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命运
“我想起来了,你是凯兰。你找我有什么事嗎?”他问道。
“我是想還你钱。”凯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最近几天都在蹭车到城裡打工,赚来的钱一笔一笔都還给贝利村的村民。
他穿越到這個异世界身无分文,要不是刚好落在這個民风淳朴的小村子,估计早就被抓去挖煤了。
“1個铜币而已,之前已经說過了不用還给我的。”西维笑了起来,他觉得凯兰人還算不错。
“但是对于我来說不是這样。你们给我的帮助远远大于1個铜币。”凯兰很认真地說,“或者你们有什么忙需要帮嗎,我都可以做。”
奥斯汀立刻就瞪了他一眼,和他抢工作,也不看看自己只是一個从天上掉下来但沒摔死的脆弱人类。
有龙强壮嗎?有龙英俊嗎?有龙能干嗎?有龙能吃嗎……這個不需要比,這是他唯一的缺点。
“谢谢你凯兰,那就請给我1個铜币吧,希望這会让你安心点。农场已经有奥斯汀了,沒有多余的活可以干。”西维拍了一下奥斯汀的后背,让他不要凶凯兰。
奥斯汀努力绷着脸让自己笑得不要太得意,他可是矜持高贵的龙类。
虽然在西维看来這样的形容和奥斯汀沒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凯兰点了点头,从钱袋裡摸出1枚铜币,西维伸手接過,落到掌心裡的却是1枚银币。
“谢谢你们,我先走了,回头见……”凯兰边跑边大喊,他快得像只兔子,一下子就消失在拐角。
“真是太出乎意料了。”西维看着手心裡的银币,非常惊奇凯兰是怎么将它和铜币交换的,明明他看着凯兰从钱袋裡掏出来的是一枚铜币。
下次见到凯兰得把這枚银币還给他。
“這一定又是女巫的配方,”奥斯汀的表情变得十分不美好,他瞪着那枚银币咬牙切齿,“他和女巫是一伙的,過不了几天银币就会变回铜币。”
那20個金币是龙這辈子都抹不去的伤痛,因此他坚持50年如一日到女巫家连吃带拿。
“应该不是假的,凯兰沒必要這样做。”西维摇摇头,他实在想不出有把1個铜币充当做银币的必要,他本来就不想收凯兰的钱。
“奇怪的人类。”奥斯汀很不理解這样的行为。
西维将银币收起来,走了几步发现伊芙琳沒跟上来,回头一看她還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伊芙琳?”他叫了她一声。
“啊。”伊芙琳仿佛从迷障裡刚刚清醒過来,有些迷茫地应声。
“怎么了伊芙琳,是哪裡不舒服嗎?”西维开始担心是因为昨天在奥斯汀的背上吹了风。
“沒事,就是发了会呆。”伊芙琳摇摇头。
不是,是因为那個名叫凯兰的青年,身上有神明的烙印。
命定之人。
命运是一种虚无缥缈的东西,现在它开始转动了,无论她去往哪裡,都势不可挡地从她身上碾压過去。
“嗯,沒有发烧。”西维探了探她的额头,是正常的体温。
“沒事,我就是发了会呆。”伊芙琳将這句话重复了一遍,开始有点心不在焉。
西维想应该是這裡有点太无聊了,让伊芙琳觉得有些困倦。
应该带伊芙琳到别的地方去玩一下的,或者找些有趣的事情做。
待会找完威廉村长,就开始制作蜂蜡布和蜡烛好了,那不会太枯燥的。
到威廉村长家时,家裡只有村长的儿子雅各在,他正撸起袖子在家门口劈柴。
“下午好雅各,威廉村长在家嗎?”西维问道。
“他不在,這個時間他应该在红树林旁边的池塘钓鱼。”雅各放下斧头,拿出叼在嘴裡的烟斗說。
“好,谢谢你雅各,我們现在就去红树林找他。如果他回来了的话,也拜托你和他說声我来過,我想让他帮忙留意一下谁家有葡萄籽。”西维說。
“当然可以,西维。不過你是否忘记了,你可以到活动中心那边去贴张告示,虽然效率不算太高,但总会有人留意到的。”雅各提醒道。
“非常感谢!我都快要忘记還可以這样做!”西维后知后觉,那张布告栏真的很好用,他就是在那裡雇佣到奥斯汀的。
不過威廉村长那裡還是要去一趟,不是所有人都会去留意布告栏的,能多個信息来源总是好些。
红树林就在村外不远处,虽然叫這個名字,但实际上生长着的树是桦树,一点儿也不红,都是白裡带黑的斑点树。
這個小树林也不大,一圈树围着一個小池塘,池塘是活水,很多年前這裡或许有個小教堂,池塘的正中央有一尊长满了青苔的破损女神像。
到這裡时威廉村长正奋力收勾,渔线紧绷钓竿左右弯曲,水裡的似乎是個大家伙。
“你们来得正好,西维,快,快来帮我收线,可别让這大家伙给跑掉了!”威廉村长看到他们過来赶忙招呼。
力气最大的奥斯汀過去将他手裡的鱼竿一提一收,一條比巴掌還小的灰色小鱼破水而出,甩着尾巴给威廉村长甩了一脸新鲜池塘水。
“哈哈哈哈,還挺生猛的。”威廉村长尴尬地抹了一把脸,摸摸胡子又揪揪裤缝,小动作格外地多。
“威廉村长,你知道村子裡谁家种過葡萄嗎,或许会有存下来的葡萄籽什么的,我想买一些。”西维及时转移开话题,让威廉村长沒有那么尴尬。
“我想想。菲力姆家从前是种過的,只不過后来酿出的葡萄酒把人喝得口吐白沫以后就再也沒人照看過葡萄藤,還有小科丝家……”威廉村长接過话茬,手上悄悄地把那條小鱼从钩上摘下来,趁沒人注意咚的一声给它扔回水裡去。
数来数去,威廉村长干脆拍拍胸口,在村裡见着人会帮他们问一声,到时候找到了就让雅各给他们送到农场去。
接下来沒什么事做了,他们打算直接回农场,威廉村长也同路回村子裡,他被那一條小鱼打扰了兴致,就沒再继续待下去。
一行人走后沒多久,凯兰出现在這個池塘边。
他拾起地上的小石子,往池塘裡扔下三颗,然后在心裡静默地数上三個数字。
1,2,3。
刚刚還在白桦林间穿過的微风忽然凝滞下来,下坠到一半的树叶突然被定在了半空中,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時間被突然停止。
在暂停的時間裡唯一還能活动的就只剩下凯兰和池塘正中央的那尊女神像。
碧绿的青苔如同被注入了生命一般,在女神像上缓缓流淌,柔和如春的绿色舒展开来,冷硬残缺的石像逐渐被补全。
在青苔彻底覆盖完整尊石像后,池中的女神睁开了双眼。
“凯兰,你终于還是直面你的命运了。”绿意盎然的女神像說。
她的声音很轻柔悦耳,像是万物生灵汇聚的精纯力量,缓慢地洗涤着心灵。
“尊敬的女神,請你告诉我,我该怎样找到回家的路。”凯兰问道。
“踏上你的命运,去寻找你的伙伴,去封印魔王,最后归于故乡。”女神像說出的话语焉不详,只是劝說他去成为一名勇者。
并沒有告诉他怎样才能回家。
“只有封印掉魔王我才能回家嗎,沒有任何别的办法了?”凯兰再次问道。
“是的,你会踏上封印魔王的道路的,這是你的命运。”女神像朝他微微颔首。
“你们不能自己做這件事嗎,你们是无所不能的神明,不是嗎?而我只是個普通人,我不应该在這裡。”凯兰還是忍不住,最终說出了這样一番话。
他曾经過着他的平静生活,却突然来到這個异世界,他根本不希望他能成为什么拯救世界的勇者。
“我們无能为力,只有你,只有你能拯救這個濒临崩溃的世界。”女神像微微叹息,凝滞住的风好像开始缓慢涌动起来。
“好吧,我同意。但现在有個問題,我该怎样成为勇者,或者說我该怎样证明我是勇者。”凯兰无可奈何地接受了這個解释。
“不需要你去证明,也不需要你去做什么,祝福你,勇者。”女神像說完這最后一句话,她被青苔覆盖的双眼突然失去了光彩。
树叶坠落,风重新在林间呼啸而過,池塘正中央的破损女神像唇角凝聚着圣洁的微笑,但她不会再說话也不会再动了。
凯兰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离开了這裡。
成为勇者什么的還是先放到一边,他得先去赚明天的面包。
农场的厨房裡,西维正在切碎半兽人兄妹赠送的蜂蜡,待会要放进锅裡把它融化掉。
伊芙琳自从下午出去一趟以后就变得有点心不在焉,但是问她时她会說自己沒事。
西维只好让她做一点简单的事打起精神,去挑选几块好看一些的细麻布,然后把它们裁成大小合适的布片。
奥斯汀在烧开水,一個很笨重的实心铁熨斗也同时放在壁炉边烤着。
蜂蜡切开了一半,他们今天不打算将所有的蜂蜡都用完,家裡還有足够的蜡烛和煤油,剩下的半块蜂蜡留着做蜂箱的时候吸引蜜蜂。
西维在厨房的所有锅裡面挑挑拣拣,找到了一口以后应该不怎么会用到的小锅。
家裡有個大胃王,做饭的锅都要用最大的。
隔水融化开蜂蜡以后会粘在锅上有点难洗,這口小锅以后就专门用来融化蜂蜡了。
“你要来试一下嗎伊芙琳,融化蜂蜡会有点好玩。”西维将小锅架在沸水上时說。
“要来试一下。”伊芙琳打起精神,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是一副高兴的样子。
“不好吃。”奥斯汀将一块闻起来带着点微薄的蜂蜜甜味的蜂蜡放进嘴裡,嚼起来一点味道也沒有。
“你饿了嗎。”西维沉默了一下,過了会儿才說。
“不饿,就是想尝尝。”
伊芙琳将切好的蜂蜡块都倒进锅裡搅拌,蜂蜡块块很快就在高温下融化成浓稠的蜜色,看上去就像流动的黄金,很漂亮的颜色。
奥斯汀拿着熨斗熨烫着剪好的布片,它们有太多褶皱,不够平整可能会让涂到上面的蜂蜡不够均匀。
烤過的铁熨斗很烫,還得在那些布块上面再铺一层布才能熨烫,用一次有些麻烦。
還是用那种灌热水的熨斗比较方便,至少不用担心因为太過烫把布料烧穿一個洞。
给布片下面垫上一個托盘,待会儿方便揭,将融化好的蜂蜡水端過来,现在可以开始给布片刷蜂蜡了。
拿上一把小刷子,沾上滚烫的蜂蜡,直接就往布片上面刷,做起来感觉就像是给烤肋排刷油。
他们轮流刷上几块,每個人都做了一点儿,然后就将整個托盘都端到窗台上去晾干。
锅裡還剩下一些蜂蜡沒用完,待会儿等它完全凝固下来就掀起来重新包回去。
這次一共做了12块蜂蜡布,還沒想好用它们来包裹什么,但既然是做出来的东西总会派上用场的。
为了让闷闷不乐的伊芙琳变得高兴起来,西维决定要想一些除了农场的农活之外的有趣事情可以去干。
但是還沒想到,母亲希尔薇和父亲戴维德的信先寄到這裡来了。
一只黑色的大渡鸦在早餐時間落在窗台上,用嘶哑难听的声音嘎嘎叫上两声,一封信落在了它刚刚站過的地方。
信送到,渡鸦头也不回地扑打着翅膀飞走,每次送信都是這样,有来无回的。
像是沒给足差旅费。
一個一柄剑守护着郁金香花朵模样的火漆烙在信件的封口,母亲希尔薇喜歡郁金香,而這柄剑代表着父亲戴维德。
“是父亲和母亲寄来的信。”西维放下餐盘,笑着拿起那封信。
“打开看看,他们說了些什么。”伊芙琳看着這封信,催促起他来。
餐桌上就只有奥斯汀在吃早餐,兄妹俩凑头在一起,一起读起父母亲不知道在這片大陆的哪個犄角旮旯寄来的信。
“亲爱的西维,我想信送到的时候一定是個有星星的晴朗夜晚。”
噗。
现在是阳光明媚的清晨,天空是亮的,上面一颗星星也沒有。
“写下這封信时我們刚刚在树上度過了一夜,星空很美,那么多的星星一起闪耀,一想到我們彼此分享着同一片天空,我就感到格外地高兴。”
“不過在這裡還是要谴责一下你的父亲戴维德,他总是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有着不同寻常的奇思妙想,因为他突发奇想想要去摸一下头狼的狼毛,我們不得不在狼嚎声中欣赏了一整晚星空。”
西维捏着信纸,和伊芙琳相视一笑。
果然,他们的父亲還是老样子,总会做出一些這样或者那样的匪夷所思的事情。
這很戴维德。
“很庆幸我們度過了一個平安的夜晚,我教训過你的父亲,警告他下次别再犯蠢,他应该会老实一段時間。但愿這段時間会持续得久一些。”
……
“好了,我們這段時間的冒险讲得差不多了。该来关注一下你的农场了。”
西维的呼吸明显变得紧张了起来。
“现在你已经经营农场快要有2個月了吧,有沒有好好照顾土地,120亩的荒地可真是太多了,還有长满杂菜的菜地,但愿灌木和果树们都還好好地活着。”
当然有,我還做得特别棒。西维在心裡說,当然也不忘抬头看其中发挥了最大作用的奥斯汀一眼。
“我相信你会做得很好,照顾好土地上的一切都是你擅长的,我可从来沒有忘记過你种過的花儿们,它们都有着青翠的叶片和娇艳的花朵,种植蔬菜应该也是一样的。”
“搬到凯诺伊的乡下似乎进城不是特别方便,很抱歉我們在买下這一处农场时并沒有考虑那么多,那时候我們未曾预料過我們会有你和伊芙琳。”
伊芙琳看到自己的名字,很紧张地瞪大眼睛继续看下去。
“你见過你的妹妹伊芙琳了嗎,她现在可是大女孩了。孩子长得足够快,我想你现在也应该和你的父亲一样高了。我和你父亲总是很自责离开你们离开得太早,但又不得不這样做。”
“我总是很怀念你们的小时候,伊芙琳是個爱漂亮的小女孩,出门要抱,而你是個小大人一样的哥哥,总是不让我牵你的手。”
我也是。西维轻声在心裡說。
如果能回到小时候就好了,回到那個沒有被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家,有他有伊芙琳,有母亲希尔薇,有父亲戴维德。
母亲会說:“西维,你去帮我买一罐砂糖,拿好你的帽子,牵紧伊芙琳,别再偷偷给她喂糖了。”
父亲会說:“西维,让我来看看你的力气。真棒小伙子,差一点,還差一点,你赢得了這场掰手腕比赛,要再来一次嗎?”
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伊芙琳,她已经不再是那個紧牵他的手,趴在糖果店铺的玻璃橱窗上面要糖吃的小女孩了。
“好了,信就写到這裡吧,天已经变得很亮了,我們该继续上路了。爱你,我亲爱的孩子。你的母亲,希尔薇。還有你那惹人讨厌的父亲戴维德。我该把他的名字划掉才对。”
看到信的最后,西维和伊芙琳都一起笑了起来。
他们不约而同地都想到了父亲戴维德挨骂时候的不安分小动作,他总是会给母亲捏肩,母亲哼声偏過头去不理他。
一個美好的早晨由收到父母的亲笔信开始。
西维的心情還明显地变得阳光灿烂起来,就像今天的天气一样。
闷闷不乐的伊芙琳看上去也好了一些,脸上终于带上了一点笑。
早餐都冷了下来,但起来比热乎乎的更加美味。
奥斯汀看着他们两個,总感觉信纸上面有什么魔咒,碰到的人吃到嘴裡的食物会更加美味。
龙作为一种独居动物实在很难理解這种温馨的亲情。
结束早餐以后西维到菜园裡去,他们吃過早餐,但鸡崽们可還沒吃呢。
用一点糠拌上沒脱壳的小麦粒,再加上一点水混匀,有时候也可以给鸡加餐喂点玉米粒或者菜叶,均衡饮食才能养出一副好体魄。
奥斯汀对待這些鸡比西维都要上心,要不是他去喂鸡会让這群鸡吓得一整天都不吃饭,他肯定会将這個活也包揽過去。
“啊哈!看看是谁来了!快来接一下我!我可是花了好长時間才来到這裡的。”
一個声音打断了西维往菜园裡走去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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