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有病 第113节 作者:未知 她却沒听见似的,還目怔怔地盯着人。看得文溪后背渐渐冒出点冷汗,歪着眼打量她,“三姨奶奶,睡着去吧,啊。三更半夜的,你這么瞅着人,跟闹鬼似的。” 妙真听见個“鬼”字,整個人便似回魂,眼睛射出凶光,“你是鬼!你是鬼!我躲不掉了,躲不掉了,我要跟你拼了!索性跟你拼了!” 說着跳起来要掐文溪的脖子,文溪忙喊一声,“杀人啦!”便掉头向外头跑。妙真也往外追,韵绮也领着两個小丫头赶出去。 這一闹,把歇下的众人都惊动起来,打着灯笼赶到甲板来看。就看见文溪在阑干旁和妙真拉扯不下,妙真只管拽着她的腕子发狠嚷,“我要吃了你的肉,啃你的骨头,我要吃你的肉,啃你的骨头……” 众人正要赶上去拉开,說时迟那时快,妙真一口咬在文溪胳膊上,痛得文溪一声大叫,使着吃奶的力气回头猛推她一把。只听“扑通”一声大响,妙真翻出阑干掉了下去。 顷刻间大家都慌了神,忙跑来扶着阑干朝下看,七八盏灯笼悬空着照着,照见黑魆魆的水面上翻滚着白花花的涟漪,渐渐趋于了平静。须臾有個管事的男人大声嚷起来:“快!快跳下去捞人!” 但听“扑通”数声,两艘船上跳下去供六.七人,众人纷纷把脑袋扎到阑干外头去盯着水面,不一时冒出個头脑,把脸一抹喊道:“沒有!” 那管事的便举着灯笼朝那船上招手,“快!凡男丁都跳下去找!” 水上乱了半夜未果,赶着天将亮时,一位管事的忙往城内去告诉传星。传星听见乱了心神,由亲戚全大人府上又借调了数十人骑马赶回码头。此刻天色大亮,橘红色的日头照着水面,到处是一圈一圈杂乱的金色涟漪,仍有人在水裡搜寻。 几條栈道上都站满了人,所泊船只上也皆是人头攒动,一时议论纷纷,“是什么事?” “有人掉到河裡去了。” “是谁啊?” “瞧,就是那條船上的人,像是那家官人的一房小妾,听见他们家下人喊‘三姨奶奶’。” “看那船,想必是大户人家,那么些個下人。人怎么掉下去的?” “听說是两房姨奶奶打架,打到外头来,一個不留神把另一個推下去了。也不知是什么人家,竟讨得起三房姨奶奶,想必是家阔人。” “我看不是不留神,就是存心的也未可知。你们想想看,這大户人家裡头争风吃醋的事多着呢!我看是活不成了,一個弱女子,就是沒溺死也冻死了,這么冷的天。” 不一时传星走到栈道上来,早是满头急汗,一面吩咐亲戚家的下人跳下水去找,一面心急如焚地登船,步子踏得“咚咚”响,打急鼓似的,叫着管事的回房问话:“找到沒有?” 那管事的男人忙跪下去哭着回禀,“昨晚上刚掉下去就有七.八個人下水去捞,也沒捞着。今儿天刚亮,又叫人下去找,找到這会儿還是沒找着。二爷,昨晚上水底下有暗流,人恐怕是给暗潮冲走了,只摸上来三姨奶奶的一件衣裳。” 是一件鹅黄短袄,摸上去還是湿漉漉的。传星紧攥在手裡,忽觉痛心,转问韵绮,“到底是怎么掉下去的?!” 韵绮早哭得两眼通红,嗓子也哑了一半,抽抽搭搭地把昨日妙真如何受凉,如何带出疯症,又如何和文溪拉扯等事细细說给传星。传星听后半晌不作声,后来才沉着嗓子說:“先找人要紧。” 如此二十来個男人在河裡摸到晌午,冻得浑身骨头疼也沒捞上来人。传星攥着阑干盯着河面看了一上午,脸色给风吹得铁青,手攥得麻木,心也像是吹僵了似的,由最初的慌乱无主渐渐冷冻了周身,只管不断吩咐歇過气的人跳下去找。 适逢如沁坐着马车赶回码头,水面上的乱不必去說他,只登船一看,甲板上到处瘫软着精疲力尽的几個小厮,一個個冻得嘴皮子发白浑身打抖。有两三個软绵绵地拖着身子爬起来,還待要翻出阑干往水裡跳,如沁忽然喊住:“别找了!” 传星扭過头来,如沁见他脸色苍白,人也有些恍惚,眼睛裡聚不起神。她便走到跟前劝,“别找了,一晚上都沒找着,這会难道還能捞起来?你只管她那條命,這些人的命就不是命了?你看看他们,一個個哪還有力气?你再叫他们跳下去,沒准就有人爬不起来了。” 他怔了片刻,转身往妙真那屋裡走进去,丢下话给管事的,“派人进城去衙门裡叫人来找。” 那管事的看了如沁一眼,如沁摇了摇手,也跟到屋裡去。 夫妻二人坐在椅上,半日沒說话。太阳慢慢爬进窗来,又收出窗去。槛窗大开着,外头乱哄哄的声音似乎一层一层地在剥减。凛凛的风却是“呼呼”往屋裡灌,吹得人骨头发僵,牙关打颤。传星只顾把脑袋低着,眼裡渐渐有泪落出来。 倒吓着了如沁,她同他成婚几年,从未见他落過泪。她心裡一时五味交杂着启口,脸上不带什么情绪,“怨只怨她自己命不好,偏有那么個病。你今日留住她,来日也有這一朝。起先我就劝過你,這样疯疯癫癫的女人娶回家来做什么?你偏不信,還怪我吃醋。” 传星耳朵也是麻木的,似乎沒听见她的话,更不能听见窗外弱下来的嘈杂。也许外面的嘈杂根本就归于平静了。 他只听到他自己脑子裡嗡嗡在响,吵来吵去都是妙真的声音。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他到此刻也不能相信妙真是淹死了這事,甚至开始怀疑這一切是個阴谋。 按韵绮說的,妙真昨夜是因为发了疯,和文溪拉扯间跌进河裡的。听起来合情合理,可她早不发病晚不发病,为什么偏在他不在船上的时候发了病?太巧了,巧得让人感到一片沮丧。 他忽然“吭哧”笑了声,人无力地靠到椅背上,面颊上的泪凝干成了一点痕迹,像落的灰。他把面孔向上仰着道:“她是故意的,她一定是在骗我。” 如沁睐目看他,当目光碰到他凝成了灰的泪,感到点刺痛。不過很快就有一丝痛快从她心裡生起来。她的丈夫原来也是会伤心的,她又为這发现觉得悲哀。 “她肯定是私自跑了,不想跟我回京城去。”传星把這前因后果联系起来,成了判断。但他又为這判断矛盾和难堪。 他也只敢对自己說的话半信半疑,既怕妙真死了,也怕她仅仅是不情愿待在他身边。沒能驯服一個女人的爱,這在他是一种失败。然而她要是真死了,在他又很心痛。他一时定不了想法,思绪不停摇摆。 隔了半日,睫毛上粘的泪星终于也被风吹干了。他又喃喃道:“叫衙门裡派人来沿岸去找,不管是活人還是尸体,总是找得到。” “還找什么?”如沁淡淡地瞟他一眼,“這么些人找了一天一夜也沒找到,尸首早不知给冲了到了哪裡。” 她顿一下,勾着唇笑,从沒有觉得自己对他說的话具有這样沉重的分量,“如果她沒死,是自己跳河跑了,那闹到衙门裡,也叫人家看看,你历传星多么风流倜傥的一個男人,却叫個妇人家给愚弄了。一個无依无靠的女人,情愿冒死跳河,也不愿意跟着你回家過那荣华富贵的日子。传回京去,恐怕是风月场上最有意思的笑话了。” 传星干涩的眼睛朝她看来,半晌未吭声。想不到最懂得他的還是她,不枉和她做了這几年的夫妻。 沉默一阵后,他沒奈何地笑了笑,一脸萎败的神情,“我晓得她会跑到哪裡去。等回了京,派人到嘉兴去打听。” 如沁默了会,鼻管子裡笑哼了一声,“好啊,她要是活着,也不急在這一时三刻,天涯海角都能找得到。” 可天涯海角,那太遥远了。她不怕。她知道只要耽搁過這一程子,回到京城,他未必還有此刻這份悲痛的心情记着去找妙真。 她在心裡暗暗算了一遍,此番回去,先是节下,忙着会亲访友。历家在京城有太多太多的亲戚朋友,多半都是官贵人家,应酬少不了。好容易忙過這一节,就该往朝中去述职。他外任這几年,不就是等着回去顺理成章的升官?一升官,便是人生得意时,谁還想得起伤心事? 何况他這個人最擅长的就是忘情,往往旧的伤怀還沒過去,就有新的欢愉淹過来。這是他炉火纯青的一项本领。 所以她是不怕的,但他一定怕——找回妙真的尸身或是活人,在他都会是沉痛的打击。可是此刻,因为沒有结果,他的伤心還可以自己编造個结果来安慰。随他怎么安慰自己。 他慢慢把苍冷的脸偏着望向窗外,船上凌乱的局面渐也已平复下来了,太阳铺在甲板上,一滩一滩的水迹反着金色的光,一個個湿漉漉的小厮托着疲惫的身子走来走去,大家忙着在收绳子,打冷颤,摆着几個鎏金铜盆架柴火……仿佛有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刚刚才发生過。乱了,又静了。 第103章 103正文完 ◎“這棵海棠树還是我落下的种子。”◎ 這乱哄哄的一程過去, 总算赶在节前至京。传星放眼繁华京都,顷刻觉得過去的那几年是做了场梦。然而做梦也该有個结尾,到家次日, 他便写了封信交代给禄喜,令他快马加鞭往嘉兴找府台李大人打探妙真与良恭的消息。 如沁听到后, 不作什么反应,料定了节下這一忙,落后谁知道他還想不想得起這回事?也许妙真根本就是死了。但不放他去找, 反而会令他如鲠在喉。一段故事总是要有個结尾, 兀突突断在那裡,轻易叫人落不下气。 传星也是這样想,打发禄喜去后, 這一向便忙着应酬亲友, 再未提起此事。他只等着在等待结果的时光裡遗忘這份求取结果之心, 他相信对一個人的爱再长久,也是跑不過时光的。人比自我想象中的忘性還要大, 尤其是他。 這样等着等着, 不觉元夕已過,又进了三月裡来, 草木新兴, 燕雨沥沥, 仍是乍暖還寒。他升了官, 按例将来還当外放几年,再回京都, 必定荣升二三品大员。他对权力的迷恋胜過于迷恋女人, 所以沉浸在兴奋中, 以为已经忘记了失去妙真的难堪和痛苦。 這日传星衙中归家, 走到园中,见梨花点点,春色怡人,便放缓了步子闲逛。不觉走到花园西南角,看见几個仆妇由处院门裡走出来,手裡抱着些花瓶香炉等顽器。 因问個婆子,婆子回說:“過几日二爷的表兄弟不是要上京来?外头收拾了两间屋子给他住,還缺些陈设顽器,回過太太,太太叫我們到這屋裡来搬。” 他展眼朝院中望去,才想起来這处小院原是腾给妙真住的。如今既然无人来住,腾挪几件东西,谁也不能說什么。他向旁让了她们過去,独身款步踅入院中。 沿廊绕到正屋前头,一推开门,风便把小厅两面的淡湖色罗帐拂动起来。恰值天阴,屋裡黯黯的,有种缠绵的阴冷。抬脚进去,眼一斜,仿佛在那悠然起落的帘影裡头看见了妙真。她坐在裡头榻上,穿着件常穿的蟹壳青薄长衫,榻底下放着半截孔雀蓝的裙,手裡捧着個绣绷,揪着眉头低着脸在那裡格外认真地穿针引线。 传星心裡倒感到好笑,人說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从沒有柔肠寸断地想過妙真,居然也产生了這幻觉。他沒敢声张,就在罩屏洞门外头静静望着。榻上的窗户透进来阴白的天光,像浸进来的水淹沒了她的背。 其实他到现在都不能肯定她到底是不是死了,但莫名感觉她是在和他玩着捉迷藏的游戏。他鼻子裡忽然一酸,自信遭到空前的打击。他怀疑是這個原因,所以心裡才总是過不去。 “二爷,禄喜回来了,在外书房等着回话。” 门外忽然立着個小厮把他喊得一惊,再往罩屏裡望去时,榻上空空的,哪還有什么人?两片帘子還在洞门当中悠然荡着,是徐徐的水波。 传星剪着手掉头走出去,丢下话给那小厮,“這屋裡冷得很,叫人点几個炭盆来熏一熏。” 那禄喜几月裡风跑了几地,人瘦了好几圈,满身风尘,两眼熬得抠偻下去。想是腿早在马上颠得发了软,看见传星甫进门,他便跪到地上回禀,“小的到了嘉兴,把二爷的信交给李大人,請他着人去寻访三姨奶奶。访问了好几天,凡尤家原来的亲友都问過了,皆沒听见三姨奶奶回嘉兴。” 传星慢慢踱到椅上去,“良恭那头呢?” “良恭那头也派人暗暗打听了一遍,他像是也不知道三姨奶奶的行踪,成日间早出晚归的,只顾着往西郊去栽他的花种他的树。小的沒打听到,也不敢多耽搁,忙赶回来回二爷的话。三姨奶奶也许在南京码头上的时候就……” 话只說了半句,因抬头看见传星苍白的脸色,后半句就咽了回腹中。传星近来都是這脸色,他母亲疑心他是病了,還训斥了如沁不留心丈夫的身.体。 如沁驳了句說:“他大概是为三姨奶奶的事情伤心。” 太太却笑了,“胡說,你這是推诿的话,自己沒体贴到丈夫,反赖到别人身上去。” 阖家都不信他会放不下一個女人,连他自己也不信。他吃了半盏茶,稍一挑眉毛,“你說良恭在家做什么?” 禄喜楞了下神,抻直了腰道:“听說他去年自湖州回去后,就在西郊租赁了几亩地做花圃,一门心思要做园景盆栽生意。如今他那地头上,柳树梅树都长起来了,這会估摸着正下春天的花苗呢。” “他可曾听說了妙真落水的事?” “应当是沒听见說,就是李大人手下的人也沒惊动他,是暗中查访的。” 别的先不管,有一点倒是在传星心头明确起来,妙真的确是早有预谋要从他身边逃开,要不然良恭当初也不会走得那样痛快,還有那份心思安定在嘉兴做起生意来了。 也许从一开始,妙真就并沒有安心要嫁给他,不過是個无奈之举。既是无奈,那南京落水,就未见得只是场意外。 几個月過去,那矛盾的思绪渐渐有了倾斜的迹象,他情愿相信妙真是在骗他。虽然那很伤自尊,但自尊和人命比起来,显然是人命更要紧。 這是個沒结果的结果,传星得了這些消息,便作罢了,日子如常去過,懒得费心再去折腾。正巧月末,他那表弟上门,一并還有门八竿子打不着的穷亲戚带着女儿投靠。他母亲见這姑娘相貌出挑,便和如沁商议下来,把這姑娘讨来给传星做小。 粗略办了场喜事,因不是娶正房,也无人来贺。這日午晌匆匆走過场面,传星正要歇中觉,听见小厮来报,“鲁公子来了,小的請他到外书房坐着稍候。” 不一时传星走到外书房,迎门进去便见有個年纪相当的男人背身立在左首罩屏内的书案前,埋着头正在细瞅着什么。传星喊了声“鲁忱”,笑着进去,那人侧過身子答应,露出案上摊着一只风筝。 二人随意打了個拱手,传星笑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年前我上你家去问,贵昆仲說你春天就往江南一带去了,恐怕年关也不能归家。你這個人,也不嫌路途颠簸,总愿意上外头去逛。” 這鲁忱是张长脸,气度翩然,谈笑随意,“我不像你贵人事忙,原是個闲人,不四处去逛逛,关在家做什么?听說你荣升了,今日又娶新奶奶,特地赶来向你道喜。” “有什么可喜的,要是你有心仕途,今日倒不知谁恭喜谁。”传星摇了两回手,一壁說,一壁請他在墙下一套椅上入座,“你是当今的画坛圣手,又岂是我這等凡夫俗子敢比的?如今门上多少人求你的画,啊?我看你是嫌烦才躲了出去。如何,在外头可有些什么趣事?” 那鲁忱一把拿了案上的美人风筝,一撩衣摆坐下,凑在桌上问他:“且不說在外头有什么趣事,倒是在你這裡发现桩有意思的事情。我只问你,你這风筝是哪裡来的?” 传星接到手裡来,低头一望手裡的昭君。搁置了的往事又铺面而来,四处扇着灰尘吊子,呛得人鼻子裡一酸。 他烦也烦死了,把风筝懒懒地搁在桌上,“這是我先前一房小妾的东西,就是在南京落水的那個。怎么,你看這画画得好?” “何止画得好!”鲁忱眼睛一亮,又把风筝接過去,拿手在上头弹弹,“我眼下正在寻访這位画师。” 小厮奉茶上来,传星斜着眼梢吹茶烟,“你认得做风筝的人?” 鲁忱笑着摇头,“眼下還不认得,不過我和他的渊源倒深得很!那年我送了南京高淳县县令苏大人一副画,前年冬天這苏大人上京述职,又拿着来請我题词。我一看,那画根本不是我的原画,是人家访了我的手笔画的。那個人倒偷了個奸,别的地方都仿得极像,连我也险些沒分辨出来,却偏偏在画上极不起眼的地方留了個心眼,给我原来画上的那個渔人添上了一笔胡子!” 引得传星也觉好笑,因說:“看来此人很有些胸怀,是故意要叫你发现這处纰漏,好做他的伯乐,发现他這匹画坛的千裡马。” 鲁忱连连点头,“他的胆子也大,竟不怕我生气了拿他问罪。” “他肯放手一搏,必定也有些胆气。所以你春天出门,就是去寻访此人?” 鲁忱便叹起来,“你猜怎的?我那时发觉画不对,找那苏大人一问,苏大人正好带着他门下一位王相公同上京来的。据那王相公說,是我原来的画给毁了一角,他怕苏大人怪罪,才請了位画师造了這假。他說那人是嘉兴府人氏,我叫他去给我找上京来,不想他三月裡返京,說那人往常州去了,我這才按到常州去。” 传星听得渐渐蹙额敛笑,把眼向下一转,“常州?” “可不是,大老远按過去,人沒找着,倒是听见桩更有趣的事情。你說此人胆大倒不假,我告诉你听,此人原叫良恭,跟着他家主人到常州投奔亲戚,谁知亲戚把他家主人的家财坑了一笔。他为和他们打官司,竟敢假冒了高四,唬得本县县令叶大人判還了他家主人两万银子!那叶大人知道受骗欲要派人去捉拿,還是我给摁下了。” “后来呢?” “后来人沒找着,我就在常州住了些日子,住在一位姓陈的花魁娘子院中。偏在她那闺阁裡,也见着了這個良恭的画。画的一幅闺戏图,我看上面的美人倒和你风筝上的昭君是同出一手。這倒又给我弄得糊涂了,你這位小妾……” 话音未落,就给传星一句剪断,“正是這個良恭的主人。” 听得鲁忱怔忪一刻,脑子转了转,阔神阔气地笑起来,“有趣,有趣!看来我和這個良恭還真是有剪不断的缘分。這辈子不找到他,我死也不能瞑目!” 不過知道传星的這位爱妾在南京落了水,人沒救起来。他一时不敢提人家的伤心事,又丢不开手,就陪着笑脸小心问:“你可知道這良恭此刻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