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 59 章
在引娘买田地的时候,纪彬跟詹明,柴力,已经到了宿勤郡。這還是纪彬头一次過来。
只能說不愧是比春安城大两倍的宿勤郡,单這城门就极其雄伟,两侧的士兵更是多了一倍,神色威严,令人生畏。
进了前面之外,還是照常的瓮城,跟春安城一样,這裡都是战时囤积士兵的地方,看着十分开阔。检查了路引之后,也就放行了,只是多看了纪彬几眼。
毕竟他是邑伊县的人,路引却是从春安城开的,不過他在春安城有店铺,這路引也沒問題。
进来之后,纪彬才发现這裡跟春安城的不同。若說春安城繁花似锦,那跟宿勤郡一比,那真的不算什么。
毕竟一走进来,发现路上行人的衣着都要更整洁点,听說這裡的繁华,跟江南苏杭相比,也就差一点点而已。
看来這话果然沒错。
刚走进来,就有茶人過来迎。
這些人专门找外地人,帮忙介绍住宿,又或者介绍当地好玩的。
毕竟现在已经二月下旬,天气回暖,宿勤郡好玩的地方非常多,這裡的瓦舍更是比春安城的规模要大。
而這些茶人闲汉,基本上都会拉外地游客去那边消费。
若是稍有不慎,就会被拉到次等的酒楼裡,說不定什么不健康的事就会找上来。
大城市诱惑就是多。
但不管是詹明還是纪彬,自然直接拒绝。
詹明更是来過宿勤郡好多次,直接带纪彬去了之前住過的旅店。這旅店中等规模,关键是比较干净。
可在宿勤郡的住宿可比春安城要贵,他们三人三個房间,一共花了六百文。已经挺贵了。
好在不管是詹明還是纪彬,都不缺這個钱。而且要做棉花生意,那還要花大价钱。
来了宿勤郡之后,詹明又仔细讲了,宿勤郡的這個周家。
周家耕读传家,家中良田干亩,這种人家出来的叫寒门子弟,也叫庶族,就是比士族第一個阶级的。
以前周家有人在朝当官,可如今沒落了,变成了现在的寒门。古代的寒门跟现代的寒门,基本不是一個意思。
周家就是這么尴尬的情况,往上是士族,他们家现在沒有当大官的,暂时摸不到。往下是普通人,又或者商人,他们看不上。所以在宿勤郡還挺尴尬的。
好在周家出了個能人,如今不過十八岁,却慧似诸葛,两年時間,硬生生把沒落的周家经营起来。
如今又花重金請来会种棉花的焦农人。
若是能在宿勤郡附近种好棉花,那周家的地位必然会更稳固,就算沒有当官的,也能往上挤鸣
所以种棉花对周家来說很重要,他们也不会糊弄。
但是花那么多钱,来做一件可能会失败的事,就算是周家也不能承担。
毕竟听詹明话裡的意思,周家人员复杂,虽說现在是四十五岁的周家大房老爷当家主,但其他四五房的人虎视眈眈。
而這周家主能坐稳位置,靠的就是他的小儿子,也就是那個十八岁的能人。听說都喊周小少爷,周家生意也都是他過手。
所以去周家拜访,重要的就是這個周小少爷。种棉花的事,也是他主导。
纪彬点头∶他家怎么复杂,跟我們也沒什么关系,只要請来焦农人就行。
詹明同样点头,他们跟這些事一点关系也沒有,现在了解一下情况就行,剩下的事就看周家了。反正先把名帖递上去就沒错。
纪彬三人在宿勤郡安心住下,這事也不能着急。反正名帖都给了,等消息呗。
听說這次想去周家的人請焦农人的人家不少,毕竟种棉花的热潮是真的高涨。但周家也会筛选一下,把不合适的人拒绝,剩下的人才会請到府裡谈事。
纪彬他们送去名帖的第三天,终于有消息過来,說是周家小公子請他们到府裡喝茶。
纪彬跟詹明对视一笑,這机会不就来了。
去周家的时候,一共当场的還有五家,具体的纪彬也不认识,但听口音,应该就是宿勤郡下面各城县的,目的都是一样,那就是想学种棉花的手艺。
這种时候也不能說周家跟焦农人拿架子,而是想要学手艺,就要有這种态度。
放在现代来說,你去哪個地方学技术,不要客客气气的?更别說這是南军国顶尖的种植技术了。
现代去学個烤面筋都要交几千块钱,所以纪彬很理解周家跟焦农人为何這样谨慎。
如果還不能理解的话,你可以想像一下,自己要去其他城市学最尖端的高新技术,你就算准备大把钞票,也不一定能买得到。
都是一样的道理。
更别說,這是古代的种植技术啊,如果不是汴京那些人威逼,焦家根本不会把技术放出来。毕竟這是他们苦心钻研出来的研究成果。
你会把自己研究几年,十几年的研究成果直接分享给不认识人的嗎?不会吧。
所以现在场面尴尬是很正常的。
周家偏厅裡,上面坐着的正是周家小公子,看着脸色发白,身体羸弱。
旁边则是轮廓分明,满脸络腮胡的焦农人,焦农人一脸不耐烦,可见不是個脾气好的。左右两侧坐着七八個人,一共是六家来学种棉花技术的。
纪彬跟詹明就在這七八個人当中,客气地朝周家小公子打招呼,对焦农人更是客气。
周家小公子也对焦农人客气极了,不论說什么都点头称是。
看看這对技术大牛的态度,真羡慕啊,自己怎么就沒学個种田技术呢。
纪彬心裡一边感慨,一边跟人应和,那周小公子忽然道∶這位纪老板是邑伊县的嗎?
纪彬对上周小公子的目光,他俩年龄只相差一岁,是在场最年轻的了。
但两人在众人心中却有些不同,周小公子不用說,在周家這么复杂的地方都能斗出来,自然不是什么普通人。
而這個纪彬却是不认识的,不知道他是从哪裡冒出来的人。
纪彬笑∶是了,我是邑伊县纪滦村人士,周公子跟邑伊县有什么渊源嗎?不然怎么突然提起這件事。
周小公子像是想到什么,随意摆摆手∶都過去了。
這只是個小插曲,今天最重要的事,還是請焦农人教导种棉花。
当然不是這么教,而是請焦农人到实地看看,怎么育苗,怎么栽种,怎么灌溉,這都有一套的。普通人上手肯定不行。
等周小公子說完场面话,焦农人才沒好气地开口∶在内地种棉花可沒那么简单,经我观察,宿勤郡大部分地方都不适宜种棉,宿勤郡南边的地方就不用考虑了,雨水多,气候温和,太阳少,基本是种不成的。也就北边有些希望,也只是有希望,土地跟水源也极为重要。
焦农人說了不少,在场的人有人听得懂,有人听不懂。
詹明就属于听不懂那個,纪彬使了個手势,让他稍安勿躁。
邑伊县就属于宿勤郡的北边,是在焦农人口中较合适的地方,至于水源,那自然是有的。看来他选的那块地果然沒错。
最后焦农人认真道∶這种棉花不是個简单的事,我們焦家其实在鲁地种了五六年,這才摸索出来一些经验,除了去年之外,年年都在吃老本,這棉花种子的钱,育肥的钱,還有土地,灌溉,每年花费不少。而且我也是头一次在宿勤郡种棉花,能不能种成,我不敢保证。
什么时候能种成,那也不好說。
焦农人讲完,在场的人脸色都有点不好看。
但這却是大实话,這世上沒有稳赚不赔的买卖,若是真的种棉花就能挣大钱,這天下不就疯了?那谁還辛辛苦苦做别的事?
這事有风险,有难度,挣不挣钱不好說,但出钱是一定的。
焦农人虽然脾气不好,但把事情利弊讲得很清楚。而且现在听来,总是弊大于利的。
也是让過来的人想清楚再做,省得因为棉花赔钱,再找焦农人麻烦。
纪彬倒是不在意焦农人的态度,反而觉得能把事情提前說好的人十分难得,听起来也比较靠谱。
這些话說完,這些人也就散了,让来的人考虑清楚,若是确定做种棉花,那再给周家递消息。
等纪彬跟詹明出门,两人直接去了附近的酒楼吃饭,边吃边聊在周家的见闻。
詹明感慨道∶之前只知道种棉花挣钱,也沒想過這么多麻烦事。說实话想了,但沒想這么深。但焦农人說的话,纪彬也是讲過的。看来找纪彬合作果然沒错。
纪彬点头∶种田就是很麻烦,還是新品种,說实话,如果真的想做棉花生意,先做好头两年只投入不回本的打算。
這话让詹明一惊,甚至让准备上楼吃饭的周小公子跟焦农人一惊。焦农人原本想上楼看看是谁在說话。竟然說到他心坎上。
周小公子却拦着他,轻轻摇头,竟然在這旁听起来。
他们聊完事,也已经晚上了,周小公子自然带着贵客去附近吃酒,沒想到意然听到這么有趣的话。
詹明道∶一两年只投入,不回本?
纪彬点头,认真道∶你知道果树嗎?就拿边域的葡萄树来說,第一年种下去,大概率是不结果的,第二年第三年才开始生产,這都是一個道理。
做棉花买卖,挣得不是一时的暴利,而是长久生意。第一年种下去,可能会颗粒无收,,或者顾不上成本,這些都正常。纪彬继续道,那句话怎么說,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也要给棉花种子适应的時間,培育成适合咱们這的种子才行。
基本上就是,挣快钱的话,這不是好办法,按下做棉花买卖,才有出路。纪彬倒是不怕投进去的成本,就看詹明怎么想了。
其实詹明心裡明白,但他以前只觉得种棉是個热潮,毕竟汴京那边都在跟风。
但经過纪彬分析之后他才发现,跟风不是件坏事,但是件需要冷静的事,在這场狂热当中保持镇静跟冷静,才是立足之本。
基本忽然发现自己跟纪彬的区别。
同样的追种棉热潮,可自己真的是一股脑地追,纪彬却是认真思考利弊,還做了长久的打算。
纪彬道∶你也别慌,我觉得這买卖是能成的。对了,若是真的想做,還要给周家多少钱?我记得周家請人花了九千两银子?
毕竟周家花重金,又花精力請来的人。
根本不可能让他们白嫖啊,知识付费這一点問題都沒有。
其实就是周家把請人的成本摊到其他人身上,這样還能减轻自家的压力。
詹明道∶一家一千两,這钱直接给焦农人,周家不碰,等咱们交完钱,周家补全剩下的九千两。
听完這话,纪彬震惊了∶這周家也太损了吧,到底准想的损招?
就差想空头套白狼写脸上了。
而且也沒人敢指责啊,毕竟确实给的九千两。焦农人现在人都都宿勤郡了,還有什么办法。
這又不是现代,买张机票火车票直接开溜,這裡山高皇帝远,就算回鲁地,那也要有人同行,有人送的。
否则這路上可是千难万险。
纪彬嘀咕道∶太损了,就沒见過這么损的人。
焦农人直接笑出声,引得纪彬跟詹明,柴力都看過去。
只见焦农人跟后面一脸尴尬的周小公子一起上楼,两人表情不一样,但他们显然听到纪彬網刚說了什么。
纪彬罕见地有些尴尬,果然背后不說人,這不就被逮到了。
好在他面子装得過关,似乎刚刚什么都沒发生一样,甚至照常向两人拱拱手。他這副坦然地模样,好像真的什么事都沒有。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詹明也跟着拱手。
這样一来,周小公子想发作都沒办法,毕竟背后說人不太好,但背后听别人說话,同样不太好。大哥不說二哥,都差不多。
纪彬笑道∶好巧,周小公子,焦先生,要不要一起用饭。
按理說這两人肯定会拒绝,毕竟大家還沒合作呢,要是让其他准备合作的人知道了怎么办。但周小公子竟然直接坐下来,显然有些置气。
毕竟他也知道自己這事办得不地道,可那又能怎么办,毕竟花那么多钱若是办不成事,他爹的家主位置還稳嗎?
還不如先降低损失,能种出来最好,种不出来明年继续,也能少赔点钱。不過毕竟是早慧的周小公子,很快就调整好情绪,跟大家客客气气吃饭了。
而纪彬已经让店家多准备几個菜,显然早就把那件事揭過去,当作什么也沒发生。
可白日裡脾气不好的焦农人此时对纪彬却和气不少,并且问道∶方才我听你說,這种棉花,前一两年不收获也可以的,你真是這么想的?
提到正事,纪彬点头∶确实如此,当然了,能一年种成当然最好,我說的是最坏的打算。
焦农人叹气∶若是都有你的這個想法,那就好了。
這是种田,是一年到头辛辛苦苦伺候庄稼,又不是一夜就能长好的东西。
自从棉花火热之后,他家挤满要学技术的人,可大多都心急如焚,恨不得现在就种上,明天就开花结果。
他们是农人,不是神仙!
所以焦农人脸色一直不好看。
来了宿勤郡之后,发现這周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說好的给九千两学种棉花,然后呢?后面竟然用了這样的损招,不仅自己要学,還招了其他家的人一起学,大家一起凑這九千两银子。
若是早知道這样,他估计也不会来宿勤郡。
现在說什么都晚了,焦农人自然会做好自己的事,尽量让所有出钱的,都学到怎么种棉花。他這边会尽力,至于出来的结果,那也不是他一個人能控制的。
不過焦农人发现,這個年轻人倒是裡面最靠谱的一個。
纪彬笑着道∶种东西靠人靠天,這谁也不好說,先尽力,再看天,是不能着急的。但我家选的那块地,土层够深,而且长時間沒人耕种,土地肥力也不错。最重要的是,旁边就是水源,现在是初春,水流還不大,若是等到夏季就是條两米宽的小河。有河水在,灌溉就不是問題。
纪彬越說下去,焦农人眼睛越亮。
如果那块地真的像纪彬說的這般,可太适合种棉花了!只是不知道位处何地。
不等焦农人问,纪彬就道∶我家在邑伊县,算是整個宿勤郡偏北的位置,日照充足,夏冬時間长,但棉花四月下旬种下,七月八月收获,刚好是日照最好的時間。
等纪彬說完,焦农人立刻握住纪彬的手∶我不收你的钱,到时候一定会去指点你家种棉花的!
焦农人话音落下,就听周小公子轻咳。
不让纪彬给钱,那他们家就要多给啊,一千两呢,虽然对周家来說也不多,但谁愿意亏钱呢。最重要的是,让纪彬开了這個头,岂不是更多人都要私下找焦农人?那他们周家岂不是很丢人。
纪彬笑∶沒关系,给您钱是应当的,您家辛苦研究出来的方法,若是不给钱,那是我們有愧。
可以,這小子還算懂事。周小公子看向纪彬的眼神变得不同。
焦农人忍不住道∶你也种過棉花嗎?我见你說得很有道理,甚至细节上也不错,特别是临近水源,還有日照充足。這可是棉花最重要的。
水源保证土地的湿润,日照保证开花漂亮。那样种出来的棉花会漂亮。
边域那边的棉花保暖又好看,就是因为日照的原因。
内地的棉花品质沒有那样好,但平常用是足够了的。
反正纪彬选的這块地就已经很不错了。
焦农人越听,越觉得纪彬是懂行的,要知道现在棉花对中原人来說還是新鲜玩意,纪彬竟然能這样懂?
他是不是种過棉花啊。
纪彬笑,含糊道∶只是多看了几本书。
只是以前上学学到的知识点而已,幸好努力回想之后记起来了。
在詹明给他送那么贵重的棉被之后,纪彬基本上明白詹明的想法,从那时候就在考虑棉花的事。到了春安城,发现事情真的跟他预料的差不多。所以才会那么果断的来宿勤郡。
而這一趟显然也是有好处的。毕竟這個焦农人是真的懂。
纪彬也有试探的意思,若是花一千两银子,請了個什么都一知半解的人過去,他岂不是成了冤大头。
那就沒意思了。
现在看来,這位焦农人确实有两把刷子。
他们二人越聊越投机,显然就算沒有周家,焦农人也会帮纪彬的忙。而且纪彬還要主动给钱,這样的人可太少见了。
說着說着,纪彬大致讲了邑伊县的位置,又听周小公子嗤笑道∶我两三年前去過一趟邑伊县,你们邑伊县现在的治安怎么样?
治安?
纪彬有些疑惑,不過从這位周小公子头一次听到邑伊县的时候,语气就很奇怪。這裡面是不是有什么事?
本沒有什么菲贼
纪彬看向周小公子,笑着道∶“治安還不错,我們王知县治下有方,县裡基本沒有什么匪贼。”
那可不巧,我收账路過你们邑伊县的时候,正好被人劫持,最后若不是我多說了两句,只怕人都要留在那。周小公子直接道,看来也是我不巧,正好碰到那群贼人了。
纪彬笑,两三年前?
那时候他還沒来呢,原本又是個不出去的,怎么会知道那时候邑伊县的情况。
不過說着說着,周小公子也沒那么大火气了,他平时還是十分冷静,不然也不会在周家当家做主。
只是刚刚被纪彬戳穿自己的主意太损,一时有些生气。
毕竟說其他的也就算了,正好說准他的心思,有点恼羞成怒的感觉。
那句话怎么說来着。谎言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快刀。
周小公子就是被真损的真相给刀到了。
纪彬倒是也不介意,毕竟人家大家公子,脾气不好,倒是也正常。
等周小公子火气消了之后,這才道∶不過也都是之前的事了,那些人拦路要钱,好像還收货郎们的保护费,最后我给他们出了個主意,让他们去春安城进货,然后统一卖给货郎们,赚其中差价,总比天天收保护费强。
還沒等周小公子說完,詹明,柴力,包括纪彬,都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這眼神裡都透着奇怪,就连焦农人都看出不对劲。
纪彬震惊道∶出主意的竟然是你,当初拦你路的人,领头的是不是叫李老二?
周小公子疑惑∶你也知道他?也是,他那买卖能做得长久,都是一個县城做生意的,知道他很正常。
這可太正常了。
纪彬失笑,连柴力都忍不住道∶竟是无巧不成书。詹明点头∶原来還有這层渊源。
他们這一說,周小公子更是惊讶。
等听完纪彬的话,這周小公子還有焦农人,神色跟他们一样了。
谁能想到,纪彬就在李老二手下买過东西,然后又因那李老二做事不地道,压榨货郎们,被纪彬设计赶走。
纪彬成则了邑伊县的最大货郎。那生意做得比李老二强了不止百倍。更是把杂货店的分店开到春安城。
而李老二当货郎头头的主意,竟然是周小公子出的?
当时纪彬就听說過,是有個能人给李老二出的這個主意,沒想到出主意這人竟然是周小公子?
還真是巧啊。
但当时纪彬就想過,以李老二的能力,怎么会想到做货郎买卖。如今算是真相大白。
可惜那李老二只会了一招半式,之后自然经营不下去。
现在听說都不在邑伊县了,毕竟他们在邑伊县也待不下去,若是想去杂货店找事,也要看看柴尺手裡的捕快刀。
這事說完,周小公子倒是有些歉意。
他也沒想到,因为自己竟然会让那些货郎们受到牵连,還好有纪彬在,否则不知道多少人要因为自己那個主意吃不上饭。
纪彬见周小公子的表情,也只是笑笑。
不管這位是不是真心的,但能做個姿态出来,已经不错了。
经過這事,饭桌上的几人倒是亲近不少,毕竟也算個缘分。
焦农人则见缝插针地跟纪彬讨论怎么种棉花的事。可纪彬知道的真的不多啊。
最后被问多了,直接說他家還有個酿酒坊,到时候還能用酒糟做肥料。這话一說,焦农人眼神显然更亮了。酒糟经過简单处理,那肯定能做肥料啊。
如果可以选,他恨不得现在就去纪彬家裡种田!他喜歡种田!他喜歡种棉花!
等纪彬,詹明,柴力回到旅舍当中,下意识一笑。
這桩生意,成了。
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先给焦农人五百两定金,他会给一份怎么犁地的文书出来,要按照焦农人的方式,把纪彬家的田地全都犁好,等到四月的时候,会送四百亩地所需要的种子,這种子当然需要另外给钱。
到四月中旬的时候,,焦农人会再由周家人亲自护送到邑伊县,实地指导,从土壤,种子,肥料,灌溉,捉虫。
全部都教导一遍。
但是四月下旬的时候,焦农人必须回宿勤郡教导周家。毕竟周家出钱出了大头。這点纪彬跟詹明也理解的。
除了纪彬跟詹明之外,還有三家也给了银子,应该是有两家感觉承担不了损失,所以退出了。
不過就算只剩四家也够焦农人忙的了。
现在是二月底,从现在开始,他就要在指点周家,還有其他四家。先把犁地的方式给到四家,已经是最节省時間的方法。等到种子到了的时候,焦农人就要辗转到這四家裡指点。
不過說起来给纪彬家安排段時間,竟然還不错,仅次于周家的時間了。
毕竟四月底耕种,四月中旬去纪滦村那边,甚至能亲自动手,让纪彬這边的人学得更好。估计也是焦农人自己的私心了。
就算是這样,其他几家也是沒有怨言的。
毕竟种棉花是個稀罕物,他们几家也做好了慢慢种植的准备。
再說,直到棉花七八月份收获,焦农人一直会在宿勤郡,有什么問題都可以随时請教。大家還是放心的。
可纪彬還是感慨,让焦农人這個技术大牛来回奔波,還真是惨啊。不然怎么說周家太损了呢。
估计是知道纪彬的想法,周小公子甚至還看了纪彬几眼,显然不要让他乱想。
不過周家对焦农人的态度也是非常尊重,估计不管焦农人去哪,都会派人尽心服侍,尽力做到最好。
办完這些事,纪彬跟詹明终于松口气。
詹明甚至有些愧疚,他只是想赶赶种棉热,也知道這裡面的事情肯定很多。沒想到竟然如此复杂。
跟焦农人几次交谈下来,詹明发现,若不是有纪彬在,可能他也是打退堂鼓之一,毕竟种棉花這個买卖沒有一定精力,真的很难做下来。
還好還好,有纪彬在。他那两床棉被就是沒白送。
可詹明知道,這份生意裡面,自己只起了個牵桥搭线的作用,虽然给焦农人這五百两裡有他-半,但最终的谈生意,還有种棉花,都是纪彬這边的事。
等回去的时候,纪彬安抚了詹明的情绪,开口道∶现在你的事情是不多,可等到棉花开花结果,還是要靠你去卖啊。
毕竟不管以后的棉花会怎么降价,可這几年裡,定然不会便宜。别說邑伊县,就算是春安城能消费起的,也不是很多。
估计還是要靠詹明的人脉,把东西卖到汴京跟苏杭,那才是贵重物件的最终去处。
所以詹明能做的事,真的還有很多。
詹明放下心,但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大家都喜歡跟纪彬做生意,這不仅是心裡上踏实,什么地方都踏实啊。
之前他跟纪彬的生意只是香料的买卖。但這东西销量不多,所以沒什么真切的感受。毕竟不像老陈那样,跟纪彬合作密切。
這让周家自然满意,对焦农人去纪彬那边的時間安排也是最好的。
毕竟以焦农人对纪彬的看好,若是私下谈了,那周家也只能捏着鼻子当沒看到。這就是纪彬守信誉的地方。
而自己也是,毕竟他這一趟下来,基本上什么也沒做,只是去周家送了名帖,剩下時間跟柴力一個作用。
不对,连柴力有用都沒有。人家柴力這個大汉看着還有威慑力呢。
但纪彬同样沒有抛下他,自己去做生意。這种合作伙伴,谁不信任呢。
詹明走南闯北,见過许多人,自然更喜歡跟纪彬這样的人一起合作。
有信誉又有义气,不仅能当合作伙伴,還能当兄弟。沒看到周小公子都对纪彬十分佩服嗎?
不管怎么說,這次的合作是成了的。
纪彬现在也是准备回邑伊县看看,也该提前做做准备。這是他投资最大的一次买卖,肯定是上心的。
而且私塾跟家具应该已经都做好了吧,要赶紧开始上课了!不然万秀才那边估计都要等着急。
還有村裡一群等着上课的孩子们,都在等私塾啊。
纪彬跟柴力二月十四出发去春安城办事,又在春安城待了五六天,出发去宿勤郡。
到宿勤郡的时候,都已经二月二十三号,這裡办事又耽搁几天,估计到邑伊县纪滦村的时候,都要三月份了。
所以這一路快马,尽量早点到家。
就算紧赶慢赶,纪彬跟柴力到纪滦村的时候,已经三月六号了。
這一出去,竟然去了快一個月。纪彬跟柴力都有些感慨。
但纪彬心裡想的确实,他真的好想念高铁啊。但凡有個高铁,不对,火车都行,都不至于這么奔波。
话是這样讲,有马已经方便许多了。
柴力骑的那匹马已经還给邑伊县租马的地方了,這二十天下来,单是租马就花了一两银子,好想给柴力也买一匹啊。
纪彬出去了二十天。這二十天裡也算发生了许多事。
先是引娘从黄夫人手中买下黄沟村的良田,听說把黄夫人气得够呛。
但引娘已经在找人开荒了,毕竟那是许久沒人种過的荒田,不管要种什么,肯定要开荒,肯定要先翻翻土。
然后新的一批酸果酒做成,因为现在是春天,天气温度低,一批酸果酒酿成需要十五天的時間。所以等到二月二十号,最新一批十九斤的酒才酿成。
纪彬给引娘写的信裡面,也安排了這些酒的去处,那就是送到春安城杂货店十五万斤,剩下的放在邑伊县的杂货店。
不收订单,谁先去谁先买。
当然了,陈家跟平喜楼,還有段家酒肆除外。
纪彬路過春安城的时候,顺便收走這十五万斤的酒钱,一共是一千一百二十五两。纪彬留了五十两给徐杰,当作日常支出,该发月钱的时候徐杰发月钱,然后带着钱继续回家。
酸果酒的潜力果然沒让他失望。
他到春安城的时候,這十五万斤酒已经卖完了。
当然了,這是刚开始,所以销售速度非常快,以后就会慢慢稳定下来。
纪彬這次一趟回家,几次的酸果酒钱,就已经收了一千六百两,基本上是十六万的全款酸果酒钱,還有十一万的尾款钱。
至于黄米酒跟黄桂稠酒一共九百两,刺绣五百两,這些都是每月固定收入。当然了,這些還沒减掉给其他人的分成跟成本。不過荷包自然是鼓鼓襄囊。
早知道就不用引娘寄那五千两了,這些钱都够用的。
毕竟给焦农人的五百两裡,纪彬跟詹明一人一半,也才出了二百五十两银子。
纪彬一边骑马一边算账,心裡觉得自己竟然开始飘了,二百五十两都觉得少?不是去年买纪文山沙地的时候還缺钱那会了。
沒记错的话,去年买纪文山的沙地,還是问老梁,詹明,老陈他们借的钱。他们還抢着過来付账。
若不是经了這事,可能他们之间的关系還不会這样好。
等到纪彬跟柴力回到纪滦村,两人同时松口气。
這一出门就是二十天,谁受得了。
但就算纪彬不在家,不管是酿酒坊還是刺绣坊,都被引娘打理得很好。有时候酿酒坊有問題,也会找引娘商议。
毕竟她可是纪娘子。
当然了,学還是照常上的,不论是纪彬還是荆夫子,這点意见很统一,引娘上完今年的课就能毕业。
所以该学的东西,该写的作业,一样都不能少。引娘可以說是整個纪滦村最忙的小娘子了。不对,算上男人们,她也是最忙的。
两人一回来,立刻有人去刺绣坊告诉引娘。
引娘也几乎小跑着回来,总觉得纪大哥這一趟跑下来,竟然瘦了许多,也许是身量又高了?引娘急忙让人去烧水做饭,让纪彬跟柴力先洗個热水澡,然后让他俩好好休息。不论有什么事,等休息之后再說。
他们两人自然不会推脱,骑了這么久的马,真的很累。
纪彬洗澡吃過饭后直接睡着。第二天早上才慢悠悠起来。
還是回家好啊,出去做生意可太累了。
纪彬起来的时候,引娘已经在准备早饭,狼大狼二也沒出去,這会在纪彬脚边撒欢,
早餐已经摆在院子的石桌上。
他出发去春安城的时候,那会還在屋子裡吃饭,毕竟天气還有点凉。但现在都三月份了,天气已经渐渐转暖,還是院子吃饭舒服。
不仅是引娘在,引娘她爹宣老爹也在。今日定然是有事要說的。柴力自然也坐下吃饭。
要說的事大家也都知道,那就是私塾已经建好了,甚至裡面的家具都摆好了。
纪彬离开家之前找徐木作定做的家具被送過来,引娘安排着放进私塾,自家的家具也是引娘张罗着换的,根本不用纪彬操心。
昨天他回来的时候就发现這一点了。
看看,他家引娘就是厉害,如果换成不省心的,估计還要纪彬回来再收拾。
而宣老爹還有另一件事要說,现在盖的客舍是沒問題的,在私塾后面第三排的位置,直接盖到酿酒坊客舍那边,基本能连成一片。
這次的房子比之前要好些,就是两间房圈成一個院子,方便一家人搬进去。這都是小問題,宣老爹吩咐人搞定就行。
但现在最重要的是,砖瓦都涨价了,比之前的成本要高。宣老爹必须跟纪彬讲一下。
纪彬也有点疑惑,怎么突然就涨价?裡面有什么原因嗎。
宣老爹道∶年后,咱们附近什么都在涨,倒不是砖瓦行故意的,而是生意确实好起来。不管纪滦村在盖新房子,堰河村,隔壁的黄沟村有两家,還有其他村子,好几家都在盖砖瓦房,所以這些材料自然涨价。
原本三两可以盖一间客舍,现在要三两四钱,直接涨了四钱银子的材料钱眼人工钱。十间客舍已经盖好两间,這两间還是一间三两银子,后面都要涨价了。
是的人工也涨了,毕竟周围盖房子的人多,不少人家都在請。工匠甚至出现供不应求的情况。有的人家给价钱還高。
纪彬点头,這情况他了解了,但也正常。毕竟求大于供的时候,涨价很正常。
這种属于市场正常的涨价,虽然沒在他预料之内,但是完全可以理解。
你家挣到钱之后,不会盖房子嗎。肯定会吧。
而且选在年后三四月份也正常,毕竟這会刚刚播种完,去年挣了不少钱,今年自然要修修房子。他家還新打了家具呢。
之前附近的猪羊吃涨价,這是一個道理。
毕竟大家生活好起来,物价肯定稍稍涨一点,只要不夸张,那就是正常的。当然了,黄家那种情况還是少见。
宣老爹对這些涨价提前跟他讲,這是好事。
宣老爹說完之后,看着引娘跟纪彬的表情,发现不会女儿還是女婿,似乎对涨价四钱這個事根本不放在心上。
他原本以为两人都会惊讶。可现在看来,似乎完全沒有?這可是四钱银子啊。
别說纪彬了,就连引娘都不知道她爹是這么想的。
纪彬笑着道∶沒事,该买還是要买,只要不是恶意抬价就好。纪彬安抚好宣老爹,谁能想到,他家這生意,已经影响周围的物价了。可见大家手裡的银钱是真的多了。
但這些都不要紧。要紧的是,這私塾要开了啊。要让村裡的孩子们赶紧开始读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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