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我帮顾南月抬這個花盆,她突然放手了,我才沒拿稳掉地上的。”
尽管阮夏竭力解释,但沒人要听,她的眼睛四处寻找顾南月,可是哪裡還有顾南月的身影。
“小姑娘,你不能撒谎,南月小姐沒什么抬花盆做什么?她平时根本不碰這些东西。”
“就是呀,你怎么可以冤枉南月小姐,這事儿我們也沒办法,這棵树确实太贵了,等一会儿先生太太起来,你一定要跟他们說清楚,看看先生太太怎么处理吧,這件事不是我們沒有照顾好树,是你贪玩才造成的,你千万要說清楚。”
所有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指责着阮夏。
他们已经认定了這件事的起因,结果,她无论說什么都是白费力气,沒有人信她。
只劝她把所有责任归咎于她贪玩,揽下来,這样可以换得所有人的平静。
阮夏沉默地站在包围中央,最后蹲下身,固执地把花盆碎片捡起来,其他人的注意力在那棵昂贵至极的树上。
她也不懂为什么要抱着這一堆花盆碎片。
周围人陆续散了,她在月季林裡找到了最后一块碎片。
将所有碎片都放在平地。
既然已经发生了,无法逃避,那就一件事一件事的处理好。
在佣人一遍一遍的科普下,阮夏终于知道了顾阳有多喜歡這棵树,她不知道顾南月是不是因为這個原因,才当作无事发生,不敢帮她跟其他人說明原因。
她看着佣人们忙忙碌碌地对待那棵昂贵的树,也明白自己在這個家裡的日子可能就到今天了。
接着還会背上巨额债务,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還得清這笔钱。
但是答应了顾南月帮她修好花盆,起码這件事,阮夏可以做到。
她把花盆小心翼翼地兜在衣服裡,带回房间。
经過餐厅的时候,恰好与顾南月视线相触。
顾南月嘴裡咬下一小口面包,像小松鼠进食一般,很是可爱。
阮夏张了张嘴,最终沒說什么。
回到房间,她顺势脱下這件衣服,为了不让花盆弄脏這么好看的书桌,她将這件自己最喜歡的這件衣服垫在书桌上,花盆的碎片安静地躺在上面。
她打开衣柜,从裡面找出另一身衣服换上。
看着衣柜裡自己少得可怜的衣服,還有衣柜角落那個黑色的行李箱。
突然那股强烈的寄人篱下的感觉涌上心头,再无法抑制。
阮夏觉得眼眶发酸发涩,有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過去在阮清绪身边的她,一直是個胆子很大,敢做敢当的人。
只在阮清绪躺在病床的那段時間,哭了太多。
本以为眼泪早在那段時間都流干了。
可是沒想到,失去爸爸后,她竟然变得如此不堪一击,昨天因为顾南星的“洁癖”哭過。
今天又因为顾南月的“无意”红了眼眶。
這么软弱的自己,要是被爸爸妈妈看见,会不会笑话她。
爸爸說過,妈妈希望她是個坚强勇敢的小孩,能像個小太阳一样,自己为自己发光发热。
她不想变成水做的小孩,总是被所有不平的事情惹哭。
阮夏擦干眼泪,打开行李箱,将衣柜裡整齐的衣服都取了下来,一件一件地折好,放回空空的行李箱。
過去阮清绪一個人带着她不容易,他们的日子一直過得很辛苦。
家裡沒什么钱,她虽然也喜歡漂亮的衣服,但她从来不告诉阮情绪。
所以阮清绪并不清楚她喜好,也常常忘记配合她长高给她买新衣服。
身高疯长那一段時間,阮夏甚至希望自己永远保持在一米五,不要再长高了。
长高了就要买衣服、鞋子,总是买真的太花钱了。
可是偏偏不如她的愿,她還在长,一路疯长,十五岁的她长到了一米六二,甚至還有长的趋势。
爸爸拿命换来的钱只有那么多,越用越少,她舍不得花。
花那些钱就好像花出去的都是爸爸的命一样。
想着這些纷扰的事情,不知不觉间阮夏已经将四季的所有衣服都装进了這個二十八寸的行李箱裡。
属于阮夏過去的所有痕迹,都装进了這裡面。
甚至還有一角可以放书本和鞋子。
装完了行李箱,阮夏终于松了一口气,手裡握着那個存折,眼泪终于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她能保住這個属于存折,但保不住裡面的钱了。
即便是按照她和顾南月一人一半的责任去划分,她也需要拿出很大一笔钱去赔偿。
這一点,她整理的时候已经想清楚了。
房间门被“笃笃”声敲响了。
阮夏被吓了一跳,回過神,发现自己坐在地上。
她赶紧擦了擦眼泪,“谁呀?”
“吃早餐。”顾南星的声音依旧冷淡而又疏离。
阮夏顿了顿,迟钝地,“好。”
听见她的回应,顾南星的脚步声远去了。
她把行李箱盖過来,拉好拉链。
站起来看着书桌上的花盆,今天努力粘好。
照了照镜子,镜子裡她的眼睛红红的,她想顾南星叫她“兔子”应该就是這個原因吧。
阮夏打开门,被门口高大的人墙吓了一跳。
差一点就撞上去了,因为惊吓說话都结巴起来了。
“你……你怎么還在我门口?”
“周女士让我等你。”顾南星后退了一步,真的很洁癖的样子,眼前的女孩太矮了,每次都只看着她的发旋和耳朵尖。
她的耳朵尖为什么永远都是红的?
顾南星难以理解,为了转移视线,抬头随意一瞥,眨了一下眼睛。
她在收拾行李?
顾南星感觉莫名其妙,收回视线。
女孩恰好抬头,一双眼睛干净透明,眼角微微泛红,睫毛湿润地结成一缕一缕的状态。
搞什么?
這個私生女进家门到底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天天哭?
顾南星无语,对這只小白兔的厌烦程度叠加,昨晚的疯了才好心提醒。
餐厅裡。
顾阳還是坐在主位,他吃西式早餐,鸡蛋培根面包片配牛奶。
周绒坐在一旁,她吃广式早茶,肠粉叉烧虾饺配海鲜粥。
而顾南月還坐在位置上,喝着一碗粥,丝毫不受刚刚的事情影响。
对于阮夏来說,那都是大事件,關於選擇,未来這些的大事情。
但是对于顾南月来說,不過是眨眼就忘,云淡风轻的事情。
這种差距让阮夏有一点难受。
但既然决定了,就得去勇敢得承受,阮清绪虽然不算一個特别称职的爸爸,但在這個問題上,她被教得很好,甚至有些固执。
還在昨天的座次。
她沒想到,顾南星今天也坐到了她的旁边。
周绒温柔地问:“夏夏吃什么?”
阮夏指着最近的粥,“阿姨,我喝粥就好。”
她有些忐忑,還是去看顾阳的脸,观察到他现在的心情看起来還不错,眼角眉梢都格外舒展。
希望等他吃了饭,她认错的时候,顾阳的表情能稍微好一点。
由于她心事重重,伸手去拿粥勺的时候,压根儿沒看见有人也伸出了手。
她下意识抓過去,把那只比她大很多的、骨节分明的、白皙的手握在了手裡,還捞着這只手去盛粥。
但那只手却纹丝不动。
阮夏感觉不对劲,快速回神。
桌上人的所有目光齐刷刷的看向她。
她顿时不知道该做什么,手放开也不是,不放开也不是,心裡乱作一团,神情僵硬。
恨不得面前突然裂开一條缝,她立马钻进去。
真的太尴尬了。
而被握着手的那位,毫不留情地质问,“你還要握多久?想让我给你盛粥?”
那人话一說完,无情地甩开了她的手,好似被什么脏东西碰了难以忍受一般,他的手竟然微微发抖,原本一丝不苟的表情也出现一丝龟裂,快速站起身,非常直白地打脸,“我去洗洗。”
阮夏被臊得面红耳赤,好歹顾南星沒過多为难,她装作无事发生,捏着顾南星放下的勺子,硬着头皮给自己的碗裡装了两勺粥。
顾南月眨着眼睛一直观察着阮夏,“姐姐,你脸好红。”
周绒笑得很大气,“沒事的,夏夏,别介意,南星有一点洁癖,吃饭吃饭。”
顾南月却好似不解似的,“哥哥什么时候有的洁癖?我怎么不知道呀。”
本来周绒打哈哈就让這件事過去了,然而顾南月却偏偏好似不看人脸色和场景的,非要去捅破。
這让阮夏更加尴尬不已。
连周绒的解释都显得有些苍白,“你哥的洁癖好多年了,你忘记了。”
說完就转移话题,“夏夏昨晚睡得好么?”
阮夏喝了一口水,点点头,“睡的很好。”
“我看你眼睛怎么红红的?還以为你失眠了。”
顾南月疑惑,“她的眼睛像是哭過的红,我记得妈妈有时候哭了眼睛就是這样。”
周绒:“……”
阮夏:“……”
顾阳:“……”
刚洗了手回来的顾南星:“……”
至此,阮夏才开始意识到,這個表面不看人脸色的顾南月,总是用很自然的方式捅破所有人的伪装。
周绒還是很关心阮夏的心理状态的:“夏夏昨天是想家了么?”
阮夏不知为何,非常不合时宜地想起了昨晚,阳台上那個抽烟的顾南星。
以及顾南星的警告喝威胁。
就在這时,秦妈和之前主要围着她攻击的刘妈走了過来。
她们的目光锁定在阮夏身上。
阮夏知道逃不過了,時間到了。
恰好顾阳也吃完了。
阮夏咽下一口粥,大声留下要离开餐桌的顾阳,“顾叔叔,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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