经努力做软了,但跟棉花被相比,差的還很远。要不是不合适,他真想大下午就去睡一觉。毕竟谁不喜歡新棉被呢。

  两床被子放到各自的房间裡,就听到外面热热闹闹的敲锣声。還有其他喜庆的散乐声,一下子就有了過年的气氛。

  祝纪滦村诸位父

  只听外面有個男子声音,声音似歌似唱,高声道∶百戏游人初到贵宝地-老乡亲大吉大利,红红火火,福星高照—這人声音嘹亮,声音清晰,在家裡都能听到。

  然后又是一阵铜锣声,再有几声小鼓夹杂。這些声音听着就喜庆。

  纪彬跟引娘好奇出去看看,两人心裡早有准备,可村裡其他被吸引過来的人,则兴奋极了,有些人還不知道怎么回事。

  但村裡老者都是知道的,可這些百戏游人一般都去荆高庄啊,這次也有人来他们這了嗎。那群穿红戴绿的百戏艺人敲锣打鼓,還用一种纪彬沒见過的管弦乐器,一行七八個奏乐站在两侧,中间则是身着各色服饰,或涂面,或搞怪,又或者拿着傀儡玩偶,更有個小女孩,一边走一边掷碗碟巧接,看着就让人忍不住鼓掌。

  乐人在两侧,艺人在中间,约莫有個十三四個,后面跟着的则是一红一黄两头舞狮,动作憨态可爱。

  最后面则是两個强有力的汉子举着百戏的旗帜,大力挥舞。

  這群人从纪彬家门口开始,,转了一圈,又在纪彬家门口停住,整個村子的人都被吸引過来。无论老幼,谁会不喜歡這么热闹的场景呢。

  停在纪彬家门口,倒也不是正对着,但纪彬总觉得领头唱喊那位在看他,反正神态十分恭敬。见吸引的人差不多了,這些百戏人腰板更直了,领头唱喊那位朗声道∶百戏路岐人,见礼。路岐人就是流动卖艺人是俗称。也能喊百戏游人,都一样。

  然后是一连串的吉祥话,简直把纪滦村夸成百年难遇的风水宝地,這裡更是人杰地灵,好像神仙洞府一样。

  反正先夸人,再夸地,由此地再夸人,听得人心裡就畅快。

  纪彬对引娘道∶怪不得大家都愿意给钱。

  引娘看得正高兴,使劲点头,不過想到什么∶我去拿钱。

  他们俩把铜板都装荷包裡了,大荷包六百六十六铜板,小点的两百铜板,再小的则是六十六。還有三十,二十,六個串一起,随时好打赏的。這会拿出来刚刚好。

  纪彬笑,从袖口掏出一袋子钱到引娘手裡。

  他听到动静的时候就随手拿了两袋子出来,一袋子是六百六十六铜板,另一袋是散碎钱,這裡面装着的散碎钱就够刚开始打赏的了。

  果然,领头唱喊人果然随时注意纪彬他们這边,喊的吉祥话更好听了。

  裡长此时也走到纪彬身边,他毕竟是裡长,知道這些规矩。等吉祥话說完,就要村裡的富户或者有声望的长辈出来给钱。裡长明显也带了。

  毕竟他们来都来了,若是不给這個头彩钱,人家也会留在這表演,但难免士气低落,草草收场。若是沒钱也就罢休,既然手裡有余钱,裡长還是想让村裡人有乐子瞧。

  可裡长想了想,還是看向纪彬。

  他现在对纪彬情绪十分复杂,可還是愿意把這個出风头的机会给纪彬。

  毕竟百戏游人能来,都是因为纪彬,這点毋庸置疑。

  纪彬听裡长說完這個规矩,笑道∶一会让引娘给吧,钱已经准备好了。

  裡长点头,心裡更觉得纪彬不同。自己都不用提醒,他都准备好了。

  毕竟荆高庄的荆姐都让柴尺提醒了,這自然准备得妥当。

  其实百戏游人找富户讨赏钱,也并非是捋羊毛,而是南军国的传统如此,为富者也愿意這么做。像春安城,宿勤郡的富户,還会每月施粥送饭,是为自己积恩德。俗话也有說,作善者降百详,天神佑之。

  這是许多商贾之人信奉的道理,不過請周围人看场戏,也算不了什么。

  在纪彬看来,這跟现代的有钱人做慈善差不多,也有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感觉。听說汴京的有钱人,会在冬日夜裡给穷苦人门缝裡塞钱,還会发棉被给穷人。有些人讲,是這些有钱人坏事做得太多,有钱之后就想给自己积阴德。也有人說這是人家心善。

  不管为什么吧,反正這项传统也保留下来。有钱人也愿意出些钱让大家看乐呵。

  毕竟给钱,也是收买人心,显示威望,一点小钱买来這么多东西,何乐而不为。

  纪彬自然不会破坏這個传统,等唱喊人语毕,引娘把装了鼓鼓一包的钱袋送過去。百戏游人自然欢呼雀跃,又唱了一個民间小调,似乎在夸引娘。纪滦村的人也看得高兴。

  原本以为這样就结束,谁知道百戏游人们换着法的逗引娘开心,似乎在感谢她送钱過来。

  一時間,引娘成了最热闹的中心。

  還有扮作秀才模样的女艺人问了引娘名字,又以引娘名字作诗,讲的都是吉祥话,虽然倘皮,但并不轻佻,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等引娘回家,双颊都红了。早知道让纪大哥去给钱了!

  纪彬也不知道這些人对金主爸爸這么好啊。甚至换着法的夸。

  這项结束,接着就是表演几個小杂剧散场,百戏游人在附近扎帐子,会在纪滦村待到十二月十八,然后启程离开,去其他地方表演。

  差不多在纪滦村待十天左右,這十天裡会有各项演绎,每日上午跟下午会预告表演什么,請大家来看。

  有些表演是谁都能看,只讨赏钱的,有些表演则要进帐子掏钱才能去看。

  反正接下来這十天裡,纪滦村肯定格外热闹。說不定隔壁村的都要過来看。

  毕竟乡下地方,很少有這么热闹的活动。

  单看那活泼灵动的舞狮,都让人觉得心裡欢喜,還有各种散乐,更是有過年的气氛。

  又演了半個时辰,唱喊人敲锣罢场,纪滦村的村民们還意犹未尽,這可真热闹啊。许多小孩子還是头一次看這么热闹的戏呢。

  裡长则带人去登记這些百戏游人的姓名路引,以防這些人作乱。

  那些人自然也是习惯的,登记之后,村裡人又送上热汤热水,让他们休息。

  那唱喊人遥遥朝纪彬行了礼,然后才继续找地方扎帐子。

  然后选定了刺绣坊左边那块空地,因为地方足够大,可以让他们扎帐子,前面地方平整,也方便表演。

  這地是纪彬的,自然要同他讲。

  纪彬自然无所谓,反正空着也是空着。而且這离自己家也近,走几步就過去看戏了。

  纪彬還算淡定,但村裡家家户户都在讨论今日演什么,明日演什么,都在相约看戏呢。引娘则跟徐娘子高娘子约好,一起去听小說,讲的大多是传奇鬼怪烟粉故事,每日中午去看,十天裡人家讲完四本小說,個個都传奇得很。

  小孩们则更喜歡各种傀儡戏,傀儡戏也分很多种,有提线木偶那种,也有火药烟花戏,更有扮成动物,专门取乐的。

  大人们更喜歡看各种杂剧杂技,毕竟看個稀奇。

  不過虽然各有各的喜爱,但纪滦村的人几乎场场不落的看。

  毕竟以前从来都沒有百戏流人来過啊。

  村裡大部分人,也只在邑伊县看過一点点表演,說不定還不敢上前,害怕路岐人们要赏钱,看也看不完整。

  更不要說這种有剧情的杂剧了。

  還有一部分人,是从来沒见過這种多好玩的东西。

  看看人家這技艺,用一根竹竿就能攀到顶端,直让人惊呼害怕。但一边害怕又一边想看。

  還有漂亮灵动的小猴子拿着小碗讨铜板。谁看了不自动掏腰包啊。

  可能现代人会觉得這东西挺热闹的,但不会這么震撼。

  但這是最远去過邑伊县的乡下,谁家吵個架都忍不住去挺热闹的,更不要說這种花样百出的百戏了。

  有些娃娃们听說几日后路岐人们要走,竟然急得哭起来。還有堰河村的人走了两個时辰,就是要来看场戏。

  可见這些表演对他们来說有多新鲜。

  看表演的时候,纪滦村的人几乎升起同一個想法。這样的日子,真的要感谢一個人。纪彬。

  若不是纪彬他们哪有精力来看戏,毕竟吃都吃不好,住也住不舒服,是沒有精力玩闹的。不对,若不是纪彬,人家百戏游人根本不会来纪滦村。

  而周围村子的人,哪個不羡慕他们。

  纪滦村的人隐隐对纪彬跟引娘更尊敬了,心裡多了不知道多少感激。

  纪彬跟包达见包娘子跟引娘去看戏,他俩则吃着瓜子坐在讲史书的人這边听听。今日讲是三国,還挺有意思的。

  包达道∶這辈子都沒過這么松快的年。

  這话一說,纪彬就笑道∶我已经听十几個人說這句话了。而且都是在他面前說的,耳朵都要磨茧子了。

  包达也笑,但他是真心实意的。

  以往做货郎也挣钱,但也辛苦,每月回家不到五六天,那么重的货郎架,浑身都是酸疼的。可现在呢。

  干活在酿酒坊,家在酿酒坊后面,女儿妻子都在家中。他自己也挣钱,過年的红包也有不少。怎么都比做货郎的时候强。

  虽然按纪彬的话說,他们還是在做货郎,只不過换了种方式。

  不止包达這么想,大家都是這么想的。

  无论男女都很大方,就连孩童口袋都有点钱,而且家家都是拿着瓜子点心過来,显得十分自在。有银钱在,百戏游人表演的明显更卖力,叫好声自然响成一片。

  而且百戏游人裡面,也有卖点心,卖小佛像的,竟然都能卖出去,這在别的村根本不敢想啊。

  這出三国史书說完,纪彬随手放了一串铜板。百戏游人们显然知道他出手大方,连连感谢。纪彬却摆摆手,继续跟包达闲逛。

  他這不算什么,毕竟讲史书這种不收门票,挣多少钱都随缘,他们這样辛苦,自己也不能白听啊。

  這些百戏游人们确实极为辛苦,這么冷的天,演出结束却能有一头汗,可见他们的卖力。.不過這样的卖力,换来的表演也是很精彩的。

  纪彬跟包达闲聊几句,多是說酿酒坊的事,正說着,听见几声马蹄声。

  往后一看,竟然是柴尺带着柴家娘子,柴巧晴,蔡运,還有柴力单骑着马,五人一起過来。柴力跟蔡运骑得马是租的,但不影响他们這会的潇洒。骑着马来啊,多威风!

  引娘也看见他们,带着包娘子一起来看。

  巧晴对引娘道∶快,骑上你家的马咱们一起转转!

  有马儿就是好,来纪滦村不到半個时辰,這路上骑得也畅快。

  引娘指了指旁边的舞判,笑着道∶马上要扮判官审案了,你不看嗎?

  舞判就是艺人们扮做判官跳舞审案,特别有意思。

  引娘這么一說,柴巧晴开始捉摸不定,到底是骑马還是看百戏啊。

  她犹豫的时候,其他人已经下马了。

  柴力先到纪彬身边,朝东家点点头,柴尺先下马,接着自家娘子。

  蔡运跟包达也是走在一起,两人已经许久未见了,這么一看,似乎過得都挺好。

  這一行人過来,自然是找纪彬来的,既是来瞧热闹,也是一起吃酒耍乐。

  -年到头,也就這個時間大家都有空了,连衙门都沒什么事,知县老爷已经好几天不過来了。谁過年的时候不想好好休息啊。而且他们這行人骑马還快,說来就来了。

  他们一群人去看了会百戏,然后准备回去吃羊肉火锅,大冬天的,吃锅子最舒服了。

  纪彬,柴力,柴尺,包达,蔡运几人,已经很久沒有坐在一起聊天,引娘巧晴也是有段日子沒见了,包娘子抱着两個小闺女,她们几個凑在一起說话。

  夏大娘的事柴尺也告知了。

  他特意派去的识字差役去送米粮,回来之后說夏大娘一切都好,只是他家孩子沒有信寄過来。柴尺還以为是衙门送信的遗漏了,专门去问,问了管事的才知道,今年军中信件极少,沒有也正鸣

  纪彬听完這些点点头,一切都好就行。

  纪彬见到他们也很高兴。

  這都是他在這個时代的朋友,谁见到朋友不高兴啊。

  看看几人的变化,蔡运忍不住道∶今年是我過得最开心的年,都是因为。

  话都沒說完,纪彬直接制止道∶停,别說了,都是因为你自己厉害。蔡运摸不清头脑,一向沉默的包达却直接笑出声,跟大家解释纪彬为什么這么讲。

  因为他已经听了很多遍!真的很多遍!兄弟们换句话吧!

  几人忍不住笑,确实挺好笑的。

  他们几個坐在一起,自然有說不完的话,引娘她们也差不多,从刺绣到养马,再到包娘子家的娃娃有多可爱。

  說着說着,就到中午,狼大狼二推开家裡厅堂的门,一時間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

  狼?!

  柴尺蔡运两人风心站起来,又想到柴力跟他们进過,纪林养了两头狼,很话.

  纪彬笑着撸撸狼头,开口道∶沒事,很乖的。

  很乖的?

  看看两头狼的尖牙好吧。

  因为狼大狼二的到来,众人注意力立刻转移到狼上面。

  最后在纪彬的安抚下,每個人都来摸了把狼毛。柴巧晴更是兴奋。

  她以后可以跟别人說,自己是摸過狼的人了!還摸過两個!

  狼大狼二则委屈到极点,显然沒几個鸡腿哄不好。

  众人看着,忍不住羡慕。看看人家纪彬,养狼啊!可太厉害了!

  他们說這话,請人做的锅子已经好了,热热闹闹的吃着锅子,柴尺看着纪彬,又道∶其实我還有個好消息要告诉你。

  好消息?能有什么好消息。

  纪彬挑眉∶說說看。

  柴尺道∶知县老爷說,他要請你吃酒。

  這话刚說完,饭桌上不论男女都停筷了。知县請纪彬吃酒?!這是什么话?!

  纪彬自己也有些惊讶。

  别看他买卖做得還行,但在這個时代,那跟知县的身份還是相差很远。請他吃酒?不可能吧。

  柴尺继续道∶是真的,知县老爷亲口跟我讲的,只請了你,就在正月十六。

  只請他?這更奇怪了。

  正月十六這個日子也妙,毕竟刚過完元宵,可见重视程度。

  纪彬下意识道∶是不是让我捐钱修路?

  现在饭桌上都是自己人,纪彬跟柴尺也不避讳他们的。

  柴尺震惊∶你能不能想点好事?

  請商户吃饭,還能有什么好事啊。

  士农工商,就算他不是商籍,但毕竟是在做买卖好吧。也不怪纪彬這么想,但要是能捐钱修路,他很愿意的!

  纪彬直接道∶若我捐点钱,能让知县老爷把纪滦村到邑伊县的路再修好点嗎,不然修修纪滦村到荆高庄,或者纪滦村到邓杉家新棣庄的路,我不挑,我還给钱。

  毕竟捐钱啊,肯定他出一部分,官府出一部分,然后把路修好,岂不是美滋滋。

  柴尺哭笑不得∶别想了,若是可以,王知县恨不得把全县的路都给修了,咱们县哪有那么多钱,修西边那個桥都花了大银子。今年县衙裡大家补贴拿得多,還能修個重要的桥,都是因为你家两個作坊一個店面交税多。之前那個桥只是浮桥,太难走了,知县肯定挑重要的修。

  柴尺又补充∶我估计因为這件事請你吃酒的,让你好好努力,多贡献点税收。

  這样行吧,毕竟得到当地父母官的认可。纪彬笑道∶确实是個好消息。以后做事肯定更方便,這顿饭他請都可以。

  柴尺忍不住道∶過了年,我就能升副捕头,可太兴奋了。

  在其他地方,柴尺還能装作不在意,但在自己人面前直接讲了实话,二十五岁的副捕头,他真的很厉害。

  他难道還不能为這件事小小自得一下?

  大家听着柴尺自卖自夸,忍不住笑出声。但同时也为柴尺高兴,這确实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但是柴尺刚要說那句,這都是因为纪彬,话都沒說,直接刚空的杯子直接被引娘倒满。引娘道∶我替你說,這都是因为纪大哥!

  众人忍不住又笑。怎么人人都是這句话啊!听多了确实很别扭。

  不過听多少遍都沒错,因为這是大实话。

  因为纪彬,很多人日子過的都好起来了,不說要升副捕头的柴尺,就說引娘自己,也是全是因为纪彬才有了如今的日子。

  還有店裡那么多伙计,两個作坊那么多人,哪個不是因为纪彬。再說盘临县的洪玉海,還有春安城那么多作坊老板。

  就连纪彬年前收酸果都给周围村民带来额外收入,让大家手裡有余钱,可以让這個寒冷的年好過一点。

  别的不說,酿酒坊传出要招十几個人的消息出去,整個村子,乃至邑伊县很多人都有些激动,谁不想来纪彬這裡干活啊。

  来纪彬這干活,那都是要争抢的,听說已经无数肯做事的汉子在打听消息,只等着酿酒坊招工消息正式放出来。

  什么都可能骗人,但大家的态度可不会,若纪彬這裡不好,会有那么多人抢着来嗎?所以這句,都是因为纪彬,一点也沒错。

  纪彬却只是笑笑,他不在意旁人怎么說,他一直以来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让自己跟家人過得快活些。

  至于顺便带大家发家致富這种事,就不用提了。他只是個小货郎,哪有那么厉害。

  柴尺柴力他们在纪滦村玩到傍晚才回去,趁着天還沒黑,赶紧回邑伊县。好在大家都骑马,回来的速度加快许多。

  纪彬跟引娘送走众人,慢悠悠的带着狼大狼二回家。沒错,狼大狼二也跟着出来送客人了。一家四口看着倒是很有意思。

  回到家中,纪彬跟引娘把厅堂收拾好,天已经彻底黑了,外面還有演杂剧人的声音,听着可热闹了。

  引娘新鲜了一阵,但毕竟她去過春安城,如今倒是可看可不看。

  收拾好东西,就听纪彬道∶马上過年,咱们俩又要算算赚了多少钱了。

  又到算钱的日子了。

  引娘立刻道∶你别让我花钱了,真的很难。

  纪彬笑∶怎么就难了?

  引娘认真解释∶我经常在家裡,而家裡什么都有,根本沒花钱的地方,给我真的花不了的。她想要的东西杂货店都有,她去杂货店买东西谁也不会收她钱。所以哪有花钱的地方啊。

  纪彬還是笑,揉揉引娘脑袋∶好吧,不为难你了。要不要算账?

  好,我們算算今年挣了多少钱!

  上次算账,還是八月初,现在已经是十二月十五号。

  也可以說是今年的账,毕竟到年底,都不会再有什么收入,花的钱也不会太多。就是打赏些百戏游人,這也不值得几個钱。

  其实每個月都有记账,如今只是汇总一下看看,让他俩心裡有個底。

  之前算到八月份,那会手裡一共二百三十七两,扣掉给引娘的五十两,還有纪彬拿了三十七,。其实剩下的钱也就一百五十两。以這個为基础,开始算后面的钱。

  這個账目還是很清晰的。

  比较好算的就是邑伊县杂货店,每月差不多十两,到现在算是四十两。春安城杂货店更好算,基本就是皮货收入一千八百两。山货少一点,零散卖给熟客,一共七十八两。

  然后是酿酒坊,自八月以后,黄米酒每月出两千斤,扣掉成本,扣掉给裡长家的,到手的收入九十二两五钱。

  因为十二月跟一月不能送酒,所以提前把這两個月的酒已经送到了。等于五個月的酒,一共四百六十二两五钱。

  七千斤黄桂稠酒一样的算法,只是一月份的酒沒给,毕竟這酒保质期太短,基本上到手为整七百两。

  酸果酒收入二百六十二两五钱。

  最难算的应该是刺绣坊,但引娘的账目清晰明了。直接可以拿到数字。

  八月到十二月的收入,单单送去刺绣的纯收入一共是六百七十两。算上定制刺绣的一千五百五十两。還有王家刺绣三百两。再加上卖绣样的五千两!

  不愧是富贵锦绣。真的,太,挣,钱,了,啊!

  刺绣坊不显山不显水,一共挣了七千五百二十两银子。就算去掉那五干两额外人情钱,也有两千五百多两啊。這還是给了绣娘们高工钱之后的收入。說句夸张也不为過。

  但沒办法,谁让這是刺绣坊,這是春安城,乃至宿勤郡都缺的刺绣。

  算到现在,杂货店一共收入一千九百一十八两。酿酒坊一共收入一千四百二十五。刺绣坊一共收入七千五百二十。

  一年下来,他们竟然挣了這么多钱?!一万多?!

  而且都集中在下半年,下半年的刺绣简直太惊人了。

  引娘屏住呼吸,开始算他们花的钱。

  就算他们再能花钱,手头现钱還有九干两,都不算散碎银子,只算整钱啊。

  算上纪彬给了伙计们的福利,還有木炭年礼月钱红包。他们也還剩九千二百两。

  纪彬都有点惊讶了。竟然无意中赚了這么多?好家伙,差点成万元户。

  不知不觉,竟然赚了這么多钱?這還是酸果酒沒发力的时候。

  等酸果酒稳定了,纪彬总觉得离万元户会很近。

  不過這九千两裡,還要拨出一百多两出来,毕竟私塾才建到一半,還有许多房屋還沒开始建造。私塾总体建下来需要的价格比作坊還要高,毕竟這一建就要用很多年。

  像邑伊县的县学,建造花时一年多,建成县学所用的房屋六十间,一共花费九百两左右。县学房间要兼容藏书室,三礼堂,食堂,大量住宿,等等,所有要用的房间多。而且一個房间就要十五两左右,所以建造下来费用极高。

  乡下沒那么讲究,不用什么雕花梁柱,那一個私塾用的房间也需要九两左右。

  虽說不讲究,纪滦村的学生们也不用在這裡吃饭,可烧茶喝水总是要的,還有藏书室也要有,教室一两间,休息等候方便的地方也要准备。這些一共是六個房间。

  還有那條路,前边刺绣坊都有整齐的路,下雨天下雪天也不泥泞,娃娃们去的私塾怎么能沒路呢。

  纪彬跟引娘算過之后,心裡只有一個想法。电视剧害人啊!

  为什么看电视的时候,总觉得古代私塾有個小棚子就够了?原来出来私塾的课堂之外,還要考虑那么多东西。甚至還要做個专门的院子,這样也好约束学生们。

  怪不得沒什么人愿意在乡下建私塾,真的好贵,谁家有這個钱,直接把孩子送到县学不好嗎。人家县学修缮的還完善。

  反正总体算下来,约莫在一百五十两左右。

  這還只是私塾的建造费用,裡面桌椅布置,又是一笔钱。

  后面要建的客舍十间,费用较低,也要三两银子一间。

  這些房屋加起来,基本上需要两百两。

  之前已经拿出五十两给宣老爹,后面差不多再出一百五十两差不多。

  如果单独看建造费用确实很高,可要是跟自家收入一对比,所需的也就是零头而已。

  突然下心疼了怎么办!

  看来還是要挣钱,挣的钱多,花起来就不心疼。

  八月之前压箱底的钱是一百五十两,八月之后去掉平时的支出,到手裡是九干二百两。再去掉私塾房屋需要的钱,拿二百两平时用。

  剩下的九千两,又到了引娘手中。

  引娘都有点发愁∶咱们的钱這样多,放我這会不会不安全?九干两啊!

  若是让旁人知道了,能不心动嗎?放在邑伊县也是一大笔财富。

  纪彬指了指趴在火炉旁昏昏欲睡的狼大狼二。有他们在,谁敢靠近咱们家。

  這個倒是真的。

  狼真的非常敏锐,上次引娘被人围着,谁都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钻出来的,上来就那個人一口。不仅如此,现在人人都知道,他家有两头狼,应该沒有不长眼的敢靠近吧?

  狼大似乎听出来主人在說它,眼睛竟然睁出一條缝,然后继续睡觉。這么暖和的炭火,谁不想靠近啊。

  引娘点头,看着狼大狼二,就是感觉心安!

  九千两银子银票被引娘小心收起来,這是他们一年的收入,裡面不止有纪彬的努力,同样有引娘的。

  她翻過年才十六岁,但能把刺绣坊打理得那样好。

  平日裡那么多人,但矛盾却极少,账目更是清晰,這肯定是引娘的功劳。只是她不爱說這些,旁人也就不明白。但纪彬是明白的。

  看看酿酒坊就知道了,事情還沒刺绣坊那么杂,都出了几次乱子。裡长家负责的账目更是不能细看,哪有他们家引娘细心。

  门外唱喊人說了今日最后的吉祥话,他们也该休息了。

  虽說他们已经来了八日,但纪滦村的村人们仍然热情不减,毕竟一年到头只能畅畅快快看一次啊。

  有些人爱看变戏法,已经买了好几次票,看了五六遍都不觉得厌烦。

  确实,平时都是枯燥无聊地干活,突然来了项娱乐活动,谁会不沉迷呢。

  纪彬往外看了看,又道∶后日他们离开时会放烟花,到时候我們一起去看。

  引娘点头,她知道纪大哥又要回另一個房间了。其实她心裡是有不解的。

  她如今也接触了许多人,也知道夫妻之间不仅会睡一個房间,更会睡一张床。但纪大哥却不這么做。

  引娘不明白是为什么,但她本能愿意相信纪大哥。這個世上,最不会骗她害她的,就是纪彬。這点她還是很有信心的。

  纪彬出走房门,就听到引娘小声說了句∶晚安。

  纪彬笑了笑,在冬日的夜裡显得格外不同,也跟他平时的笑有些不同。可惜引娘沒有看到。

  再起来,人家百戏游人已经演了好几场戏,越是往后,他们表演的节目就越精湛越隆重。有场戏甚至用了十几個人一起表演,那舞枪耍棒,看着威风凛凛,让人一直叫好。還有扮做关公财神迎福的,各家也愿意给他们赏钱。

  刚开始村裡人還有点不舍得花钱,可是人家百戏游人做的就是這行,吉祥话如意话让你心满意足的花钱啊。

  纪彬跟引娘见此,這才沒大手笔的打赏。

  百戏游人们似乎也明白纪彬他们的意思,估计是怕村裡人不给赏钱,他们沒动力。现在进入正轨,也就不用可以多给钱了。

  看看這样的老板,也该他发财啊!

  今日也是演戏的第九天,不少连续剧情的杂剧,在今日也差不多演到高潮部分。各种說书的也该结尾了,所以纪滦村几乎家家都沒人,全都出来看表演了啊!

  等到明日晚上的烟火结束,今年的百戏算是演完。也正式进入過年時間。

  纪彬听着路岐人们的纳百福唱喊,心裡已经在期待明年的事了。明年赚的钱,应该会比九千两還要多吧?他会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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