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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香山白云(下)

作者:未知
看他的表情,似乎厉风答应了不告他的状,他很是松了一口气。 厉风趁机拿出了那张红纸條,笑着递给了白云老道:“道长,您看看這個。一個是我們殿下的生辰八字,一個是殿下的主管李公公的生辰八字。殿下求一下明年的运道,李主管倒是求……求……他要求一個……” 白云老道胡须一吹,嘴巴一撇,哼哼的說到:“求姻缘和子嗣是不是?唉,他们這群下面沒有了的家伙,老道都還可以還俗成亲,他们也要做這個美梦,也不想想,老道士還可以招惹一個黄花姑娘,他们凭什么本钱去招惹啊?诶,這是他的生辰八字吧?”老道士嘀咕了几句,很是潦草的用手指头掐了几下,就呵呵的笑起来:“啊,你回去告诉他,命中有时终需有,叫他努力吧。” 厉风气得想抬脚踢人,他心裡暗道:“這下一句就是命中无时莫强求,你這個老道士故意耍弄小爷?幸好小爷我书读得多,什么汉朝歌府、晋朝诗词、唐宋词曲老子也算是读了不少,否则還真的被你给戏耍了。”不過厉风却是笑嘻嘻的连连点头,笑着說到:“那感情好,明儿我就去叫李公公多找几個黄花大闺女,就說是道爷你說的,說他一定会有子嗣的。” 白云老道一脸的狼狈,非常狼狈的那种狼狈。他支支吾吾了半天,這才无奈的看着厉风,做出了一副很认真的样子說到:“不過,老道最近袖裡八卦不怎么灵验了,嗯,等下老道好好的给他算一卦,啊?哈哈!前面那句话就不用告诉他了。”白云老道在肚子裡面狂骂厉风:“臭小子,你這样子告诉那死太监,要是那太监真的听了你的话,那几個守活寡的女子,岂不是老道害了她们?到时候老天爷怪罪下来,顶缸的可是老道士我啊。罢了,浪费一点精神,给那太监好好的推算一卦吧。” 嘴裡嘀咕了老板天,白云老道這才磨了磨牙齿,說到:“不過這大世子的倒是不用多算什么了,過了這個年,他的运气肯定很好,最起码明年一年内,不会碰到什么大事的,嗯,平平安安的。今年是洪武三十年,嗯,三十一年整一年,保证沒有什么事情,啊哈哈,你大可以這样告诉大世子。” 厉风一看老道那嘻嘻哈哈的模样,就知道他又在鬼扯淡。但是想来朱僖明年也不会碰到什么太大的倒霉事情,厉风也就任凭他胡混過去算了。厉风很是自信,只要自己在朱僖手下,還有什么事情是办不好的? 垂头丧气的看着手中小李子的生辰八字,老道长长的叹息了一声,看了看厉风,他又看了看站在自己身后的两個小老道,满脸不情愿的从袖子裡面拿出了六個金钱,合在了手心中。老道嘴裡哼哼着:“那僧道衍的能耐比老道大多了,干嗎不去找僧道衍算這东西?非要找老道,唉……老道年龄都一把了,活了也有八九十年了,一個個小兔崽子還死活在给老道找麻烦。” 厉风笑着端起茶杯,轻轻的喝了一口后說到:“那僧道衍是何等人物?小子倒是从来沒有听說過。” 白云老道在手裡狠狠的晃荡了几下金钱,调匀了气息后翻着白眼說到:“那僧道衍,一個贼和尚,一個鸟和尚,一個坏和尚。哼哼,修炼的是什么‘小金刚禅定佛法’,玩的是小乘佛教的那一套,讲究超脱自身,得升极乐。一身武功比老道高明這么一点半点的,一身法术比起老道么,嗯,嗯,也是高明了一点半点的,偏偏他就可以在燕王府吃闲饭,老道就要成天忙這個忙那個。” 厉风听得心裡直乐,估计這老道在那僧道衍手下很是吃過苦头,所以才這样废话连篇吧?僧道衍么,倒是沒有听說過這個名字,但是想来是燕王的心腹级别的人物吧?老道說人家吃闲饭,估计也就是一肚子邪火在哪裡抱怨着,燕王手下,怎么可能有吃闲饭的人?就算有,也就只有他的那两個宝贝王子了。 ‘当啷’一声响,金钱落在了地上,老道记下了金钱的方位和正反,然后一個個捡起来,默运玄功一阵后,再次的撒下。 厉风看着白云老道捣了一阵子鬼后,把金钱收藏在了袖子裡,然后很古怪的看了厉风一眼。厉风莫名其妙的看着老道,问到:“道长,可否是那李主管這辈子注定断子绝孙啊?您尽管直說,做太监的,断子绝孙,那是本分,他也应该看得开呀。” 白云老道正一口茶喝进嘴裡,猛不丁的听得厉风這么一句,‘噗’的一声把茶水全部喷了出来。他剧烈的咳嗽了一阵,大骂起来:“李主管,老道年老气衰,你要杀老道,不用用這样搞笑的手段罢?嗯,嗯,什么叫做太监断子绝孙,那是本分?嗯,老道不過是偶尔灵机触动,看到了一些古怪的事情而已。” 厉风心裡微微一动:“這计算天机的本事,小爷我可是不会的,看着老道這般模样,他莫非就有這样的高深法力不成?他看到了什么?怎么那样子古怪的看着小爷我?莫非他看到的事情裡面,有小爷我?” 白云老道沉默了老大一阵子,终于开口說道:“唔,老道方才查验卦象,结果脑海灵机触动,感悟天心,看到了一個画面。内中那位李主管身穿一品中官服色,座下千人叩拜。那位李主管身边,则是施主你,极品官袍,权倾……嗯,嗯,老道难道要死了不成?否则怎么会看到這些?老道一辈子给别人算了上万卦,能够如许清晰的看到一個画面,也不過是两三次而已,古怪,古怪,或者是老道突然神功大进?” 厉风默然,他在心裡思忖:“极品官袍么?那岂不是小爷我可以做很大很大的官儿?那倒是好事一件,哈哈哈,小爷我果然是国之栋梁啊。再說了,小爷委曲求全的跟在那朱僖身边,不就是求一個功名么?不過,這老道干嗎說话吞吞吐吐的?莫非是脑筋有毛病?” 不過,对于這些比较敏感的,和自己有关的問題,厉风是绝对不会问的,省得人家說自己听得自己穿了官袍,就眼巴巴的问個不停了,這岂不是丢脸的事情么?尤其厉风知道,這些老道士都讲究什么‘天机不可泄漏’,就算问,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 因而厉风是想了半天后,突然的了一句:“那李主管,看起来日后官是很大的了,有沒有子嗣,他应该也不放在心上。回去,小子我就胡乱编几句话胡混過去就是了。倒是小子我,還請道长多多指教几句,王爷既然邀請道长做我們殿下的老师,日后我們也是经常见面的,還要請道长多多照顾。小子为人粗鲁,很多事情,都是不懂的。” 這老道在燕京城既然被人称为活神仙,铁定有着很深的潜势力,对于方方面面的人也是了解得通透,毕竟那些人会向這位活神仙求這個求那個的,东家长,西家短的,這老道還有不清楚的么?厉风恶毒的在心裡猜度:“這老道平日裡肯定是在文武百官的门户内随意穿行,說不定人家的老婆穿什么颜色的肚兜,他们的小妾穿什么样的亵裤,這老道都一清二楚。” 白云老道端详了一通厉风的脸蛋,眨巴了几下眼睛,沉默了一阵后,這才缓缓的点头說到:“要說别人么,倒也不需要太多注意。那些文武百官,一個個都是栋梁之材,武将中有几個厉害人物,现在也在东北方引兵驻守,倒是不在城内,在城内的,就是张玉张指挥使,是燕王属下数得着的猛将。其他文官,想来厉主管也不放在心裡,王爷自己一生征战,喜歡的是兵马上的功夫,对于文官也不是很重视的。” “整個燕京城,最默默无闻,其实对燕王影响最大的,除了‘锦衣卫’主管吕公公,就是那僧道衍。他曾游中州嵩山寺,遇相者袁珙,袁相他是‘性必嗜杀’。其人修佛,却性喜追求功名;口口声声大乘佛教当渡济世人,偏偏其宣法时只求今生。老道和他比划過好几次,嗯,高深莫测啊,倒是难分胜负。” 白云老道偷偷的瞥了厉风一眼,看到厉风并沒有对自己的话发表任何疑问,顿时笑了笑继续說到:“說到法术么,僧道衍倒也和老道不相個上下,但是厉主管想来对于神鬼之事也是沒有兴趣,老道也就不多說。但那道衍的武功出神入化,直达天人之境,自创的‘罗天三十六印’下,老道也不得不避其锋芒啊。” “尤其其人智慧高深,心机深邃,实在是当世一等一的人物。平日裡他深居简出,只是偶尔去王府议事,但是所提之言,王爷莫不肯从,厉主管如果是想要晋升求一個功名,倒是可以好好的在這臭和尚身上下下功夫。” 厉风轻轻的笑了笑,摇头說到:“道长說笑了,现钟不打,我還自己去炼铜,岂不是蠢么?道长既然今天還被王爷邀去王府,可见必定也是深得王爷信赖和重用,尤其道长又受了王爷礼聘,要担当大殿下的老师,小子自然是日日請教您的方便。” 白云老道一脸的苦恼,他在太师椅上盘起了双腿,仰天叹息到:“唉,這王爷可是给了我一個大麻烦啊。老道平日裡哪裡乐意抛头露面的?今天王爷招老道进城,要老道出席夜间的晚宴,老道最是害怕热闹,最是害怕那一群官老爷簇拥在老道身边,那一股俗气熏人啊。好容易辞掉了王爷的好意,晚宴不用在场了,他老人家又死活要老道出任大殿下的老师一职,那僧道衍也在旁边帮腔,老道实在无法,只好答应,才得以脱身啊。” 老道士整张脸都是苦瓜一般,他拼命的摇头說到:“那僧道衍可不是個东西,自己成天躲在庙裡舒服,逼老道出山帮他朱家的天下卖命,我老道哪裡有這么多的命去卖?唉,虚耗时日,虚耗时日啊。想那大世子,他又有什么东西是需要老道去教授的?老道莫非要教他龙虎调和,金丹内蕴么?” 厉风的眼睛变得贼亮贼亮的,殷勤的把果盘递给了老道,让老道往嘴裡塞了几個桂花麻糖后,小心翼翼的恭维到:“虚耗时日也不算吧?道长金丹大道有成,自然已经是长生不老的人物了,那就是神仙啊,些许時間算得了什么?道长做我們殿下的老师,也不用道长教他什么道家的妙诀,不就是要道长教授我們殿下如何为人么?” “再者,万一,小子是說万一,我們殿下接了燕王的王位,道长正好辅佐我們殿下安抚一方百姓,造化一方天地,這可是功德无量的事情。为了這无上功德,道长就算是浪费一点点時間,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了。” 白云老道狠狠的一手指在厉风鼻子上重重的刮了一下,他骂道:“胡說八道,老道要是真的成就了金丹大道,早就把那道衍一脚踢进井裡了,哪裡轮到他。诶,诶,嗯,吭……那所谓的金丹大道,那是要结成金丹啊,修道容易,金丹难成,能够练成金丹,那就是真正的半仙中人了。只有传說中的世外仙人,才有這样的修为啊。老道努力近百年,不過才踏入先天之境,距离金丹,還不知道需要苦修多久。” 老道叹息起来:“人的寿数有限,如非得到良师、灵药,哪裡可能在短短百年之间,得成金丹?老道自知死期不远,就是想着要最后加一把劲,好好的和這天道好好的较量一下,看看老道是否有那個福分,修成金丹啊。辅佐大世子,說起来容易,做起来呢?沒有十年功夫,老道如何能够脱身?十年苦功啊……” 厉风看着一脸无奈的老道,不由得心裡一片冰冷:“是啊,這金丹,是這么好修的么?老道他辛苦百年,也不過是接近凝气之期罢了,唉。這金丹法诀,难道就這么难找到么?难道太古的修炼法诀,真的只有去那些修道门派才有么?不信,老子绝对不信這個邪。” 厉风咬了一下牙,挤出了几丝笑容說到:“道长谬误了。上天天心最慈,如若道长能够辅佐我們世子,泽被一方百姓,百姓心念感激之下,定然惊动上天,岂有好人不得好报之說?‘玩家生佛’,‘玩家生佛’啊……道长年年施衣施粥,一白云观,能够救助多少百姓?道长何不辅佐我們殿下,一国之力,富国强民,则天下沒有冻、饿之人,功德无量啊。” 老道嘴裡喃喃的念叨着:“天心最慈,功德无量,天心最慈,天心最慈啊。” 厉风轻轻的运了一点真气,在老道耳边轻喝了一声:“道长,醒来,苦苦求仙,仙道即人道,人道则已经在道长脚下了啊。” ‘轰’的一声,白云老道手舞足蹈的跳了起来,大声的叫嚷起来:“是的,是的,老道谬误了。出世入世,管他俗气滔天?我自一心清净,功成拂衣去,世间不留名。只求我心清净如明月,哪管他万丈红尘迷煞人。”白云老道认真的对着厉风稽首了下去:“厉主管,老道受教了。道家清净,随心无为,既然王爷要我入世,那我就入世又如何?老道苦修一生,临到老来,老天却是给了老道一個机会啊。” 厉风却差点跳了起来,他也凝重的一躬身,严肃的說到:“不错,天生万物,自有其道理在内。诸多不可思议之事,尽在天理轮回之中。我厉风如今身在此,神在此,老天自然是要厉风做点什么,厉风敢不认真?” 老道乐得直笑,厉风的一番话,吹走了他心裡十几年来的烦恼,此刻就觉得心裡一阵的清新灵动,恍惚间他感觉到自己的法力已经大大的进了一步。 厉风看到老道彷佛猴子一样在房间那转来转去的,再看看案上的清香已经换了两支了,顿时起身告辞到:“如此,小子告退了。今夜晚宴,如果道长不弃,不如同去又如何?哪怕都是俗人,俗人也是人。” 老道重重的点头:“妙言,俗人,也是人,老道也是人,你也是人,我們都是人,人和人,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徒儿,收拾东西,把为师的道书都给包上,我們现在就去燕京城。” 看到兴高采烈的白云老道,厉风心裡一阵的空虚:“這個老道活得很简单,他只要知道了自己追求的东西,哪怕希望再渺茫,他也会坚定的追求下去。小爷我呢?我追求的东西,唉……老天爷,你就从天上掉下一块大馅饼砸中小爷罢。” 风雪已经停了下来,一轮惨白的太阳出现在高空中,厉风他们一行人除了白云观,朝燕京城的方向去了。 白云老道看得空气清新,大地雪茫茫一片真干净,而天空又有两只猛禽往来飞舞扑腾,充满生机和玄理,顿时兴致上来,大声的喝唱到:“宠辱若惊,贵大患若身。何谓宠辱若惊?辱为下,得之若惊,失之若惊,是谓宠辱若惊。何谓贵大患若身?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故贵以身天下,则可寄于天下;爱以身为天下者,乃可以托于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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