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章 淑女与强盗
风已往,火仍在燃烧着,显然又添了柴,這四面漏风的破庙裡,居然充满了温暖之意。
但火堆旁那奇怪的男人已不在了。
难道他已不辞而别?
沈壁君望着這闪动的火焰,心裡忽然觉得很空虚、很寂寞、很孤独,就像是忽然间失去了什么?
她甚至有种被人欺骗、被人抛弃了的感觉。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会有這种感觉。他们本就是陌生人,她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他也沒有对她作過任何允诺。
他要走,自然随时都可以走,也根本不必告诉她。但就连她的丈夫离开她的时候,她都沒有现在這种感觉。
這是为了什么?
“一個人在遭受到不幸、有了病痛的时候,心灵就会变得特别脆弱、特别需要别人的同情和安慰,特别不能忍受寂寞。”
她试着替自己解释,但自己对這样的解释也并不十分满意,她只觉心乱得很,一時間竟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在這时,那苍凉而萧索的歌声已自门外传了进来,听到這歌声,沈壁君的心情立刻就改变了,甚至连那堆火都忽然变得更明亮、更温暖了。
萧十一郎已走了进来。
他嘴裡哼着歌,左手提着桶水,右手挟着一捆不知名的药草。他的步履是那么轻快,全身都充满了野兽般的活力。
這男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头雄狮、一只猛虎。却沒有狮虎那么凶暴可怕。看来他不但自己很快乐,也能令每個看到他的人都感染到這份快乐。
沈壁君面上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
萧十一郎的眼睛也正好自她面上扫過。
沈登君带着笑道:“早。”
萧十一郎谈淡道:“现在已不早了。”
他只看了她一眼,目光就移向别处。虽只看了—眼,但他看着她的时候,目光也忽然变得很温柔。
沈壁君道:“昨天晚上……”
想到昨天晚上的那碗汤,汤中的眼泪,她的脸就不觉有些发红,垂下了头,才低低地接着道:“昨天晚上真麻烦你了,以后我一定会……”
萧十一郎不等她說完,就已打断了她的话,冷冷道:“我最喜歡别人报答我,无论用什么报答我都接受。但现在你說了也沒有用,所以還不如不說的好。”
沈壁君楞住了。
她发现這個人每次跟她說话,都好像准备要吵架似的。
在她的记亿中,男人们对她总是文质彬彬、殷勤有礼,平时很粗鲁的男人,一见到她也会装得一表斯文。平时很轻佻的男人,一见到她出会装得一本正经,她从来也未见到一個看不起她的男人。
现在她才总算见到了。
這人简直看都不看她一眼。
這人到底有什么毛病?竟会看不出她的美丽?
火堆上支着铁架,铁架上吊着個大锅,昨天晚上那碗汤,就是用這個铁锅熬出来的。现在锅裡的汤也不知是被熬干了,還是被喝光了,铁锅已被烤得发红,萧十一朗将一桶水全都倒入锅裡。
只听“滋”的一声,锅裡冒出一股青烟。
然后萧十——郎就又坐到火堆旁,等着水沸。
“這人究竟是個怎么样的人?這破庙就是他的家?他为何连姓名都不肯說出?难道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沈壁君对這個人越来越好奇了,却又不好意思问他,只希望他能自己說說自己的身世,就算不全說出来,随便說两句也好。
但萧十一郎嘴裡又开始哼那首歌,眼睛又开始闭了起来。
似乎根本已忘了有她這么一個人存在。
“他既然不愿理我,我为什么還要留在這裡?”
沈壁君忽然对自己生起气来,大声道:“我姓沈,无论什么时候你到大明湖畔的‘沈家庄’去,我都会令人重重地酬谢你,绝不会让你失望。”
萧十一朗连看都沒有看她一眼,道:“你现在就要回去?”
沈壁君道:“是。”
萧十一郎道:“你走得回去么?”
沈壁君不由自主望了望自己的腿,才发觉腿已肿得比昨天更厉害了。最可怕的是,肿的地方已完全麻木,连一点感觉都沒有。
莫說走路,她這條腿简直已连抬都无法抬起。
锅裡的水沸了。
萧十一郎慢慢地将那捆草药解开,仔细选出了几样,投入水裡,用—根树枝慢慢地搅动着。
沈壁君望着自己的腿,眼泪又忍不住要流了出来。她是個很好强的人,从来也不愿求人。
可是现在她却别无選擇的余地。
這是无对奈何的事,每個人一生中都难免会遇到這种事,她只有忍耐,否则就只好发疯。
沈壁君长长地吐出口气,嗫嚅着道:“我——我還想麻烦你一件事。”
萧十一郎道:“嗯。”
沈壁君道:“不知道你能不能替我雇辆车子,载我回去?”
萧十一朗道:“不能。”
他回答得实在干脆极了,沈壁君楞了楞,忍住气道:“为什么不能?”
萧十一郎道:“因为這地方是在半山上,因为拉车的马沒有—匹会飞的。”
沈壁君道:“可是——我来的时候……。”
萧十一郎道:“那是我抱你上来的。”
沈壁君的脸立刻绯红了起来,连话都說不出了。
萧十一郎悠然道:“现在你自然不肯再让我抱你下去,是不是?”
沈壁君忍耐了很久,终于還是忍不住道:“你——你为何要——要带我到這裡来?”
萧十一朗道:“不带你到這裡来,带你到哪裡去?你若在路上捡着一只受了伤的小猫小狗,是不是也会将它带回家呢?”
沈壁君绯红的脸一下子又气白了。
她从来也沒有想到去打男人的耳光,但现在她若有了力气,也许真会重重地给這人几個耳刮子。
萧十一朗慢慢地站了起来,慢慢地走到神案前,盯着她的腿。
沈壁君的脸又红了,真恨不得将這條腿锯掉。她拼命将這條腿往裡缩,但萧十一郎的眼睛连一刻也不肯放松。
沈壁君又羞又怒,道:“你——你想干什么?”
萧十一郎淡淡道:“你的脚已肿得像個粽子,我正在想,要用什么法子才能将你的鞋袜脱掉。”
沈壁君几乎忍不住要大叫起来,這男人居然想脱她的鞋袜,她的脚就连她的丈夫都沒有真正看到過。
只听萧十一朗喃喃道:“看样子脱是沒法子脱掉的了,只有用刀割破……”
他嘴裡說着說着,竟真的自腰畔拔出了一把刀。
沈壁君额声道:“我本来還以为你是個君子,谁知你——你……”
萧十一郎道:“我并不是君子,却也沒有替女人脱鞋的习惯。”
他忽然将刀插在神案上,又将那捅水提了過来,冷冷道:“你若想快点走回去,就赶快脱下鞋袜,放在這捅水裡泡着,否则你說不定只有一辈子住在這裡。”
在那個时候,你若想要一位淑女脱下她的鞋袜,简直就好像要她脱衣服差不多困难。
因为在那個时候,一個女人若肯在男人面前脱下自己的鞋袜,那么别的东西她也就差不多可以脱下来了。
沈壁君现在却连一点選擇也沒有。
她只希望這人能像個君子,把头转過去。
萧十一郎的眼睛却偏偏睁得很大,连一点转头的意思也沒有。
沈壁君咬着嘴唇,道:“你——你能不能到外面去走走?”
萧十一郎道:“不能。”
沈壁君连耳根都红了,呆在那裡,真恨不得死了算了。
萧十一郎道:“你不要以为我想看你的脚。你這双脚现在已沒有什么好看的,我只不過想看看你中的究竟是什么毒而已。”
他冷冷地接着道,“毒性若再蔓延上去,你說不定连别的地方也要让人看了。”
這句话真的比什么都有效。
沈壁君慢慢的,终于将一双脚都泡入水裡。
一個人若能将自己的脚舒舒服胶地泡在热水裡,他对许多事的想法和看法就多多少少会改变些的。
脱鞋子的时候,沈壁君全身都在发抖,但现在她的心已渐渐平静了下来,觉得一切事并不如自己方才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萧十一郎已沒有再盯着她的脚。
他已看得很清楚了。
這时他已经选出了几种药草,摘下了最嫩的一部份,放在嘴裡慢慢地咀嚼着,仿佛在品尝着它们的滋味。
沈壁君垂头看着自己的脚,却分不清自己心裡是什么滋味。
她居然会在一個陌生的男人面前洗脚——她只希望這是场噩梦,能快些過去,快些忘掉。
突听萧十一郎道:“把你受伤的脚抬起来。”
這次沈壁君并沒有反抗,她好像已认命了。
這就是女人最大的长处——女人都有认命的时候。
有许多又聪明、又美丽的女人,嫁给一個又丑又笨的丈夫,還是照样能活下去,就因为她们能够“认命”。
有很多人都有种很“奇妙”的观念,觉得男人若不认命,能反抗命运,那他就是英雄好汉。
但女人若不认命,若也想反抗,就是大逆不道。
沈壁君足踝上的伤口并不大,只有红红的一点,就好像刚被蚊子叮了一口时的那种样子。但红肿却已蔓延到膝盖以上。
想起了那可怕的“孩子”,沈壁君到现在手脚還难免要发冷,她足踝被那“孩子”踢中时,绝未想到后果竟是如此严重。
萧十一郎已将嘴裡咀嚼的药草吐了出来,敷在她的伤口上。她心裡也不知是羞恼,還是感激。
她只觉這药冰冰凉凉的,舒服极了。
萧十一郎又在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條,放到水裡煮了煮,再将水拧干,用树枝挑着送给沈壁君,道:“你也许从来沒有包扎過伤口,幸好這還不是什么困难的事,你总该做得到。”
這次他话来說完,头已转了過去。
沈壁君望着他高的背影,她实在越来越不了解這奇怪的人了。
這人看来是那么粗野,但做事却又如此细心;這人說话虽然又尖锐、又刻薄,但她也知道他绝沒有伤害她的意思。
他明明是個好人。
奇怪的是,他为什么偏偏要教人觉得他不是個好人呢?
萧十一郎又哼起了那首歌,歌声仍是那么苍凉、那么寂寞、你若看到他那张充满了热情与魔力的脸,就会觉得他实在是個很寂寞的人。
沈壁君暗中叹了口气,柔声道:“谢谢你,我现在已觉得好多了。”
萧十一朗道:“哦?”
沈壁君笑道:“想不到你的医术也如此高明,我幸亏遇见了你。”
萧十一朗道:“我根本不懂什么医术,只不過懂得怎么才能活下去。每個人都要活下去的,是不是?”
沈壁君慢慢地点了点头,叹道:“我现在才知道,除非在万不得已的时候,否则沒有人会想死的。”
萧十一郎道:“非但人要活下去,野兽也要活下去。野兽虽不懂什么医道,但它们受了伤的时候,也会去找些药草来治伤,再找個地方躲起来。”
沈壁君道:“真有這种事?”
萧十一朗道:“我曾经看到過一匹狼,被山猫咬伤后,竟逃到一個沼泽中去,那时我還以为它是在找自己的坟墓。”沈壁君道:“它难道不是?”
萧十一郎笑了笑,道:“它在那沼泽中躲了两天,就又活了。原来它早已知道有许多药草腐烂在那田泽裡,它早已知道该如何照顾自己。”
沈壁君第一次看到了他的笑容,似乎只有在谈到野兽时,他才会笑。他甚至根本不愿意谈起人。
萧十一郎還在笑着,笑容却已有些凄凉,慢慢地接着道:“其实人和野兽也一样,若沒有别人照顾,就只好自己照顾自己了。”
人真的和野兽一样么?
若是在一两天之前,沈壁君听到這种话,一定会认为說话的人是個疯子!但现在,她却已忽然能体会這句话中的凄凉辛酸之意。
她這一生中,时时刻刻都有人在陪伴着烛、照顾着她,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寂寞与孤独竟是如此的可怕。
沈壁君渐渐已觉得這人一点也不可怕了,非但不可怕,甚至還有些可怜,她忍不住想对這人知道得更多些。
人们对他们不了解的人,总是会生出一种特别强烈的好奇心,這份好奇心往往又会引起许多种别的感情。
沈壁君试探着问到:“這地方就是你的家?”
萧十一朗道:“最近我常常住在這裡。”
沈壁君道:“以前呢?”
萧十一郎道:“以前的事我全都忘了,以后的事我从不去想它。”
沈壁君道:“你……你难道沒有家?”
萧十一郎道:“一個人为什么要有家?流浪天下,四海为家,岂非更愉快得多?”
当一個人說自己宁愿沒有家时,往往就表示他想要個家了!只不過“家”并不只是间屋子,并不是很容易就可以建立的——要毁掉卸很容易。
沈壁君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道:“每個人迟早都要有個家的。你若是有什么困难,我也许可以帮助你……”
萧十一郎冷冷道:“我也沒有什么别的围难,只要你肯闭上嘴,就算是帮我個大忙了。”
沈壁君又愣住了。
像萧十一郎這样不通情理的人,倒也的确少见得很。
就在這时,突听一阵脚步声响,两個人匆匆走了进来。
這破庙裡居然還会有人来,更是令人想不到的事。
只见這两人都是相貌堂堂、衣衫华丽,气派都不小。佩刀的人年纪较长,佩剑的人看来只有三十左右。
這种人会到這种地方来,就令人奇怪了。
更令人奇怪的是,這两人见到沈壁君,面上都露出欣喜之色。其中一個年纪较大的立刻抢步向前,躬身道:“這位可就是连夫人么?”
沈壁君愣了愣,道:“不敢,阁下是……”
那人面带微笑,通:“在下彭鹏飞,与连公子本是故交。那日夫人与连公子大喜之日,在下還曾去叨扰過一杯喜酒。”
沈壁君道:“可是人称‘万胜金刀’的彭大侠么?”
彭鹏飞笑得更得意了,道:“贱名何足挂齿,這‘万胜金刀’四字,更是万万不敢当的。”
另一人锦衣佩剑,长身玉立,看来像是风采翩翩的贵公子,武林中,這样的人材倒也不多。
此时此地,沈壁君能见到自己丈夫的朋友,自然是开心得很,面上已露出了微笑,道:“却不知這位公子高姓大名?”
彭鹏飞抢着道:“這位就是‘芙蓉剑客’柳三爷的长公子柳永南,江湖人称‘玉面剑客’,与连公子也曾有過数面之欢。”
沈壁君嫣然道:“原来是柳公子,多日未曾去问三爷的安,不知他老人家气喘的旧疾已大好了嗎?”
柳永南躬身道:“托夫人的福,近来已好多了。”
沈壁君道:“两位恕我伤病在身,不能全礼。”
柳永南道:“不敢。”
彭鹏飞道:“此间非谈话之处,在下等已在外面准备好一顶软轿,就請夫人移驾回庄吧!”
两人俱是言语斯文、彬彬有礼;沈壁君见到他们,好像忽然又回到自己的世界,再也用不着受别人欺负,受别人的气。
她似乎已忘了萧十一朗的存在了。
彭鹏飞招了招手,门外立刻就有两個很健壮的青衣妇人,抬着顶很干净的软兜小轿走了进来。
沈壁君嫣然道:“两位准备得真周到,真麻烦你们了。”
柳永南躬身道:“连公子终日为武林同道奔走,在下等为夫人略效微劳,也是应该的。”
彭鹏飞道:“如此就請夫人上轿。”
突听萧十一郎道:“等一等。”
彭鹏飞瞪了他一眼,冷冷道:“你是什么人?也敢在這裡多嘴!”
萧十一朗道:“我說我是‘中州大侠’欧阳九,你信不信?”
彭鹏飞冷笑道:“凭你只怕還不配。”
萧十一郎道:“你若不信我是欧阳九,我为何要相信你是彭鹏飞?”
柳永南淡淡道:“只要连夫人相信在下等也就是了,阁下信不信都无妨。”
萧十一郎道:“哦?她真的相信了两位么?”
三個人的眼睛都望着沈壁君,沈壁君轻轻咳了两声,道:“各位对我都是一番好意,我——”萧十一朗打断了她的话,冷笑道:“像连夫人這样的端庄淑女,纵然已对你们起了怀疑之心,嘴裡也是万万不肯說出来的。”
柳永南笑了笑,道:“不错,也只有像阁下這样的人,才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說到這裡,只听“呛”的一声,他腰畔的长剑已出鞘;剑光一闪,凌空三曲,萧十一朗手裡的一根树枝已断成了四截。
萧十一郎神色不动,淡淡道:“這倒果然是‘芙蓉剑法’。”
彭鹏飞大声道:“你既识货,就该知道這一招‘芙蓉三拆’,普天之下除了柳三爷和柳公子之外,再也沒有第三個人使得出来。”
沈壁君展颜一笑,道:“柳公子這一招‘芙蓉三拆’,只怕已青出于蓝了。”
萧十一郎道:“你也不问问他们怎会知道你在這裡的?”
沈壁君道:“他们无论怎么会知道我在這裡都沒关系,就凭彭大侠与柳公子的侠名,我就信得過他们。”
萧十一郎默然良久,才缓缓道:“不错,有名有姓的人說出来的话,自然比我這种人說出来的可靠得多,我实在是多营闲事。”
沈壁君也沉默了半晌,才柔声道:“但我知道你对我也是一番好意……”
彭鹏飞冷笑道:“好意?只怕不见得。”
柳永南道:“他三番两次的阻拦,想将夫人留在這裡,显然是别有居心。”
彭鹏飞叱道:“不错,先废了他,再带去严刑拷问,看看幕后是否還有主使的人!”
叱声中,他的金刀已出鞘。
萧十一郎站在那裡,动也不动,就像是突然间变得麻木了。
柳永南反倒来做好人了,道:“且慢,這人說不定是连夫人的朋友,我們岂可为难他?”
彭鹏飞道,“夫人可认得他么?”
沈壁君垂下了头,道,“不——不认得。”
萧十一朗突然仰面大笑起来,狂笑着道:“像连夫人這样的名门贵妇,又怎会认得我這种不三不四的人。连夫人若有我這种朋友,岂非把自己的脸都要丢光了嗎?”
柳永南叱道:“正是如此。”
這四個字說完,长剑已化为一片光幕,卷向萧十一郎!刹那之间,已攻出了四剑,剑如抽丝,连绵不绝。
当代“芙蓉剑”的名家虽是男子,但“芙蓉剑法”却是女子所创,是以這剑法轻灵有余,刚劲不足,未免失之柔弱。
而且女子总是难免胆气稍逊,不愿和对手硬拼硬拆,攻敌之前,总要先将自己保护好再說。
所以這剑法攻势只占了三成,守势却有七成。
柳永南這四剑看来虽然绚丽夺目,其实却全都是虚招,为的只不過是先探探对方的虚实而已、萧十一郎狂笑未绝,身形根本连动都沒有功。
彭鹏飞喝道:“连夫人既不认得他,你我手下何必留情?”
他掌中一柄金背砍山刀,重达二十七斤,一刀攻出,刀风激荡。那两個抬轿的青衣妇人早已吓得躲入了角落中。
只见刀光与剑影交错,金背刀的刚劲却恰巧弥补了“芙蓉剑”的不足,萧十一郎似已连還手之力都沒有,也被迫入了角落中。
彭鹏飞得势不让人,攻势更猛,沉声道:“不必再留下此人的活口!”
柳永南道:“是。”
他剑法一变,攻势俱出,招招都是杀手。
萧十一郎目中突然露出杀机,冷笑道:“既是如此,我又何必再留下你们的活口?”
他身形一转,一双肉掌竟硬生生逼入了刀光剑影中。
“芙蓉剑”剑法绵密,索称‘滴水不漏’,此刻也不知怎地,竟被对方的一只肉掌抢攻了进来。柳永南的出手竟在刹那间就已被封住,他大骇之下,脚下一個踉跄,也不知踢倒了什么。只听“骨碌碌”一声,一只铁碗被他踢得直滚了出去。看到了這只碗,想到了昨夜碗中的温情,沈壁君骤然觉得心弦一阵激动,再也顾不得别的,失声大呼道:“他是我的朋友你们放他走吧!”
萧十一郎的铁拳已将刀与剑的出路全都封死,他的下一招就是致人死命的杀手,柳永南与彭鹏飞的生死已只是呼吸柳永南咳嗽两声,道:“不知他是否真是连夫人的朋友?”
沈壁君這才轻轻叹了声,道:“但愿他真是我夫妻的朋友,无论谁能交到這样的朋友,都是幸事。”
她不說“我的朋友”,而說“我夫妻的朋友”,正是她說话的分寸,因为她知道以她的地位,莫說做不得错事,就连一句话也說错不得。
柳永南道:“如此說来,夫人也不知道他的姓名?”
沈壁君叹道:“此人身世似有绝大的隐秘,所以不肯轻易将姓名示人。”
彭鹏飞沉吟着,突然道:“以我看,此人只怕是萧十一郎!”
“萧十一郎!”
柳永南苍白的脸上更无一丝血色,失声道:“萧十一郎?何以见得他就是萧十一郎?”
彭鹏飞叹道:“萧十一郎虽是個杀人不眨眼的恶徒,但武功之高,天下皆知,而且行踪飘忽,身世隐秘,很少有人看到過他的真面目。”
他眼角的肌肉不觉已在抽*动着,嘎声接道:“這几点岂非都和方才那人一样?”
柳永南连嘴唇都已失却血色,只是不停地擦汗。
沈壁君摇了摇头,缓缓道:“我知道他绝不是萧十一郎。”
彭鹏飞道:“夫人何以见得?”
沈壁君道:“萧十一朗横行江湖,作恶多端,但我知道他……他绝不是坏人。”
彭鹏飞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越是大奸大恶之徒,别人越是难以看出。”
沈壁君笑了笑,道:“萧十一郎杀人不眨眼,他若是萧十一郎,两位岂非……。”
她“话到嘴边留半句”,說到這裡,就住了嘴。
但她言下之意,彭鹏飞与柳永南自然明白得很,两人的脸都红了,過了半晌,柳永南才勉强笑了笑,道:“无论那人是不是萧十一朗,我們总该先将连夫人护送回庄才是。”
彭鹏飞道:“不错,夫人請上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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