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 遇上他的歲月一直如此荒唐
我很反感別人干預我的事,恨不得處處掌握,我語氣很不好質問難道我沒有出行的自由嗎。
“當然不是,夫人出去的話,我們負責您的安全,也跟着您一起。”
我說不用,我只是辦點事,帶着人不方便。
我說完這句話推門出去,保鏢面面相覷,其中一個拿着手機避到陽臺上,不知和誰通話,我一邊繫上衣釦一邊走向停泊在灌木叢後的車,我還沒來得及走出庭院,忽然身後響起一聲“夫人!”
我停下腳步回頭看,姜嬸風風火火從宅院內追出來,她遞給我一瓶果汁,讓我立刻塞進包裏自己喝掉,不要給任何人經手。還特意叮囑我喝的時候看一眼保質期,仔細看看成分,是不是對身體好。
她一臉焦急緋紅,像有話不敢說,有苦難言的模樣,而且她這番話實在有意思,根本就是驢脣不對馬嘴,令我莫名其妙,我問她到底怎麼了。
姜嬸回頭張望門內的保鏢和管家,她跺了跺腳,“夫人,您最好不要出去,您在家裏待着,家裏待着誰也”
“幹什麼呢!”
保鏢不知何時掛了電話出現在臺階上,隔着門框大聲呵斥姜嬸,她嚇了一跳,捂着胸口臉色煞白,慌亂中退後了兩步,整個人都蜷縮佝僂着,磕磕巴巴解釋什麼也沒有幹。
保鏢走下來指了指她,“沒幹?和夫人嘀咕什麼呢?揹人沒好事!”
姜嬸十分驚慌膽怯,她眼睛都不敢擡起注視保鏢,他們都是薛宅的下人,誰也沒有資格訓斥誰,保鏢這樣的反應的確不同尋常,我下意識捏緊了指尖勾住的皮包,有些猜不透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保鏢將姜嬸一把推開,從她手裏奪過了那瓶果汁,他翻來覆去看了看,最終在配料表不知發現了什麼,臉上閃過一絲陰森森的冷笑,“姜嬸,你忘了自己身份吧?”
姜嬸搖頭說不敢,保鏢冷笑,“不敢最好,謹守本分,薛宅不是你嚼舌根的地方!”
他朝我走過來,安神示意司機將車門打開,他彎腰恭請我上車,我從頭到腳打量他,我對薛宅裏下人印象不深刻,保鏢平時打扮都一樣,我也分不出誰是誰,之前是否出現過,我伸出手指捏住他西裝口袋處的標牌,“張旭。”
他說正是我。
我似笑非笑注視他,“服侍幾年了。”
“半年。”
我挑了挑眉,“半年,氣勢不小,有前途。”
“托夫人鴻福,您多在老爺面前美言幾句。”
我摸了摸自己戴在耳垂的紅寶石,“下人就是下人,再怎麼美言你也還是下人,所有的吹噓因爲欺負別人就足夠敗光好感,姜嬸只有我能訓斥,小姐和少爺也不行,記住了嗎?”
他臉色驟然變得冷沉,“記住了。”
我瞥了他一眼,非常生硬將他從我身前推開,拎着包坐進車裏,吩咐司機去麗濱莊園嚴府。
我到達莊園時林媽正坐在院子裏曬太陽,她手裏搖着一把蒲扇,我忽然想起自己怕熱,嚴汝筠怕冷,我爲了他最熱的酷暑時節也忍着不開空調,東莞又悶,豆大的汗珠子從額頭淌下,不多時就溼了衣裙,林媽給我搖扇子,時間長了我竟然不怕熱了。
果然習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我還愛他嗎?也許我只是習慣了而已。
林媽看到我回來整張臉孔寫滿不可置信,她反應過來後第一時間要給嚴汝筠打電話請他回來,我攔住她說只是送點東西。
她蹙眉說先生想夫人,回來團聚一下不好嗎。
我實在笑不出來,心裏窩着一口噯氣,打不出嗝,又咽不回肚子,難受得抓心撓肺,“崇爾那麼忙,改日他空閒了再說。”
“就算不空閒,如果先生知道夫人來了,也會推掉手上一切事務,趕回和您團聚。”
她非要把嚴汝筠找回來,我沒法子,只能扯個謊騙她,“不急這一時半會兒,我以後又不是不回來。”
她聽我這樣說纔打消念頭,握着我的手往樓梯走,笑眯眯問小姐怎麼樣,我是能喫能睡,胖了一圈。
“可夫人瘦了。”
“帶孩子辛苦,又怕保姆做不好,只能自己起來餵奶換尿布,黑夜白天的熬了快四個月,鐵打的身子也會弱。”
林媽十分心疼,“夫人辛苦了,我看不慣薛小姐嫉妒,她哪裏知道您爲了先生的骨肉九死一生,她沒有看到,也沒有經歷,她就沒有權力嫉妒,更不配和您比較。”
我聽出她話茬裏的不滿,問她是發生了什麼嗎。
林媽告訴我她每日都要打掃我住過的房間,先生吩咐不許動裏面任何擺設,薛小姐來過兩趟找先生,非要進去,攔了半天才攔住,鬧得差點動手打人。
“林媽,她要看就讓她看,她是嚴夫人,你阻攔她能討到什麼便宜,我又不可能每次護得到你。真吃了虧捱了巴掌,汝筠也不會爲你向他妻子出頭要說法,你何必自找苦喫。”
“先生吩咐不允許別人進去,嚴夫人也不例外,只要不是您,誰都不行。”
我偏頭沒有吭聲,將自己的手從她掌心內抽出,看了眼近在咫尺的書房,“他多久沒回來了。”
“兩週了吧,從崇爾被調查那天起,先生就忙着好幾個城市出差,哪有落腳的時候。”
林媽說話的同時我已經推門而入,書房雖然長久不使用,可仍舊乾乾淨淨,窗子敞開,米白色的窗紗幾乎透明,透進一絲十分溫暖的光芒,我看到桌上一支沒有闔上筆帽的鋼筆,兩三滴墨汁氤氳在潔白的紙上,我似乎能在空氣中嗅到屬於他的味道。
他從口袋內掏出一方絲綢,對着四角拆開,露出一枚戒指和幾樣水晶翡翠,“等他回來,把這個給他。”
林媽看了一眼,她很詫異說這不是先生送給夫人的禮物嗎,爲什麼要還回來。
“首飾太多了,我戴不過來,擱置着太浪費,還不如拿給他,他是賣了還是送給別人,總比留在我手裏壓箱底有價值。”
林媽根本不相信我漏洞百出的說辭,“夫人,您要和先生一刀兩斷嗎?”
我啞然失語,不知該怎麼回答,她說您想好了嗎,這東西還了,先生比誰都聰明,他知道是什麼意思,先生高傲清冷,他低過頭,可您無動於衷,他不會再低第二次了。
我笑着塞到她手裏,“哪有那麼多高深的意思,就是還幾件不屬於我的東西而已。”
我收回自己有些顫抖冰涼的手,看着絲綢內層疊交纏的珠寶,以及被覆蓋住的那枚琥珀色鈕釦,我還記得那晚,紅燈區的長街陰雨連綿,他投映在玻璃上含笑的眼睛,是我見過的這世上最多情的眼睛。
鈕釦在這一刻,脫離我的指尖,脫離我保存了它一年零四個月的人生。我彷彿感覺到自己心臟的窒息,和一絲莫名其妙的忘乎所以的遺失。
丟掉了什麼呢。
他的一次次傷害與背叛,我一次次明知故犯的深陷墮落死不悔改。
都說迷途知返,可愛情裏幾個人能做得到。
女人的沉默不就是一封歲月的長書嗎。
愛得瘋狂猖獗,倘若能遺忘得乾脆淡然,是是多麼瀟灑的事。
遇到嚴汝筠,愛上嚴汝筠之後的歲月,一直都是如此荒唐。
這份荒唐該終止,用那麼多代價換來從此相安無事形同陌路。
我只想他欠我,我不想欠他一分一毫。
保姆嘆息一聲,“我是局外人,沒有權力和資格介入先生和夫人之間,哪怕是好言相勸,也可能成爲夫人的誤導,累贅,壓力。我索性不說,可是夫人,先生不是神,他也有他的仇恨,他的不由己,他的騎虎難下,男人是否把一個女人放在心上,是否真的疼惜,情深,不一定只是憑藉那一紙婚書,我看得出薛小姐並不幸福,她從先生身上得到的,遠不如您多。人這輩子,不該糊塗不能糊塗,也不能裝糊塗。”
她說完這番話在我愣神中從房間內退出,我聽見身後關門的聲響,沉悶的,倉促的,涼意的。
我在這間書房裏,從西走到東,從南向着北,用手撫摸過書架上的一本本書和一幅幅他親筆書法,一切都像那個灑滿陽光柔情萬千的清晨,他的吻,他的懷抱,他的眉眼,從沒有變過。
但已經天翻地覆,再無回頭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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