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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葱油饼

作者:朽月十五
当然,阿夏最后在落笔的时候,并沒有按她所說的画下来。

  晓椿喜歡春日的旷野,她就画一片绿地,满枝繁花。山桃喜歡莲花,她就画一池摇曳的莲花,鱼戏莲叶间。

  至于盛浔,這人的喜好太淡,她想不出来,绞尽脑汁给画了船行海面,百鱼翻腾的场景。

  她這個人不会厚此薄彼,给三青画了雨打芭蕉、山南的是满院柿子,小阿七则是飞鹤振翅。

  两日从早画到晚,以至于画完后她就蔫了,连早食都不想吃,蒙在被子裡睡到大晌午才起。

  下楼时還睡醒惺忪,看到堂屋裡坐了好些人,硬生生被激得精神起来。

  “你们怎么来得這么早?”

  阿夏边走边问,她确实觉得时辰還早。

  山桃指指外头的天色,笑话她,“你要是再晚点,刚好能赶得上吃晚食。”

  “确实,阿夏你不会大晚上起哪做贼去了吧,”小阿七笑得最大声,“现下都晌午了,我們坐在這裡好半天就等你下来呢。”

  阿夏沒好意思說为了赶工画到三更天,不然肯定要被他们笑话死,直接跳過這话茬。

  “那你们還得等我一会儿,”她打着哈欠,往灶间裡头走,“我早食還沒吃,你们先坐着,我吃完了再出来。

  ”

  “出来吃也一样,”盛浔撑在椅上的手放下来,声音散漫。

  阿夏闻到了葱香气,明白了他這句话的意思,她家起早肯定做了葱油饼,可不是出来吃也一样。

  到灶房掀了锅盖一看,裡头是一大盘两面金黄,葱花错落其间的葱油饼,還热乎着呢。

  她又走到堂屋,挨着门边问這群人,“葱油饼吃不吃?還有老多。”

  “吃,好久沒尝過方姨的手艺了。”

  晓椿立马接话,阿夏也懒得管其他人的意见,直接拍板,“那我拿過来。”

  转眼的功夫人沒影了,再冒出头来时两只手捧着一盘子的葱油饼回来,放到花腿方桌上,還稍带一叠很小的油纸。

  “懒得拿碗,拿油纸包住底,這样還能少洗好多碗,”阿夏边去搬桃形足方凳边說,语气上挑。

  她真的是从来都不会避讳懒這個字,大大方方地直接說出口。

  惹得众人一阵笑,随了她的意,包了层油纸把葱油饼拿起来。

  葱油饼算是方母的拿手绝活之一了,早年间還是出摊卖的。为此還打了一块圆铁板,微厚很平,放到炉子上,炉眼裡不放柴,得放炭才成。

  面团也跟做其他的面食不一样,发好還得往裡头揉油,揉到整块面团都闪着油光才算好。

  揪出一团小剂子,甩溜甩出又长又薄的面皮,葱花撒落撒落放平,酥油搁一勺,猪油還得抹点,团起来抖抖,啪地一声,又快又利索地用手拍扁。用擀的用别的器具压平,都不如一双手拍的好。

  铁板抹油,面饼按上去,煎到颜色淡金,趁热拿出来,把饼直立,用手上下拍打,层层起酥才好,葱油味很浓。

  阿夏還是能吃葱的,小时候她娘老爱忽悠她,說吃葱长聪明,每隔一段日子就变着花样给她做菜,搁老多的葱,還不呛鼻。

  所以她丝毫不觉得葱油很臭,饼皮外酥裡软,咬一口酥皮也不会往下落,火候很好,不油不咸,一個葱油饼做到很脆很透就算顶好了。

  只是有一点,吃了要漱口,不然呼出来的气都是浓浓的葱味。沒有喝的,单吃一個葱油饼后,阿夏就停住了手,去倒了壶茶给他们喝。

  拿起茶盏小啜一口,她才說:“到楼上去吧,让你们看看我的大作。”

  果然画完了以后,說话的底气都很足。

  盛浔瞧她下巴微抬的模样,轻轻笑了

  声,附和道:“成,让我瞧瞧你的大作。”

  站起身,从脚边拎起一個带罩的孔明灯,阿夏看到還嘟囔了一句,“什么东西還神神秘秘的。”

  晓椿上前挽住她的手,晃了晃,“走走走,我可想看看你画的。”

  “保准你满意。”

  一行人浩浩荡荡走到二楼,阿夏直接带他们去了晒台,地方宽敞。

  “等我一小会儿。”

  她說完,噔噔跑回去,不多时在底下喊,“谁来帮我一下。”

  盛浔正好晃到门口,弯腰下去帮她把那些孔明灯全部拿上来,晒台上有一张很大的石桌,灯笼刚好可以放到那上面。

  “来来来,沒奖扑卖,你们猜哪個才是你们的,猜中才能拿,猜不中晚上我帮你拿了放出去。”

  阿夏說话很促狭,找個凳子坐下来,手撑着下巴,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這個是我的,”盛浔单手挑起那只有海船的孔明灯,也沒等阿夏回答,自顾自拿走坐到她旁边。

  “你怎么知道就是你的?”

  阿夏侧過身,手還在脸上,反问他。

  “我猜的,”盛浔目光扫過她的脸,有点手痒想捏。

  “好吧,那恭喜你猜对了,”阿夏看他猜中還有点失望,转過头又道:“快猜快猜,买定离手啦。”

  晓椿笑吟吟地指着那個春日图,“我就晓得阿夏你沒忘,這肯定是我的,一看到我就喜歡。”

  “那個荷花是我的,”山桃踮起脚拿了過来,“哎呀,都不用猜,打眼看见這鲜亮的色就知道,是我山桃的孔明灯。

  阿夏很快地翻了下眼皮,懒得搭理她,只剩下山南這三個,左看看,右看看抉择不出来。

  “哎,”三青用手肘撞了撞山南和小阿七,“你们两個快点选,剩下那個就是我的了。”

  “三青哥,你想的可真美,我也挑不出来,”小阿七横竖看看這個也好,那個也好,左右就是都好,但找不到他那個。”

  山南乐呵呵的,脸上挤出两团肉,好脾气地道:“我爱吃柿子,這柿子应当是我的。”

  “得了,我們两個随便拿一個,反正小阿夏也不会說的,”三青已经放弃猜了,看芭蕉顺眼随便拿了一個,准备待会不是就把它举起来,反正阿夏那小個子也拿不到。

  “那我就是這個啦!”

  不用選擇了,小阿七瞬间支棱起来。

  阿夏摇摇头,“都叫你们猜中了,沒意思。”

  “那你猜我這個,猜中了是什么图案就给你。”

  盛浔把他带来的孔明灯放到桌子上,继而又道:“不能偷看。”

  “好吧,那我要是猜不中呢,”阿夏跃跃欲试,不過還是把该问的先问了。

  “猜不中就给我了,”三青嬉皮笑脸地插话进来,“我正好可以多放一個。”

  “一边去,”盛浔赌她猜不中,“猜不中答应我一件事再给你。”

  “不行,万一你要我上刀山下火海怎么办,我不干亏本买卖。”

  阿夏脑瓜子转得很快,她才不上当。

  盛浔笑,目若朗星,“肯定是你能做到的事情。”

  還挺不好骗。

  “什么事?”

  “你先猜。”

  阿夏還是小孩子脾气,把她胃口吊起来,真的试着猜了猜,眼睛转阿转,指着那孔明灯道:“是天上星对不对?”

  “我也帮你猜一個,我就猜水中月。”

  山桃来帮忙一起猜,但是盛浔都沒有点头,搞得大家把天上地下水裡的都猜了個遍,全都沒中。

  “不猜了,不猜了,這件事我应了,我今日倒要瞧瞧這個灯裡面卖的什么名堂。”

  阿夏半趴在桌子前猜的沒了耐心,直接点头。

  “成,”盛浔眼眉上挑,“你打开看看。”

  几個人围到桌前全都看着阿夏扯罩子,她把罩子缓缓扯开,从露出一抹绿色后,她直接把整個掀开,翻出来,灯盏裡透出一点字样。

  這個孔明灯有点不像陇水镇的样式,更为精巧,灯笼中间有根青绿色悬起的络子。

  糊的纸也更为光滑细腻,一副夏日时景图,远山、稻田、浮云、青梅,物虽多而却不杂,点起灯时应当很好看。

  反正是讨了阿夏的喜歡,她觉得這更像挂在家裡的灯笼,而不是孔明灯。

  “画的這般好,我都舍不得把它放出去了。”

  她的语气有点惋惜。

  “那挂在你屋子裡,夜裡点起灯看看。”

  盛浔就沒有想要叫她放出去。

  “那我留着,毕竟是我拿一件事换来的,”阿夏喜滋滋地收下,又问道:“现在可以說什么事了吧?”

  “還沒想好,晚上告诉你。”

  “好吧,哎,你们大家要不要在孔明灯上写字啊,要的话我去拿笔。”

  阿夏提起那盏灯笼,起身问道。

  “当然要了,阿夏你家不是有糊的孔明灯,拿几個空白的上来,哎呀不白拿,你画的這般费时,我才不舍得放。”

  “成成成,我去拿。”

  等阿夏跑出去后,大家拿着孔明灯试探着能不能飞起来。

  盛浔双手撑在晒台围起来的石栏上,眺望远处的天,三青踱步過来,平日裡惯常乐呵的脸此时也多了几分凝重。

  “我瞧到了。”

  “瞧见了什么,”盛浔头也沒回,声色很淡,好似一点都不关心他瞧到了什么。

  三青缓口气,“那個灯笼裡面,還糊着一张纸是不是?”

  “你眼睛還挺尖。”

  “你在山亭拿着张纸跑遍了各大的寺庙,让僧人写梵语。我记得可太深了,如今却被当成了糊灯笼的。盛浔,你的心思我都有点瞧不出来了。”

  三青哪裡不知道,他又不是真的傻。

  “喜歡就拿来糊了,”盛浔甚至舒展下身子,一点被质问的样子都沒有。

  “喜歡纸,還是人?”

  盛浔侧過头看他,神色不变,语气带了点缱绻,“纸有什么好喜歡的。”

  “你藏的還挺深,啧,怪不得,”三青将手搭在他的肩头,想起之前的事情,又低低地道:“那你可有得等了。”

  盛浔抬头去看天,声色悠然,“快了。”

  “你可别說笑。”

  “我說,夏天快不远了。”

  “你少给我打哑谜,”三青白了他一眼,“别让我发现你的老鼠尾巴。我跟你說,可是站在阿夏這一边的,坚定不移。”

  “巧了,”盛浔起身往后头走,留下一句话,“我也是。”

  徒留三青看着他走远的背影气闷,死活也看不出来之前有一点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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