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側翻車
傷魂鳥如蒙大赦,狠狠鬆了一口氣的樣子,繼國緣一連站立的位置都沒有?改變,唯一的動作也就是在變幻環境的霎那握住了?我的手腕。他的力氣大的出奇,像是某種?質感堅硬的無機物一樣,可溫度卻也熱燙得出奇。
外界是一片不算太暗沉的深藍籠罩,我這?時候才驚覺時間不對,不是說外界的時間不對,而是我在那一片混沌中的時候已經不自覺喪失了?時間感。
可轉念一想,我又?平靜了?下來,怎麼樣呢,不過是神明之子的高貴不凡之處又?增添了不足爲奇的一項而已。
“放開。”我甩了甩手腕,繼國緣一握的不算緊,是那種恰好皮膚相貼的距離,所以被握着的感覺並不是很糟糕,但實在相當彆扭,他不可能放開手,可這並不影響我表達自己的訴求不是嗎?
“是不舒服嗎?”繼國緣一露出了一個禮貌又?虛假的微笑,接着他放開了?握着我手腕的那隻手,這?個舉動讓我一陣訝異,這?實在很奇怪,也是我完全沒有?預料的情況。
我下意識看向了?他,試圖通過觀察獲得什麼信息,但什麼都沒有?。
就像是大海,你看見那表面的平靜時完全無法推斷出百米之下的波濤洶涌,誰又?能準確地推斷出風平浪靜之下是巨大的漩渦還是真正的沉靜呢。
這?個想法讓我下意識握拳,指甲陷沒在肉裏,有?一種?介乎疼痛和舒暢之間的官能感,我只感覺渾身都開始顫慄起來了,繼國緣一的表情實在古怪至極,我忽然意識到,黑死牟不在身邊的時候,他的情緒原來是如此莫測。
我向傷魂鳥那裏靠近了?一些?,他的臉是僵硬且馴服地,明明應該是期待着接下來的事情,那張年輕的面孔卻沒有?任何欣喜的神色,反而密佈了?像是陰雲的深深悲哀。
逃避之前的抉擇必然是痛苦的,傷魂鳥身上扭曲絕望的氣息就像是養料,滋長了我心中快活的情緒。這?是我第一次被繼國緣一帶着離開那個空間,他現在必然是高度警惕的,現在選擇逃跑的失敗率太高了?,但我可以做好準備,用一次次離開來鋪墊。
繼國緣一的表情還是淡得像白水:“這?裏就可以了?嗎?不會勾起月彥心裏不好的情緒嗎?”
他的提醒讓我意識到了這?裏就是我被他抓進去的地方,我身體裏面全部的心臟都開始劇烈地跳動了起來,心臟跳動的聲音彷彿變得能夠聽到一樣,清晰地環繞在我的聽覺器官周邊。
繼國緣一的神情這?時候變得怪異極了?,他那雙赭紅色的眼睛有?着燃燒的火種一樣的色彩,所以就連視線都有着極焦灼的溫度,那種帶有好奇和探究的眼神直直地望了?過來,讓我宛然有了?一種?被看穿的感覺,不僅僅是情緒思想上的看穿,分佈在身體不同部位的心臟正隨着他的視線論了?崩毀。
“夠了?!這?裏就可以。”
但繼國緣一的視線沒有?隨着我的回答消退,他露出了一個平淡的微笑:“不好,還是去屋子裏面吧。”
他的語氣不容置疑,帶着一種?彷彿能壓倒一切的強勢氣場。
我沉默着隨便走向了?這?個據點的屋舍,繼國緣一和傷魂鳥都跟在我的身後,但這?並不意味着是我在操控這一切,現在的掌控者是繼國緣一,而我就像是一個戴着鐐銬的囚徒一樣,被獄卒鞭撻着一點點向前。
繼國緣一的視線就是那帶刺的荊棘,也可以是剛剛用烈火燒過的鐵鞭,每每都剮蹭過大塊的血肉。
不!這?僅僅是視線而已!
我的目的是重新聯繫上鳴女,要脫離繼國緣一的掌控,鳴女的能力至關緊要,這?樣想着,我努力平復了?呼吸。
之前那些咒術師佈置下的名爲‘帳’的結界已經被收走,所以唯一的問題就是鳴女現在和我的距離,我和工具鬼的距離決定了?我對他們的掌控程度,距離越遠的情況下所要消耗的力量就越多,按照我對鳴女的了?解,那天出了意外之後她應當會就近把產屋敷家的孩子安置好,現在時間應該僅僅過去一天,她一定還在附近。
但是......隨着我發動血鬼術通過細胞共鳴試圖聯繫上她的所在的時候,我卻什麼都沒有?感知到。
這?和有?名爲‘帳’的結界存在的時候感覺完全不一樣......那個結界並不影響感應,只是我無論如何都不能把信息和能量傳遞出去而已...現在的情況
鳴女你怎麼了?鳴女!
我的心中一驚,現在的情況分明是和那時候和黑死牟失聯的時候一樣,這?個閃念讓我渾身發寒,繼國緣一就在我身後很貼近的位置,我的步伐並沒有?停止,只是機械地隨意向着一個方向走去。
“您的心臟跳得有?些?快。”身後的繼國緣一突然開口。
我呆住了,剛剛勉強維持的腳步也停了?下來,就像是有鋼釘尖刺從地底生出,將我釘在了原地,繼國緣一是什麼意思?
我騙不了?我自己。
他知道了?。
見我停下腳步,繼國緣一走到了我面前,他的表情還是很平淡,平淡到令我膽寒的地步,我忍不住開始懷疑自己,哪怕得到了黑死牟,我真的就能掌控住這?個怪物嗎?
我顫抖着地下了?頭,不想再面對這?個怪物一樣的存在,他卻毫不在意地矮下了?身子,用一種?仰望的姿勢看着我,但這?時候,仰望僅僅是再普通不過的一種?姿勢了,真正被看破以及摸透的我是如此不堪一擊。
“月彥是想找那個抱着琵琶的女孩嗎?”繼國緣一輕描淡寫地說。
騙自己是做不到的事情,我忽然意識到之前是多麼愚蠢竟然沒想到繼國緣一會去找產屋敷家的那幾個小孩子,原本我是想將他們限制在斯波義敏管轄的區域裏面休養生息的。
“您可以放心。”
他又?開口了,我看着繼國緣一那張缺少血色的嘴張張合合,只覺得天旋地轉,只是因爲強健的身體所以纔沒像是那些後院裏面的婦人一樣暈倒。
我想要怒斥,想要像往常一樣用最惡毒的言語做成利刃,但脣齒張張合合,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那本應該是我最?擅長的事情,繼國緣一是個廢物,是個一無是處的男人,是個毀了?一切的蠢蛋,他只不過恰好獲得了?上天的恩賜罷了。
......但我...好像也只是恰好獲得了?上天恩賜罷了,否則早在迪奧死去之後的不多久,我就已經陷入糟糕的境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