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餐桌上其他人也不解地望着她。
从进家门到刚刚,阮夏跟所有人說话都是小声地,语气都是怯懦的。
胆小又卑怯,像兔子一般。
然而此刻她的音量震惊了所有人。
顾南星本来舀了一勺海鲜粥进食,被那音量震得粥洒了三分之一回碗裡,调羹轻轻在碗沿磕出一声清脆的声音。
顾阳困惑地转头看着她。
阮夏尚未对自己的音量作出平常的判断,只见着秦妈和刘妈愣了一瞬之后,又迅速靠近。
時間非常紧迫。
她快速冲着顾阳弯腰,连珠炮似的,一口气說完,
“我早上看顾南月在搬运一個沉重的花盆,就去帮她搬,在她脱手后,我力气不够,导致花盆摔碎了,树也断成了两段,后来秦妈告诉我,那棵树很贵很贵,虽然我很想說我不是故意的,但是最终的结果确实是我摔断了您的树,還有顾南月最喜歡的花盆。顾南月接受了我的恳求,我把花盆修好之后,她会继续喜歡那個花盆。”
“然后是树,顾叔叔,树我一定会赔给您,但是我现在的钱不够,請您让我写一张欠條,我尽我现在最大的能力可以先付一部分,剩下的那部分等我长大了自己赚钱后再赔偿给您,我一定不会赖账,我知道天下沒有两棵相同的树,那树您非常喜歡,但是真的对不起,我還是希望能厚脸皮的請您原谅我。”
說完了。
餐厅裡鸦雀无声。
无论结果如何,她都愿意承担。
她闭了闭眼睛,发现心跳如鼓,双手微微颤抖着,后背也被冷汗打湿了。
虽然愿意承担,可是她還是非常害怕。
害怕顾阳无法原谅她,将她赶出去,他们沒有收养关系,被赶出去后,她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儿,甚至能不能上学她都不知道。
還有周绒,从顾阳和她之前的关系来看,她犯了错,周绒在顾阳面前也落不着好。
如果到头来因为她的错,和她這個人,导致周绒和顾阳之间产生了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
那她会内疚死。
周绒帮了她那么多。
是這個世界上现存的唯一一個对她的好的人了。
餐厅裡安静的這么半分钟裡,阮夏体会到了度秒如年,心思百转千回,想了无数种可能性。
唯独沒有一种是顾阳会不计较這件事。
顾阳的声音仿佛天外来音,“什么树?”
秦妈赶忙来到他身边,“先生,就是那颗对节白蜡。”
闻言,顾阳皱起了眉头。
阮夏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捏紧了拳头。
怎么办?
顾叔叔真的很生气。
然而顾阳看着顾南月不悦地质问,“你到底多讨厌那棵树?”
阮夏愣住了,眼睛眨动的速度都变慢了。
为什么顾叔叔不是首先责难她?
而是去问顾南月多讨厌那棵树?
她不明白。
眼睛不敢再眨动一下,紧盯着顾阳的脸,生怕错過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顾南月說话的声音慢慢的,很温柔,像涓涓流水,沒有任何攻击性,“你占了我的花盆很久了。”
她一說完,顾阳的眉头皱得更深。
阮夏几乎能看见他的气愤的小火苗是怎么燃烧起来的。
他厉声道,“那個花盆到底怎么回事,你一次都不跟我說清楚?”
顾南月還是那副不紧不慢的语气,“你和妈妈老是不在家,我打电话找你们,你们都不理我。”
“我平时就是太纵容你了,這棵树是你爷爷送哥哥的,你给他弄坏了,爷爷下次過来,我看你怎么收场!”顾阳瞪着顾南月。
顾南月不甘示弱,甚至抽空喝了一口牛奶,嘴角挂着一点奶渍,說话温柔,话裡却是满不在乎。
“爷爷才记不住送出去的东西呢,送给谁的都不能占我的花盆。”
“你呀,顾南月,好好收敛你的臭脾气,别带到爷爷奶奶家,也就关起门来,我們家裡受着你。”顾阳最后的语气竟然有几分无奈。
“哥哥呢?”顾南月目光投向顾南星,面色平静。
阮夏還沒反应過来事情怎么就朝着這個她看不懂的方向去发展了,她呆呆地低头去看顾南星。
在這种环境下,顾南星竟然還在慢條斯理地夹起一颗水晶虾饺往嘴裡送。
顾家其他人都很奇怪,沒人出声催促他。
他慢慢地、优雅地嚼着水晶虾饺。
阮夏紧盯着他小幅度动作的嘴唇,那嘴唇好看极了,嘴角微翘,微微勾唇,就好像随时在憋坏主意一般,有一种隐藏在优雅表象下的张扬的狂傲。
那颗虾饺的味道一定很好,如果一会儿有机会,阮夏很想吃一颗看看,尝一尝味道。
看着他的喉结上下滑动,似乎是把虾饺咽下去了。
然后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牛奶,唇珠上沾了一点牛奶渍。
喉结再次滑动,牛奶也被咽下去了。
這是阮夏第一次觉得,原来一個男生吃东西喉结滑动的样子是這么的性感。
顾南星抽出一张纸巾,擦掉了牛奶渍。
阮夏也回過神。
“顾南月,听說你的花盆也破了,那就彼此彼此,扯平了。”顾南星高高在上地說。
顾南月却不太高兴,“你们用了我的花盆這么久,沒有利息,還要跟我扯平,爸爸心肠不好,哥哥也坏,但是妈妈对我好,送了我一個姐姐,所以我就原谅你们了。”
她的话,阮夏完全搞不懂,但最后那一句“送了她一個姐姐”,那個“姐姐”是指她嗎?
她完全无法理解顾南月的思维模式。
周绒出来打圆场,“行了,大早上的,不要闹了,顾阳你還去公司呢,我跟你一块儿走。”
顾阳這才看了看時間,指着顾南月,“老爷子今天要开会,不能迟到,都是因为你。”
顾南月吐了吐舌头,转头看着阮夏,“姐姐,你想吃那個虾饺么?”
阮夏很惊讶,为什么顾南月看出来了。
周绒:“夏夏,别介意,沒事的,那棵树不是什么大事,你别放心上。”
說完,周绒站起身,要跟顾阳一道走,她拍了顾阳的肩膀一下,顾阳转头咳嗽了一声。
“那個,夏夏啊,問題不在你身上,顾南月的問題,你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叔叔沒生气,也不会要你赔偿,你把這裡当家踏实待着就行。”
他說完,周绒脸色也愉悦起来,“顾南星,顾南月,你们俩别趁我們不在就欺负夏夏,一会儿交给你们一個任务,让阿忠领着你们陪阮夏去买衣服,马上开学了,多给她买两身。”
說着拿出一张卡放在餐桌上。
看见卡,顾南月眼睛亮了,“妈妈,买完后,卡裡剩下的是我的了么?”
周绒:“……”
顾阳:“……”
“顾南月,你什么时候缺過钱啊?你藏了多少卡了?”
顾南月一脸理所当然,“可是无论多少,都沒有哥哥多呀。”
“买完你收着,真受不了你個小财迷。”周绒好笑地戳了戳顾南月的额头。
阮夏完全沒想到,這件事竟然是以這种方式解决。
她不用被赶出去,也不用赔偿,周绒和顾阳的关系也沒有因此而破裂。
虽然一切都是那么可喜可贺,但总感觉充斥着一种很诡异的感觉。
顾南星很奇怪,顾南月也很奇怪。
对他们的任何行为都不奇怪的周绒和顾阳更奇怪。
她不明白是過去自己跟爸爸一起生活的世界太单纯了,還是說富豪们的世界,就是充斥了很多她作为一個普通人无法理解的事情。
阮夏终于吃到了顾南星同款的水晶虾饺。
皮薄肉嫩,鲜美至极。
她在秦妈和刘妈略显尴尬的眼神裡,十分满足地嚼着。
好似吃的是什么山珍海味一般。
水晶虾饺又少了两只。
顾家兄妹一人夹走了一只。
顾南星還是那副优雅的样子吃着。
顾南月吃得有些困惑,随即又展出笑容,“哥哥,原来你喜歡吃這种味道。”
“顾南月,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医生說我现在很正常。”顾南月回答。
顾家兄妹都吃完了,只有阮夏還在吃,她刚刚怕得半死,那会儿感觉不到饿,现在事情解决了,饥饿感快速占据了大脑。
她平时吃饭速度很快,虽不至于狼吞虎咽,可是跟顾家這两兄妹一比较,還是稍显粗鲁。
她努力学习他们的样子,慢慢吃。
速度自然就慢下来了。
顾南月百无聊赖地将下巴搁在餐桌上,像看一個新奇的玩具一般,定定地望着阮夏。
顾南星后背靠在椅子上,有些不耐地问了一句,“吃好了么?”
這时阮夏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原来這两兄妹吃完了沒有离开餐桌是在等她吃完。
她快速吞下最后一口粥,大力点点头,含含糊糊地,“吃…吃完了。”
“喂,以后嘴裡有食物,不许說话。”顾南星高傲地看了阮夏一眼。
阮夏被他看得涨红了脸皮,再不敢說话,努力咽下食物。
等她吃完,秦妈和刘妈才来收拾餐桌。
两兄妹走了,阮夏過去在家的时候,习惯了最后一個吃完饭要收拾碗筷。
不自觉就把這种习惯带到了這裡。
她站起来收拾,秦妈不冷不热地在一旁說,“哎哟,我的小夏小姐,你可别收拾了,這都是我們该做的,你去休息吧。”
餐桌上的碗碟杯子实在太多了。
明明就五個人吃饭,但却吃出了二十個人的餐具量。
她沒有犹豫,“沒事,秦妈,我就是帮你把餐具收到一起。”
秦妈也不在阻止,任由阮夏帮忙收拾好餐具,還搬到了厨房,在阮夏考虑要不要上手帮忙洗碗的时候,传来顾南星喊她的声音。
“喂,周女士让我們带你去买衣服,阿忠已经在等了。”
阮夏“噢”了一声。
秦妈赶紧接過她手裡的活,慈祥地笑道,“小夏小姐快去吧,别让南星少爷等久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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