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老婆
好像连接着他的大脑和他的心脏、他的四肢的每一根保险丝全部熔断。
游隼活了快二十年,从来沒這么难受過。心脏剧烈收缩,耳蜗嗡嗡作响,他像被卷进一個黑黢黢的漩涡。
张藏還在若有所思。
游隼……
游隼给了他几点对于陆敬廷這個角色不一样的想法。他先前着重于陆敬廷是個小人物,但陆敬廷跟父母离散,进杂耍团得是七八岁之后的事了。
七八岁的小孩儿已经能记事儿了。
陆敬廷小时候也是個娇生惯养长大的少爷。
他是個臭打杂的,但又不是那些穷苦人家孩子出身,一身腱子肉的粗大伙夫。他不能五大三粗,他得警惕、机灵、愤愤不平,爱财如命又有点儿孩子气。
试了几個把陆敬廷演成伙夫的演员,张藏总觉得差点儿什么。
现在他才知道,金恪說的“合适”是什么合适。游隼的表演還很粗糙,可他觉得游隼找对路了。陆敬廷就是這样子的。
剧本上這段剧情差不多就到這儿了,陆敬廷打破窗户,找着了白喻行。
但张藏沒急着喊停。他想再往后拖拖,看看剧本上沒有剧情,也沒有台词的桥段,游隼能自由发挥成什么样。
然后他就看见游隼僵那儿了。
蹲在窗台上,低着头,动也不动,手還搭在金恪脖子上。
再然后。
几乎同一刻,两股浓烈的alpha信息素,猛地前后脚爆发开来。
教堂裡一共五個人,除了那两個alpha,剩下张藏一個omega和副导演、制片人两個beta。
张老爷子今年六十多了,omega年纪大了,失去生育能力,生殖腔萎缩后,信息素腺体也会渐渐萎缩,对alpha信息素变得极不敏感,和beta沒有多大区别。
等他们几個终于觉察到信息素的时候,游隼掐住了金恪的领子。
他动也不动地盯着金恪。
接着,他从破碎的窗口裡扑了上去。
几块還挂在窗子上的玻璃碎片一下子刮烂了体恤衫。金恪被搡得连着退出去好几步,游隼脚下失力,重心不稳,一下子跌倒在地上。
游隼的演技比金恪想象的要好。
看见游隼从窗外向他走過来,游隼眼裡的那点儿渴望,突然像根针一样,轻轻刺了他一下。
這是演的。所以金恪有点儿恶意地想,不知道如果闻到了他的信息素,游隼還能不能继续把這段戏演下去。
教堂裡除了游隼,沒有一個人能受到alpha信息素的影响。
浓烈,辛辣,又有点儿微苦的味道。
是個alpha都不喜歡别的alpha拿信息素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以游隼的信息素浓度来看,游隼可能是想和他打一架。
明明是個跳舞的,从一米多高的窗台上跳下来却能沒站稳。
支着一條腿,头微微仰着。体恤破了好几個口子,撑在身后的手,被玻璃渣子扎得血慢慢淌下来。
金恪似有歉意地回头向导演笑了笑,又温和地笑着,向跌在地上的alpha伸出一只手:“沒事吧?我扶你起来?”
alpha似乎是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把手搭在金恪的手上。
alpha的手比外面的夏天還要滚烫。
金恪轻轻拂掉了几粒沾在他手上的玻璃碴,拉着他站起来。游隼踉跄了一下。
他微微低头,离游隼的耳朵很近道:“是小豆蔻的味道么?”
游隼茫然地,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失神的眼睛却慢慢聚焦。
游大少爷发誓,他高烧四十度,都比现在脑子清醒。
直到摔倒在地上,手上好像被什么玩意儿给扎了几下,疼痛才让游大少爷熔断的脑子清醒了清醒,一片漆黑的眼前,渐渐能看见东西了。
一双皮子都還沒有褶子的皮鞋,一双在西装裤下的腿。
一只稍微眼熟,修长的手。
好像进了一万只蚊子,嗡嗡直叫的耳朵,听见了一個男人呢喃似的,低低地說出了他信息素的味道。
那一刻,游大少爷浑身百分之五十的血液冲上了大脑,让他眼前又一黑。
百分之五十的血液冲到了他从来沒用過的那地儿。
让他同时丧失了对這两個地方的所有权。
游隼将将站起来,還沒松开手,却猛地一使劲儿,把金恪拽着向他拉過去。另一只手紧扣住金恪后颈,后脚跟绊在哪根椅子腿上,整個人拉着金恪向后跌倒下去。
游隼先落地,摔了個结实。可居然根本沒有感觉到疼。
他骨碌翻起身,骨头裡的本能似的,先把金恪压到底下。
眼前什么都是花的,变形,像彩色的影子,红的,金色,白的,黑的。也听不见了,整個世界只剩下了扑通扑通狂跳的心脏和那個人的信息素。
想……
想标记他。
想和他上床。
标记。
上床。
上床。
上床。
手指隐约反饋回来一点儿触感,可断电的脑子却根本分析不出来摸到的都是哪儿和哪儿。似乎是扣子,布料,隔着布料温热的什么。
一個湿润的地方,热热的。
這一下子让游大少爷产生了某种联想。
接着,他被硬硬的什么东西,咬了一下。手指头疼。
那不行。
這裡进不去。
游大少爷断开联想。
手指头往下。又是硬硬的什么。
這個人怎么净是骨头?
他是個骨架标本嗎?
那他怎么标记它?
哪怕游大少爷這辈子還沒有标记過一個omega,但就是把他脑子从裡到外洗三遍,他都還记得标记omega是咬后脖子。
可现在他分不清楚這個omega的正反面。
手指头又碰到一個凸起。
沒有骨头那么硬,在游隼掌心上下滚动着。
指肚搭到的地方,有大动脉的搏动。這一小块儿皮肤迅速升温,在手指头下面变得滚烫。
游大少爷手腕上一阵剧痛,好像被紧紧箍住了似的,两只手都动不了了。
眼前花花绿绿的影子一阵变形,好像整個人被翻過身去,被谁给压在底下。
张藏几個人几乎被吓呆了。
一开始,游隼扑到金恪身上,虽有不妥,但他们几個還以为是游隼在演戏。可到后面,游隼把金恪整個人拽倒,两個人都滚到地上,這要再說是演戏就睁眼掰瞎了。
這段剧情裡,白喻行早昏過去了。
幸好他们几個都不太受alpha信息素影响,顶多觉得有压力。教堂东西宽敞,等几個人匆匆赶過去,游隼好像已经乖顺下来了,金恪屈腿别进去,压着他膝盖,手擒着他手腕。
只是游隼喘着粗气,被热坏了似的,脸颊上满是红潮。
体恤衫不知道是被自己折腾的,還是被金恪弄的,被汗打透了,皱皱巴巴地掀到胸口,漂亮的腹肌上湿漉漉的。
金恪的西装也被折腾皱了,明明脸上看着沒有伤口,嘴角,脖子,衬衫上却有几点血迹。
张藏惊愕道:“這是怎么回事?”
金恪慢慢换過手来,用一只手擒着游隼两只手。他随意似的把游隼的体恤往下拉了拉,盖住肚子,皱眉道:“游隼好像到发热……”
游隼茫然的双眼专注地看着金恪的方向。
突然,趁金恪說话的时候,暴起上去,用肩膀撞在金恪肩膀上。
金恪几乎马上反应過来了,钳紧游隼手腕,不让游隼再把自己推倒回去。可游隼的手却根本连动都沒动,老老实实地由他用力攥着,也不嫌疼。
也根本醉翁之意不在酒。
游隼用鼻梁骨抵着他下巴,把他的脸往上抬,接着,狠狠地一口咬在了他下颌骨底下那块儿微微的凹陷上。
omega信息素腺体在后颈,一個骨突似的小鼓包。
alpha的信息素腺体在下颌骨底下,两边两個和口腔连着的凹陷。
alpha的信息素腺体埋得很深,也根本不能被标记。
游大少爷這一口下去,门牙都被骨头快硌下来了。但他還是满意地舔了舔有点儿酸的牙,又凑上去仔细嗅了嗅,混沌的大脑中有片刻的怀疑,为什么自己沒有在這個omega身上留下自己的信息素味道。
但初次体验還是让他倍感满意。
他定了定神,认真地看着那坨不分四六、人畜难辨的花花影子:“老婆,等我到法定结婚年龄,我就娶你。”
“……”
众人陷入诡异的寂静。
张老爷子替金恪把沒說完的话說完了;“這孩子发热期?”
金恪左下颌骨上還有半個牙印儿。那一下咬的,张藏心說,都得把人骨头咬下来了,這小孩儿也是嘴狠啊。照着一個alpha脸上啃什么?
可又话說回来,一個实打实的alpha,是怎么突然来的发热期?
金恪把游隼双手钳到前面,脸上沒有多少表情:“抱歉。我叫一下救护车,他发热期可能有問題。”
副导演识眼色地马上說他叫救护车,就先出去了。
张藏深呼了口气。哪怕這些年轻小子的alpha信息素对他是沒多少吸引力了,但哪怕是beta,在這种全是alpha信息素的环境裡呆久了,也都被压得不舒服。
张藏点了根烟,又给制片人使了個眼色:“行,那你先照看他一下,等救护车来。我們先出去喘口气儿。”
人都走干净了。摸也摸了,咬也咬了,游隼好像终于老实了。
金恪想拿個什么给他绑起来。但今天他沒有戴领带,教堂也沒有什么能当绳子的东西。
他嗅了嗅游隼的信息素,轻声道:“你乖乖听话,我就松开你。行不行?”
游大少爷屁都沒听进去,只满脑子想着信息素怎么沒味了。难不成他老婆是一瓶信息素喷剂?
游大少爷委屈得不行:“老婆,你怎么沒味儿了?你是不是撒气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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