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牛肉锅贴
她看了一眼,又去把香椿拌豆腐给收好,才问方父,“爹,這虾仁是打算怎么做?”
方父拿出一碗清早送来的春茶,撒一把用温热水泡开,他拧紧盖子笑着道:“這时候虾正好吃,我寻思着你小溪姐第一次来,只做点酥鱼太寒酸了些,再做盘春茶虾仁。”
虾仁這菜其实很能搭,清炒拌蒸煮,還有跟茶搭在一起是绝佳。在临城中,大户人家吃的是龙井虾仁,到了苏城,碧螺春满地,那虾仁又成了碧螺虾仁。
陇水镇也沒有什么名茶,索性谷雨摘的春茶喝起来味道上佳,拿来做一道春茶虾仁也不赖。
方父做這种无需用浓油酱赤的菜,显得還是略微拘谨了些,因春茶虾仁更讲究的是清,是淡。
虾仁要先上浆,薄薄地裹一层浆料上去,粉得沾的匀称,换锅清油,不能烧得太热,趁油還沒热时就夹一只虾仁放下,炸到虾仁全身蜷缩泛白为好。
全炸好得换個小炉子来,小铁锅一搭,沥好油的虾仁放下,春茶泡的水浇淋,茶叶也得放,锅铲翻炒,有股时浓时淡的茶香气。
方父盛出摆盘,锅裡還留了几粒,他小心地将茶叶给立好,转過头对阿夏道:“尝尝這春茶虾仁,我也沒做過几次,不晓得味道跟旁的比起来好不好。”
“我闻着就觉得香,”阿夏很郑重地表示,拿筷子的手却一点都不含糊,虾仁表皮有点滑,她用了点力气才夹起来。
這种用来跟茶炒的虾仁一点都不大,专选的是模样小巧的河虾,不說一口一個,三四個都能全塞到嘴裡吃下。
阿夏很少這样吃虾仁,她更喜歡虾是虾,茶是茶,不過两种炒在一起时,虾上就沾了茶味,是淡淡的香,清鲜又脆,很素净。
她朝方父点点头,听见外头有小圆子的叫声,它只会在方觉回来时摇尾汪呜,阿夏想应当是南溪姐一道過来了。
果不其然就听在外头忙活的方母亲热的声音,“小溪来了呀,快到這边坐,好些日子不见,又标志不少。来伯母家可别客气。”
阿夏出去后南溪把带来的食盒放到桌上,面上带笑回道:“我也是好些日子沒见到伯父伯母了,今日又是谷雨,就想着上门来看望一下伯母。”
“想来就来,可千万别客气。”
方母笑得合不拢嘴,太婆還牵着她的手說小话。阿夏凑過去,拿腔拿调,“哎,果然小溪姐過来,我就不值钱了。”
“你少来,”方母拿指头戳她的额头,笑道:“你陪着你小溪姐說說话,我先去裡面看看饭菜好了沒。小溪你先坐会儿啊。”
阿夏看她走了后,沒急着坐下,从柜子裡扒拉出不少糕点,倒在盒子裡放到桌上,才道:“阿姐,你吃些糕点,饭菜還要等会儿才能好。”
“快坐下来,”南溪半站起来去拉阿夏的手,而后把带来的食盒打开,从裡头拿出一小個用油纸包好的东西放到阿夏手上。
她声音不大,“来吃饭也不知道带点什么来才好,刚好家裡今日买了牛肉。我娘做了不少牛肉锅贴,我带了一些来当做添菜。怕你馋,特意包了一個,先让你尝尝。”
“阿姐,你可比我大哥,”阿夏察觉到方觉看過来的视线,很快转口道:“你跟我大哥一样好。”
“這還差不多,”方觉坐到凳子上,很自然地摊开手,“我的呢?”
南溪低眉,“沒有。”
她說的很心虚,确实是忘了,看到牛肉锅贴满脑子想的就是阿夏应当爱吃。
方觉无言,他略微摇摇头,果然他的地位根本比不上
阿夏。
阿夏在一旁乐,边笑边打开油纸袋,露出裡头玉米黄的锅贴,月牙状,两头微微露出点小缝。
陇水镇牛肉不多,做锅贴来卖的小贩也都是拿猪肉来和馅的,捏好的锅贴形状跟饺子差不多,不過更长更饱满些。
阿夏曾经看過小贩做锅贴,他们手法好,一张圆皮摊在手上,挖出馅料抹到皮上,手一捏一按,锅贴似弯弓。
按弧度摆到圆盘裡,热油滚起来直接笼住锅贴,皮从白到黄,底从嫩到焦。阿夏吃過不少锅贴,她觉得最好的就是皮要软,底要焦,不要糊,肉要嫩,咬开能见到汁水流出。
但這是对猪肉锅贴来說,因猪有肥膘,煎出汁水来很容易,牛肉基本精瘦,不太好出汁。
但她還沒尝過,也說不准,试探性咬了口,顶边是有点脆的,裡面剁碎的牛肉混着葱花,油脂大滴往外冒,肉相连,跟猪肉的口感不同,牛肉会显得更加筋道,扎实。最要紧的不是甜的,口感咸鲜。沥過油的不算太腻,真腻還可以蘸点醋。
吃完最后一点,她准备去擦擦手,抬头就看见方觉看着她,皮笑肉不笑地问,“好吃嗎?”
“比阿爹做的猪肉锅贴還要好。”
阿夏有问必答。
“好吃你都沒想過你亲哥。”
方觉假意玩笑道。
“沒事,我替大哥你尝過味了,等会儿你可以多吃些,”阿夏嬉皮笑脸接過他的话,提起那食盒道:“阿姐,你跟我大哥說话先,我进去裡头帮忙阿。”
走得太過干脆,完全忽视后头方觉孺子可教的眼神。
等巷子裡响起大人喊小孩回来吃饭的声音时,方家也开饭了,他们吃饭时天還沒黑,今日吃得早些,等会儿能早些去新火节。
因南溪過来,又碰上谷雨,方家晚食很丰盛,除了香椿拌豆腐、春茶虾仁、酥鱼、牛肉锅贴外,方母還早早去买了猪头肉、糕点等,摆了一大桌。
方母還一個劲往南溪碗裡夹菜,关切道:“小溪多吃点。”
南溪一脸哭笑不得,下意识用求助的眼神看方觉,方觉立马站起来,他走了几步将自家母亲按回去。好声好气地道:“娘,你吃你的,再夹小溪也是吃不完的,您可饶了她吧。”
“成,你這孩子。”
方母停了手,打量他们一眼,笑得嘴唇都快咧到耳边去了。
只有阿夏一边看戏,一边在想,明日的菜色一准還是這個,根本吃不完。
席间欢声笑语,等到天色渐渐暗下去后,响起一阵敲门声,方家吃饭的时候是不关外头院子门的。
阿夏赶紧起来去开门,她想也沒想就觉得外头的一定是盛浔。
果不其然,盛浔特意换了身衣裳過来,灯笼照得他眉目深邃。
“方姨方叔,太婆太公,大哥溪姐。”
盛浔对阿夏点点头,跨到门槛裡打了声招呼。
方母连忙站起来,“阿浔来了,赶紧過来再吃点。”
“快来,我给你拿双筷子,”方父也帮腔道,說着就准备去旁边再拿口碗来。
“方姨不用了,我吃了的,来找阿夏。”
盛浔摆手拒绝,阿夏碗裡的饭吃得差不多了,她扒完最后一口,把碗放到桌上,连忙道:“娘,碗给你收一下,我出去了。”
說完连忙推着盛浔出去。
方母看着两個人远去的背影,捏着筷子冒出一句,“两個孩子玩得好,阿夏呦。”
“你也觉得是吧,”太婆凑近道:“我早說了,别老是往镇裡看,身边的多瞧瞧。”
她老人家這双眼睛可见多识广。
“還得看他们自己有沒有缘,我是随阿夏的。”
方母扒了口饭,也小声回太
婆。其实她早就想過盛浔了,就算沒想過也耐不住他娘的旁敲侧击。
她想了许久,還是盛浔好,他娘的脾性自己都一清二楚。不過要是阿夏不喜歡,說得再多有什么用。
干脆也不拦着,看孩子自個儿了。
两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外面的阿夏是全然不知道他们所想的。
她出了门才想起来,有点懊恼,“我应当把你上次送我的孔明灯拿出来的,等我会儿。”
又跑进去拿了灯再出来,她觉得這灯做的可好了,哪怕在新火节的全部灯笼中也不逊色。
新火节的名头来自以前诗人的一句诗,“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谷雨本就是新茶出来之时,有茶却差新火,有人就提议在這天办個灯笼节,此不就是满屋满街满地新火。
所以每逢新火节当晚,哪怕树梢都挂满灯笼,要满树灯花,石桥生光。
当阿夏和盛浔并肩走在明月坊的小道上时,有不少小孩提着灯笼从他们身边跑過,不少雕着镂空的图案,撒下的光也有了模样。
廊檐下挂着数盏纱灯,烛光雾蒙蒙的,阿夏仰头去看灯,照得她整张脸莹润,眼裡也泛了光。
盛浔在一旁看她,沒有說话,只是在她转過头的时候伸出大手盖在她的眼睛上,嘴唇贴着她的耳朵道:“前面有灯笼很好看,我带你過去。”
他受不了阿夏那么明亮的眼神。
“别捂着我的眼睛,”阿夏娇嗔,去掰他的手。
“怕你睁眼,”盛浔沒放手,另一只手揽着她往前走,阿夏也沒再动,想看看他還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那地方也近,盛浔到地就很从容地放开手,阿夏闭了闭眼,四处环顾,前面是明月河。
从远处的河道飘来几盏荷花灯,一阵风后,又多了不少盏,或青红,或白,有的别致,染了個浅绿,灯烛還高了一大截,燃得更亮更显眼。
映在桥洞上,灯光斑杂,在河面聚拢是莲池,散开是天上星变成地上光。
阿夏看得入神,也不计较盛浔捂着她的眼睛,還蹲下来看那用通草做的莲花灯,一瓣瓣做得跟真的一般。
她看时就后悔之前沒备一盏莲花灯,正觉得懊恼时,盛浔从他提的纸灯笼裡拿出一個很小巧的莲花灯,白底红边,蜡烛也小巧。
“放吧,”盛浔也蹲下来,把莲花灯放到她的手上,“我试過好多次,它能飘得很远。”
陇水镇有個說法,新火节当日的莲花飘得越远越稳,福气则走得越远。
“你呢?”
阿夏小心地摸着灯笼问他。
“你放吧,就当是我們两個人的。”
听盛浔這么一說,她才喜滋滋地拿過火烛,呲的一声,莲花灯燃起来,白花瓣都是金光。
小心地放在水裡,莲花灯在水波裡左移右飘,渐渐和那些莲花灯混在一起。
阿夏拿起灯,拉住盛浔的手往上面跑,跑到桥上时,她還能在那么多莲花灯找到那一小盏。
她的声音雀跃,指着那灯道:“盛浔,你看我們的莲花灯沒有倒哎,它一定能飘的很远。”
盛浔点点头,莲花灯飘得越远才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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