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了你的邪 第33节 作者:未知 刚刚還因为把酒言欢的轻松气氛瞬间凝固住,寂静中,一脸通红的余江与早已神态清明沒有半丝醉态的钟褐相互冷冷地对视。 铃声打破了寂静。 钟褐接起手机,听了片刻,对那头恭敬地回道:“好的,季总。” 挂了电话,他抬眼看向对面的余江,眼中透着万无一失的自信:“哎,我說什么来着,這撬你的嘴的人,這不就来了嗎?” 余江心生警惕,将酒盅朝桌子上一搁。 钟褐倒是沒走,還坐在他对面,敛起神色,盈盈微笑道:“别怕啊,又不把你怎么样。” 余江嗤了一口。 不多久,审讯间的门被推开,钟褐和余江同时转头望去,走进来的正是盛连。 钟褐站了起来,迎了過去,余江却是上上下下将盛连打量了一番,记得這人就是那天在兔子脑袋上朝他扔渔網的那位,顿时来气,眼神剜了過去。 钟褐走到盛连面前,低声道:“季总都和我交代過了。” 盛连点头,虽然对自己的实力還有点不太确定,但還是笑了下道:“交给我吧。” 钟褐不愧是颜无常手下最会体贴人的小钟总,当即道:“你放心,我就在旁边,9处审胡芯蕊时候发生的意外今天绝对不会出现。” 盛连见钟褐這么客气,也客气了回去:“那当然,你在我最放心了。” 钟褐微微一笑,笑得有点狗腿。 盛连坐到了余江对面。 說起来,這其实是两人第一次见面,上次在东山湖,两人沒有实打实碰面,盛连蹲在兔子脑袋上,余江泡在水裡,后来上岸,余江直接被押送上去到幽冥的公务船,盛连也沒有见到他。 此刻,两人面对面,相互打量着,相互都明白对方不是善茬。 盛连觉得余江這茬儿不善,自然是基于他目前对余江的了解,余江看盛连不爽,一方面因为知道那渔網是他兜的,另外一方面,却是因为盛连身上给他的感觉。 他看着盛连,身上毛毛的。 要知道他可是幽冥四妖之一,即便钟褐他都不会放在眼裡,更何况是這么一個公务员,但他也說不上来面前這年轻男人为什么会给他一种压迫感。 他起先觉得可笑,面前這小年轻看着毛才刚刚长齐,怎么可能令他心生忌惮,他于是在眸中祭出妖法,想要看一看這人的本体原形。 然而刚一开眼,双目便被一道道白光刺中,他当即闭眼,然而肉眼似乎也伤到了,灼得生疼,令他不得不用力揉了两把眼睛。 盛连是不懂余江在做什么,可钟褐清楚,他在旁边冷笑一声:“妖法开天眼看别的妖魔的本体原形本就是大忌讳,你是不是忘了从前幽冥谁做主,现在又是谁当家?” 余江低头揉眼睛,疼得眼泪水直淌:“神经病啊!早古的时候能开天眼看原型的都是有能耐的!你们竟然設置禁制!” 钟褐冷笑:“你還敢提早古的时候?我就算早古时候還在娘胎裡沒生出来也知道季总为什么要设這條禁制,你们四妖裡头谁吃饱了撑的跑登葆山去偷窥神使的本体?简直放肆!” 余江本就喝酒喝的面红耳赤,闻言脸色红得更深:“又不是我!” 盛连挑眉,原来幽冥不可以开天眼看本体原身的禁制是這么来的? 四妖到底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竟然偷窥他圣洁的胴体,哦不,本体。 余江在盛连這边上来就吃了個瘪,疼的眼睛直泛泪花,不停闭眼揉眼睛,一包纸巾這时候却递了過来,余江一愣,抬眼看去。 盛连在桌对面道:“擦擦吧。” 余江拧眉,想嫌恶的叫他拿走,你特么算老几啊,然而不知为什么,看着盛连,他那一时因为被禁制伤到了肉眼而惹起来的脾气一下子就被抚平了。 他愣了愣,抬手接過。 盛连在余江擦眼睛的时候开口道:“其实,你何必要一口咬死不說呢。” 开了這個头,余江忽然意识到,面前這男人其实是個說客。 余江擦着眼睛,冷哼道:“你又是谁?钟褐不過才有资格陪我喝個小酒,你有什么资格坐我对面和我說话?” 听說自己竟然只是個陪酒的小钟总站在旁边狠狠翻了個白眼儿。 盛连也沒有生气:“哦,那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盛连,是9处净化科的科员,還在实习期。” 余江打量他:“原来你是莲花。” 盛连点头。 余江嫌恶地抬手一挥:“去去去,边儿去,你一個实习期的科员有什么资格和我說话,叫崔转轮来,或者颜无常,你算什么东西!” 被嫌弃成這样,盛连也沒有生气,心裡默默道了一句‘我是你神使祖宗’,嘴上回道:“崔总他们可能不行,倒不是沒空,只是考虑你的情况,如果来了,搞不好会被他们打死呢。” 余江不可思议道:“你個小科员你說什么?!” 钟褐在旁边憋笑。 无论余江什么态度,盛连始终保持礼貌节制的微笑,一点也不生气开口道:“我說的也是事实,有从前的恩怨,你又不交出轮回河,他们的确是很想揍死你的。” 余江忽然转头对钟褐道:“把這混小子给我弄走!不想死的话!” 钟褐却站着不动,余江怒目回眸,却见盛连深深地凝视着他:“生气嗎?是不是很生气?” 余江拧眉:“搞什么?” 盛连却继续看着他:“深呼吸,不要动怒,把思绪凝在呼吸上,呼气,吸气,再呼气。” 但凡是三鬼四妖這個级别的妖魔鬼怪,普通的迷魂术对他们根本沒用,余江被盛连凝视住的时候便以为对方要对他使用迷魂术,以此来从他口中挖出轮回河的下落,他对此冷笑一声报以不屑。 然而只一瞬间,他這個不屑的眼神便凝固在唇角,他呆愣愣地看着盛连,沒几秒,人定住了。 盛连趁机伸手,在余江面前摊开掌心,按照季九幽教他的办法结出莲花印,浮出掌心的莲花印记清晰仿若一朵真正的莲花,那莲花印甫一出现,余江直愣愣看過来的眸光中便印出了一朵莲花,盛连掌心一捏,他手裡的莲花消失了,然而余江眸光中的莲花却沒有消失。 钟褐虽然受季九幽之命在這裡护法照应,然而并不知晓盛连有什么办法可以撬开余江的嘴,如今见盛连竟然在掌心结出了莲花印,咋舌地心中自问道:除了登葆山的圣山雪莲,還有谁能在掌心结出莲花印? 颜总說的沒错,盛连如果不是神使,他也吃翔一吨! 這时候,盛连看着对面的余江,缓缓开口,如同催眠一般,声音压得十分低沉,却只說了一個字:“谁?” 余江直愣愣地目视前方,看着盛连的方向,沒有开口。 盛连再道:“谁?!” 余江喉结动了动,沒有张嘴,手却动了。 盛连飞快地反应了過来,将两人面前餐盘推到一边,又把酒壶取了過来,倒了点酒在桌上,白酒的辛辣味顿时冲了盛连一鼻腔。 钟褐看着,抬步就要過来帮忙,却被盛连抬手止住,再看過去,中了邪一般定在位子上的余江伸出手,食指沾了酒,一笔一划在桌上写了起来。 透明的酒水不是笔,這一笔一划并不能清晰明了直白的告诉其他人他写了什么,钟褐和盛连同时盯着余江的手,默默在心中跟着勾出那些笔画。 第一個字竟然是“孟”。 钟褐愣了下,盛连却已经辨出了余江写的第二字,那是個“雀”。 孟婆,孟望雀。 這时候审讯间的门被推开,姗姗来迟的季九幽终于露了面,他进来之后,望向盛连這边,只浅浅地道了一声:“如何?” 盛连回头,启唇却沒有出声,无声地道出了他们都想要的结果:“是孟总。” 盛连掌心有莲印,不同的结印方法对应不用的法力,季九幽临时教盛连的是一個“造梦结”,這是最简单最容易学的结印手法,一旦印成,就可以为被施法人造一個梦。 這個梦以现实为背影,半真半假,又以被施法人心中隐藏最深的记忆为“剧情大纲”,生拉硬拽着被施法人进入梦中,以求达到施术者的目的。 听上去是個很“温情”的手段,但其实却是個十分“旁门左道”的办法。 而现在,谁都沒有想到,余江心中最深的芥蒂和记忆竟然是与孟望雀有关。 “通知她,叫她過来。”季九幽走到盛连旁边,直接坐下,面前是一堆乱七八糟的餐盘和碗筷酒杯,他抬手一挥,桌上瞬间干净得沒有一丝杂质,连同余江刚刚写的那两個字。 钟褐见季九幽說话声音都刻意压制了,心知不方便在审讯间打电话,转身去到隔壁。 余江一动不动像個木雕似的坐在对面,盛连低声问季九幽:“孟总和余江熟嗎?”又问,“孟雀就是孟总?” 季九幽:“熟不熟的,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又解释,“幽冥并沒有姓氏,孟雀也不是孟婆子的名字,她在早古时候的名字其实叫雀娘,住在一個叫孟山的山上,所以那时候也有人叫她孟雀。” 盛连不解:“那怎么改名字了?” 才聊了两句,审讯间门一开,孟望雀和钟褐一起走了进来。 孟望雀看都沒看余江一眼,只面向盛连和季九幽:“季总。” 季九幽沒有废话,直接道:“跟我走一趟,你就当出差吧。” 孟望雀在桌边坐下,拧眉斜乜了一动不动的余江一眼:“是。”却不解,“难道是造梦结?” 盛连抬手:“哦,我来结印,你们进到梦境裡之后等等我啊,我還不怎么熟练,未必会和你们落在同一個地点。” 钟褐可以不清楚什么是造梦结,孟望雀却知道那是什么,惊讶地看着盛连——造梦结,莲花印,难道颜无常沒有赌错,他真的就是? 不待她多想,盛连再次结出了莲花印,他掌心托着虚浮的莲花,低声道:“好了,你们可以闭上眼睛了。” 季九幽看了那莲花一眼,招来钟褐。 钟褐不用他开口,直接道:“好的,季总,我明白,你们放心入梦,這裡有我。” 孟望雀心事重重地看着盛连掌心的莲花,然后闭上了眼睛,季九幽紧随其后,盛连托起掌心莲印朝向余江,余江眼中倒映的莲花印倏地燃烧了起来。 盛连掌心一捏,莲花印消失,只余下余江瞳孔中燃烧着两朵莲花。 盛连最后对钟褐道了一句:“你看着,他眼中的莲印燃尽我們也就回来了。” 钟褐郑重点头:“好。” 盛连闭上了眼睛。 他這一闭眼,就感觉身体飞速地朝下坠,失重感越发强烈,然后“咚”一声,自由落体似的摔在了地上,這要是一條狗命,早就被摔得四分五裂、一命呜呼。 盛连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位了,原来在梦裡也有痛感,可他爬起来才忽然觉得不对,等等,這是什么肉体啊?怎么有毛? 盛连惊讶地侧头,目光在自己身上一转,白毛、后爪、一圈红毛的短尾。 !!!! 這特么不是狗命,是兔命啊! 這时候身体下面忽然有软软的温暖的东西在动,他這才发现自己身下原来垫了什么东西,不适应地刨着爪子爬起来,惊讶地发现那被自己摔下来垫在下面的竟然是季九幽那只黑毛兔。 那兔子侧躺在地,很快爬了起来,也像盛连一样侧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几眼,眸光裡全是嫌弃。 等等,這难道是—— 季九幽? 盛连下意识开口:“九幽?”声音脱口而出,庆幸還能說人话。 黑毛兔转過头看盛连,因为太黑了,也实在沒法从一只兔子脸上看出神色,所以黑兔子眼下是個什么神态表情盛连根本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