藩邸 (四) 作者:未知 转眼到了康熙44年九月,宫裡传出消息,苏麻喇姑去世。夹答列伤 宫裡府裡都开始忙碌起来,更加无人理会文秀這裡。苏麻喇姑是顺治的老娘孝庄文皇后的贴身使女,从十几岁开始就陪伴孝庄六十余年。当时的旧制,服侍過上一辈主子的下人们,小辈主子都要恭敬对待,更何况這是服侍老康祖母的侍女。 苏麻喇姑去世时已经九十几岁,在当时缺医少药、平均成活年龄才三、四十岁的社会,這绝对是個高龄的神话。她曾经教過老康满语,抚养過老康的十二阿哥。老康還让所有儿子都称呼她“额涅妈妈”(满语奶奶的意思)。她去世后的所有丧仪都是按照“嫔”的规格,虽然她始终是個奴才。 老康辍朝二日开始办丧事,所有的皇子们当然裡裡外外的忙碌起来,连带他们家有品级的女眷(四贝勒這裡就只有福晋和李侧福晋了),于是這些人都忙着穿戴起来参加丧仪,颂瑜也是日夜跟从,沒有人再来理会文秀這裡,樱儿也乐得逍遥自在。 樱儿闲下来就开始恶补诗书礼仪,琴棋书画。她要让自己既忙碌又充实,這样才不会招惹是非或者引人注目。她要调整在此间必不可少的知识结构,之前和四人帮交往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她的新巧玩意儿上。实际上這個时代的人一律轻视科学文化,他们认为“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但读的却是那些個沒用的经史子集。 這個时期的西方已经有了工业革命的萌芽,而這裡似乎還麻木不仁地沉浸在农耕文明的圈子裡。四人帮对她的新巧玩意儿虽然喜歡,但也仅仅是在“玩意儿”的层面。倒是九阿哥,因为身在商场,不得不接受她的现代经营管理的理念,况且颇有收获,所以在這個时空真正說的上知己的却只有九阿哥。现在难得有大把的時間,加上此处還有丰富的人文底蕴,于是几乎是手不释卷,慢慢的各方面有了一些感觉。 還有,樱儿正式让文秀教她满文。面对文秀惊讶的神情,樱儿只說大家都說满语所以她也要听懂,而且往来书信也必须看懂。文秀不再多說,从头开始教她。樱儿在现代就有语言天赋,所以沒几個月,一般的会话已无障碍,只是满文的基础是蒙语,所以学的稍慢。 文秀狐疑地看着樱儿,因为樱儿以前几乎不怎么识字,樱儿解释說,听說四贝勒4岁开始课读,到了现在自然学识渊博。5环视府裡,也只有识字的姬妾才有些体面,所以为了生存,突击扫盲也是应该的。而且女人多的地方自然是非多,额娘教她的,只要自己整天忙忙碌碌,就沒有是非上身的机会。文秀听后点头称是,她当然不希望樱儿出去惹事生非,现在谢天谢地樱儿自己安分守己的不愿出房门,自己也正好多看顾些,那确实皆大欢喜。 樱儿在现代就可以看懂繁體汉字,但不怎么会写,而且這裡的书籍大多沒有标点符号,這两点是閱讀书写的最大障碍。 樱儿发现府裡居然可以請教习,福晋這裡本来就开了好多补习班。因为這些姬妾都是十二、三岁就来到府上,所以贝勒爷和福晋要求她们多多少少的学点东西。樱儿作为文秀的丫头,有时候可以借文秀的名义进行旁听。不過所开的课程让樱儿失望的要笑,于是她自己排出了课表,将這些教习作为一個辅助答疑。 她首先学琴,几個月下来也有小成。围棋和象棋樱儿在现代就会,如今也是温故而知新。就是书法,她觉得浪费時間,用毛笔写字太慢,她到了此间后,一直使用鹅毛笔和羊皮纸(阿嫦问传教士们弄来的,当时在京城已经有好几座天主教堂),這個感觉与在现代相差不远。另外一個主要原因,她的硬笔书法写的不错,学的就是吴昌硕。在现代的时候Devil就很喜歡她的硬笔书法,虽然他看不懂中文,但是說总体上有一种美感,Devil的老婆和太岁们還专门附庸风雅地向她学過。到得此间,九阿哥看到她先前写的邀月山庄项目分析报告,就毫不掩饰地夸赞過她的字,說从来沒有看到過這么好的硬笔字。 文秀和所有的姬妾们一样,每天要到福晋的正房晨定昏省,但是樱儿作为文秀的丫头却不必每次随行。這就像现在的早课晚课一样,例行公事。沒完沒了的问安,互相行礼,再是客套八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樱儿心想這么无聊的事情每天還要做两遍,真是佩服各位的耐性。 府中還有一個规矩,就是每隔五天,就会合府聚餐一次,到时候四贝勒要和所有女人、小孩们一起吃晚饭。而在平时,這些女人们就在各自的住处自便。在给福晋請安、合府吃饭时,可以见到所有姬妾和小孩,而公众场合见四贝勒就是在合府吃饭的时候。 让樱儿觉得匪夷所思的是,這裡每天只有两顿饭,晚饭在下午三点钟就开始了,相对于现代下午茶時間似乎還早着点(樱儿推测這可能与满人在关外的生活习惯有关,关外的纬度高,冬日天黑得早。另外狩猎结束要准备晚餐還是要在有日头的时候)。這样,五六点钟吃完晚饭,大家各自還有好多時間用于处理不同的事务。 当然四贝勒可以随时去他想去的女人的院子,一般他会轮流到每個女人的院子裡,說话、喝茶、吃饭.....上床......他当然還有自己的独立住所,与福晋的不在一起但是离得很近。他在内府外面還有书房(也带卧室,不過這是纯粹为了睡觉)。 四贝勒和每個女人的关系都不错,而且每個女人每個月裡都会有机会与他单独相处,当然每次相处的內容和時間就不尽相同...... 每個女人的房裡還有小厨房,但是仅仅是用于偶尔开個小灶弄些点心之类,或者以备不时之需,家什用具、原材料都极其简单。樱儿在现代的寄宿学校裡学過家政,到Devil家也学過西餐做法,为了打发她无聊单调的业余生活,她倒是下過功夫研究天南海北的美食,当然還包括世界各地......她的朋友们、Devil一家对此都是兴高采烈的,但是她的内心深处,是希望有一天她的父母会有机会来品尝她的手艺......或者說,她渴望着有机会做给父母,她希望是单独的三個人,但是一直沒有如愿。 现在,她就想试着给文秀做饭菜,但是被文秀制止了。文秀說這样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府裡规矩大,单独开小灶会被人以为文秀对府裡的伙食不满,或者是矫情,为了引人瞩目,或者是为了变相的争宠......樱儿只好无可奈何地罢了手,心想果然是封建社会沒有人性,唉,未来的雍正皇帝是個有名的暴君,一旦有错就会被咔嚓掉,還有那“血滴子”,杀人不眨眼的,搞不好小命哪一天就沒了,還是太平度日要紧。 又想到离老姐当令還有二十几年,只好叹口气,为了以后的好日子,還是忍忍吧...... 颂瑜见樱儿這段日子深居简出,并不与各处十分亲密,于是也就失去了探究她的兴趣,转而将重心放在如何讨李侧福晋的喜歡上来。因为福晋对她不冷不热,而李侧福晋处是四贝勒常常光顾的,所以在那裡见到四贝勒的几率最大、通過李侧福晋接近四贝勒的可能性、合法性就会大大增加。她在家裡读過书,学识也不算差,很会附庸风雅地写些诗词之类的,于是在李侧福晋的夸赞下,她便开始以才女自封起来。 這天樱儿照例给文秀收拾东西,她想着换洗衣服该好好的整理一下,而且按照惯例,如果文秀有什么不要的衣服,可以打包出来赏给其他丫头的。于是打开衣橱,将衣服一一收拾整理。在衣橱的角落裡,她发现一個用手帕包着的小包。正在发愣时,文秀刚进门,抢過来一把拿在手裡,向她厉声說道,“樱儿,我吩咐過這衣橱不能随便翻的,你不知道么?” 樱儿吓了一跳,歉然說,“姐姐,樱儿确实不知。” 见文秀拿着小包不說话,以及這么紧张的神态,樱儿隐隐猜测這是闺中秘密。得,我也沒兴趣去窥探别人的*。凭心而论我自己也有不少事情不想让人知道呢。 文秀還是沒說话,樱儿却看到她的眼圈有些红。 文秀半晌才幽幽地說,“樱儿,你還记得我入宫选秀的前几天,你翻墙陪我出去的事嗎?” 樱儿想了想,原来我的這個前身,還会翻墙?佩服佩服。摇头道,“姐姐,樱儿记不得了。” 文秀叹了口气,“唉,你是摔坏了头,什么也记不得,可他,却沒有摔坏,怎的却也忘了?......你们都忘了,可我为什么想忘却忘不了?” 樱儿再无怀疑,原来老姐這個未来皇太后還有個老情人啊?嘿嘿,让狗仔队知道了,可不知要连续刊登多少集花边連載八卦呢。 不過老姐十三岁入府,以后就宥于宫廷,一辈子也出不去,就等于是一個无期徒刑的囚犯。唉,若是有一些甜蜜的回忆,虽然于事无补,也总算是個安慰吧。而我呢,我在這個时空裡還属于未被宣判的呢,很有可能是死于非命的,又会比她好多少? 于是,樱儿缓缓過去扶住文秀的肩膀,“姐姐,无论他做了什么,都是過去了,我們都要向前看,以前的那些回忆,我們就把好的留下,把不好的忘掉吧,這样心裡会好受些。” 這时,文秀早已经泪流满面了。樱儿想着,這会是谁,能让姐姐如此伤心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