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页
刚来的那几天,顾生几乎都跟大江混在一块,后来大江的奶奶生病住院了,他需要跟去医院裡照看。所以顾生沒了伙伴后,觉得无聊,便帮着亲戚下地干活。他戴着草帽,杵着锄头站在田埂上,偶尔看见夏河路過,他会打一声招呼,但夏河只是瞥他一眼就离开了。
某天下午,夏河正在堂前帮奶奶折菜叶,忽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他抬眼看去,见顾生站在门槛处,手裡拿着两把杆子。他问:“去钓鱼嗎?”
夏河知道,如果大江在的话,他应该不会想起自己来,也不会站在這個逆光的门扉处,用一种类似恳求的语气问自己‘去钓鱼嗎?’
但他還是放下手中的活儿,說了声‘好’。說到底,自己也闲的发慌。
第8章青涩
走過绿油油的稻田,蜻蜓在叶尖上来回盘旋。俩人踩着拖鞋踏過泥泞的田埂,不由得打断了蛐蛐在午后惬意的鸣唱。
几棵参天大树的荫蔽之下,有一片清澈见底的水池。阳光穿透树叶的罅隙,丝丝光缕在水面上晃动。溪水从上流下来,過滤了杂物与淤泥,但下游不知何时被人堵上了,所以溪流汇集在一起,成了一個天然的游泳池。
顾生走到水池边停住脚步看了看,波光也映在他脸上晃动。夏河說:“這水太清,沒鱼的。”他朝不远处那片荷花池塘指去,“說不定那有。”
顾生本来就是冲着那片荷花池去的,听他這么說,便迈开脚步继续往前走。夏河跟在后头,手裡提着放有鱼饵的桶子,随着他的步伐一晃一晃。顾生问:“你平时在家做什么?”
夏河愣了一下,沒预料到他会忽然问這個,關於自己私下生活的事情。
“做该做的事。”
“什么是该做的事?”
“很多啊,比如看书,做习题,陪我奶奶說话,還有睡觉。”
夏河說完盯着他的后背,思索他接下来会接什么话。
顾生沿着田埂拐了個弯,顺势瞥了他一眼,說:“你平时都這么老实?”
老实
夏河還是第一回听人這么评价自己,他轻笑一下:“不,我只是喜歡這样的生活的状态,谈不上老实。”
就像有些人不爱說话,他或许只是喜歡這样的生活状态,也谈不上内向。
夏河反问:“你呢,为什么来這?”
“本来不想来的,可能是上回你爸跟我爸聊起了些什么,让我爸想起自己還有另外一個家,所以他叫我回来看看。”
夏河不太相信的问:“你会這么听话?”
顾生又回過头冲他轻嗤一声:“我当然不会這么听话,但他說了,回去后给我买辆摩托,還是重型的。”
噢,那就說得過去了。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晃晃悠悠的走到荷花池塘边上。正逢荷花盛开的季节,池内满目风采。花儿粉嫩粉嫩的,枝干擎在水面,风一吹,便摇晃下几颗水珠。
夏河以前沒钓過鱼,這是他第一回,本以为是個欢快的過程,可试過才发现,沒有什么是比钓鱼更无聊的事情了。鱼咬钩還好,可等得浑身燥热,鱼漂依然纹丝未动,他平时的耐心似乎在這一刻起不了任何作用,却又只能故作平静的坐在草墩上,心绪密密麻麻。
顾生也有些烦躁了,嘟囔了几句‘到底有沒有鱼’,然后索性让夏河帮他盯着,自己躺在一边休憩。
天空很蓝,像大海那样蓝,却比大海清澈。一朵白云攫住他的目光,他忽然笑着指向那片云让夏河看,问道:“你看那朵云,像什么?”
夏河仰头盯了半会儿,才悠悠开口:“棉花糖?”
他随即纠正:“乌龟啊。”
這么一說,确实還挺像乌龟的。
夏河莞尔一笑,用一种近似温和的目光看向他,但等对方的目光挪過来后,他又冷淡的扭头。
“咬钩了咬钩了。”
這时,顾生垂坐起身,招手示意夏河准备起杆。他拿過網抄,随时准备将那條鱼兜获其中。
夏河抓稳了杆子,站起身来,手心开始冒汗。他心裡即兴奋又紧张,毕竟是平生钓起来的第一條鱼。顾生在旁指导說:“慢一点,慢一点。”
于是,他将鱼线慢慢往岸上拉,感觉到有一個对峙的力度在与自己抗衡。差不多到岸边后,顾生用網抄小心翼翼的伸进水裡,动作熟练轻盈,顺利将那條鲫鱼兜入網中。
“钓上了!”
他把鱼举到夏河眼前,像是在炫耀,又像是在分享這份喜悦。他說:“我以前都是陪我爸到人工养殖场钓鱼,一下午能钓一桶,像這种野生的,還是头一回。”
夏河的心情也豁然开朗,方才因等待而产生的烦躁瞬间烟消云散。紧接着,另一支杆也咬钩了,又一條肥美的大鱼,也算是好事成双,俩人见此收获,乐的像個孩子。似乎心中因生疏与過节而形成的芥蒂也随之脱落,顺水流空。
回去的途中路過那方水池,依然波光粼粼,水底的斑纹石子肉眼可见。
顾生再次停住脚步,放下装有鱼的水桶,他摸了一把脸上即将干涸的汗渍,撇头对夏河說:“我想跳下去泡個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