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商女
七姑娘宋书声是大夫人唯一的孩子,当着长辈们的面,她不能让大夫人面上尴尬。這赵姨娘受宠,可宅子内的主母還是大夫人。
宋书声怯怯地看向她伸過来的手,有些犹豫。祖母叹声问:“冯氏,怎地孩子养得這般瘦小?走上前来,让祖母好好瞧瞧。”
大夫人垂着头,听闻心下又一喜,忙温声恭顺道:“老夫人,书声前阵子染了风寒,近日才见好,因而瘦了一些。”一边說着又推一推宋书声,吩咐道:“你這孩子躲什么,你祖母喊你說话儿呢。”
宋琰声便握住她的手带她上前,祖父也觉得孩子消瘦。宋琰声看她不愿說话,便软声笑道:“七妹妹想来是认生,许久沒见了,還得熟悉熟悉。横波,你去将我箱笼裡的点心糖果子拿過来,都是金陵带過来的特产,我跟妹妹们說话时整好边吃边玩儿。”
這话說得极稳重,谁都听了心裡熨帖。赵姨娘微笑着看着几位姑娘出去,落在宋琰声身上,眼中笑意却淡了几分。
這個六姑娘,小小年纪,竟是這般剔透玲珑的。
出了顺春堂,一路走来,都是绿树芭蕉,庭阁假山,景色秀美,颇有意趣。宋琰声一边听八姑娘介绍,一边四处环看。
“這宅子是我哥亲自修葺的,虽然不大,但到我家来的沒人不夸赞一句。”
她淡笑点头:“是不错。”
“那边是小花园,旁边過了月亮门就到了我的住处了。六姐姐可要去看看?”
“自然是好的。”
宋棋声的房间布置得更是精心,桌案座椅都是上好的木料,连糊窗都用的是难得的卷云绸,入了裡,床铺被褥都是崭新的缎面,燃着熏香,橱柜旁還有一面舶来的镜子,能照全身,看得极清楚。
出了這边屋子,隔了座小桥东头就是大夫人的住处。宋书声的房间就隔了一道碧纱橱,比起宋棋声的,看着倒不像一個嫡女闺房的布置了。裡头多是摆着些书本,案上搁着毛笔,看来請安前她正习字。
七姑娘的字很是娟秀,比她自己那手诨名的“天书”好上许多倍。她看了看宋书声的字帖,再思及自己,很是惭愧。
“七妹妹的字,真是比我好上太多了,可否教教我?”
宋书声一听脸却一红,连连摆手,很不好意思。旁边宋棋声看在眼裡却是心下不平衡了,为什么六姐姐刚来就夸她不夸自己呢?宋书声木讷又不会說话,真是让人厌烦。
宋琰声对她精致至极的闺房不大感兴趣,倒是在宋书声這裡停了好一会儿。一边看看书案,一边走過去望望绣绷。八姑娘恨恨咬着玫瑰糕,一边竖着耳朵听着那头动静。
“這些也都是你绣的?真好看!”
“這些……平日绣着打发時間的,都是我娘教我的。”
宋书声陪着她,知道她一直在替她說话,不免心下对她亲近许多。
“六姐姐,你怎地全是夸她,也不夸我!”宋棋声见着二人走到一块儿去了,不由心裡不满,出言抗议一声。
宋琰声沒忍住一笑,“我不過跟你七姐姐說上几句,你這就便要吃醋啦?”
宋棋声看着還是小孩子脾性,蹙眉哼了一声。
這边正說着话,窗外却是起风了。這风一刮過,宋琰声便闻到屋裡一种特殊的味道。她对气味儿一向敏感,這味儿淡得很,不留意轻易闻不出来,闻起来是草药,但又有些不像,混杂其中的另有一丝浅淡气味,若有若无,很难分辨出。
她下意识起身在屋内找源头,一边问道:“听說七妹妹前些天病了,现在身子可大好了?”
宋书声還沒开口便被一旁八姑娘抢了先:“她呀,真是個病秧子,這半年来断断续续地生病,满屋子都熏出了药味,真难闻。”
宋琰声探问的自然不是草药味,她走到床榻边,若有所思地盯着下头的缎花褥子。
日头刚落的时候,大伯和大哥哥从官衙回来了。宋琰声正和两個妹妹隔着屏风在后头玩猜石,却不料她大伯宋至一进门,還沒請安呢,就扑通一声跪倒了,把二老吓了一大跳。
“父亲,我……我实在是撑不下去了。”
她们三個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皆是沉默了下来。
那边老夫人厉声呵斥道:“不孝子,起来說话,瞧你這窝囊劲儿,丢人!”
宋琰声眉头渐渐蹙起。
大伯宋至外放扬州前乃是御史台中丞,掌管奏劾及监察之职,虽是权力很重,但京门大族却避之不及,因为這個位置非常容易得罪人。宋至又是块硬石头,性子耿直,又掌弹劾之权,难免不与其他官员结怨。前些年在朝堂树敌颇多,遭受排挤,因而被外放扬州,任知府一职,也算是平调了。
不過,這并不是說她大伯沒有能力,而是宋至本人,乃是一個纯臣。纯臣,便是圣上的人,从不结党营私,只听命于皇命。這就是宋至虽在朝堂积怨颇深,无人攀结,但圣上還是要保他的原因。
再說這扬州知府一职,若不得圣上信任,這位置是绝然轮不到宋至来坐的。要知道扬州自古可是流金之地,富得流油啊,扬州知府更是大肥缺,人人都想要這個位置。可是,现下她大伯竟然跪倒在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表示不想当這人人艳羡的知府了。
這才真是让宋琰声觉的奇了。
“沒出息的东西,长這么大了,遇事還沒半点分寸!”老爷子一天的好心情都被這一跪给散沒了,隼目一抬,看向旁边的大哥儿宋梅昌,“昌哥儿,你来說個清楚。”
宋梅昌跪坐在旁,也是神容不展,這一声令下,他沉默许久才开口叹道:“人人都說两淮最是富庶,可他们不知,這裡的命官有多难做,其中门道实在是太深。”
這大哥哥宋梅昌是极擅周旋之人,八面玲珑的做派,真正是青出于蓝。现下他這样說了,老爷子不由正色,直觉是摊上大事儿了。
宋琰声下江南也只想着赏遍這大好河山,在屏风后头听完一番叙說,心中已是震诧异常,久久不能平复。世人皆看到江南繁盛之景,却未看清這整個江南官场现下已是污糟一团了。
宋至周转其中,焦头烂额,這些年能抗下,如今却是再难坚持下去了。
少年不识愁滋味,宋棋声对官场之事毫无兴趣,对她爹爹一番烦恼担忧也听不大明白,用過晚饭后便跑来拉她玩。
倒是宋书声察言观色,她虽不懂說的那些,但见宋至烦扰便也用不下饭,几次动动手指想要奉茶,却终是沒敢开口劝慰。
宋琰声都看在眼裡。
扬州這边歇了几日,祖父却沒有动身回京的打算。宋琰声闲来也逛遍了這個宅子,从旁人言语中也知道了一些事。宋家這宅子裡還开办了私塾,請了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来授课,学生裡却不只是宋家两個姑娘,還有些官贾之女。宋棋声和她们玩得很好,便是现在夏休在家,也有姑娘们登门過来玩耍。可巧,今天就被她给撞着了。
“八姑娘,這位是……”
一群姑娘冷不丁撞着個生人,好奇得很。
“這是我六姐姐。”宋棋声拉過她,很是得意地說道。
“噢,原来是京门過来的呀。六姑娘,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玩?”一边来了個姑娘要拉她手,很热情地问:“那京门跟我們扬州比,可有些不同?”
這裡都是江南的姑娘,除了宋棋声,鲜少有出過远门的。一听她从京门来,一個個的都好奇着缠着她问問題。
“六姑娘在這儿要住上一些时日喽,真好!”
为首几個入目皆是绫罗做衣,金玉为饰,处处精贵,看人时神色间带着一些审视和睥睨。這么一瞧,就知道宋棋声那些倨傲脾气是从何处习得的了。
她看着她们,温和笑道:“姑娘们康安。”
其中一個姑娘穿着最是精致华丽,神情也最是骄傲。她未与旁的姑娘们一样围過来說话,而是摇着扇子微抬着下巴,似乎等她主动来打招呼。
這番做派,倒让宋琰声想起远在京门的五姐姐宋琴声了。她不由失笑,微微福身,向她点点头。
這姑娘的头却是仰得更高了。听旁人称呼她“钱姑娘”,宋琰声心下一转,便有了数。
扬州城乃巨贾集聚之地,不乏豪强一方的大盐商。這钱家是从南地发家,几代前只靠走运私盐维生,但如今的钱大老爷钱一山十分之圆滑,与官府关系极是密切,盐业乃暴利,他就是一步登天的典范,是盘踞江南的第一盐商。前些年明德帝下江南,路运,行宫,观景等便是他一手包办,做事极是得力,颇得宠信。
端珣:我的戏份呢???
一只鹤子:儿砸,剧情所需,冷静。
端珣:我不管!我要我老婆!
一只鹤子:听话哈,俗话說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想想這么长時間,你们再见了可不得如胶似漆蜜裡调油了。
阿好:……想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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