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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扬州

作者:倚松玩鹤
[梁羽生小說]

  打量完了,她便收了簪子,伸手一拍衣服上的灰尘,仰起头倨傲道:“你们不要多管闲事,你们管不了,不如好好呆在自家安乐窝裡。”

  “你這人,說话怎么這么冲,還是個姑娘家的?南地的姑娘都是你這样嗎?”宋乙皱皱眉,显然是大开眼界。

  “我怎么說话的,你爱听不听!”

  “你……”

  宋琰声扶额,转头看向這口齿不饶人的姑娘,几番打量下来,她心裡有了些想法。

  “我听你口音,想来也在金陵住過一些日子了。看你形容举止,也是富贵人家出身,若不是在家乡遭遇了什么,那不然就是离家出走的。不過我看你,两种可能性都有一些。”

  “你可是褚家的人?”

  她這样推断也是有依据的,要說起南地,就不得不提南地豪强褚家。褚家世代皇商,前世裡她记得先帝的一位宠妃便是出自他家。只是到了明德年间,褚家因贿赂及走贩私盐被上告获罪,全家连累,抄沒家产,现如今已经只剩一個空壳子在了。

  若是曾经的褚家,那她那出自皇宫内的翡翠就說得通了。

  听她一說,這姑娘却是瞪大了眼,宋琰声便知是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褚家人怎地流转到了金陵?”现下倒是宋乙愣了,“圣上仁德,当年也不曾祸及下一代,你们仍旧是可以从商经营老本行来维系生活的,怎么背井离乡来了這裡?”

  褚家姑娘披散着头发,穿着半旧的南客装束,咬住嘴唇沒了方才的气势。宋琰声看着她犟着不曾低头,想来也是颇有骨气的,南地人多是坚毅,如果不是在家乡生活不来,又怎会流沛在此?

  “我娘跟我說,這世事无常,今日烈火烹油,明日可能就衣衫褴褛。哼,可不是嘛。东风压了西风,自然会有人取代我們褚家的地位。”

  “他们排挤你们?”宋乙一想也对,再是富贵,一夕之间获罪抄家,也是墙倒众人推了。

  “我家曾是盐运发家,我本来也跟着大哥运贩些私盐来持续生活。只是南地再也呆不住了,我們便一路北上,一边琢磨着做些小生意赚些盘缠。”

  “只是如今盐商势力盘踞,极是猖獗,漫天要价,在他们手下讨生活,哪有我們生存的路子?”

  宋琰声听完這番话,不由沉默下来。

  “盐业一直是官府控制,又由盐商垄断。你们不知道,盐商又分等级,那些腰缠万贯的大盐商几乎都是世袭经营。我家获罪,如今只不過是最底层的盐贩子,在他们手下苟延残喘另谋出路罢了。”

  江南自古富庶,现今又有大运河便利,是世代流金之地。很多大盐商盘踞两淮,富甲一方。百姓们可以一年来不用几件新衣裳,但每日万万离不开小小一粒盐。因而盐业从来都是暴利,稳赚不赔的,光是朝廷的盐税,在吏部所正赋税中就占了绝大比重。宋琰声本也不大关心這些的,只是父亲回家用饭时偶有提及,她便记上了心。现下一听這番陈述,不免将将联系起来。再看向面前這高挑瘦弱的南地姑娘,不由对她此等见识高看几分。

  “今日咱们遇见了,也是缘分,若有能帮的地方……”她才开了口,便被這姑娘一声冷哼打断了,她眉毛一扬骄傲道:

  “我乃南地褚家三姑娘,便是山穷水尽也万不受人恩惠!江湖路远,有缘再见罢!”

  宋琰声一愣,横波更是瞠目,那南地姑娘几步一点便纵身上瓦,只是沒料到雨水湿滑,当下脚步一滑,从廊檐上“扑通”翻了下去,墙角那头传来她呼痛的声音。

  横波见状沒憋住“扑哧”笑起,又赶忙随她前去着急查看可有問題,只是走到外头,却只有一滩踩烂了的泥水,未能再见到人。

  “這個南地的褚三姑娘,倒是有趣。”宋乙看着摔出来的泥坑一笑。

  在金陵流连多日,次日她便随着祖父他们乘船下扬州。金陵多雨,老夫人犯了头疼,横波被安排着去那船上伺候了。她随祖父坐一船,摇摇晃晃的,她闭着眼睛昏昏欲睡。

  “此番江南游历,可有长些见识?”

  她一听這声音,立即醒了神,坐直了身子。仔细考虑一番后,她斟酌着开口道:“来了金陵,只觉得长辈们人都极好,极有君子之风,几位大哥哥们也是秀拔不群,难不成江南的水土更会养人?”

  宋啸渡听罢,一抚银须,也颇觉得满意,点头道,“他们都是好苗子,迟早要到京门伸展抱负的。”

  宋琰声想起宋乙他们,笑眯眯道:“若是他们来了,就是大大的助力了。”

  這次到扬州快得很,左右不過两日時間,一日坐船,一日坐轿。到了渡口时,大伯早早安排了软轿来接应,跟有四個壮丁和两個婆子,皆是擦汗不止,想是等候一段時間了。

  她刚下了船,头還晕晕的,便被一嬷嬷殷勤地牵住手。

  他们都是在扬州本地采买的家仆,未曾见過上京门的宋阁老和老太君,又听說老人家只带了一位六姑娘下江南,不由都对宋琰声极是好奇恭敬。

  现下得见了二老這位掌中明珠,乍一看身量稍矮,模样倒是生的娇俏白润,真真是如宝如珠,一看嫩生生的圆脸,便知是极有福气的面相。再看六姑娘一双熠熠生辉伶俐动人的眼,便不难知道为何二老偏偏只爱重她只带她一人来了。

  宋琰声被搀着上了轿子,也沒留意這些人的打量,她进了扬州古渡,抬眼所见又是一番不同金陵的风物光景。若說金陵是繁华烟柳地,那扬州便是小桥流水的精致,是处处琢磨处处别致的美。抬头所见雕檐,低头所见石砖的纹刻,大到街巷亭桥,小到岸头花草,处处精心细致,透出一种尽善尽美的奢意。

  她放了帘子,抬手揉了揉眼睛。大伯一家前些年就外放扬州做官了,任扬州知府,正四品,在這烟雨江南,可谓是赏看十裡繁华地。

  轿子慢悠悠抬进了宋府宅内,祖父拉着她的手被一路請进正堂,過路仆从皆是跪了一地。等进了正厅顺春堂,又有几位女眷俯身下跪請安。

  宋琰声坐去了上头祖母怀裡,因此也将大伯几位家眷看了個清楚。她对大房一家的印象很是淡了,前世裡大房一直是外放做官的,因着萧家手段,宋家元气大损,大伯为官也是一贬再贬。因着大伯为人强直,最后被贬到极北之地做了一個关防的饲马官。那时正逢北地胡群猖獗,随后在爆发的戍北战役中他不幸身亡,留下一房妻小逃回京门,着实凄惨。她那时已出嫁,只隐约记得大房太太懦弱,反倒是姨太太甚是强势。

  现下這么一看,倒确实是這样的。按大成的规矩,妾氏是不能跟主母平起平坐的,但大伯這姨太太,却是跟着大夫人一同前来下跪請安,宅子裡却无一人說一句不是。

  老夫人接了茶,淡淡看了一眼地下,出声道:“都起来罢。”

  大夫人先站了起来,衣服寻常简素,面容寡淡,神色谦卑,身边跟着一個姑娘,脸色平白,依偎在她母亲旁边,眼神中有些张皇胆怯,显得整個人瘦小平凡。

  接着她又看向另一边显然得宠的小赵娘子,這一位赵姨娘年轻秀丽,穿着鲜妍却也不過分,身边是她生养的一姐儿,姑娘养的极好,见人就极活络,看到祖父母们一口一個“爷奶”,殷勤地上来奉茶。

  “哎哟,這可是六姑娘罢,几年不见了,真真出落得像菩萨座下的玉童一般,也只有京门的水土,才能养出這样通身的气派!一眼看来,都把我們宅裡的哥儿姐儿都给比下去了!难怪阁老和老夫人爱得很,走哪边呀都给带着。”

  這一番话啊,既是捧了她,也讨了祖父祖母们高兴。她弯着嘴唇一笑,与這赵娘子眼神一对。這是個聪明人,且极擅长逢迎,眼裡多少都透露些野心来。

  “大哥儿怎的不见?”

  老爷子阖上杯盏,放去一边,低头看向她问道。

  赵娘子如此强势受宠也不是沒有原因的,只因着当年她生下了宋家的第一個孩子。祖父是不看重嫡长庶从的,能者居上。這大哥儿也是争气,读书时勤奋,交际时周到,是個八面玲珑的人物。

  “他跟着大爷做事呢,现下应该還在官署,不過等事务做完,不久便能随大爷回家請安了。”

  宋啸渡点点头。

  這时赵姨娘手边的姑娘抬起头来看向她,笑眼弯弯道:“我喜歡這個姐姐,六姐姐能跟我一起出去玩嗎?”

  老夫人摸摸她的头,“也好。”

  這出声的姑娘应该就是八姑娘宋棋声了,现下大房裡最受宠的一個。她看看她,又看看大夫人身边的七姑娘,笑眯眯道:“好呀,那七妹妹要不要也一起去?”她从祖母怀裡走下来,轻声邀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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