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把盏琥珀光
他把自己灌醉了,拎着酒瓶满大街的走,看到表面幸福的人们,恨不得上去杀了几個报复社会。
结果却遇到了一对乞丐。
男孩差不多十四五岁,女孩不到十岁,一身蓝缕,手中拿着白净的碗在讨饭。
让他注意到的是,那一对乞丐太怪,沒有任何卑躬屈膝,而且還有很多大叔大妈从街头跑過来,塞给他们俩小钱,临走還冲着他们笑。
衣着虽然破旧,但他们走起路来却英姿飒爽的,仿佛某家的大少爷在逛着自己的后花园。
他忍不住看了好久,也发现,有很多人从那一对乞丐兄妹面前经過,他们却不上钱乞讨。
反而是到了自己這裡,那小乞丐就走了上来,說道:“饿肚子,打赏点吧。”
平静的让人想打人。
尤其那個碗裡面……分明有四五块钱了吧,不至于饿肚子了吧?
可不知道为什么秦秘书心中却是一动。
他想到自己,又看了看乞丐,好像两個人……也并沒有差太多,一样的祈求着生计。
叹了口气,很豪爽的将怀中的皮夹拿了出来,直接扔到那乞丐的碗裡。
而那乞丐却做了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直接把钱夹给拿了出来,還给了他。
秦秘书当时很错愕,问道:“为什么要還给我?我的钱臭是怎么的?”
他很气愤。
而那小乞丐却笑了笑說道:“任何在酒醉的时候做出来的事,都带着那么一点冲动,而冲动有时让人得到好处,有时却让人后悔,既然這钱早晚成为你的后悔,我還是不要的好。”
秦秘书当时就懵了。
之前被公司辞退,就是因为一次醉酒,狂性大发,当着领导的面数落了公司的几個不是。
那乞丐又說道:“如果你非要给我东西,便把這酒给我吧,它对你而言仅仅是试图逃避现实的毒药,但现实就在這裡,即便你死了,也逃避不了。而对于我,這酒却能满足我对一位长辈的承诺。”
秦秘书呆呆的把手中的酒瓶给了小乞丐,等到两個乞丐走远,他突然感觉到全身一阵清爽。
酒……醒了,仿佛整個人生……也醒了。
回到家,补了個觉,第二天大清早,一位远房阿姨就来了個电话,问他有個给公安局副局长开车的活去不去干,如果要去,拿二十万打通一下关节就行。
他沒跟父母要钱,直接拿出自己所有的积蓄,换来了這份工作。
时隔三年,他已经在落英市小有名气了。
虽然偶尔還会应酬的喝酒,但身为‘司机’本就可以避免更多的一些。
而每次喝酒,他都会想起那個乞丐,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自己的人生因为他而改变了。
若是那天钱包被拿走,身份证和银行卡都会沒有,他就不能去银行提款。
如果酒瓶沒有被拿走,那天說不定他会倒在哪裡就睡了,也不会在第二天的大清早接到亲属的电话。
一切……都是那么巧,那么自然而然。
直到今天,当乞儿說出這件事的时候,秦秘书把一切都联系起来了。
秦秘书突然一躬到底,激动的說道:“谢谢乞大师当日指路之恩!”
事到如今,看着乞儿坐在赵局家裡,被奉为上宾,他又如何不明白,自己是遇到了高人了。
乞儿哈哈一笑,說道:“不用谢我,半瓶酒,换一個机会,這本身就是很公平的买卖,你本就是能够当机立断的人,便不要這种小女儿模样了。”
秦秘书激动的脸色有些*,重重的点了点头后,又坐回到凳子上。
赵局却满脸奇怪,问道:“小秦呐,你们认识?”
秦秘书赶忙說道:“三年前我出了一点事情,多亏乞大师指点迷经,這才让生活步入正轨,他与我有恩呐!”
赵局眼睛一亮,突然笑道:“哈哈哈,乞大师啊,要不說我們两個就是有缘,当初也是我母亲得到了你的指点,如今這才……哈哈哈,不說了不說了,咱们边吃边聊吧,别让菜凉了,那便不好吃了。”
乞儿笑着站了起来,拉着丑儿的手掌,就来到了桌子前面。
对于乞儿和丑儿,他们两個之间的关系连赵局這個人精也看不出来,若說是兄妹,這也太宠着点了,从进门到现在,不管是坐立站行,两人的手就沒有分开過。
而且他也能看出,是丑儿想留下,乞儿是看着她的面子才留下的。
坐上餐桌,果然是丰盛的一桌子菜。
乞儿突然皱起眉头犹豫了一下,拿起筷子又放了下来,无奈笑了笑。
這還是他這辈子第一次上桌吃饭。
丑儿向他靠近了一点,小声喊了句:“风……”
乞儿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笑了笑,拿起了筷子,在一盘剁椒鱼头上扎了一下,把鱼眼扣了出来,扔到嘴裡小心的咀嚼着。
他终于动了,别人也就敢动了。
“哈哈哈,来来来,大家动筷子吧!”
赵局招呼了一下,随后又說道:“這有菜无酒,倒是一件不太美的事了,媳妇啊,去,把我柜子裡那瓶好酒拿出来。”
赵局媳妇就是一愣,也有些迟疑。
他不知道自己的丈夫是怎么了,今天一直就怪怪的。
她并不知道乞儿所做的一切,正暗自纳闷为什么赵局会对乞儿如此‘厚爱’,此时又听到要她拿那瓶酒……
赵局家的能称得上好酒的,只有一瓶,被牢牢的锁在酒柜中,一年到头又要湿度又要温度,讲究的不行去侍候它。
那是赵局的骄傲,但凡家裡来人,他都要跟人吹嘘一番,自己是如何得到如此宝贝的。
喝?同僚来家裡想要打开柜子拿出来看一看都不行!
见自己的媳妇半天沒动弹,赵局的脸就拉下来了,刚要喊一嘴,却慢了。
赵家老太太猛地喝道:“傻坐着干什么?让你去拿你就去拿,莫要怠慢了大师!一瓶酒算什么?就算今天要把我這身老骨头给大师下酒,老婆子我都不眨一下眼睛!”
老太太突然激动了,瞪着眼睛把赵家媳妇吓得够呛。
自从进门以来,她何时见過老太太发這么大火?
其实老太太也是人精,這样的迟疑,不管在哪個理上都是怠慢客人了。
乞儿哈哈一笑,摆了摆手道:“不麻烦了,我本来也不会喝酒,再說,也不喜。”
他說的是实话,可赵局還以为他是生气了。
突然站了起来,闷声不吭的走到自己的房间,就听咔吧一声响,那酒柜竟然被他一脚踹烂,好像那根本就不是他那個一天擦两遍的宝贝了。
伸手从裡面拿出一瓶带着些许泥胚的小酒坛,直接走了回来,往桌子上一放。
轰的一声,赵家媳妇的眼泪就滴下来了。
但她却不敢哭出声,死命低着头。
“哈哈!”赵局大声一笑,說道:“這乞大师就见外了不是?不能喝酒?沒关系,闻闻酒香也是好的,這种老汾酒,到就是气味有趣些!”
伸手在坛口一拍,一层泥就被拍了下来,這尘封就算是破了,不喝再放起来,也不如以前了。
他不心疼?他真的不心疼!
为官之道最讲究两個字。
一個舍,一個得,舍得舍得,其中奥秘绝不是十年二十年就能掌握的。
封泥开了,伸手再在酒坛上一拧,由于内压不同,发出‘噗’的一声轻响。
同时,一股子奇异的酒香就飘了出来。
乞儿轻轻一闻,眉头微微一皱,也是哈哈一笑,說道:“沒想到我們赵局家裡,還真是有這么一件宝贝啊。”
赵局眼睛一亮,他现在最怕的就是明珠暗投,怕乞儿不懂,那自己就真的会有点心疼了,牛嚼牡丹谁看到都上火。
“哦?乞大师也懂得酒道?”
乞儿笑着摇了摇头,說道:“酒道不敢当,不過這酒实在是太過明显,实在是沒有办法不认识啊……”
他伸出手,越過桌子在那酒坛的口抹了一把,回手看着自己手指上的微微琥珀光。
笑道:“世间之酒,先有高粱,后有窖藏,随后才有這汾酒,汾酒制作最是简易,却同样最是难放,三十年便是一关,稍微差些的,窖藏三十年便为极限,再放,反而酒香有失,再十年,便不是酒了。
再好一些,六十年是一关,六十年开坛十裡飘香,非宫廷王府之地不敢私藏。
更好一些,便可到一百年,百年五代人,风云一坛酒,想要保留下来本就是千难万难,世上罕有。
而最好的……却有永世之能,只要悉心打理,小心照料,每三十年一蒸,每五十年一洗,可流传万世,所谓愈久弥香便是指的這点。
你這坛酒,便是那永世之选,到了现在显然有四百年光景,光是這坛子,怕是放到拍卖行也能卖出個高价,至于這酒,還保存的如此周到规整,却是千年难求之物啊!”
赵局险些拍大腿叫了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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