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九十三章 审案【四更】 作者:香辣凤爪 正文二百九十三章审案四更 从安园到县衙虽然不远,但是显然小小不可能抛头露面走着去,虽然她很想借机逛逛余杭的大街,不過听郑妈妈說从安园過去這一片都是高门大户,沒什么逛头,便也歇了心思。 郑管事准备了一乘青色二抬小轿,又让带上四個护卫,统统做寻常家丁打扮,不欲引人注目。今日当值的墨兰粉桃两個也把衣裳换了半旧不新的素色袄裙,只在头上插了一支素银一滴油的钗子,两人身量差不多,打扮下来倒像姐妹似的。 小小自己也换了半旧不新的月白綾布小袄儿,下头是余杭时新的天青色澜裙,头上也只戴了一支米粒大小的红宝攒成的梅花钗子,耳朵上小小两粒红宝耳塞子。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她眉间有颗红痣,任凭是谁给她挑选首饰,都特别喜歡用红宝石的,她倒得了满满一大箱子。 即便穿得素净,站起身来,各人還是觉得眼前一亮,墨兰更是打趣地笑道:“夫人這么打扮着,倒不像出了嫁的妇人。” 郑妈妈就在旁边拧她腮帮子:“你倒是会奉承夫人,就是小心老爷听见拔了你的牙!”一面看了看小小,還是有些不放心,想要自己也陪着小小走這一遭。 小小连忙劝她:“本来加上护卫们都快十多個人了,你再過去,岂不是惹人注目?我不過去给天赐送個午饭,何必這样兴师动众的,有了护卫们還不够么?” 郑妈妈一想也是,心中還是有些忐忑,又叫郑管事去把护卫们嘱咐了一遍,這才送了小小出门。 自安园角门儿出去,一路上静悄悄地,往前走了约莫一刻钟。人声逐渐嘈杂起来。小小掀起轿帘,轻声问旁边走着的墨兰:“可是到街市了?” 墨兰摇头:“未曾到街市,前头人挺多的,倒是能看见县衙的飞檐了。” “那你去问问,前头是什么事?這般喧哗。” 墨兰得了令,吩咐下去,自有后头家丁打扮的护卫上前去打听,小小等人便在街边歇了轿子等着。 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情,贸然前往,若真是有個万一。自己身边這六個护卫哪裡够? 不過一会儿工夫,那护卫将事情就打听清楚了,回来禀报小小:“今日逢三。是县裡放告的日子,凡有刑事、田产、经济、买卖等纠纷,皆可将状子递进大堂,由大人直接审理。這会儿听說是個扯了一年多的案子,又来上告。惹了县裡闲汉们去看热闹呢!” 小小点头:“知道了,绕一下,咱们直接去县衙角门儿就是,不跟他们拥挤。” 护卫们得了令,抬着轿子自往后头去了,叫开了门儿。门房见是跟着县令大人的护卫,不敢怠慢,赶紧将他们迎了进去。却见跟进来一顶轿子。伴着两個美貌的丫头,心知大概是赵大人的家眷,有名的敏茹郡主,忙低了头,又忍不住偷看。 县衙后头是各房官吏们起居之所。不過县丞、主簿等人都另有宅院,只将份内的院子作为休息之地。并沒有居住,因此倒也沒有沒眼色的女眷进来打搅。 倒是进了天赐的院子,松针松塔见小小来了,吃了一惊,忙行了礼道:“夫人今儿怎么来了?恰好今日逢放告,老爷从早间上衙到這会儿都沒歇過。现在听說前头又来了個糊涂官司,還不晓得什么时候能忙完呢!” 小小打量了這院子一眼,虽然挺小,倒也收拾得齐整,心中满意,微微点头笑道:“我却不晓得今日放告,想着你们老爷每日都在县衙裡头忙活,送点家裡的饭菜来。再是忙活,這午饭总要吃的吧?” 话虽如此說着,小小心裡還是有些不满。 松针忙上前从墨兰手裡接了食盒,松塔上前回禀道:“夫人,您是不晓得,這余杭县逢三、六、九放告,前些日子倒也沒觉得什么不妥,可近来每逢放告之日,這些刁民竟然是一哄而至,好些前任已经定案的陈年旧事,或是东家长西家短,婆婆打了媳妇儿這样的破事儿,也往咱们老爷案上递状子,可把老爷忙得够呛。” 小小一听,便明白這是县裡那帮子人在给天赐下绊子,否则一般小民哪裡会往衙门裡头来告這些闲事?要知道自古民不与官斗,還有“衙门朝南开,无钱莫进来”的說法,若是沒有人挑唆、指使,這些人怎么会蜂拥而至? 不過這些官场上的事情自然得天赐自己处理,不是她好伸手的,只不過若是做得太過,她也不介意用郡主的身份和父亲的势力来胁迫一番。只是若真那样做了,跟這余杭的地头蛇们,也就是撕破脸皮了。 松针将食盒拿去一边放着了,接着松塔的话說到:“可不是么?夫人您是不知道,就說前头刚来這個案子,前任县令大人已经决断了,這又闹了来,真是……沒事找事!” “哦?”小小顿时来了兴趣:“刚我从外头過来的时候,听见一片喧哗,不少人過来围观,說是這案子過了一年多都在扯皮,并未曾解决,怎么你们又說是前任县令已经决断了?” 墨兰和粉桃两個也极有兴趣,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盯着松针二人,要他们快說。若不是一直跟着夫人,之前在前头街上看见這热闹的时候,她们俩就恨不得挤进去看一看了。 原来余杭县郊有個村子,名唤明溪,村中有個久试不弟的老秀才,人称沈秀才。沈秀才一人念书,差不多耗尽了家资,媳妇生下老三便撒手去了,难为他将三個儿子拉扯大。大儿子前年取了媳妇,去年年初却一病呜呼了。儿媳妇年纪還轻,娘家便起心要她改嫁。可是沈秀才說什么“从一而终,不嫁二夫”,愣是拦着不让。 媳妇娘家哪裡肯看着自己女儿如花似玉的年纪便守一辈子寡,自然上门百般恳求,可沈秀才咬紧了牙根,就是不肯松口。 两家一来一去之间。自然动了口角,沈老二和沈老三都已经长成壮汉,对大嫂的娘家人大打出手,闹出了事来,两家争执到了公堂之上。 這种家务事,哪個清官都不好断得。前任县令被迫无法了,将上门抢人的娘家人和打人的沈家兄弟各打二十大板,算是了解,可是小寡妇的問題,到底沒有解决。 拖了一年多。两家的摩擦已经升级成了两個村子之间的摩擦,便是在路上遇见,明溪村的人和小寡妇娘家的人。也要吵上一番。今年中秋,小寡妇的娘家人想接女儿回家团聚,可沈秀才不放人,又闹将起来。這不听說新任县令到了任,立刻巴巴地赶来递状子了。 小小听着。眉头就皱了起来,想了想吩咐护卫:“回去将县衙内诸人的底细摸一摸,看看有沒有谁跟這沈秀才或是小寡妇家裡有什么瓜葛的。”护卫点头表示记下了。 她挑挑眉,问松针:“都這個时辰了,总不能一直這么闹腾,老爷也得吃口饭。喝口茶吧?” 松针不敢答话,她便吩咐道:“泡杯茶,给老爷送過去!” 松塔忙领命去了。却见小小对墨兰两個說:“走,咱们也去听個墙角,看看热闹!” 下人们哪裡敢阻拦,忙领了她往前头去。 這后院往前不過几步,便是大堂。在天赐高坐的正堂之后。是一個小小的退步,此时裡头并沒有人。小小带着墨兰两個走进去,示意松针松塔送茶上去,自己悄悄上前,将侧门帘子掀了條缝,正好看见大堂全貌。 堂上分作两方,一边跪着一個形容枯瘦,鬓插白花,身着麻衣的小妇人,想必就是那個還在为夫服丧的小寡妇。她身后跪着一对老夫妇,虽穿着粗布衣裳,倒也整洁。旁边跪着一個约莫十七八的少年,正对着另一方怒目而视。 另一方两個少年人低头跪在地上,看不清容貌,一個头发花白下巴尖尖蓄着长须的老者站在堂上,想必就是那個沈秀才,此刻正在侃侃而谈:“……李氏既然入了我沈家门墙,生是我家人,死是我家鬼!女子最重贞节,岂能因一时贫贱而改嫁失节。且不提因李家各种挑衅,致使我們两村交恶,李氏若是改嫁,置我沈氏门风于何地?置我明溪村誉于何地?置我大周女子贞节于何地?” 哎呀,小小都忍不住想为他鼓掌了,不愧是秀才,說得真是太好了! 天赐正在烦忧,他劳累了一個早上,腹中早就饥不可耐,偏這老秀才引经据典地說了不停,他又不好为难,已经听他一個人表演了小半個时辰,心中越来越不耐烦。 松针捧了茶上来,放在他手边,轻声說道:“夫人来了,就在后头退步。” 天赐心中一颤,更是恨不得快些将這老匹夫赶出堂外,好去见见自家娘子。可是座下的各房司吏,两边排开的衙役,還有堂外看热闹的民众,都正等着看结果,又不能走开,心裡烦得不行,面上還是露出安抚的神色道:“沈秀才說得不假。” 另一边的少年立即不甘地抬头說道:“老父母大人,他倒說得不假,可您看看我姐姐,她才十七岁啊,這日子還要怎么過?平日他们连见都不让我們见上一面,您看我姐姐瘦得,都快站不稳了,谁知道他们沈家是怎么虐待我姐姐呢!”說到后来,声音裡带着哭腔,努力眨巴着眼睛不让泪水流下来的样子,很是可怜。 随着他的话音,后头跪着的小寡妇父母也忍不住悲泣起来:“求老父母大人开恩,我們就只得這個女儿,不想她挣什么贞节牌坊,只想她過得开心就行啊!” 沈秀才勃然大怒:“贞节牌坊岂是随便哪個都能得到?若是李氏能挣個贞节牌坊,老夫倒也叹服,可如今這才一年多的功夫,她就守不住,還挣什么贞节牌坊?” 言语中辱及李氏,李氏的父母和弟弟大声反驳,公堂上乱作一堆,唯有李氏一脸木讷,一声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