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冇問題 作者:飘荡墨尔本 飘荡墨尔本 幸运和不幸,有的时候,像是一对孪生兄弟。 易茗何其有幸,能有這么爱她的养父母。 可同样的,她的不幸,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对于易茗来說,真正让她感到不幸的,并不是在剩下她的人哪裡,受到了极端的待遇。 而是,她沒有办法面对,自己曾经的无知。 那些她以为的正义。 那次大义凛然的报警。 還有头也不回的直接离开。 她有何脸面,這么心安理得地享受易申飞和陶彩蝶对她的好? 她這样的一個破烂玩意儿,她怎么配? 年少无知,自以为了不起。 第一次的离家。 既伤害了易申飞和陶彩蝶。 也给易茗的心裡,套上了一层枷锁。 易申飞和陶彩蝶,還是一如既往地对她。 好像她从来沒有做過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 从回来的那一天起。 从走进教室的那一刻起。 她做不到原谅自己。 在水潭别墅修缮的那段時間,斐一班从易茗同学的老公,還有其他很多人的话裡面。 勾勒出過一個,他自己认为的,還算比较客观的故事版本。 那個版本裡面,最大的疑问,就是易茗为什么会举报易申飞和陶彩蝶。 這次的這個故事,算是把這個疑问,彻底给解决了。 就是解决的這個過程,有点骇人听闻。 她的亲身父母,简直是一切社会黑暗面的代名词。 要說他们枉为人父枉为人母,从易茗的描述裡面,又似乎只有她是這個家的例外。 在故事裡面出场频率很高的两個姐姐和弟弟,生活過得都相当的不错。 唯独对易茗,就像是有仇似的。 完全不知道她亲生父母心裡到底是怎么想的。 两相对比。 易茗就更加不能原谅自己了。 相比于她父母对她的种种,易茗觉得自己对易申飞和陶彩蝶的种种,带更加不能原谅。 背负着這样的枷锁。 易茗在易家村的每一天,都是沒有真正的快乐可言的。 高中三年,她多半時間是住校的。 每次回来,都免不了要被指指点点。 她觉得自己活该。 骂的多难听,她都觉得還不够。 上了大学之后,易茗有了赚钱的能力。 她想過要带易申飞和陶彩蝶去大城市养老。 一辈子都沒有离开過易家村的陶彩蝶和易申飞沒有同意。 易茗的第一次离家出走,還是给老两口的心理造成了阴影。 在易家村,易茗离开了,他们還有办法生活下去,要是去了大城市,他们完全不知道自己要靠什么過活。 事事种种,加上沒有见過什么太大的世面,易申飞和陶彩蝶,就一遍一遍地问易茗,毕业了有沒有可能回来易家村。 茗娃子這么能干,每個月往家裡寄這么多钱,肯定能想办法改善一下易家村的现状。 在怎么样也比现在還留在易家村的這些“老弱病残”要好得多。 陶彩蝶和易申飞之所以会有這样的想法,是不希望村裡的人一直骂易茗。 茗娃子明明很乖很孝顺,就因为那些人沒有看到,就当面骂背地裡也骂。 這样易申飞和陶彩蝶的心裡,始终都有個疙瘩。 事实上,从易茗第一次离家,奔向“幸福宫殿”的那一天开始,易茗一家人各自心裡的疙瘩,就已经沒有办法消散了。 易申飞和陶彩蝶,都特别沒有安全感。 要不然也不会不愿意花易茗从上大学开始,就寄回家的钱。 他们不仅自己沒有安全感,還担心易茗的未来沒有依靠。 陶彩蝶和易申飞捡到易茗的时候,都已经四十五岁了。 随着年龄的增大,他们越来越害怕成为易茗的负担。 怕什么来什么。 易茗回到易家村的那一年,易申飞就查出了严重的肾病。 還是需要长期洗肾的富贵病。 为了省钱,易申飞和陶彩蝶都不怎么去医院。 家裡不知道从哪裡弄来一個非常简陋的仪器。 有了這台仪器,可能死不了,但绝对活不好。 各种各样的副作用,直接拖垮了易申飞的身体。 时不时地就要和易茗交代一下后世。 易茗实在看不下去。 易家村又沒有什么是她可以发挥的空间。 她每次說要出去赚钱,陶彩蝶和一身飞机都不让。 說什么各人自有各自的命数。 该走的时候,就不应该挽留。 易茗才不要听這样的话。 为了赚钱给易申飞治病,易茗再一次,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了。 又是长达三年的時間。 易茗除了一直不断地往邮储银行卡打钱。 就是给易申飞和陶彩蝶建水潭别墅和买车。 易茗的故事,进入尾声: “我心裡面想的,是只有证明我自己足够强大了,我的阿爸阿妈才会愿意花我的钱。” “但我不知道怎么表达。然后我就選擇了离开。” “我以为我做的很好。” “我让阿爸阿妈,住上了全村最好的房子。” “买了全村最贵的车。” “我经常想想,他们在水潭别墅生活的场景。” “别墅裡裡外外的每一個细节,我都是认真地研究和设计過的。” “我想着,我的阿爸阿妈,大概会因为我這么高调的一系列行为被村裡人羡慕。” “比如,老来可以享福了。” “再比如,养了個好女儿。” “這些都沒有的话,至少還有每天进出别墅被人看到的时候,那种不由自主的羡慕目光。” “就像我小时候,看到能在教室裡面上学的那些小伙伴一样。” “可笑的是,我北漂這几年打回来的钱,他们一分钱都沒有动過。” “房子沒有住過,车子沒有开過。” “這一切,都是我的行为方式有問題。” “我知道我自己是有問題的人。” “一個人格极度不健全的冷血动物。” “你以前是不是沒有见過冷血动物?” “现在你应该就长见识了。” “我阿爸去世到现在,我一滴眼泪都沒有掉過。” “我对谁都沒有感情,我一点都不伤心。” “晓霞阿姆說我沒有良心。” “我觉得她說的不对。” “我一個根本就沒有心的人,沒有的又何止是良心?” “任何人和我這样的人在一起,都只会受到伤害。” “我不配拥有阿爸阿妈的爱。” “更不配拥有這個時間的任何一种感情。” 易茗笑了。 天真无邪的笑容。 摒弃了這個世界的一切灰暗。 纯净地像是长白山的水源保护地。 “這個世界上,大部分人的人格,其实都是不健全的。或多或少,会有這样那样的問題。我也是這样的。我曾经自闭到被送进了特殊教育学校。” 斐一班沒有继续這個话题。 除了刚刚的那一句,他就和完全沒有听過這個故事似的。 “我其实挺好奇的,易导選擇北漂的這几年,是怎么赚到這么多钱的。” 斐一班挑了一個完全不同切入点,說道:“单纯的导游,肯定是不可能在這么短的時間之内,赚到水潭别墅和买车的钱的。” “那些钱很多嗎?”易茗的表情還是有些木木的。 眼睛裡,全是不达心底的笑意。 显然沒有完全从刚刚的故事裡面走出来。 斐一班這么一转换话题。 出于做导游的时候养成习惯也好,出于藏情绪的习惯也罢。 易茗還是把话题无缝衔接了過去。 “当然了,你想想,放眼整個易家村,哪裡有你建的那样的别墅?十裡八乡,你可是独一份。” “那大斐要是這么放眼的话,放眼整個中国的农村,這样的农村别墅,可多了去了。綦家村都有個差不多的。” “那你身为导游,也沒有带我去十裡八乡看一看。”斐一班瞬间就来了個无赖的口吻:“我這么沒有见過世面的样子,是不是都是易导你害的?” “是吧……”易茗回答的沒有很确定。 “你就說是不是要补偿我!你身为我的地陪,你都沒有带我出去玩過!”斐一班立马就上纲上线了。 “你报团了嗎,就有地陪。”易茗的情绪似乎也好了一大截:“我不做导游已经很久了,你非要我带团的话,团费可是很贵的。” “有多贵?”斐一班說:“我還就不信了,一辈子這么长,還有我付不起的团费!” 易茗沒有接一辈子的话题,笑着回应,說道:“我做导游骗钱的那三年,不仅给建了别墅买了车,還在北三环拥有過三室两厅。” “北三环的三室两厅,即便是商住的,也得要大几百万起步吧?”斐一班朝易茗敬了個不太标准的,不知道是少年队的礼還是军礼,一脸崇拜地說道:“失敬失敬。” 易茗抱拳回应:“客气客气。” “那你要不要和我讲讲,三年的時間,你是怎么骗到這么多钱的。我现在家道中落,正是需要骗钱手段的时候。易导可不可以教教我?” “斐导,我可是教不了。” “为什么啊?” “你能站在长城上被晒一天就为了看看谁有可能买纪念品嗎?” “你還真的是靠卖长城纪念品卖出北三环的三室两厅的啊?”斐一班有些难以置信。 “這可就是商业机密了。” “那你都說我不是别人是自己人了,自己人也不能分享点商业机密嗎?” “我什么时候說過?” “你明明就有啊!” “那大斐在认真回忆一下,我的图片式记忆裡面,都沒有你刚刚說過的话。” “是不是你說的,你不会给别人当厂长。” “是啊,不给别人当厂长的意思,难道不是要自己创业嗎?” “這都行?” “這解释有問題嗎?” “問題啊。”斐一班直接来了個奇怪的广东腔。 分享到: 飘荡墨尔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