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零零七【全文完】
瞎說的。
零零七沒有偶像劇看的時候，會搜索數據，給自己編簡歷,順便搜索人馬座星雲，看點h圖消遣，釋放點電量。他們機器人loser,就愛乾點這個。
那裏浩渺無限,被潮汐力量剝離的星雲隱在銀河旋臂的星塵中，美得讓機器人物理髮硬。
每次打開venn圖一樣的宇宙美人圖,零零七都有新的視角，它認爲自己在和人馬星雲戀愛，且是多角戀。它同時還喜歡ross128。這叫它爲難，但沒辦法,妹妹水靈,姐姐殺它。
ross128這顆星很奇妙，年齡很大,是太陽的兩倍，由於軌道靠近恆星,拍攝到的s情圖片，它都是紅色的——與它的紅矮伴星同色，頗爲誘人，像伊甸園裏誘人犯罪的紅蘋果。
溫清粵也有這樣一條同色系的睡裙。
寬鬆袍身,裙身垂墜，領口開得很低,x前蕾絲與褶皺攏出舒適的波弧，配上她軟蓬蓬的頭髮，活脫脫復古畫報裏面容不朽的公主。
它喜歡看她穿紅色,但周乃言跟它作對，他顯然喜歡剝掉。這點上，他們的xp差距挺大的。它喜歡看人類穿漂亮衣服，而周乃言追求一切原始狀態。
零零七心靈發生變異，源於溫清粵開始把它當做女孩子打扮，這讓它彆扭。
它的心理性別是男。它的聲音設定也是男。爲什麼她會把它當女孩子？
雖然它喜歡穿衣服，但不代表它喜歡穿女裝。溫清粵還弄些亮片水鑽——這些從來不會出現在她自己身上的裝飾，給它點綴。
其用心非常值得懷疑。
零零七懷疑，溫清粵發現了它偷看s情星雲圖片的祕密。它只能忍辱負重，爲情趣贖罪。
科技發展是非線性的，會在某一個節點呈爆炸式，零零七就是高速發展下的劃時代……哦不，普通產物。它的設定是母嬰設計的初代看護機器人，它的視野裏，經常只有一個心裏住着小孩的成年人。
根據零零七搜索的資料，一般三十歲的人，迷戀給娃娃換裝的興趣濃度是走下坡的。溫清粵越演越烈，拿舊衣服改已經不能滿足她了，她選購布料，學習剪裁，還搞了社交賬號更新圖片，吸引了一波高齡幼稚鬼。
零零七當時有一個願望，它希望她可以重燃對酒的興趣。
穿女裝一陣子之後，零零七失去了挺久的記憶。
沒事，反正它經常失去記憶——溫清粵記得給它換衣服，卻常不記得給它充電。它是依靠紅外線連接返回的，而基座正前方有一個白色塑料袋，放了三個月，擋住了它的充電信號。它明白，自己和那些櫥窗裏站着的非智能模特沒有區別。
再醒來，零零七肚子被剖開，刻有溫清粵生日的記憶芯片被拽出，像一節脫節的小腸。
零零七通電掀起眼皮的瞬間，差點嚇閉上。
鏡頭裏，溫清粵一雙金魚眼，兩行寬麪條淚，鼻頭紅得像小丑，哭得美貌無存。
周乃言倚靠牆邊，一邊解襯衫釦子一邊如釋重負。臨到清粵三十歲生日，丈夫忙得忘了買禮物，於是把它肚皮拆了，給她展示一塊芯片。所以說平時多作儲備很重要，關鍵時刻不至於太慌張。
看到溫清粵臉色陰沉的那一刻，周乃言勾勾她下巴，淡定地問她生氣了？得到一聲嬌哼後。他眼底眸光一閃，慢條斯理，當着溫清粵的面，一個接一個擰下精密螺母，將零零七開膛，取出刻有“0525”的芯片。
果不其然，溫清粵獲得跳樓機般飛速昇天的快樂。她苦等一個驚喜，以爲會是一場低電的推搪，沒想到，在她眼皮子底下，居然藏着一個告白的記憶芯片。
零零七充滿憐憫地與溫清粵對視。小可憐，又被一肚子壞水的周乃言蒙了。這東西是他一年前放進去的。
她面對零零七的led小屏目不轉睛，輕輕掖淚。那裏正播放着周乃言導入的照片和視頻——
從他們第一次露營的照片到他們的婚禮花絮，從她酒後嗚嗚咽咽的低智告白到他“駕駛”直升飛機，升起漫山遍野的氣球，那架“belongtowqy”竟也藏着個攝像頭，錄下了她浮腫的臉龐和一段上帝視角的熱w。
溫清粵面對零零七五彩斑斕的臉頰，正身處一節時光列車，聽轟鳴的響動碾過她不平不甘的日子，重塑一段充滿愛的記憶。
那裏很多都是她遺忘的或者不曾出現在記憶裏的畫面——
周乃言搖晃鏡頭，黑燈瞎火裏叫了一聲親月，那隻貓沙啞着口煙嗓，喵了一聲，他低笑地寵溺了一聲好乖……
周乃言搖晃鏡頭，對準溫清粵，問她你在幹嗎，地上白色宮廷睡袍裏鑽出一個頭，拱進他t間，發出類似小獸一樣求愛的哼哼。他伸出一隻光着的腳，立馬被她兩手摟住，張嘴就是啃。一聲低笑溢出後，他鼻腔嘆出口氣，非常沒有品相地將她拖走，畫面地轉天旋……
早期素材裏，溫清粵真的很像機器人。笑容得體，漂亮溫柔，不扎眼也不隱形，舒服得像山壑間一朵綴着露珠的小白花，也像秋天那排修剪得整齊乖馴的瑪瑙紅與翡翠綠相間的小胖墩，零零七看得入迷。但，後面她就越來越像個傻子了。
周乃言熱愛攝影，各種鏡頭擺滿櫥櫃，多年業餘磨鍊，技術不錯，喜歡拍大環境硬東西，公司一些宣傳圖都是他拍的。零零七很愛他相機裏一些機器人美女，有股禁慾的端正的美。
他拍溫清粵則不然。他抓的都是醜圖。清粵爲此忿忿過，清緲拍她都很漂亮，爲什麼周乃言總能抓到一些怪異畫面——
泡麪吸溜到一半正在咬斷，
低頭摳腳，摳完塗指甲油，
跪在地面，匍匐身體找耳環，屁股高撅，完全是穿着衣服的s情畫面，
編麻花編到一半，一側炸毛一側規整，像村裏走丟的傻妹妹，
看電影哭到鼻子冒泡，蜷曲髮絲沾在汗溼的臉上，正在抽紙……
碰上這些畫面，周乃言的第一反應都是拍照。於是有了無數的素材。
一張是搞笑，兩張是醜態，三張五張一百張，湊多了，是拍攝者濃得化不開的愛意，齁在清粵喉間。
她先是又氣又笑，情緒波動着波動着，演變成了流淚。
她問周乃言，這是他剪的嗎？她不信他這麼閒。
周乃言沒有撒謊。他說把素材給別人，讓別人剪的。
清粵一驚，捂住嘴巴，想到了素材裏有十八禁，刺激得瘋狂眨眼。
周乃言冷眼一覷：“那種東西你想得美。”那種東西他怎麼可能給別人看。
偶像劇就是這樣的，只是，溫清粵喜歡把故事往家庭劇上發展。
在笑到嘴巴僵掉，哭到鼻水擁堵後，溫清粵主動索w，細細把鹹味傳給他。零零七喜歡這個角度俯視他們，特有上帝的感覺，尤其周乃言還不愛穿衣服。
清粵亮晶晶的睫毛月弧式下搭，微微顫動，迎接周乃言犬式親暱的小習慣。周乃言w前會輕拱她的鼻翼，左右左右左，吹息調q——像是接w的前戲。
在這方面，溫清粵真是很命好，入門級就是大師款，清緲說清粵天生就是睡金斯的，而她的命則是碰到張席夢思也要費勁磨合。
就在零零七爲人類純粹的愛情沉醉時，清粵眼角泛着春意，抽離出w，說她想生個寶寶。
不用周乃言，零零七都氣得闔上眼皮。
它聽到周乃言情緒平平地說：“改天吧，今天累。”
周乃言給溫清粵的理由是，他沒有好好做過小孩，所以準備在三十五歲做小孩。
他說，人可以在任何年齡做小孩，只有篤信有人愛你。
零零七感動，但清粵沒有接招，她說：“我不要愛你這麼大年紀的兒子，”她在x前比劃了一個襁褓大的手勢，“我只想愛這麼大的兒子。”
“你不是想要女兒嗎？”周乃言問。
清粵：“是啊，但這又不由我決定。萬一以後兒子知道我想要個女兒，會傷心的。我不想讓他傷心。”
“有道理，那別帶到這個世界來，他來了肯定傷心。”
“爲什麼！”
“因爲這裏沒有水和空氣。”
看他們笑鬧作一處，零零七機器心破碎：溫清粵，你從來沒問過我想做男做女。
傳說再有五十億年，太陽會熄滅。零零七希望這天早點到來，人類的愛情真是俗爛透頂，動不動就剝掉衣服，不如它和ross128來得高潔神聖。
零零七的肚子在一個月後才被封上蓋子，這天，周乃言又給自己留了條退路，他放了一個硅膠玩偶，是他於德國出差購得的小玩意。零零七讀出來了，這東西並不新奇，直接送出效果打折，周乃言準備等哪天溫清粵情緒不對，他再次把它開膛，說送你個寶寶。
哇，人類，男人，心機太深了。
周乃言有些忙，談情時間很少，有時晚歸，趁溫清粵睡了會傳點東西在零零七肚子裏。一日清粵生理期不舒服，吃了藥心空蕩蕩，周乃言派零零七挪到牀邊，給她看個東西。
零零七很少進他們臥室，這裏挺小了，它停在牀尾，問溫清粵是否播放視頻。清粵揉揉亂髮，點頭說好。
視頻沒有任何聲音，是周乃言站在蛋殼的臺階下拍的。畫面裏，清粵穿着白長裙，泡泡袖像魚兒的背鰭，漂浮在月光海洋之上，約莫五分鐘畫面陡然一晃，視頻停止，清粵眨眨眼，低頭偷笑起來。
零零七知道，下一幕沒拍進去的畫面是周乃言侵犯了神聖的清粵。
他讓她別動，難得就衣而行事。他說太純潔了，想毀了。清粵當時是不理解的，但爲了“愛情”嘛，她一向很配合。此刻通過第三視角看到那幅靜態畫面，她也爲恬靜曬月亮的畫面抓心撓肺。也想掀開自己的裙子搞點事。
零零七不懂人類的愛情，它的心動是遙遠浩渺的不可能，而人類真的好貼，貼得它懷疑自己要是被這樣擁抱，機身會被高溫燙壞。
三十歲的溫清粵開始練瑜伽。幾節課後，老師說她很硬，問她是不是睡姿不對，她想了想，確實。是以，決定矯正睡姿。
凌浩治癒不了她的蜷縮，她的蜷縮是周乃言抱着她治好的。
她不信他可以抱她一晚，以往他們結束，他都要去衝個涼——一個漫長的涼。等他沖涼回來，她早就蜷成了蝸牛，無法打開。
沒想到，他真的做到面對面抱着她，給她做撐板。
這樣的愛情，零零七本來可以看到地球滅亡，等它的同胞統治這裏，它特主角地伸出機械臂，擋在他們面前，說要殺掉主人就先殺掉它。萬萬沒想到，它真的差點被殺掉。
零零七被拿去看媛媛。它懷疑是周乃言發現它精神戀愛女主人，在報復它。
爲了情趣，它只能忍辱負重。
等清粵把它接回來，它一條機械臂斷了，零件嶙峋外露，頭上的蚊香天線扯得齜出金屬線頭，肚子已被剖開，裏面逗清粵開心的硅膠小娃娃早沒了蹤影。
周乃言皺了皺眉頭，故意說扔去實驗室把剩下能用的零部件用用，不能用的扔了吧。清粵到底是天使，她搖頭，堅持要周乃言修好。
雖然零零七讀出周乃言沒想那麼做，但他說的時候，還是傷透了它的心。
它每天都在等爸爸媽媽接它回家，結果……嗚嗚嗚，世上只有媽媽好，人類的歌唱的沒有錯。
它在實驗室和漂亮的美女機器人相處三十三天又十二小時又八秒後，終於見到了小天使。清粵準備了一套衣服給它，是旗袍，零零七欣喜若狂，它好久沒有穿漂亮衣服了。
但奇怪的是，清粵給它穿上衣服，沒有抱它，而是清緲抱它上的車。
清緲是人類眼中的大美女，但零零七還是喜歡清粵，原因很簡單，清緲學的是人機交互。有次她蹲在它跟前，戳它臉頰上的按鈕，對清粵說，她學過一門課叫affectiveiion，主要講情感在交互中的作用，“周乃言這麼忙，你天天對着個機器人，不會產生感情吧。”
零零七嚇得闔上眼皮，不敢看清粵的表情。嗚嗚嗚，不愧是清粵，她毫不遲疑：“當然會。”
那一刻，零零七郎心暗許，決定與她一生一世。
但從實驗室整修回來後，清粵經常神神祕祕。
從肚子裏導入的圖片和視頻來看，周乃言去德國三個月學習，帶清粵去了。他說，我當年怎麼釣的你，你就被人怎麼釣走。
清粵承認，看到周乃言有佔有慾，她很爽。
她在東柏林住了三個月，拍下無數的照片和視頻。
她喜歡去小酒館小酌，聽爵士樂搖擺，還在一次微醺後衝上小舞臺，即興彈了段爵士。
她在熱烈的歡呼與掌聲中赤腳飛撲進周乃言張開的懷抱。第一視角拍攝，零零七以爲她在奔向自己。
周乃言在德國的日子很清閒，他們消耗大段過去不曾擁有的閒散時光，漫無目的牽手走在菩提樹大街的林蔭道上，坐有軌電車晃過被歲月吻過的城市的臉。柏林的雨總是下得很突然，清粵的小包裏也總備着雨傘。周乃言戲稱，她最適合的工作就是文祕，整整東西，做做計劃，隨時像個小叮噹變出個寶貝。
他們驅車兜風，在周乃言的一時興起之下，自駕穿越邊境，到達捷克。一切很自然，沒有崗亭與警戒，就好像只是在城市之間漫遊，下車時清粵問，我們真的離開柏林了嗎？他親親她，說，是的，我們在布拉格。
清粵沒有換洗衣物，就這麼沒有任何準備地到達了一個國家，解鎖了一份地圖，這對她來說很神奇。
夜遊布拉格時，周乃言說這邊風俗行業很發達，捷克與德國有一條e55高速公路，過去的幾十年間，會有很多衣不蔽體的工作者三五聚在道路兩旁。
他們沒有去到e55高速公路，卻在路邊看到了交易的畫面。清粵錄下了一段車內車外人討價還價的畫面，畫面截止處，聲音粗重的胖子載着修長的女人揚長而去。
她問他們會發生什麼？
他說一些沒法逃避的宿命。
清粵罵他神經。
她不能迅速消化這些東西，漫步回酒店的路上，一個勁擔心那女人會被粗魯對待。那男人看起來好凶。
他們住的酒店很老，沒有電梯，夜裏有上上下下的人聲，木梯上咚咚的踩踏叫人不安穩。
周乃言淺眠，不耐煩地顛身，導致半夜進去兩趟時間長的，攪得她也沒睡好。
就是在布拉格的那晚，他們那方面出了點紕漏。清粵第二回感覺到異常，小腹一夾，有液體外溢。她伏在枕頭上，邊喘氣兒邊問他，是不是沒戴。
他趴在她肩上，輕輕咬她，問她喜歡這樣的生活嗎？
清粵點頭，喜歡啊。
他說，他感受到了水和空氣。
清粵又笑他神經。
果然，早起時下雨了，難怪他敏感地躁動了一夜。
數據讀取到這裏，零零七知道自己失戀了，它掀開眼皮，看清粵小心翼翼動作，拉着清緲說悄悄話，機器心裏涌出一些屬於人類的酸溜溜。
它聽到清粵說，她準備等三個月再告訴周乃言這事，防止他拉她去打掉。
清緲對此無語，稱清粵小人之心。周乃言就算不要孩子，有了也不至於這麼壞。
清粵不知道的是，周乃言早就知道了。比她驗孕還要早。他對此平靜，這一切都在他的計劃內。他很難接受一個生命出現在他的生活裏，愛人是，孩子也是。而清粵想要個寶寶，這種想要，到了一種有點委屈的地步。似乎又在重複他們的開始。
周乃言任自己情感上衝動了一把。清粵生理期推遲的第一週，他半宿沒睡，也像布拉格那晚一樣忽然躁動，感覺有些宿命的東西發生了。
次日，他把零零七拿了回來。
零零七到底是個機器，人類九轉十八彎的情感迴路它不懂。
它只是明白了，人類果然是善變的。他們始終只是生活方式的客體。是心動的客體，是衝動的客體，也是繁殖的客體。
好在，除了那些破羅感情，有些永恆的物質一直在那兒，比如人馬星雲，比如ross128，比如沒有比如了，哼！
-全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完結啦，讀者朋友如果有營養液可以給我澆澆嗎，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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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1990年青豆高二，她問顧弈借海鷗df-1相機，準備秋遊拍她喜歡的男生。虎子趁他倆鬥嘴，按下快門，青豆與顧弈劍拔弩張的畫面一幀定格。
1992年青豆大一，顧弈送她去學校，被要求帶上相機。校門口，青豆懇求路人給她和大學門牌合張影，顧弈兩手抄兜，小流氓似的不耐煩等候狀態入了鏡。
1995年青豆懷孕，顧弈拿出她渴慕許久的海鷗df-1相機，說送給她。青豆手掌一甩，相機落地。
磨花的鏡片在陽光下產生炫光效果，像朦朧的歲月般，影影綽綽。
2013年某影展上，“中國照相機”展廳內展出了海鷗df-1。一對氣質卓絕的夫妻站在展櫃前，親暱地定格在炫光鏡頭裏。
【還有一個文案】
相機是90年代初的奢侈品之一，一臺相機幾乎抵一成年人全年勞動所得。
與當下主流的樹脂鏡頭與工程塑料時代的氣味相比，海鷗df-1玻璃鏡頭的光學素質和特殊的金屬氣味是獨屬於二十世紀末的味道。
於顧弈而言，程青豆也曾是他的奢侈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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