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了你的邪 第70节 作者:未知 那幅画他在住进這個房子的第一天便见過,当时他不识画中的场景,只觉得很有趣,而此刻看,那良田美池桑竹、屋舍与阡陌交通,纵贯而出的一條河,河尽头接满果子的树,以及那河上相向而来的两條船,船上形色各异的人,這画的,不正是水玉之界内的场景嗎? “我沒有见過水玉之界,李居易画了一幅给我,和我說,這便是水玉。”身后,忽然传来季九幽的声音。 盛连刚刚听到了脚步声,并不意外,只是侧头看了他一眼:“我听钟褐說,李居易给你画了一幅画,你便回幽冥了,难道就是這一幅?” 季九幽看向那幅画,点头:“是。” 盛连去沙发前的茶几上拿水和,拧开瓶盖,笑道:“一幅画就把你請回去了?” 季九幽:“這是他的能耐,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诗人的情怀。” 盛连有些好笑:“情怀?” 季九幽见他笑,伸手将盛连拉了過来,搂在胸前,两人都对着那幅画,季九幽抬手,指着那画道:“他跟我說,他去過水玉之界几次,见到的就是這副场景。” 盛连点头:“嗯,沒错,是這样。” 季九幽:“轮回河作为连接幽冥和人间界的一個中转站,主要是为了吸纳亡魂的阴气,我一直以为,水玉之界中并沒有什么了不起,可是李居易告诉我,這是你的理想国。” 理想国。 盛连心中默念這三個字。 季九幽从背后搂着他:“我一直以为水玉之界中只有轮回河、往生树和定魂镜,你大概会在河边造個小房子住住,就像你当初在幽冥的洞府一样,我還想過,你沒有铃精帮忙打理生活,不会住很大的房子,可是我从来沒有想過,你会把水玉之界打理成這個样子。其实,就算我看了這幅画,我也還是现象不出来,当时的水玉之界裡该是多热闹。” 提到水玉,盛连禁不住轻轻叹息了一口,李居易评价很到位,的确,水玉之界就是盛连当年的理想国。 他作为神使,生来就肩负责任,奈何幽冥实在被他打理得不像個样子,后来去了水玉之界,倒是痛改前非,不再散漫了,专心打理起了界内。 季九幽:“李居易說,你准许去投胎的生魂留在水玉内,直到他们见到勾魂船上的亲友爱人再去投胎,因为可以再见一次爱的人,有很多生魂選擇留下,在轮回河边生活,建造田舍,农耕种植,因此水玉内很漂亮,临时定居的鬼魂也很多,很热闹。” 這的确不假,当年的水玉,是非常热闹的,盛连道:“原本准许生魂留下等待死去爱人的灵魂,也不過是我临时决定的而已,但也沒有想到,很多生魂都留下了,他们有的等几年,有的等十几二十年,甚至几十年,就为了再和父母、亲人、爱人、朋友、仇人见一面,所以沒多久,水玉裡就留下了很多生魂,他们帮我一起建造水玉,农田、屋舍、商业,這些都是他们的功劳,几年時間,便已经小有规模,再渐渐的,屋舍农田越来越多,河两边的城市也越来越大,倒的确是比当年的幽冥热闹多了。” 就像一個小的国家渐渐形成,盛连每每坐在高墙上,边养伤边瞭望整個水玉,都不免惊叹凡人的动手能力,因此也更爱护這份成果,精心打理,不敢有一丝怠慢。 可惜,最后這個“理想国”,毁在了十晏手中,付之一炬。 季九幽在他耳边道:“你有理想国,我沒有,你沒了水玉,沒关系,我帮你重建了幽冥。” 盛连原本還沉浸在水玉坍塌的回忆裡,可听到這番话,忽地怔住了,他不可思议地转头,迎接他的,是季九幽郑重的目光。 所以,他回幽冥,建造了第二個“理想国”? 盛连:“你重建幽冥,是为了我?” 季九幽哼笑了一声:“要不然呢?我可以沒有水玉、也不在乎一個幽冥,我只是喜歡你,如果你要一個這样的世界,我就给你造一個,你不在,沒关系,我造好了,等你回来。” 盛连不知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好像内心裡有一股牢固坚硬的墙忽然坍塌了,从心底裡,长出了一棵柔软的嫩芽,戳着心尖,酸酸麻麻。 他转身,面相季九幽,觉得应该說点什么,半天,才无不动容地开口道:“都是为了我嗎?如果不是我,连幽冥都不要了?” 季九幽:“不要。” 盛连:“那如果沒有我呢?” 季九幽看着他,勾起唇角:“不会沒有你,什么都会沒有,不会沒有你。” 盛连从未听過這么多好听的话,已经不知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季九幽,手臂一捞,搂着他的背,干脆道:“好了好了,别說了,亲一下。” 季九幽头一歪,当真很浅地在盛连唇边亲了一下,盛连只觉得从脚尖到发四都甜得打颤,索性更紧地搂住了他,也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我也喜歡你啊,我可以为了你去劈开两界,我也喜歡你。 第52章 那之后, 盛连和季九幽便一直在等钟褐的消息。 钟褐让黑市寻找买家的那個“鼎”很特别, 凡人看不懂,但妖魔能一眼能发现玄机,那是一個适合炼造宝物法器的“鼎”,有這“鼎”做诱饵,总能吊上一些大鱼。 孟望雀這期间也在查那個“不老会”, 這次不止9处出手, 人间界官方也安排了人, 毕竟季九幽不久前刚刚亲自出面和人间界的大佬会過面, 上头有就交情, 下面的人自然见机行事。 很快,查到了“不老会”的内部邮件,技术攻克之后,孟望雀這边搜到了好几封還沒来得及刪除的邮件, 从邮件的后缀上,查到了一家名为“七色彩虹”的广告公司。 然而這家广告公司早已人去楼空, 再查註冊资料, 出乎预料的,註冊人竟然是前段時間刚死的徐浩, 再查税务工商等记录,发现這家广告公司从註冊开始几乎都沒怎么营业過,去办公地址所在的大楼,那边也早已有新公司入住,正在装修。 孟望雀沒死心, 认定了既然邮件是从那广告公司发出来的,原先就算不办公,肯定也有人在,要不然這邮件怎么从那個ip地址裡发出来的? 然而那广告公司所在的大楼监控都是摆设,几乎沒拍到什么,机器拍不到,但大楼前台的眼睛不会是瞎的。 问下来,那前台道:“那家公司啊?刚搬走吧,都沒见营业過,也沒见有客户拜访,我們都以为是空壳公司……人?有的吧,我上次晚上见過一個女人……长什么样?這我要怎么說,卷发,很漂亮,很年轻……画下来?我不会画画啊。” 徐浩生前註冊了广告公司,那显然不是徐浩本人干的,只能是戚年生,戚年生当初为勾邙控制,不老会显然也是勾邙的手笔,如此看来,想要找到那個联络“不老会”自杀营救十晏的幕后,的确不太容易,毕竟从一开始,勾邙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但即便只知道发那封邮件的是一個女人,对孟望雀他们来說也不是无功而返,毕竟四妖裡,余江、勾邙都已落網,只剩下霓虹,那么,這個女人是谁,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商霓嗎?”盛连想了想,說实话,他对四妖還沒有季九幽他们了解。 孟望雀:“对,如果是女人,四妖裡,那也的确只有她了,霓虹霓虹,霓为雌,虹为雄,十晏身边,现在也就剩下他们姐弟了。” 盛连:“那定魂镜也该在他们姐弟手裡。就算不在,霓虹和十晏,总有人手裡有定魂镜。” 孟望雀:“现在怎么办?” 季九幽:“等。”等钟褐的消息。 地下古玩市场交易额大,周期也长,一個鼎扔出去,至少也得半個月以上才会有买家的消息,盛连觉得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接点9处的案子,干干活儿,结果内部系统一打开,空白一片,竟然沒有待接的案子。 “最近社会這么和谐?” 黄莲花黄瑟微照照镜子又磨磨指甲:“新招人了啊,這次招了不少人呢,外勤部、技术部、审讯室、雷达组還有咱们净化科,都招了新人,人一多,社会想不和谐都难啦。” 9处沒活儿干,盛连這下是真闲了,他决定给久不开的车做個保养,保养刚做完,后脚便接到钟褐的电话:“黑市有消息了。” 地下黑市和吊脚楼不止帮忙搭线、给卖家找买家,也给有需求的买家找货,钟褐一個鼎丢出去,吊脚楼便帮忙找买家,鼎這种东西不像瓷器、钱币,买房市场非常小,一圈问下来,也只有少数几個常逛吊脚楼的愿意看看货再說,结果看了,都說不要。 主要這鼎年代不对,成色也有些問題,几個买家看下来,都难以估计真假。 不過怀疑有假不想买這就对了,人间界的凡人买鼎那是看投资价值,觉得假的,当然不会买,尤其钟褐還给黑市出了一個七位数近八位数的高价,在這种情况下還愿意买鼎,那這买家就十分有問題了。 钟褐在电话裡道:“吊脚楼那边给我消息,說有個女的,看了咱们的鼎,要买,還了点价,很爽快,說是合适就买了,钱一次性付清。” 也是女人? 钟褐:“我本来和吊脚楼那边约了時間,送货上门,结果那女人连面都不露,說是让吊脚楼帮忙中间交易,给我钱,鼎让吊脚楼先帮忙收着,她有空来取。” 如此爽快的付钱,不与买家碰头,连面都不愿意露,的确很有問題。 钟褐表示:“吊脚楼那边我派人盯着了,就算那女人不露面,鼎她总得来取,不取也得让吊脚楼送到哪個地方,不可能白花钱什么都不拿。” 盛连:“买家這么谨慎?要么我們已经暴露了,要么对方做事格外小心谨慎,多派人盯着。” 钟褐:“明白,我們应该還沒有暴露,真暴露了,对方也不会要這鼎了。” 盛连把做完保养的车开会9处,刚停下,副驾的门打开,季九幽坐了进来,他如今是人面桃花,心情颇佳,眸光裡带笑,看着盛连的眼神都是盈盈闪闪一片光,春情烂漫得很。 盛连都被他這副表情给闪了下眼睛,忍不住抬手挡在眼侧:“把你這表情给我收收,快收收。” 季九幽:“收什么?我這是春风得意,让你感受一下发情中的大魔的风姿。” 盛连放下手,转头看到:“說好了的,好好說话,好好做人,暂时克制住你那颗想要发情的心。” “嗯。” 随着這声“嗯”,季九幽的神态果然收敛了不少。 盛连问他:“你上我车做什么?” 季九幽:“去個地方。” 盛连:“吊脚楼?” 钟褐派人在吊脚楼附近守着,等那买家女人自己露面,或者等着交易结束后,看那個鼎会被送去哪裡,但季九幽和盛连却同时想到,這么大的买卖,那买家女人怎么会想到中间交易,不露面再看看货,還打算把鼎暂时寄放在吊脚楼? 她是不着急,或者信任吊脚楼,還是說,這個吊脚楼也有問題? 季九幽作为吊脚楼的“六亿”土豪买家,对吊脚楼熟门熟路,他给盛连指路,直接带着盛连過去。 盛连這才发现,所谓的吊脚楼,竟然是個湖中岛,那地下交易的具体地点就建在岛上,因为是私人所有,有严格的安保措施,每個上船登岛的人都需要校验身份,還必须有吊脚楼特质的号码牌。 季九幽作为六亿买家,连号码牌都是特质的纯金卡,校验身份的时候掏出来,格外闪眼睛,盛连披着轮回河隐身在旁边,默默看着季九幽从钱包裡掏出卡再收回卡,缓缓举起手,隔空对着季九幽脸上招呼了两個巴掌——败家子! 既然是地下市场,自然有严格的规定,登岛時間只有两個,早上十点和下午三点,季九幽既然是六亿买家,身份尊贵,来了之后不但可以直接登船上岛,坐的還是专门的游艇,游艇上瓜果茶点一应俱全,穿着旗袍的大长腿接待室甜美地立在旁边随叫随服侍。 盛连披着轮回河,给季九幽发消息:“被金钱腐蚀的万恶的资本家,你花六亿的时候,你那尊贵的道德不会痛骂?” 季九幽:“我花你的钱了嗎?” 盛连:“??你再說一遍。” 季九幽对着手机屏幕,勾唇笑了一下,回复道:“会痛的,但我一般道德不痛,倒是经常腿肿得痛。” 盛连起先沒看懂,什么腿会痛,看了好几遍,才琢摩過来這個腿到底是哪條腿:“……”厉害了,现在荤话都敢随便飙了。 湖中岛并不大,树木很多,郁郁芳芳,盛连之所以隐身,就是为了方便探查,等船到了岛上,他便和季九幽兵分两路,临走前,季九幽塞给他几枚黑凌锥。 盛连把那几枚黑凌锥系在轮回河上,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這座岛,他也不是漫无目的地乱走,季九幽之前给他画過岛中的地圖,哪裡是什么地方,哪裡又是什么规格,他都门儿清,而盛连直奔着要去的,是吊脚楼的“藏宝阁”。 顾名思义,便是吊脚楼存放黑市古董的地方,這裡面,有些是吊脚楼的私货,有些是客户买卖的商品,還有一些是寄存的古玩……等等等等应有尽有。 先前来的路上,季九幽给盛连画地圖的时候,特意强调了這個“藏宝阁”:“我曾经去過几次,有门卫安保,不過守卫不算非常严格,這裡交易频繁,每天藏宝阁会打开好几次,你可以趁机混进去,对你来說应该沒有难度。” 等盛连真的混进去了,发现的确沒有难度,有轮回河帮着隐身,仿若无人之境,随随便便就进了那“藏宝阁”。 进去了,又发现的确如季九幽所說,裡面都是古董古玩,大大小小均陈列在博古架上,有些大的根雕、古董桌、床就直接放在地上,還有不少成列在大的纸箱和木箱中。 “藏宝阁”有好几层,盛连找的鼎不是個小玩意儿,他一层层找過去,到了第三层,看到一個很大的香樟木的箱子放在角落裡。 他一眼就看到那個箱子,并不是因为他知道那箱子裡就是鼎,而是因为那箱子在盛连眼中发出淡金色的光。 這個光落不到凡人眼中,但幽冥的妖魔都可以看见,而且都会知道這淡金色的光是怎么回事——這是借助法器修炼器宝物时才会有的光! 钟褐那鼎是個炼器的工具,但只要不炼造法器宝物根本不会发出這种光,這箱子裡透出這样的光,难道是因为,那鼎裡在修炼什么法器? 如果那箱子裡真是在炼器,那這附近应该有护鼎的禁制,盛连沒有贸然靠近,也沒有现身,手藏在轮回河裡,给季九幽发了消息。 信息刚发出去,忽然三楼楼梯口上传来脚步声,有人走了上来:“真是抱歉了,您說的那個鼎,已经卖出去了,好在买家暂时寄放在我們這裡,還沒有来取货,您今天沒有白跑一趟,還能看到,這边請,就在三楼。” 盛连呼了口气,抬眼,看到一個中年男人领着季九幽走进了三楼。 中年男人直奔木箱這边,季九幽目光在三楼内一扫,即便看不见,也心知盛连就在附近,果然,走近之后,他袖口被轻轻拽了一下。 中年男人走到角落的大箱子前,手在箱面轻轻一磕,转身对季九幽,十分客气:“這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