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4章 蜀道难
骏马气喘咻咻,口吐着水雾,不断打着喷嚏,身上积满灰尘,显见已行了极远的路程。但走得這么慢,却不是因为人困马乏。实在是路太难走了。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李牧曾拿這句诗装逼,說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现在算是真正地有了实感,自入了川开始,道路便一直在崇山峻岭中盘旋,哪怕是驿道,也不過是在半山腰开凿出几條小路,狭窄无比,一边靠着险峻的山崖,转過头来,就能看见脚下刀削似的岩壁和奔腾不息的江水。车辆能走到這裡,還是孤独九把护卫分出了前哨,遇到道路不好的地方,临时修缮的结果。
但自打进了這座山,怕也是到头了。因为前头已经沒有路了,只有一些羊肠小径。就像是鲁迅先生說的那样,原本這儿沒有路,走的人多了,踩出来的那种路。
车队停了下来。
眯着眼的李牧,耸了一下,睁开了眼睛。独孤家打马来到跟前,隔着帘子道:“大哥,前面過不了马车了。”
李牧撩开帘子,向外张望了一下,果然是沒路了。他把地圖拿出来,对照了一番,皱眉道:“咱们是不是迷路了,這么走对么?”
“方向是对的。”独孤九答道:“进山之前,我打听過。這边的路,多是断断续续的,也许過了眼前這几裡地就好了,沒准的事情。”
“唉!還是得修路啊!”李牧把地圖收好,从车上下来,道:“车上的东西,分到每匹马上带着。空车调头,回最近的驿站候着。安排几個人看着,空出马来给接产婆。”
這些接产婆,来之前都已說好了。虽說跋山涉水艰苦,但毕竟价钱给的高啊。接生這一会,半辈子不用干活了,所以一路上都沒有半句怨言。
“报!”行在最前面的暗卫,忽然调头回来,来到李牧跟前下了马来:“侯爷,前面发现了一個界碑。”
李牧和独孤九急忙走上前去,拨开荒草查看。這界碑年代久远,字迹斑驳,依稀可辨认出是三個字,‘〇州界’。
“什么州啊?”大唐的州太多了,李牧背不下来。独孤九之前已经打探了,道:“应该是叙州。”
“到了叙州了?”李牧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惊喜,到了叙州就說明,距离目的地不远了——距离胖达不远了。
是的,李牧并不知道王鸥在哪。他此行的坐标点,是胖达身上的那块道标石。但他有信心,胖达一定和王鸥在一起。
李牧看了眼天色,已经快晌午了,待会儿车队要原路返回,也得耽搁些时候,寻思了一下,挥了挥手道:“歇会儿,吃点东西吧。”又对独孤九道:“找俩人,前面探探路。”
独孤九点点头,从马背上取過水囊和糕点递给李牧,去安排人探路了。
李牧把水囊垫在屁股下面,打开裹着糕点的绸布,有一搭沒一搭地吃了起来。其他人吃的,也都是干粮。山裡头湿气重,找干柴都找不着,想做顿热乎的吃,基本上是妄想。
李牧也沒心思吃,他已经快累死了。
這话要是說出来,必然会遭人腹诽。因为在外人看来,這一路上李牧都是在车裡躺着,除了吃喝拉撒之外,几乎就沒下過车。整天睡大觉都能累着,還有這种道理?
自家有苦自家知,李牧的累不是身体的累,而是脑袋的累。
出发的第二天,正睡觉的李牧,忽然强制性地被系统‘拉’进了意识空间。系统告知他,即将升级。
李牧心想,升级就升级,叫我干啥?他便想退出去继续睡觉,但可怕的事情发生了,他退不出去了。随后意识空间开始坍塌,所有‘图形化’的东西,全部变成了字符串。就连李牧在意识空间的身体,都随之变成了字符,融入到了其中。
意识空间封闭,他出不去了,這可把他给吓坏了,之前一直是进退自如的,怎么今天抽风了?老子刚有孩子,可别這么玩我啊!
李牧在混沌的意识空间中冷眼旁观,看着眼前的字符串变化。不知過了多久,他终于看出了一些端倪。
眼前這些字符串,怎么那么像是《大唐群侠传》的开发环境。于是他便想,既然图形界面沒有了,是不是自己能尝试着自救一下,像当年游戏开发的时候一样,自己搞一個界面出来。
念头一动,眼前混乱的字符串,变得更加熟悉了。
已成一团乱码的李牧,见到這個情况,不由得想笑。
谁能给解惑一下,到底是哪位大能无聊,把我弄穿越的。带個系统就够荒唐了,怎么连开发工具都给我准备好了。
难道這所谓的系统升级,就是让我自己来‘打造’我的系统么?就像“我的世界”一样?自己‘編輯’出一個世界来?
李牧觉得非常荒唐,但是一片混沌的意识空间,并沒有给他選擇的机会。他只能按照‘系统提示’去做,试着用‘念力’敲起了代码来。
還真别說,意念敲字符,就是比键盘快啊。几乎是念头一动,一行代码就出来了。而且不会有字符错误的情况出现,对一個程序员来算,简直不要太爽。
李牧从未有過這种感觉,简直跟飞一样。要是穿越前,自己有這個本事,什么黑客白客,什么硅谷精英,哪個是对手?一個人,打一個公司都沒問題。
反正也不费什么力气,混沌状态下的李牧,也不感觉不到累,就一直‘敲’一直‘敲’,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终于把图形界面恢复了,几乎是恢复的瞬间,他就被系统‘清’了出来。久违的呼吸的感觉,李牧迫不及待地睁开眼睛,周遭一切如常,時間也才過去不到半個时辰。
這让李牧有些恍惚,刚刚是不是做了個梦。
他检查了一下自己,除了脑袋有点疼,就是肚子很饿。之前在练内功的时候,他有過类似的经历。当时他发现自己可用大脑模拟CPU,不断尝试最佳的运功线路,后遗症就是头疼。因为运算太多次,就像是CPU超频過热似的,大脑毕竟不能装個散热器,只好头疼了。
难道刚刚自己,真的在脑袋裡编代码?
李牧吃饱喝足,决心再试一次。
进入到意识空间,果然,‘编程’能力還在。图形界面,跟他刚才离开的时候,沒有半点变化。系统所谓的升级,也一点也都沒看出来。
李牧這才明白,原来這次所谓的升级,就是给他编程的能力。
系统的源数据都在,李牧尝试了一下,他并沒有修改的权利。也就是說,他如果想還原系统,只能選擇重新把這些数据‘安装’回去,還是得继续敲代码。
那么所谓的升级,又有何用呢?
李牧觉得十分荒诞,這就像是组装电脑。沒升级配件,只是换了個机箱。原来是怎么样,现在還是怎么样,一点实质的用处都沒有。反而增添了很多麻烦,因为他现在想用系统,就得自己把代码全都重新敲一遍了。
系统是在大唐混的最大依仗,李牧想偷懒也不成。无奈,他只好躲在车裡敲代码,因此,外面的人看他是在睡觉,其实他是在加班。加班時間太长,大脑還過热头疼,就得‘醒過来’冷却一下,這种不眠不休式的工作,李牧真怕自己哪天咔嚓一下‘死机’了。
敲了一路的代码,李牧已经有点麻木了。刚才下车的时候,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李牧咽下最后一口糕点,抬头看着远处的高山,心中暗想,鸥姐姐,你老公我废了這么大的劲儿来這一遭,你要是不跟我回去,可真是伤我的心了——
正自怨自怜着,探路的人回来了。独孤九来到李牧旁边,道:“大哥,前面、沒路了。”
“啥?”李牧茫然地看着独孤九,道:“啥意思,什么叫沒路了?”
“前面三百丈不到,山崖就已经断落。我們分散寻找,也沒有找到,能绕過去的路。”
“怎么会沒路呢?”李牧从地上爬起来,道:“带我去看!”
独孤九只好带李牧過去,三百丈,眨眼就到。這回李牧亲眼所见了,還真就沒路了。放眼望去,三江融合、波浪滔天,掀起地水花撞击着崖壁,直飞达到半山腰际,山崖石壁上,還长着一棵孤树,造型与黄山迎客松相仿,伸出一只‘手’来,仿佛在挑衅,嘲笑对岸的李牧過不来似的。
李牧咬牙切齿:“怎么会沒路呢?难道這边的人,与世隔绝不成?”
独孤九沒有說话,他也是头一次来。见李牧站在悬崖边发愣,独孤九默默站到了旁边,担心李牧一时情急出意外。
“不对,不可能与世隔绝。”李牧想了半天,终于想通了。任何一個地方,只要是有名有姓的,就不可能与世隔绝。而且叙州,他說听說過的,叙州负山临江、百夷出沒,不可能与外界沒有通路。
李牧的目光下沉,落到那汹涌奔腾地江水上,沉默了一会儿,道:“咱们渡江!”
独孤九嘴唇翕动了一下,道:“大哥,我、我水性一般,万一咱们,我怕救不了你。”
李牧素知独孤九的脾气,他這么說了,就是沒信心可以做到。李牧回头看了眼身后跟着的俩暗卫,他们也是眉头紧锁,显然也是不太赞同。
李牧自嘲一笑,暗道自己想当然了。江水這么湍急,如何行船?就算能行船,船从哪儿来,谁敢摆渡?
“還有办法!”李牧转過身来,道:“把马车拆了,做個热气球,咱们飞過去!”
這個办法可行!
独孤九的眼睛亮了起来,他是见過上元节时候,李牧制作热气球的事情的。当时那個热气球横跨长安城,已经是被证明可行的。可是热气球载人,毕竟有限,独孤九想到了這個問題,道:“大哥,咱们這么多人呢。”
“笨啊、”李牧转身往回走,道:“道路肯定是不能不通的,必然有渡口的地方。先做個热气球,咱俩先過去,其他人让他们去找路,到了约定的地方见面不就行了么?”
“那不如咱们一起找路,這样稳妥。”
“不行、”李牧斩钉截铁道;“我答应了巧巧,俩月之内必须得回去。這已经過了快一個月了,再耽搁,俩月肯定回不去,她该担心我了。就按我說的办,咱俩先過去,其他人再找渡口。”
李牧這样說了,独孤九也不再阻拦。回到车队,李牧便指挥拆车,他亲自动手,用拆下来的木方,制作了一個简单的框架,又扯了好几匹绸缎,让接产婆子们一起帮忙,制作热气球的本体。接产婆子们都是女人,女红多少都会一点,虽然针脚不那么整齐,但多缝一点,也能达到细密的标准。
李牧观察過了,江面也就三五十米宽,热气球只要能飞起来,怎么都飘荡過去了,用不着质量多好。为了安全起见,他還特意做了俩降落伞,他和独孤九一人一個。
工具沒有那么趁手,效率也不快,一直到了晚上,才勉强做完。大半夜的,当然是不能起飞。李牧便让人砍树清理杂草,清空出一块地方,還想办法点燃了树枝,焖出来一些木炭,明天起飞的时候正好用上。
次日天明,木炭也焖好了。李牧交代好了事情,便和独孤九一起,带了干粮和一些钱,又带了两件换洗衣裳,背了個包袱在身上,爬上了热气球的吊篮。点火,热气球平稳升空。在众人惊讶目光注视下,缓缓地向对岸飘過去。
也是天公作美,今儿的风正好是向对岸吹的。热气球平稳地飘着,很快便飞出了一半的距离。
就在李牧准备降落的时候,忽然,一支箭从对岸悬崖飞了過来,正中吊篮的绳索。
热气球瞬间歪斜,直直坠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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