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再不分开了,你說的要好……
江汀在电话裡說:“你先看,看完我等你电话,到底要怎么处理给個准信,哥,不要感情用事,不值得。”
尤远“嗯”了一声挂断,把随身带的笔记本打开,接收了文件。
海歌精神卫生中心是一家全国连锁的机构,专门治疗精神疾病的,在玉城和烟城都有点,這家机构虽是私立,但口碑挺不错,最拿得出手的就是物理治疗技术。
精神障碍治疗通常以药物和心理为主,尤远想象不到盛夏的病症是怎么发展到必须借助物理手段进行干预控制的,然而盛夏的治疗报告裡写得很清楚,他在入院治疗的三年期间,进行過无抽搐电休克,重复经颅磁刺激,跨颅直流电刺激和深部脑刺激。
每一项单拎出来都让尤远心尖抽疼,然而盛夏一治就治了三年多。
文件裡有很多的照片,盛夏穿着病号服,在需要物理治疗的时候是必须住院的,满身的贴片,脑门上也是,为了方便治疗他把头发全剃光了,日常生活只能戴假发。
下巴尖尖的,颧骨突出,脸蛋根本沒肉,凹下去一大块,眼下的乌青看着特别的不健康,松松垮垮的病号服下面藏不住他消瘦的身体,肋骨突出明显,胳膊细得一拧就断,那时候還沒纹身,所以伤痕尤其显眼,从靠近手掌的地方一直到胳膊肘,整個手腕内侧的肉就沒一块好地方。
他整個人都很病态,和现在的盛夏简直判若两人。
尤远看着触目惊心的照片和治疗细节,不论是文字還是影像都让他大受冲击,心裡揪着疼,滑动触屏的时候,指尖已经微微颤抖,治疗报告最开头就写得很清楚了,所有物理治疗都是患者自己要求进行的,纯属自愿。
三年治疗期间盛夏還在玉大读书,毕业的时候正好也出院,物理治疗到那会儿才结束,后续還坚持吃药,定时复诊,早几年复诊的间隔短一些,期间复发過一次,看心理医师写的报告,是工作上遇到的变故诱发的,這些年情况好转了不少,药已经停了一段時間。
除了治疗报告,還有一些医院的宣传资料,裡面夹着一张盛夏和他的主治医师的合照,尤远瞪着照片好半天缓不過神来,当初尼桑一打七发给kk的那张照片,被糊了脸,但细节和這张一样,盛夏骗kk這是女朋友,后来索性让魏晓楠直接替他承认,以至于尤远相信了很多年盛夏有過女友,从来沒想到過,這竟然是他的医生。
治疗报告是江汀通過特殊渠道得来的,虽然出自专业机构,但报告沒有温度,只是客观描述事实,报告中的人有血有肉,尤远更在意盛夏到底是怎么想的。
之前他一直隐瞒,支支吾吾不肯說,尤远突然就理解他了,好端端的一個人,变成有暴力倾向的精神病确诊患者,他肯定怕尤远嫌弃他不要他。至始至终,尤远的态度他都沒有勇气去知道,哪怕试探都不敢,尤远又气又心疼,心疼他這些年吃的苦头太多了而自己一无所知,气也是真的气,气他的不自信和不信任,难道尤远面对他的痛苦,会有别的選擇?
不是早就說過,要好一辈子的嗎。
大致看完应急预案,尤远给江汀打過去电话,接通就說:“方案我看過了,不能出了事不问清楚缘由就先把别人踢掉,既然合作就是一体的,由我們這边着手查,灿阳要打官司就让法务先应对。”
“那盛夏呢?他這個人有問題――”
“有沒有問題不是你說了算的。”尤远语气不太好,“治疗报告我看過了,我就在烟城,有什么我去当面问他。”
江汀静了很久才說:“人会撒谎,可报告做不了假,哥,我私下查他是不放心你,沒有要陷害谁。”
“对不起,刚才不该凶你。”尤远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說,“我知道你是为我,就算针对他也沒有坏心,可盛夏生病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江汀急道:“你别把他的問題怪到自己身上!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你不知道的事很多,以后有机会再跟你說吧。”尤远轻轻叹了一声,终于把话說死了,“小汀,我和他分开是两個人一起犯的错,现在我要去把這個错弥补回来,不管盛夏治好沒有,以后会不会复发我都不在乎,只要是他這個人,怎么样我都要。对不起。”
电话那边很久都沒动静,尤远不忍心也必须得把话挑明,他又喊了声“小汀”,那边终于出声了:“知道了,哥,先挂了。”
……
尤远前脚刚走,盛夏人還沒进家门就接到程檀的电话,沒具体說原因,只提辞职,其实這种八個人的工作室跟正常开公司還不太一样,大家为理想为共同目标为人情凑在一起,干一個项目领一份钱,谁发达了想单飞或者干得不开心了去别的地方都可以随时走,盛夏从来都理解,程檀只說后续可能想做独立编剧,先辞职休息一阵,他态度很决绝沒有任何回旋的余地,盛夏无力地挽留了几句,也就同意了。
结果挂了程檀的电话,潘旭文就火急火燎地打過来跟他說项目出問題,他不是盛夏他们项目的合作剧方,只打听了一個大概,提到灿阳影视和倒卖剧本,让盛夏查查到底怎么了,盛夏眉心一跳,直接问了曜心的项目总监,那边态度不明,但话裡话外都是警告,项目是暂停了,還沒来得及告知盛夏他就自己打来电话了,至于其他的,曜心在查,让盛夏和工作室配合调查。
纸终究包不住火,尤其跟娱乐圈沾边的事,不仅仅只是暂停合作配合调查那么简单,這件事上了微博热搜,短短一個小时舆论已经发酵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项目已经在选角阶段,演员的团队,演员的粉丝,曜心平台已经花钱投放的营销和公关,投资了项目的各大公司,广告主,整個剧组,每一环都受到影响,灿阳只想捞钱,见着事情有冒头的端倪加上平台在压消息,于是煽风点火地把事件說得很严重,這是两個平台合作的大项目,不少人等着看好戏,也不少人指望着狠赚一笔飞黄腾达,盛夏成了那個被架在靶子上的笑话,被嘲笑被重伤,不消他去打听,工作室乃至于业内的朋友和合作伙伴已经纷纷打电话来问情况了。
“到底是抄袭還是倒卖剧本,盛老师,這事儿可大可小,抄袭嘛道個歉過几年也就沒人记得了,倒卖剧本得罪的可是平台和名导,他们下□□以后就别想混了啊。”
“我认识有经验的律师可以打這种类型的官司,但从哪裡下手你得给個准话,要是能私下和解最好,灿阳的钱你自己赔,对外就說是误会,和曜心的合作继续,這样处理对你是最好的。”
“盛老师,沒想到你是這种人,对你太失望了。”
“盛夏,有需要你吱一声,哥们儿相信你不会干那种事,那破圈子不混也罢了,回来接着写你的书,一样能活。”
安慰的支招的加油打气的打听八卦的见风使舵的什么样的人都有。
接了无数的电话,收了太多的微信,再看一眼微博,盛夏怒急攻心,在自家花园裡杵着不敢进屋给爸妈看见他现在的脸色,他气得全身发抖,已经大概理清問題出在哪裡了,魏晓楠一個电话打进来,接通就破口大骂:“他妈的哪個王八蛋害你!”
“程檀。”盛夏闭了闭眼,他刚才就转過弯儿了,“只有他跟,灿阳有過合作往来,卖了他自己的剧本,還搭了一本,工作室库存的,我当时,都看過沒有問題,合同也是我签的,两年前,正好现在的剧本,刚刚有個雏形,是我一個人写出来的,沒怎么修改過,项目总监跟我私下沟,通過细节,不出意外就是,最初那個初稿,除了程檀,别人也拿不到。”
魏晓楠难以置信:“程檀不是你刚组工作室就跟着你的老人嗎?”
盛夏道:“嗯,事情,爆出来之前,几分钟,他给,我打电话辞职,我同意了。”
“那肯定是這狗日的干的,操。”圈子裡投机倒把见异思迁的事不要太多,只是发生在自己好朋友身上,魏晓楠才這么坐不住,“你现在在哪?還好嗎?我說情绪。”
盛夏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来,說:“不太好,我在家,在想解决办法。”
“你别慌,我让团队的人给你压消息了,不過远水救不了近火,這事儿我建议你问问尤远,他肯定会帮你的。”魏晓楠顿了顿又道,“要是不舒服就吃药,别扛着,听见沒?”
“药沒了。”盛夏试图调整呼吸,但情绪上头這种事不是那么容易控制的,他头都有些晕了,腿脚和手控制不住地开始痉挛,“我去开点药吧,我现在就去。”
“你還在烟城待几天啊?我飞過来陪你,今晚就来。”魏晓楠不放心。
“别,别過来,不至于。”盛夏给自己顺了顺胸口,“能挺得住,沒事的晓楠,沒事。”
挂了电话,盛夏给他的主治医生吴晓婷打過去,說要开点药,吴晓婷也是烟城人,正在老家過年,一听說盛夏情况不太好,就說来家裡看他,药可以带過来,医院那种地方能不去就不去,免得让盛夏的情绪問題加重。
盛夏回家背上包,穿了件厚衣服,說要见朋友就假装出门了,一直坐在小区门口的花台那儿,也不东张西望,也不玩手机,就盯着微颤的双腿发呆,他得让自己的情绪得到控制,不激动不亢奋不暴躁的情况下,再去联系尤远商量处理办法。
吴晓婷打车来得很快,在门口找到盛夏,就顺势坐在花台那儿聊天,盛夏的应激反应很明显,手抖脚抖呼吸急促,在和医生的交流過程中也沒能缓解太多,他受不得太大的刺激,吴晓婷只把帮助睡眠和有镇定作用的药交给他,嘱咐道:“电话裡不确定你情况,所以不建议你去医院开药,但是如果你认为有必要的话吃药控制也是可以的,明天来一趟中心,处方药要看完病再开,今晚要是睡不着先吃這些,避免接触应激源,有任何想法你随时给我打电话,好嗎?”
盛夏听话地直接把手机拿出来给关了。
强行切断应激源,避免诱发其他情绪,他只能這样。
“晓婷姐,对不起,大過年的,把你叫出来。”盛夏搓了搓自己的头发,无助地勾着身体,“我想,在這儿坐会儿,你先走吧,我明天一早就去。”
吴晓婷摸了摸他的背,温柔地答应了一声,還把带来的年货糖放在一边才走的。盛夏就這么抱头静坐,闭上眼天旋地转,血压一瞬间升高了连站都站不稳,等周围都安静了,他呼吸逐渐平稳了,头晕目眩的感觉才稍微好些,他缓缓睁开眼,腿脚也不痉挛了,只是身上有些沒力气。
大脑還在放空的时候,一双锃亮的皮鞋出现在他的视线裡。
盛夏猛地抬起头,尤远正好伸手摸他的头发。
“哥?你,你不是走了嗎?”盛夏震惊之余,努力挤出一個笑容,“落东西了?什么时候,到的啊?”
“正好和你前女友同时到达的。”尤远坐在了他身边,把放在盛夏腿边的糖拿起来看,說,“吃嗎?我给你剥。”
盛夏赶紧解释:“哥,我和她,我和她……”
“我知道,前女友都是骗我的。”尤远撕开了糖纸,塞进盛夏的嘴裡,“不开心就吃点甜的,吃完慢慢說。”
舌尖把糖球从左边裹到右边,满口都是甜味了,但心裡還是苦,尤远看他木愣愣的样子把人轻轻搂在怀裡,歪着头努力想对上他的视线:“她是你的心理医生。”
“不,不是,不是。”盛夏惊恐地眨眼,尤远就知道是這结果,他捏捏盛夏腰上的肉,轻声哄:“宝贝儿,你别怕,她是前女友還是医生都不要紧,我回来就是想问你句话。”
“别怕我。”盛夏缩了缩脖子,急得想哭,“你别怕,哥,别怕我。”
尤远抱紧他:“我是挺怕你的,怕你不答应。”
盛夏茫然地问:“什么?”
“和好吧。”尤远把人圈紧,揉搓着盛夏紧绷的后脖颈,轻声细语地說,“再不分开了,你說的要好就好一辈子,還愿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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