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玩偶世界
很疲倦的时候,舒舒服服睡了一觉,醒来时眼睛裡看到的是艳阳满窗,自己心爱的人就在身旁,耳朵裡听到的是鸟语啁啾,天真的孩子正在窗外吃吃地笑,鼻子裡嗅到的是火腿炖鸡汤的香气。
這只怕是最愉快的“醒”。
最难受的是,心情不好。喝了個烂醉,迷迷糊糊睡了半天,醒来时所有的問題還沒有解决,头却疼得恨不能将它割下来。
這种“醒”,還不如永远不醒的好。
被人灌了迷药。醒来时也是晕晕沉沉的,一個头比三個還大,而且還会有种要呕吐的感觉。
但萧十一郎這次醒来时,却觉得轻飘飘的,舒服极了,好像只要摇摇手,就可以在天空中飞来飞去。
沈璧君也在他身旁,睡得很甜。
他心裡恍恍惚惚的,仿佛充满了幸福,以前所有的灾难和不幸,在這一刻间,他完全都忘得干干净净。
不幸的是,這种感觉并不太长久。
首先,他看到很多书。
满屋子都是书。
然后,他就看到那個香炉。
炉中香烟袅娜,燃的仿佛是龙涎香。
萧十一郎慢慢地站起来,欲看到桌上摆着的很名贵的端砚,很古的墨,很精美的笔,连書架都是秦汉时的古物。
他也看到桌上铺着的那张未完成的图画。
画的是挑灯看剑图。
萧十一郎忽然觉得有股寒意自脚底升起,竟忍不住机灵灵打了個寒颤,就仿佛严冬中忽然从被窝中跌入冷水裡。
他站在桌子旁,呆了半晌,转過身。
這屋子有窗户,窗户很大,就在他对面。
从窗子中望出去,外面正是艳阳满天。
阳光正照在一道九曲桥上,桥下的流水在闪着金光。
桥尽头有個小小的八角亭,亭子裡有两個人正在下棋。
一個朱衣老人座旁還放着钓竿儿渔具,一只手支着额,另一只手拈着個棋子,迟迟末放下去,似乎正在苦思。
另一個绿袍老人笑嘻嘻地瞧着他,面上带着得意之色,石凳旁放着一双梁福字幅,脚還是赤着的。
這岂非正是方才在溪水旁垂钓和浣足的那個玩偶老人?
萧十一郎只觉头有些发晕,几乎连站都站不住了。
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窗外缘草如茵,微风中還带着花的香气。
一只驯鹿自花木从中奔出,仿佛突然警觉到窗口有個陌生人正在偷窥,很快地又转了回去。
花丛外有堵高墙,隔断了墙外边的世界。
但从墙角半月形的门户望出去,就可以看到远处有個茶几,茶几上還有两只青瓷的盖碗。
這正是萧十一郎和沈璧君方才用過的两只盖碗。萧十一郎用一只手就可以将碗托在掌心中。
但此刻在他眼中,這两只碗仿佛比那八角亭還要大些。
他简直可以在碗裡洗澡。
沈璧君正在长长地呼吸着,已醒了。
萧十一郎转過身,挡住了窗子。
沈璧君受的惊吓与刺激已太多,身心都已很脆弱,若再瞧见窗外的怪事,說不定要发疯。
萧十一郎自己也快发疯了。
沈璧君揉着眼睛,道:“我們怎会到這裡来的?這裡又是什么地方?”
萧十一郎勉强笑着,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样回答這句话。
沈璧君叹了口气,道:“看来那位天公子真是個怪人!既然沒有害我們的意思,为什么又要将我們迷倒后再送到這裡来?我們清醒时,他难道就不能将我們送来嗎?”
沈璧君盯着他,也已发现他的神情很奇怪。
萧十一郎平日要哭就哭,要笑就笑,从来沒有勉强過自己。
沈璧君忍不住问道:“你——你怎么了?是不是很难受?”
萧十一郎道:“沒什么,只不過——我也觉得有点奇怪。”
他嘴裡在說话,眼睛却在望着沈璧君身后的书桌。
他只恨方才沒有将桌上的画收起来,只希望沈璧君方才沒有注意到這幅面。
沈璧君诧异着,转過头,顺着他的目光瞧過去。
她脸色立刻变了,怔了半晌,目光慢慢地向四面移动。
四壁都是书箱,紫檀木的书箱。
萧十一郎勉强笑道:“天公子也许怕我們闭得无聊,所以将我們送到這裡来,這裡的书,看上三五年也未必看得完。”
沈璧君口唇发白,手发抖,突然冲到窗前,推开了萧十一朗。
曲桥、流水、老人、棋局……。
沈璧君低呼一声,倒在萧十一郎身上。
炉中的香,似已将燃尽了。
沈璧君的心却還沒有定。
過了很久,她才能說话,道:“這地方就是我們方才看到的那栋玩偶屋子。”萧十一郎只是点了点了头,道:“嗯。”
沈璧君道:“我們现在是在玩偶屋子裡。”萧十一郎道:“嗯。”
沈璧君颤声道:“但我們的人怎么会缩小了?那两個老人明明是死的玩偶,又怎会变成了活人?”
萧十—朗只能叹息。
這件事实在太离奇,离奇得可怕。
任何人都不会梦想到這种事,也绝沒有任何人能解释這种事——這简直比最离奇的梦還要荒唐。
沈璧君连嘴唇都在发着抖,她用力咬着嘴唇,咬得出血,才证明這并不是梦。
萧十一郎苦笑道:“我們方才就想到這裡来玩玩的,想不到现在居然真的如愿了。沈璧君已失去控制,突然拉住他的手,道:“我們快——快逃吧!”
萧十一郎道:“逃到哪裡去?”
沈璧君垂下头,一滴眼泪滴在手背上。
门外有了敲门声。
是谁?
门是虚掩着的,一個红衣小环推门走了进来,眼被流动,巧笑倩然。萧十一郎依稀還认得出她就是那在前厅奉茶的人。
她本也是個玩偶,现在也变成了個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
萧十一郎眼睛盯着她的时候,她的脸也红了,垂头請安道:“敝庄主特令贱婢前来請两位到厅上便饭小酌。”
萧十一郎什么话都沒有问,就跟她走了出去。
他知道现在无论问什么都是多余的。
转過回廊,就是大厅。
厅上有三個人正在聊着天。
坐在主位的,是個面貌极俊美,衣着极华丽的人,戴着形状古怪的高冠,看来庄严而高贵,俨然有帝王的气象。
他肤色如玉,自得仿佛是透明的,一双手十指纤纤,宛如女子,无论谁都可看出他這一生中绝沒做過任何粗事。
他看来仿佛還年轻,但若走到他面前,就可发现他眼角已有了鱼纹,若非保养得极得法,也许是個老人。
另外两個客人,一個头大腰粗,满脸都是金钱麻子。
還有一個身材更高大,—张脸比马還长,捧着茶碗的手如磐石,手指又粗又短,中指几乎也和小指同样长,看来外家掌力已练到了十成火候。
這两人神情都很粗豪,衣着却很华丽,气派也很大,显然都是武林豪杰,身份都很尊贵,地位也都很高。
這二個人,萧十一郎都见過的。
只不過他刚刚见到他们时,他们都沒是沒有灵魂的玩偶。
现在,他们却都有了生命。
萧十一郎走进来,這三人都面带微笑,长身而起。
那有王者气象的主人缓步离座,微笑道:“酒尚温,清。”
他說话时用的字简单而扼要,能用九個字說完的话,他绝不用十個字。
他說话的声音柔和而优美,动作和走路的姿势也同样优美,就仿佛是個久经训练的舞蹈家,一举一动都隐然配合着节拍。
但萧十一郎对這人的印象并不好。
他觉得這人有些娘娘腔,脂粉气太重。
男人有娘娘腔,女人有男子气,遇见這两种人。他总是觉得很痛苦。
厅前已摆了桌很精致的酒席。
主人含笑揖客,道:“請上座。”
萧十一郎道:“不敢。”
那麻子抢着笑道:“這桌酒本是庄主特地准备为两位洗尘接风的,阁下何必還客气?”
萧十一郎目光凝注着這主人,微笑道:“素昧平生,怎敢叨扰?”
主人也在凝注着他,微笑道:“既已来了,就算有缘,請。”
两人目光相遇,萧十一郎才发觉這主人很矮,矮得出奇。
只不過他身材长得匀称,气度又那么高贵,坐着的时候,看来甚至還仿佛比别人高些。
谁也不会想到他居然是個株儒。
萧十一郎立刻移开目光,沒有再瞧第二眼。
因为他知道矮人若是戴着高帽子,心裡就一定有些不正常,一定很怕别人注意他的矮,你若对他多瞧了两眼,他就会觉得你将他看成個怪物。
所以矮子常常会做出很多惊人的事,就是叫别人不再注意他的身材,叫别人觉得他高一些。
坐下来后,主人首先举杯,道:“尊姓?”
萧十一郎道:“萧,萧石逸。”
麻子道:“石逸?山石之石,飘逸之逸?”萧十一郎道:“是”麻子道:“在下雷雨,這位——”他指了指那马面大汉,道:“這位是龙飞骥。”萧十一郎动容道:“莫非是‘天马行空’龙大侠?”
马面大汉欠了欠身,道:“不敢。”萧十一郎看着那麻子,道:“那么阁下想必就是‘万裡行云’雷二侠了。”
麻子笑道:“我兄弟久已不在江湖走动,想不到阁下居然還记得贱名。”萧十一道:“无双铁掌,龙马精神——二位大名,天下皆知,十三年前天山一战,更是震铄古今,在下一向仰慕得很。”
雷雨目光闪动,带着三分得意,七分伤感,叹道:“那已是多年前的往事了,江湖中只怕已很少有人提起。”
十三年前,這二人以快掌连战“天山七剑”,居然毫发未伤,安然下山,在当时的确是件了不得的大事。
萧十一郎道:“天山一役后,两位侠踪就未再现,江湖中人至今犹在议论纷纷,谁也猜不出两位究竟到何处去了。”
雷雨的神色更惨淡了,苦笑道:“休說别人想不到,连我們自己,又何尝——”說到這裡,突然住口,举杯—饮而尽。
主人轻叹道:“此间已非人世,无论谁到了這裡,都永无消息再至人间了。”
萧十一郎只觉手心有些发冷,道:“此间已非人世,难道是——”主人安详的脸上,也露出一丝伤感之色,道,“這裡只不過是個玩偶的世界而已。”
萧十一郎呆住了。
過了很久,他才能勉强說得出话来,嘎声道:“玩偶?”
主人慢慢地点了点头,黯然道:“不错,玩偶——”他忽又笑了笑,接着道:“其实万物,皆是玩偶,人又何尝不是玩偶?”
雷雨缓缓道:“只不過人是天的玩偶,我們都是人的玩偶。”
他仰面一笑,嘶声道,“江湖中又有谁想到,我兄弟已做了别人的玩偶?”
萧十一郎道:“可是——”主人打断了他的话,缓缓道,“再過二十年,两位只怕也会将自己的名姓忘却了。在陌生人面前,沈璧君是不愿开口的。但此刻她只觉自己的心一直在往下沉,忍不住道:“二——二十年?”
主人道:“不错,二十年——我初来的时候,也认为這种日子简直连一天也沒法忍受,要我忍受二十年,实在是无法想象。”
他凄然而笑,慢慢地接着道:“但现在,不知不觉也過了二十年了——千古艰难唯一死,无论怎么样活着,总比死好。”
沈璧君怔了半晌,突然扭過头。
她不愿被人见到她眼中已经流下的眼泪。
萧十一郎沉吟着,道:“各位可知道自己的是怎会到這裡来的嗎?”
雷雨盯着他,道:“阁下可知道自己是怎会到這裡来的?”
萧十一郎笑道:“非但不知道,简直连相信都无法相信。”
雷雨举杯饮尽,重重放下杯子,长叹道:“不错,這种事正是谁也不知道,谁也不相信的——我来此已有二十年,时时刻刻都在盼望這只不過是场梦,但现在——现在——”主人慢慢地啜着杯中酒,突然道:“阁下来此之前,是不是也曾有過性命之危?”
萧十一郎道:“的确是死裡逃生。”
主人道:“阁下的性命,是否也是被一位天公子所救的?”
萧十一郎道:“庄主怎会知道?”
主人叹道:“我們也正和阁下一样,都受過那位天公子的性命之恩,只不過——”雷雨打断了他的话,恨恨道:“只不過他救我們,并不是什么好心善意,只不過是想让我們做他们的玩偶,做他的奴隶!”
萧十一郎道,“各位可曾见過他是個怎么样的人?”
主人叹道:“谁也沒有见過他,但到了现在,阁下想必也该知道他是個怎么样的人了?”
雷雨咬着牙,道:“他哪裡能算是一個人!简直是個魔鬼!比鬼還可怕!”
說到這裡,他不由自主向窗外瞧了一眼,脸上的肌肉突然起了一阵无法形容的变化,整個一张脸仿佛都已扭曲了起来。
主人道:“此人的确具有一种不可思议的魔法,我們說的每句话,他都可能听到,我們的每件事,他都可能看到,但现在我已不再怕他!”
他淡谈一笑,接着道:“连這种事我們都遇着,世上還有什么更可怕的事?”
雷雨叹道:“不错,一個人若已落到如此地步,无论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会再有畏惧之心了。”
萧十一郎道:“但一個人的所作所为,若是时时刻刻都被人瞧着,這岂非也可怕得很?”
主人道:“开始时,自然也觉得很不安,很难堪,但日子久了,人就渐渐变得麻木,对任何事都会觉得无所谓了。”
龙飞骥叹道:“无论谁到了這裡,都会变得麻木不仁、自暴自弃,因为活着也沒有意思,死了也沒有什么关系。”
主人一向很少开口。
很少开口的人,說出来的话总比较深刻些。
萧十一郎不知道自己以后是否也会变得麻木不仁,自暴自弃,他只知道现在很需要喝杯酒。
一大杯。
他很快地喝了下去;忽然忍不住脱口问道:“各位为什么不想法子进出去?”
這句话,沈璧君本已问過他的。
龙飞骥叹道:“逃到哪裡去?”
這句话也正和萧十一郎自己的回答一样。
龙飞骥已接着道:“现在我們在别人眼中,已无异蝼蚁,无论任何人只要用两根手指就可以将我們捏死,我們能逃到哪裡去?”
主人忽然道:“我們若想逃出去,也并非绝对不可能。”
萧十一郎道:“哦?”
主人道:“只要有人能破了他的魔法,我們就立刻可以恢复自由之身。”
萧十一郎道:“有谁能破他的魔法?”
主人叹了口气,道:“也只有靠我們自己了。”
萧十一郎道:“我們自己?有什么法子?”
主人道:“魔法正也和武功一样,无论多高深的武功,总有一两处破绽留下来,就连‘达摩易筋经’都不例外,据說三丰真人就曾在其中找出了两三处破绽。”
萧十一郎道:“這魔法自然也有破绽,而且是天公子自己留下来的。”
萧十一郎道:“他为什么要這样做?”
主人道:“挑战!他为的就是向我們挑战。”萧十—郎道:“挑战?”
主人道:“人生正和赌博一样,若是必胜无疑,這场赌博就会变得很无趣,一定要有输赢才刺激。”
萧十一郎笑了笑,道:“不错。”
主人道:“天公子想必也是個很喜歡刺激的人,所以他虽用魔法将我們拘禁,却又为我們留下了一处破法的关键!”
他缓缓接着道:“关键就在這宅院中,只要我們能将它找出来,就能将他的魔法破解!”
萧十一郎沉吟道:“這话是否他自己亲口說的?”
主人道,“不错,他曾亲口答应過我,无论谁破去他的魔法,他就将我們一齐释放,绝不为难。”
他长长叹息了一声,道:“這三十年来,我时时刻刻都在寻找,却始终未能找出那破法的关键!”萧十一郎默然半晌,道:“這宅院一共只有二十七间屋子,是嗎?”
主人道:“着连厨房在内,是二十八间。”
萧十一郎道:“那破法的关键既然就在這二十八间屋子裡,怎会找不出来?”
主人苦笑道:“這只因谁也猜不到那关键之物究竟是什么,也许是一粒米、一片木叶,也许只是一粒尘埃!”
萧十一郎也說不出话来了。
主人忽又道:“要想找出這秘密来,固然是难如登天,但除此之外,還有個法子?”
萧十一郎道:“什么法子?”
主人忽然长身而起,道:“請随我来。”
大厅后還有個小小的院落。
院中有块青石,有桌面般大小,光滑如镜。
萧十一郎被主人带到青石前,忍不住问道:“這是什么?”
主人道:“祭台”萧十一郎皱眉道:“祭台?”
主人道:“着有人肯将自己最心爱,最珍视之物作为祭礼献给他,他就会放了這人!”
他眼睛似乎变得比平时更亮,凝注着萧十一郎,道:“却不知阁下最珍视的是什么?”
萧十一郎沒有回答這句话,却反问道:“庄主呢?”
主人苦笑道:“现在留在這裡的人,都很自私每個人最珍视的,就是自己的性命,谁也不愿将自己的性命献给他。”
他很快地接着又道:“但有些人却会特别的人,别的事看得比自己性命還重。”
萧十一郎淡淡道,“這种人世上并不太多。”
主人道:“十年前我就见到過,那是一对极恩爱的夫妻,彼此都将对方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還重,不幸也被天公子的魔法拘禁在這裡。那丈夫出身世家,文武双全。本是個极有前途,极有希望的年轻人,但到這裡,就一切都绝望了。”
萧十一郎道:“后来呢?”
主人叹息了一声,道:“后来妻子终于为丈夫牺牲了,作了天公子的祭品,换得了她丈夫的自由和幸福。”
他一直在瞧着萧十一郎,仿佛在观察着萧十一郎的反应。
萧十一郎完全沒有反应,只是在听着。
沈璧君的神情却很兴奋,很激动,垂下头,轻轻问道:“后来天公子真的放了她的丈夫?”
主人叹道:“的确放了。”
他又补充着道:“我一直沒有說出他们的名字,只因我想那丈夫经過十年的奋斗,现在一定已是個很有名声、很有地位的人,我不愿他名声受损。”
沈璧君抗默了很久,幽幽道:“這对夫妇实在伟大得很——”萧十一郎突然冷冷道:“依我看,這夫妻两人只不過是一对呆子。”
主人怔了怔,道:“呆子?”
萧十一郎道:“那妻子牺牲了自己,以为可令丈夫幸福,但她的丈夫若真的将她看得比自己性命還重,知道他的妻子为了他牺牲,他能活得心安嗎?他還有什么勇气奋斗?”
主人說不出话来了。
萧十一郎冷冷道:“我想,那丈夫现在纵然還活着,心裡也必定充满了悔恨,觉得毫无生趣,說不定终日迷于醉乡,只望能死得快些。”
主人默然良久,才勉强笑了笑,道:“他们這样做,虽然未见得是明智之举,但他们這种肯为别人牺牲自己的精神,却還是令我很佩服。”
他不让萧十一郎說话,接着又道:“只不過,在這裡活下去也沒有什么不好,人世间的一切享受,這裡都不缺少,而且绝沒有世俗礼教的拘束,无论休想做什么,绝沒有人管你的。”
雷雨大笑道:“不错,我們反正也到這般地步了,能活着一天,就要好好地享受一天,什么礼教,什么名誉,全去***!”
他忽然站起来,大声道:“梅子、小雯,我知道你们就在外面,为什么不进来?”
只听环响叮当,宛如银铃。两個满头珠翠的锦衣少女,已带着甜笑,盈盈走了进来。
雷雨一手搂住一個,笑着道:“這两人都是我的妻子,但你们无论谁若看上了她们,我都可以让给他的。”
沈璧君面上的血色一下子褪得干干净净,变得苍白如纸。
雷雨瞪着她,道:“你不信?好。”
他突又放开了左手搂着的那女子,道:“小雯,你身上最美的是什么?”
小雯嫣然道:“是腿。”
她的身材很高,腰很细,眼睛虽不大,笑起来却很迷人,无论从哪方看,都可算是美人胚子。
雷雨笑道:“你的腿既然很美,为什么不让大家瞧瞧?”
小雯抿嘴一笑,慢慢地拉起了长裙。
裙子裡并沒有穿什么,一双修长、丰满、结实、光滑而白腻的腿,立刻呈现在大家的眼前。
沈璧君也不知是为了惊惧,還是愤怒,连指尖都颤抖起来。
小培育還是笑得那么甜,就像是屋子裡只有她一個人,手提着长裙,轻巧地转了個身,裙子扬得更高了。
主人微笑着,举杯道:“如此美腿,当饮一大杯。請!”
萧十一郎手裡正拿着酒杯,居然真喝了下去。
雷雨拍了拍右手搂的女子,笑道:“梅子,你呢?”
梅子眼波流动,巧笑道:“你說我最美的是什么?”
雷雨大笑道:“你身上处处皆美,但最美的還是你的腰。”
梅子眨着眼,兰花股的手,轻巧地解着衣钮。
衣襟散开,她的腰果然是完美无瑕,盈盈一握。
主人又笑道:“雷兄,你错了!”
雷雨道:“错了?”
主人道:“她最美的地方不在腰,而是在腰以上的地方。”
腰以上的地方,突然高耸,使得她的腰看来仿佛要折断。
雷雨举杯笑道:“是,的确是我错,当罚一大杯。”
梅子娇笑着,像是觉得开心极了。
沈璧君垂着头,只恨不得能立刻冲出這间屋子,只要能逃出這魔境,无论要她到哪裡都沒关系。
她觉得甚至连地狱都比這地方好些。
雷雨又向萧十一郎举杯,笑道:“你看,我并沒有骗你吧?”
萧十一郎表面上還是一点表情也沒有,淡淡道:“你沒有骗我。”
雷雨道:“不只是我,這裡每個人都和我同样慷慨的,也许比我還要慷慨多了。”
萧十一郎道:“哦?”
主人突然叹了口气,道:“他說的并不假,人到了這裡,就不再是人了,自然也不再有羞耻之心,对任何事都会觉得无所谓。”
他凝注着萧十一郎,悠然接着道:“两位现在也许会觉得很惊讶,很看不惯,但再過些时候,两位自然也会变得和别人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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