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小米粒儿~
這世界上再沒有比家的味道更好闻的地方了。
除了江月,其他孩子们看她這样就也跟着学,然而什么也沒有闻出来。
小江妮好奇的问,“麻麻在闻什么?”
米乐乐故作神秘的笑,“现在不告诉你,等你长大了,自然就知道了。”
“啧,大人。”江月抱着小胳膊与米乐乐擦肩而過,顺便拉走了江妮,“沒事儿少跟大人說话,小心被传染。”
小江妮乖乖地问,“传染什么?”
“除了蠢,大人们還有别的优点嗎?”
小江妮:“哦。”
米乐乐:“……”
江舟挽起小袖子:“后妈,你和妹妹都饿了吧?我們接着吃饺子怎么样?昨天的肉馅都浆好了,很方便的。”
米乐乐就想了,幸亏還有一個贴心的儿子,這要是孩子個個像江月似的,她得郁闷死。
“吃小馄饨吧?這样连汤都有了。”米乐乐說着抬腿就要往厨房去。
江止戈拉住她,“你去房间躺着,我来做。”
米乐乐哪有空去躺着,還有個老男人等着她来哄呢。
她就势回身抱一下江止戈,“你开车都累了,我却坐在后面還眯了一觉。你去躺一下吧,我来做小馄饨。”
“不行。”江止戈揽着米乐乐往他们的房间走,“要么跟我去检查,要么你就老实听我的话多休息。”
昨天出意外后江止戈就想带米乐乐去医院检查的,奈何米乐乐坚持不去。主要是她并沒有觉得哪裡不对,有那個時間宁愿在家躺着。
米乐乐细细品味江止戈的表情,后知后觉地想,可能自己的不配合也是老男人生气的原因之一?
“我那是想做小馄饨嗎?我是想给你做小馄饨。你开车都那么累了,我也想让你轻松轻松的。”顾及着奶奶和孩子们還在,米乐乐把声音放得很低。温温柔柔的,有点故意撒娇的意味。
這要是平时,江止戈早就眼含笑意亲上来了。然而今天只有面无表情。
“你好好休息对我来說就是最放松的了。”江止戈道。
得,這事儿算是翻不了篇儿了。
米乐乐一狠心,几乎贴进了江止戈的怀裡,“那你陪我!我不想一個人躺着,我想和你一起。小崽儿也這样想,不信你问它?”
老太太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在车上的时候米乐乐跟她透過风,所以老太太一想就知道這是米乐乐故意撒娇哄人呢。
“小江啊,你去和乐乐一起休息吧,孩子们跟我一起做小馄饨就够了。”老太太卷着袖子往厨房走,“今天轮到谁该到厨房帮忙了?過来帮太姥姥吧。”
江舟小跑着跟上去,“太姥姥,是我。”
十五紧跟其后,他和江舟算是一组的。走過江济时却又一薅江济的脖子,“昨天我有帮你值班吧?你今天是不是也应该帮我?”
江济不甘心的哇哇大叫,“昨天是你想在后妈面前表现才主动帮忙的,而且你干的是姐姐的活儿,今天要還账也应该是姐姐還。”
十五故意曲解他的意思,“你是說你一個爷们不干活儿,反倒让人家女生来干?江济,你居然欺负女生?”
“我才沒有!我的意思是,是……”他說不清楚。
江济生无可恋地被拖进了厨房。
“姐姐,陪我玩娃娃?”小江妮去拉江月的手。
她還小,除非她主动去厨房,否则一般情况下沒人招呼她进厨房。
江月直觉不太好。
果然下一刻就看到小江妮从沙发后面捞出了一颗人头。
当然是假的。
這是小江妮最近的爱好,在她玩腻了给娃娃换朋克装以后,她又喜歡上给娃娃化妆了。
可是原来用来换装的娃娃脸太小了,江济就给妹妹出了一個主意,从星網上买個大的嘛。
孩子们手裡的钱一直都在孩子们的账户裡,米乐乐从来沒有私自动用過,只是做了链接。当孩子们上星網消费时,无论划掉多少钱,米乐乐和江止戈都能及时收到通知,且有一個小时的追回期。
江济给小江妮出主意上星網买大脸娃娃的消费账目一出来,金额并不大,米乐乐和江止戈只以为就是小江妮习惯性的买娃娃,也就沒当回事。
哪知东西一邮来,全家人才发现,那是個与活人脑袋等比例的仿真人头,一般情况下是学美发的小工用来做发型练习的。
小江妮买来用做日常化妆练习了……
她一会儿拎着人头噔噔噔跑過厨房给老太太看,一会儿拎着人头嗷嗷叫着跑去让米乐乐看,一会儿又把人头给姐姐哥哥们都看一看……
初级化妆水准嘛,你能指望她画多好看?更何况這還只是一個孩子……
尽管家裡人就沒有胆子小的,但有一段時間大家還是会被小江妮拎着個可怕妆容人头的画面给惊到。
尤其是小江妮总是把人头到处放。
有一天早晨,江月日常早起准备跟江止戈去打拳的时候,走過客厅一眼就看到了光线還不明亮的客厅裡,那颗眼皮泛着青光,脸蛋子冒着红光,嘴唇子一片艳粉的人头……
天生胆大的大姐头当然不会被吓得沒出息的尖叫,但也即时出了一身冷汗,从头到脚。
后来她才知道,那是小江妮新买来的夜光化妆品的效果……
心理阴影一旦形成,真不是說消除就消除的。
“姐姐,我們一起给娃娃化妆吧?”小江妮抱着人头举到江月的眼前。
江月发誓,她绝对不怕什么仿真人头。
是她的汗毛自己有意识,自己立起来的!
“呃……你自己玩儿,我去厨房帮太姥姥去。”
江月落荒而逃。
小江妮撇撇小嘴,有点不开心,但又很快自己想开,“那好吧,我化完了再给你看好了。”
跑到厨房门口的江月身子一歪,撞到了门框上。
她半眼都不想看!
要不是小江妮是妹妹,她早就一拳把那人头打扁了。
目睹這一切的米乐乐就要笑出声来了,被江止戈及时一捂嘴,掳去房间了。
简单洗漱了一下,换上家居服,江止戈只想把米乐乐放倒在床上,却被她抱着胳膊一起躺下了。
午后的阳光斜射进来,温度正好。
米乐乐躺在江止戈的胳膊上,半眯着眼睛跟他說话。
“江先生,你准备给你家小崽儿起什么名字?要是個男孩就好了,直接就叫江山!哈哈哈……可惜是個女孩儿……”
江止戈本不想搭理她,却忍不住,“不可惜,女孩儿也好。”
米乐乐偷偷松口气,沒不理她就好。
她把他的大手抓過来把玩着,继续道,“那女孩儿叫什么好听,你想過了嗎?要不叫江山如画吧?大气,我喜歡。”
“叫米粒儿。”
“……你說什么?叫什么?”
“米粒儿。”
米乐乐蹭一下就坐起来了,“米粒儿,不是米丽,是我想的米粒儿吧?江米粒儿?江先生,你给一小姑娘起這种名字你走沒走心?這已经不是一般的难听了好伐?”
江止戈黑线,“不是江米粒儿,就是米粒儿,随你姓,姓米,叫粒儿。”
米乐乐半天沒說话。
在江止戈說孩子随谁姓之前,她从来沒有想過這种問題的。就是下意识地让孩子随了江姓,以江开头去想孩子的名字了。
但当听到江止戈說要让孩子随她的姓,她不得不承认,這事儿很让她意外,也很让她感动。
对嘛,她生的孩子嘛,为什么不能随她的姓呢?
21世纪的老旧思想真是害死她了。
米乐乐一拍江止戈的胸膛,“就叫米粒儿了!刚才我是沒体会深刻,现在一想,叫米粒儿好啊,多好听的名字啊!米粒儿,小米粒儿,這就是爸爸妈妈给你取好的名字哦?你喜不喜歡啊?”
稍后的饭桌上,米乐乐迫不及待地就把這個消息告诉了全家人。
“以后妹妹就叫米粒儿了,大家要记得多喊喊她的名字啊,這样她生出来就会知道自己是谁了。”
老太太感动的当下抹眼泪,背着江止戈跟米乐乐交待,“你看小江对你多好,就算生气也這么容易哄,還愿意让孩子随你姓。你可给我记住了,以后再惹小江生气,他原谅你我都不原谅你。”
啊,对了,她不是在哄她家老男人的嗎?怎么就說到孩子的取名上了?那這算哄好了還是沒哄好?
“江先生,吃馄饨,我碗裡的馄饨更好吃。”米乐乐从自己碗裡舀了一個馄饨喂到了江止戈的嘴边。
江济不能理解,“后妈,馄饨馅都是一样的,皮也是一样的,汤头也是一样的,为什么你的更好吃?”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那是沾過她口水的原因啊?
可是這個原因不能跟孩子說。
米乐乐一瞪眼,“我說我的更好吃就是更好吃,你有意见?”
江济赶紧摇头,“沒,我沒意见……”
米乐乐扭回头就要再喂江止戈,却听江济又說道,“那后妈你能让我也尝尝你的小馄饨嗎?”
說着他還跑下座位,端着自己的小碗伸到了米乐乐的面前,就在她要喂江止戈吃馄饨的勺子正下方。
“……”
见米乐乐沒反应,江济想了想又先从自己碗裡舀了一颗小馄饨放到了米乐乐的碗裡,“后妈,我也觉得我碗裡的小馄饨最好吃,我們交换一下,比一比啊?”
“……”
小江妮跳下椅子,噔噔噔也抱着小碗跑過来了,兴高采烈道,“那我也要参加比试,我觉得我的小馄饨最好吃!妮妮的小馄饨最漂亮最好吃!麻麻,妮妮的小馄饨给你吃。”
哗,一倒,小碗裡的馄饨全倒米乐乐碗裡了。
江济叫起来,“喂,你把后妈的馄饨都盖住了,這還怎么区分谁是谁的?”
小江妮傻掉,觉得自己做错事情了,扁扁嘴就想哭。
江舟赶紧劝,“长得都一样漂亮,一样好吃的。”
江济趁人不注意一扯米乐乐的胳膊,把手拉低后他一张嘴,抢下了米乐乐勺子裡的小馄饨。
完后他失望道,“哪裡更好吃了,后妈?明明都一样嘛。”
“……”這什么倒霉孩子啊!
“蠢货!”江月快扫一眼黑脸的江止戈,心裡已经开始给弟弟点蜡了。
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的,饭后大家暂时還不困就都在厅裡待着。
江月十五江济都在儿童健身房那块,虽說饭后不主张剧烈运动,但只要控制好了幅度,其实沒关系的。
江妮执著于给人头化妆,无法說服江月陪她玩儿,最后只能把江舟拉来充数。
江止戈收拾好厨房,解下围裙就直奔儿童健身房区了。江济初时還挺兴奋,他早就羡慕江止戈亲自教导江月打拳了,他也想跟。奈何江止戈說了,他有爷爷奶奶伯伯姑父教,强度已经足够了,如果再加有可能会适得其反,他這才放弃。
如今看到江止戈直奔他而来,他立刻有一种“不指导他打拳,指导他玩健身器材也是一样高兴”的感觉。
“爸爸爸爸,你来教我!你快来教我啊!姐姐和十五哥用不着你教的!”
江济兴奋地连呼带叫,完全意识不到江止戈眼底的风起云涌。
但半小时后,他以实际感受顿悟了。
“爸爸,你不用教我了,你去教姐姐和十五哥吧!求你了。后妈,救命。太姥姥快来帮忙啊,我快要被我爸教死了。”
然而并沒有人理他。
老太太早就把他的闹腾当日常音乐听了,其他兄弟姐妹则是完全不关心,该干嘛接着干嘛。
米乐乐在刷網。這几天忙着考试,她都沒顾得上刷星網。她算不上沉迷網络,但身在信息时代,一天不刷網都会让人产生一种类似跟社会要脱节的不安全感。
這一刷,就刷出了吴迪恩和孙太太,以及托尼老师等夜颜的人被集体判决死刑的新闻。
“江月!江月你快過来!”米乐乐呼叫江月。
“干嗎?”江月从倒挂的单杠上翻身而下,一边擦汗一边走近過来。
米乐乐点开光脑让她看,“看看看看,這就是不尊重婚姻和对感情轻忽的下场!如果孙太太一开始沒有背叛家庭在外出轨,如果托尼老师安安分分地就做他的走私勾当,他们是不是就不会這么快结束人生?”
江月瞅瞅米乐乐,“后妈,他们的人生很快结束,其根本原因是他们做了违法犯法的事情,而不是因为他们私行有亏。”
被判死刑跟不尊重婚姻和对感情轻忽有什么关系?
别以为她小就能唬住她。
“……”米乐乐被江月一句话堵得目瞪狗呆。
她那时候去夜颜找托老师,打的目的就是无论如何也要把他和孙太太搅和黄了,這样就能成为教育江月慎重对待感情的真实案例。
可万万沒想到托尼老师和孙太太的背后竟然牵扯出了走私大案。
她就等着结果出来呢,想着江月才十多岁,也理解不了多深,到时她就把锅都扣在那两人的品行不端上。這样一来,還不吓得江月不敢再对感情轻忽?
然并卵。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江大姐头的心志根本不是她一個小小后妈能击溃得了的。
嘤。
睡觉前米乐乐在江止戈怀裡彻底认怂,“你家大闺女我算是彻底服气了,以后我再也不自以为是的教她什么道理了。她比我還清醒,比我還犀利呢!”
江止戈摸摸她的头,“你能现在就想通,已经很好了。”
“……”
意思就是他一早就不看好她?
“你媳妇比不過你大闺女,你是不是很得意?”他要敢說是,他今晚就打地铺去吧!
江止戈:“你跟她比什么?你比得過我就行了。”
“哦?那我比得過你什么?”“比我会生孩子啊?”
“……”
好冷。
米乐乐翻回自己的被窝,“江先生,你說這种冷笑话放平常是要挨打的知道嗎?但我今天累了,懒得打你。晚安吧,江先生。”
第二天,一切恢复正常了。
江月起大早就跟江止戈继续去宁霜霜的幼稚园武术室练拳了,等父女俩练拳回来正好跟一大家子的人吃饭。
吃饭后,其他人都跟着米乐乐到乐学托管去,只有江止戈回军部复工。
江止戈本来請了三天假,但因为临时出了意外,江止戈不得不临时再加一天。好在他如今的地位不可同日而语了,上边的领导也能酌情让步。
走之前江止戈跟米乐乐說了,這两天正式转正的调令大概就能下来。再等米乐乐的成绩一出来,趁着這高兴劲儿,就可以考虑跟老太太說楼万城的事情了。
米乐乐点头答应了。
可是谁也沒有想到,临近中午的时候,楼孟卫突然打来电话,說楼万城出车祸死了。
接电话时米乐乐正在和大家一起吃午饭。有邱爷爷邱奶奶邱小阳,有严谨方和严直,有刘灿灿一家,宁霜霜一家。還有同样考完回来的钱多福。
钱多福請的客。初初考完回来的她就像才被放出笼子的鸟似的,兴奋异常,直接叫了五星级酒店的上门做宴服务。
乐学托管的一楼摆上了两张大饭桌,大家坐得满满的,热闹非凡。
米乐乐正跟钱多福說着话的时候光脑响了,她随手按了语音通话接起来,也沒看来电。
那头楼孟卫說了什么,她听出是谁来了,可是這边太吵,她却沒听清說的是谁。
她就无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谁?你說谁出车祸死了?”
饭桌上的人们顿时一静。
此时楼孟卫也因为太過悲痛而越加大声地喊了出来,“你爸,就是我爸,他出车祸死了!”
声音那么大,這边的人都听得真真的。
“老姐姐——”邱奶奶一声惊叫,米乐乐惊然回头,就见米老太太直挺挺朝后栽去。
楼万城死了。
在一個谁都沒有想到他会发生這种意外的时候死了。
楼孟卫通知米乐乐的时候說话還是比较委婉,只說是出了车祸。但当米乐乐带着老太太赶到才得知,楼万城不是被人车撞了,而是故意撞向的人车。
他是自杀。
一身酒气的遗体還停在医院的太平间,据說蒋秋棠不让人动,反复說车主不赔偿,她就要把楼万城的遗体送到人家去。
米乐乐赶到的时候,医院的太平间外挤满了人,其中還包括楼万城的现任领导,江止戈的父亲江洋。
江洋觉得丢人极了。
喝得一身酒气,穿得破破烂烂的,還是自杀!這丢的不仅是楼万城自己的脸,還有整個后勤部,以及驻军部的脸。
你可是从前线退回来的机甲战士,最高曾做到了星团,然后你就是這样沒出息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嗎?
就這還有脸讨要赔偿呢!人家车主還要告你威胁人家的生命安全呢!
江洋窝着一肚子气,跟蒋秋棠說起话来就更不客气。
蒋秋棠在得知楼万城已死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不要脸面了。当家的男人死了,她沒有工作,下面還有三個儿子要养,她不趁着机会把利益榨干,以后她拿什么养孩子?
楼孟卫今年是军官大学的大一新生了,他自己很明白蒋秋棠就是在撒泼,只为讨要更多的赔偿。他并不赞成這样的行为。然而他說不過他妈。同时他還收到了来自在校领导的施压,說如果他妈继续這样不讲道理的话,他的前途势必会受到影响。
他夹在中间实在是沒有办法了,這才打给了米乐乐。
米乐乐的到来对于蒋秋棠来說不亚于火上浇油。
還不等米乐乐說一個字,蒋秋棠就冲向了米乐乐。
“你来干什么?来看我們家的笑话嗎?好啊,你笑吧!你爸自杀了,你满意了吧?我們母子四個马上就要被赶出家属区,连房子都沒得住了,你是不是特开心?我告诉你,你别高兴得太早!你爸死了我還沒死呢!只要我一天不死,你就得敬我這個后妈一天!以后你必须每個月给我十万块,還要额外承担三個弟弟一半的学费。否则……”
米老太一把将米乐乐拉到身后,抡圆了胳膊对着蒋秋棠的脸就是狠狠地一巴掌。
“我還沒死呢!楼家還轮不到你来耍威风!”
老太太刚得知儿子的死讯后的确很受打击,可她一看到這样的蒋秋棠,就只剩下了愤怒。
“我儿子一身的酒气是怎么回事?穿的那么破破烂烂的又是怎么回事?你是這么当人老婆的嗎?你就是每天這么对待你老公的?你老公到底是自己想不开,還是被你的不管不顾逼死的?說!”
蒋秋棠被打一巴掌后就想爬起来打回去,楼万城已经死了,米老太沒资格打她。
可是她還沒爬起来,就又被老太太的一连串逼问给压得瘫坐了回去。
她的脑子裡闪過了近半年来她和楼万城的夫妻状态。自老太太跟楼万城彻底闹掰以后,她和楼万城表面上虽然谁也不提离婚的事情了,但她和他也的确回不到最初了。
她怕楼万城对她有了二心,于是愈加把楼万城的工资和奖金看得结实。楼万城越是不着家,她就越是急着让楼万城安排儿子這安排儿子那。她心裡很清楚,假如真离婚的话,楼万城会比她损失少。
后来楼万城受伤,被迫转业安排进了后勤部。她還沒有质问他为什么這样沒出息的时候,楼万城已经很少回家了。
一开始的时候她還找找,怕的是楼万城藏小金库,把属于她和儿子们的钱花在外面。但当后来她发现楼万城并沒有多少钱的时候,她就干脆不管了。只要楼万城的工资和奖金按月上交到她手裡,她管他死活。
却不想,楼万城真的死了。還是自杀死的。
在這一刻,蒋秋堂恨透了楼万城的自私。只想着他自己一死百了了,他想過老婆孩子嗎?老大就在军官大学,老二正读高三,老小不着调天天玩儿一点不知道学习,他想過這些嗎?他沒有!他只想到了自己!
面对老太太的质问,蒋秋棠的愧疚只维持了三分钟。
三分钟后,她一巴掌拍开了老太太指到她脸上的手,爬起来对着老太太吼道,“你儿子?谁是你儿子?半年前是谁去了楼家主动說不要這個儿子的?不用儿子再给养老钱,死了也不用儿子奔丧,這些话不是我编的吧?是您老太太自己說的嗎?那你现在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我們夫妻就是過得再不好,跟您有半毛钱关系嗎?”
老太太捂着胸口连退两步,嘴唇哆嗦着却是再也說不出话来了。
蒋秋棠摸一把脸,不甘心自己被打了一巴掌,她突然挥起了手臂。她要打回来。
米乐乐及时抓住她的手腕,并狠狠甩了开去。
“不认我奶奶就是不认我!你要是還想从我這裡要生活费,就先表现得像個儿媳妇的样子!”
“米乐乐!”蒋秋棠咬着牙嘶吼,恨不得扑上去撕烂米乐乐的脸。
米乐乐半点不怵她,“蒋秋棠,建议你先想好了再說。容我提醒你一句,你老公已经死了!”
你老公已经死了,我看你還能拿谁来压我!
你老公已经死了,你沒有经济收入,你想要钱還是想要骨气!
你老公已经死了,你三儿子還沒有足够大到成为你的依靠,你现在還能靠什么嚣张!
“啊——米乐乐你欺人太甚!楼孟卫,你死人啊?你就眼看着让這個多余的欺负你妈?你爸死了,不管你妈了,你也不准备管你妈了是不是?我怎么就养了你這么個白眼狼!我的命好苦啊——”
不敢朝米乐乐发泄,蒋秋棠居然朝楼孟卫去了。
她一边撒着泼,一边一巴掌接一巴掌地招呼在楼孟卫的头上脸上身上。
“是不是你给她打电话叫她来的?谁让你叫她来的!她不是你姐,她是你妈的仇人!你個吃裡扒外的死东西,早知道你如此不孝,我当初生下你来的时候就该一手掐死你!”
楼孟卫双膝跪地,任由他妈对他又打又骂,却是不反抗也不辩解。
周围一众看热闹的人对着這一家子指指点点的,那异样的目光以及嘲讽的话语让楼孟卫犹如万箭穿心,恨不得跟着楼万城一起死去。
楼仲卫赶到了,却只会抱着他妈一起哭。
楼季卫今天是到不了了,因为他竟是昨天就逃课去了外星球玩耍。如果不是发生了這么大的事情,蒋秋棠還以她乖巧的小儿子在学校上课呢。
江洋原来就看不起楼家,這下更不把楼家当回事了。他直接对米乐乐說道,“死的是你亲生父亲,不管他生前跟你关系怎么样,作为长女,他的后事你义不容辞。請尽快安排出殡吧,你们沒有理由起诉车主。车主那边的损失,后勤部出于道义会替你们赔偿的。但是,因为你生父是自杀身亡,所以后勤部不会按正常手续给予抚恤金。相信這些你都能理解。”
“那就先這样吧,這裡交给你了,我走了。”江洋带着人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去。
“不能走!你们不能走!”蒋秋棠抹一把眼泪就要追。
楼孟卫死死地抱住了她,“妈,爸是自杀的,你别闹了!”
蒋秋棠疯狂地挣扎着,“我不管他是不是自杀的,反正不给我赔偿,谁也别想动老楼的遗体!我告诉你们,你们跟那個多余的說什么都沒有用!我才是楼家的当家,沒有我的允许,我看谁敢动!”
楼仲卫跟着她妈一起嘶喊,“我爸已经死了,你们還想逼死我妈和我們兄弟嗎?你们不是人!你们沒有人性——”
周围的吃瓜群众们看向這家人的目光裡只有轻蔑和怜悯。
大家小声议论着,“听說死者生前還曾是星团呢!呵,星团家的家属就是這种素质也是让人大开眼界了。”
楼孟卫的光脑再响,那是来自校领导的直接留言:你還等什么?還嫌我們军人的脸丢得不够嗎?马上把事情处理好!若是处理不好,你也不用回学校来了!
“妈,你别闹了!你——”
啪——不等他說完,蒋秋棠就重重一巴掌呼在了楼孟卫的脸上。
楼孟卫闭了闭眼,扭头乞求的看向了米乐乐。
姐——
米乐乐转身扶住了老太太,“奶奶,你沒事吧?”
老太太摇摇头,好像瞬间老了十岁,“乐乐,我們回家吧。這裡的事情不归我們管,我們回自己的家。”
楼孟卫和楼仲卫异口同声喊道,“奶奶——”
老太太扭头不看他们,眼泪掉了下来,又很快抹掉,“别叫我!你们妈說的对,咱们早就沒关系了。死的那個窝囊废也不是我儿子!他自作自受,活该!你们……好自为之吧。”
她转身要走,却腿一软滑坐到了地上。
年轻就丧夫,不得不自己一手拉扯大儿子和儿媳妇。
那时候虽然辛苦,但心裡是幸福的。大儿子孝顺,儿媳妇懂事,后来還添了一個娇气可爱的大孙女。
那段時間大概是老太太過得最舒心的日子了。
后来儿子就开始变了,在外面找了女人,儿媳妇本就身体不好,最终過早地病逝了。后媳妇娶进了门,大孙女开始变得一天比一天叛逆。
三個亲孙子沒有一個可心的,全被他们亲妈教得是非不分。
再到后来闹到彻底一刀两断,到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
老太太闭眼,根本控制不住眼泪如洪水决堤。
“乐乐,是我上辈子造了孽么?先害得你妈,我最心疼的小婉儿過早离世,如今又害得我的亲儿子自杀身亡。如果是我的错,为什么不让我死啊!为什么不让我死!”
丧子之痛大概沒有哪個母亲能承受得了,哪怕這個母亲曾经对孩子已经失望透顶。
“奶奶——”米乐乐心疼极了。
如果沒有奶奶,今天的事情她指定不会掺合。
但谁让死的那個是她奶奶的亲儿子呢!就是为了奶奶,她也得把楼万城的后事给处理了。
米乐乐点开光脑,把宁霜霜和钱多福叫来了帮忙,她们可以替她照顾好奶奶。
安排好老太太后,米乐乐走到蒋秋棠的面前,二话不說抬手就是一来一回两记耳光。
“你清醒了沒?沒清醒我可以继续打到你清醒!”
“你敢打我妈!你凭什么打我妈!”楼仲卫怒起,想要打米乐乐。
江止戈适时赶到,一脚就把楼仲卫踢翻在地。
蒋秋棠抱着儿子号啕大呼,点开光脑报警要告江止戈行凶伤人。
米乐乐完全沒理他们母子俩個,只对楼孟卫說道,“你還清醒吧?如果清醒,我們就冷静地谈一谈。如果不清醒,那么我就不谈了。”
不谈的意思是照我的意思办,我连跟你商量的机会都不给你们。
楼孟卫好大的個子,抱着脑袋蹲在地上,“我很清醒,我听你的。”
“很好。一,先安排出殡。他是自杀死的,停的時間越长,对你们名声越不好。”
蒋秋棠鼻涕一把眼泪一把控诉,“对你的名声才不好吧?米乐乐,他是你亲爸!再千般不好也是你亲爸,你怎么敢這样对他!”
米乐乐冷瞥她一眼,“亲爸?从他无视我妈的病情在外面跟你勾搭,婚内就生下了楼孟卫的时候,他就不是我亲爸了!”
蒋秋棠的哭声一梗,愣是沒好意思继续哭。
楼孟卫把脑袋低得更低了,他的年纪就是最好的证明,那将是他一生洗刷不掉的屈辱。
米乐乐沒心情体谅他,“二,如果你還想在军官大学继续上下去,别让上边替你赔偿车主,你自己赔!”
蒋秋棠几乎要把眼珠子瞪出来,“不赔!我沒钱!要赔你赔!”
楼孟卫的声音虽小,却很坚定,“我有一点积蓄,我会赔。”
“不行!我不准你赔!你的钱也是我给的,是我的——”
米乐乐就当蒋秋棠的声音是BGM了,“三,出殡之后就主动搬家腾房子,别等上面领导找你。”
蒋秋棠想冲過来阻止,却一口气沒上来,双眼翻白晕了過去。
楼仲卫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大哥,我們不能腾房子!那是我們的家!我們腾了去住哪儿?去住哪儿?”
楼孟卫试探地看向米乐乐,“姐姐,你看能不能……”
米乐乐:“不能!還有,别叫的那么亲,我們不熟!你最好明白,我留下来只是因为要照顾奶奶的情绪,不然我管他死活!”
楼孟卫可怜兮兮道,“可是我們真的沒有地方搬啊……”
米乐乐一指蒋秋棠,“她娘家呢?她老公還活着的时候,她娘家可沒少占便宜吧?過年给出的压岁钱是我這個亲生闺女的好几倍。怎么,现在人死了,他们就想拍拍P股什么也不管了?楼孟卫,别跟我耍這個心眼儿!他活着,我跟你们也不是亲姐弟;他死了,我更不会管你们是不是他亲生的!”
楼孟卫脸上血色褪尽,心口像是空了好大一個洞。
他以为……他還以为借着爸爸的死能够和米乐乐重修于好……他還以为米乐乐即将身为人母,這心能够软一些……他還以为,他還有机会……
“是,我知道了。”楼孟卫捂着脸站起来,终于明白一切已是定局。
他不能扛起這一切嗎?不是。他其实一直在等,在等米乐乐過来不得不给楼家撑门面。
他妈是過分,但他爸已经死了啊。就冲這一点,不应该对他妈多少宽容一些嗎?
直到亲眼见到米乐乐一点异样沒有,一滴泪水不掉,亲耳听到米乐乐如此冷静又犀利的安排,楼孟卫才终于死心,他们和米乐乐之间早已经是巨大的天堑沟壑,非死不能填平了。
蒋家的人姗姗来迟了。昔日是多么的厚待蒋秋棠,多么的把三外甥当亲生的,如今就是如何的惧之如虎,生怕被拖累。
醒来的蒋秋棠受不了来自亲爸亲妈亲哥亲嫂的這番转变,居然引发了中风,偏瘫了。楼仲卫情绪崩溃,居然丢下妈妈和哥哥,哭着跑了。跑之前還卷走了家裡所有的值钱东西。
楼季卫這时竟在外星球打了电话過来,說他被绑架了,要大哥拿钱赎他。
那样拙劣的谎言楼孟卫一眼就看穿了。說什么绑架,连绳子都沒有绑紧,算什么绑架。
米乐乐听說這一切的时候,心中一片平静。
自作孽,不可活,她一点都不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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