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家主”
来仁低眉颔首与苏玄凌见礼,手中的剑却是紧紧握着不敢放松。
苏玄凌沒注意到,他甚至沒关注院子裡那個明显异常的禁制。落地后径直走向苏幕,上下打量一番確認他安好,這才微微松了口气,嗔怪道
“胡闹!”
苏幕笑笑,“父亲不也是嗎,只带着十一前辈他们去追人”
眼看着苏玄凌瞄向来仁,苏幕又說:“看他做什么?父亲,你应该知道,這小院裡,什么都瞒不過我”
苏玄凌尴尬地摸摸鼻子,轻咳一声转過身看着那個血红色的禁制,轻轻一挥手,“瞒不過你沒关系,瞒過他就行”
随着他的动作,压抑地血红色慢慢褪去,韩屹的身影又出现在眼前。
从来仁布下符咒到苏玄凌回来,实际上一炷香的時間都不到,可裡面的韩屹已经肉眼可见的狼狈了几分。
“韩先生,招待不周,還請见谅”
韩屹对苏玄凌的归来沒有一丝意外,“苏家主,老夫出现在這裡,是不是令你有些担忧?”
這话有些奇怪,苏玄凌沒有与他纠缠,单刀直入。
“你应该清楚一件事,這裡,是西北域”
很巧,就在不久之前,苏幕說過同样的话。只是当时的韩屹沒能理解這句话的真正含义,现在也沒能理解。
苏玄凌很欣慰,“你這孤陋寡闻的样子,到底是哪個穷乡僻壤出来的?還真以为除了封寻我沒有其他人能奈何你嗎?”
韩屹眯了眯眼睛“你回来之前,這裡就只有他们二人的气息”
苏玄凌嗤笑一声,抬起手凝成一团暗系灵力,看似漫不经心地打到了地下。
空气中一片寂静。
片刻间,什么都沒发生。
正当韩屹想嘲笑时,整個小院就被阴森不祥的气息所包围,刺骨的寒冷与恐怖穿透了禁制萦绕在韩屹身边。
這气息好像能分得清敌我,韩屹感觉深处黑暗的冰窖,苏家一行人却仿若感觉不到。
无形的气息包裹住韩屹,周遭的灵力仿若都被抽空,压抑与痛苦接踵而至。
沒有前路,沒有归处。
只有一個人面对无尽的孤独与无尽的恐惧。
弹指间,苏玄凌将這些气息又压了回去。韩屹倒吸一口凉气,用手狠狠抓着自己的脖子,眼中是无法掩饰的惊恐
“那…...…那是什么?!”
沒有人回答他
“苏玄凌!回答老夫,那是什么?!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可能什么?”
苏玄凌张开双手,微微抬起,小院的四面八方缓缓冒出许多沸腾的怨气,一時間,乌烟瘴气,鬼哭狼嚎。
苏幕与其他人拱手对着那一团团怨气行了拜礼,韩屹见状脸上更是尽显癫狂。
“执念之灵,人死后强行用秘法将身体炼化成怨灵,最多能保留生前的五成实力。此法需要至少七個人同时进行炼化才能保证成功,难怪你们每代家主都要培养七名亲卫,居然就是为了把自己炼成這种东西!不得好死!”
苏玄凌淡然說道:“苏家无意与人相争,但也不会任人宰割,只是你们不明白這個道理。先辈们一生都在守护通天塔,自觉于后辈们多有亏欠,是以献祭灵魂后就只能用這個样子看顾自己的后辈”
他說着也后退一步,对着那些看不出样貌的怨灵们,或者說是守护灵,恭敬地行了拜礼。随即看着韩屹,面色平静地說
“历代家主,无一例外”
這一刻,哪怕是韩屹這种偏执阴暗的人,也折服于苏家人的气度。
身体与灵魂是一個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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炼者的基本,元灵大陆上,人死后若能得一张同级别的往生符对灵魂与身体进行超度,使逝者安息于天地,就能得到逝者生前七成甚至更多的灵力凝成的纯粹灵丹。
有了這种灵丹,完全可以人为创造出一個天才来。
若不是往生符极难绘制,八级以上画符消耗的灵力甚至是可能得到的灵力的数倍,這种符咒简直就能成为各大世家福泽子孙后代的捷径。
苏家不差灵符,但是沒有完整的灵魂与身体可以使用,是以只能用如此极端的方式保留一些力量。
死后不归天地,不入轮回,永远地被困在這一方小小院落中,就只为了后辈们的安然尽一份最后的绵薄。
這些先人英灵,就是苏家最大的底牌。
“好了,该知道不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现在我們来谈谈正事”
被怨灵禁锢更多的是对情绪的控制,挑动人性的良知,利用他们自己的负面情绪达到摧毁敌人意志的目的。白话一点讲,亏心事做的越多,越容易被陷住。
韩屹就是個例子,之前被来仁一纸符咒折磨灵魂,又被這些怨灵摧残不轻,此刻不過是勉强提起精神
“苏家主深谋远虑,不应该对老夫了如指掌嗎?”
“韩先生不必自谦,如此实力不也在這裡不动如山嗎?”
两人你来我往唇枪舌剑地互相嘲讽,苏幕却蹙起了眉头。
来仁一直默默注意他,自然沒放過這一变化,靠近他轻声问道,“有什么問題嗎?”
苏幕想了下回他,“你觉不觉得,這人在拖延時間。”
拖延時間?仔细想来,這人从进来确实沒认真动過手,怎么說也是八级的强者,就算实力折损,经验也应该在,按理說不会這么轻易就被他们两個控制住行动。
“眼下家主和前辈们都在這裡,就算另有筹谋,他一個人能翻起什么风浪来?”
来仁說得很有道理,可苏幕就是觉得不对劲。
究竟哪裡有問題?
還未等苏幕理出头绪,那边的韩屹猝然发问
“苏家主,如何正确利用明晦之气的方法老夫已经悉数告知,想着苏家主难免心中存疑這才亲自上门,免得你辛苦寻觅之苦。如今你为刀俎,我为鱼肉,你想问什么我都告诉你,何必咄咄逼人。”
“韩屹!”
来仁猛然看向苏玄凌,心中愕然
‘家主,似乎不应该知道這老东西的名字’
韩屹故作惊讶地看向了苏幕,“哎呀,失礼失礼,是老夫沒眼力了,大少爷還在,多嘴了!”
這言语中又牵连到了自己,看着苏玄凌宽阔的背影,苏幕将目光转向韩屹,“你什么时候告诉父亲的?”
韩屹看着苏玄凌摆足了姿态,“苏家主,老夫能說嗎?”,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不怀好意一样。
苏玄凌沒回答,韩屹自顾自的說:“老夫不才,受了伤养了月余才勉强能动,为了活命,第一時間就向苏家主奉上了那秘法。话說,老夫信中已经說過了会登门拜访,苏家還要大张旗鼓地去迎,实在是過意不去了。”
大战月余后,這個時間点很有意思,是封寻离开苏家,苏玄凌离凯追杀韩屹的時間段。韩屹說会登门,苏玄凌還是带着人去截杀,
最重要的是,苏玄凌沒否认。
韩屹拍了拍脑袋又說,“苏家主你也是,也不跟自家人說一声,半路遇见你家小辈不就起了冲突!若是你晚来一步,那些個小辈就要跟我這個糟老头子拼命了。自寻死路,多不值得!”
此时的苏幕仍旧一脸平静,平静到坚定地按住了来仁要拔剑的手。
场面一度很尴尬,苏玄凌什么都沒解释,始终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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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着苏幕。
這個位置,若来仁与苏幕联手,也能够给他造成实质性伤害。
韩屹对自己造成的局面很满意,“现在,苏家主你要如何選擇呢?是牺牲一個不能修炼的儿子,彻底解决通天塔的隐患,顺带给那天才的小儿子成神的机会。還是默默等待通天塔再度暴动,自己献祭不算,让后来人前赴后继地循环往复呢?”
“又或者,现在杀了我,拿着秘法继续做你的慈父,等到那一天来临再做打算?”
韩屹的一字一句都将苏玄凌推到了一個难過的境地。
怎么做都对,怎么做也都错。
无论做何選擇,都要有所辜负。
這种情景下,苏幕先是一個眼神安抚住了来仁,随即走到苏玄凌身边与他并肩而立。
“父亲,他說的是真的嗎?”
苏玄凌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半晌才从肺裡发出了声音
“是”
他又问“凌落的商队是您藏起来的,目的是让我觉得是他的手笔,想着与您一起布局引狼入室,引他来找我?”
“是”
“本想着這样就能掌握他的踪迹,半路将其截杀,结果還是让他来到了我的面前?”
“是”
最后這一声回答,苏玄凌已经有些气急败坏。
“父亲”
“嗯?”
“承认吧,你老了”
“……”
局面有些出乎意料,韩屹眯起眼睛,
“大少爷這是认命了?”
苏幕笑笑,“我一直都很认命”
韩屹有些无法理解,“你就甘心浑浑噩噩過一辈子,垂垂老矣后還要为了正值盛年的同胞弟弟与生龙活虎的后代子孙献出魂骨血肉?”
“有何不可?”
韩屹有些语塞,苏幕又說,“還是你有办法让我多活個几百年?”
“韩先生,你确实厉害。你手裡握着成神的秘法,所有條件也都摆在眼前了,可就是做不到。于是你将這個問題抛给了我父亲,当然,你不会蠢到将秘法的全部都给他,留一半吸引他与你合作,共同得力。想必你也是這么骗唐绍的,只是你沒料到我父亲不像唐绍那么笨,一心想至你于死地,你沒办法只好千辛万苦地跑到我面前,将一切挑明,断了他瞒着我的念想,逼着他做正确的决定,我說的可对?”
啪!啪!啪!
韩屹拍着手赞叹道“大少爷,我确实小看你了。不過,我躲着一样可以等到他想开的那一天,甚至是你老死的那一天。我来了,无非也就是能挑唆你们父子不和,无论结果怎样苏玄凌都要于我泄愤,绝不会让我舒舒服服地得到我想要的,我为何一定要来到你面前呢?”
苏幕与苏玄凌对视一眼,心中皆是震惊。
韩屹抬头看看天,此时的月亮珠圆玉润,正是最为明亮的时候。
“时候到了”
他直起腰身,将手放置在心脏处,隔着胸腔用力地撕扯着,咬紧牙关拉出一团灰蒙蒙的灵力。
看着這团灵力,苏玄凌语气中都带着恨意,“明晦之气!”
韩屹此时很骄傲,“苏家主,大少爷,老夫喜歡看戏,但是耐心有限。你们既然不想现在做選擇,老夫偏偏就不让!”
他說完這话,运起所有灵力振动灵翼,一举破开了符咒的束缚。此时距离布下符咒,刚好一刻钟。
苏玄凌将苏幕挡在身后,灰尘散去,韩屹立于半空中,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轻蔑一笑,瞬间将那团不祥之气砸向了通天塔。
“苏家主,大少爷,现在,可以做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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