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她自诩是一條有抱负的咸鱼。咸鱼的抱负就是吃好喝好玩好,而姜秀很懒,所以她的玩好是“睡好”。她对床上用品的要求很高,尤其是床垫。好的床垫能让她一夜无梦地睡到天亮,堪称“死了般安稳的睡眠”。
因此当姜秀醒来后发现自己沒有躺在专用铺盖上时,很震惊。发现這床垫這辈子比她绞尽脑汁定制的铺盖還好,更震惊了。
但就是睡觉的屋太逼仄了。姜秀一抬手就碰到了墙,她以为自己贴着墙睡。于是抬起另一只手,又碰到了墙。
左右都是墙。姜秀像條蚯蚓一样在黑暗中蠕动,脑袋不期然地碰到硬物,撞得她嗷了一声。
不对劲啊,左右都是墙還能理解,怎么头顶也是封起来的?
姜秀伸出手,手臂抻长了,也碰到了墙。
她在一個小盒子裡嗎?
手指触碰到的“墙”忽然向外打开,阳光漏进姜秀的眼睛裡。乍一下有些不适应,眯瞪了一会儿才看清旁边站着個魔奴。
“起床,上工。”說完他转身向前走。
姜秀坐了起来,才发现她睡在一條棺材裡。這棺材的床垫、内衬都是用上好蚕丝做的,木材是上好的金丝楠阴沉木。盖子严丝合缝足够遮光,床垫底下有孔透风又不闷。
放眼望去,几千個棺材并排摆在一起,复刻般的如出一辙。
苏醒的魔奴纷纷从棺材中爬出,排成队伍缓慢地往殿外移动。
感动!
太感动了!
炼气期在山门只能住五人间,躺的是凉冰冰的石头,盖的是粗麻织的被子,睡的是稻谷填的枕头。姜秀在沾女主的光之前有幸体验過炼气弟子的苦逼日子,对她這种咸鱼简直是折磨。
那样严苛的等级制度,修仙门派是真的卷。名门正派天天为了几粒筑基丹争得你死我活,還沒魔界過得轻松。
看看人诛神宫,這都什么良心企业啊。给每個员工都安排上单人间了,還用這么奢侈的料子。
要不是大老板喜怒无常变变态态,在诛神宫当魔奴简直是世上最幸福的职业。
但這有什么关系?只要她苟得住,這幸福的日子就能多享受一天。
姜秀幸福地蹭着柔软的枕头,過一会儿再爬起来。魔奴们都出去干活了,就剩她還在赖床。不過這诛神宫管理很松散,沒人来催她。
要不再睡個回笼觉?
正這么想着,她的肚子咕噜噜地唱起空城计。
姜秀摸了摸肚子,从善如流地摸到厨房。诛神宫很大,宫室无数。但姜秀背图能力很强,转一次就知道怎么走。
看看今天大老板打算吃什么,她替大老板尝尝鲜。
姜秀背着手走到一個正用小刀熟练解剖大墨鱼的魔奴身旁,“兄弟,魔君大人今天吃這個?”
魔奴机械地点头。
“你這手艺不错啊,专业得很。”姜秀翻了下墨鱼,被正面的几十双眼珠子吓到了,赶紧翻回去。
长得越丑,味道越好。她拿起一小块腕足放进嘴裡,鲜味在嘴裡爆开,她幸福地几乎要哭了。
本咸鱼宣布,诛神宫从今天起就是我的天堂,我的神!
姜秀端着一盘章鱼刺身,晃到了做风干牛肉的魔奴身旁,再围观魔奴做捶下去会尖叫的糍粑。
等她走出厨房,左手刺身右手牛肉,腰间一排糍粑肉松饼拧麻花大龙虾。
她的储物袋不见了,可能是魔奴把她运到棺材裡时弄丢了。不過那裡头也沒什么紧要的东西,一把剑,几张低级符箓,一袋瓜子两個西瓜一壶山泉水。
她都有這么多好吃的還要啃瓜子干嘛?咸鱼不屑,咸鱼膨胀。
姜秀边走边吃,吃撑了走不动道就在长廊旁坐下消食。不远处一艘魔船悠悠地降落在白沙地上,魔物吭哧吭哧地往下跑。
只见魔物们吃力地扛着一块至少二十米高的石碑,在几只跳到屋顶上的魔物指挥下,将石碑竖在白沙地裡。這样每一艘或降落或起飞的魔船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那石碑上刻着八個字:魔君大人,盛世美颜。
姜秀不禁张大了嘴:“……”你還真立碑啊!!
她打了個饱嗝。正在思考接下来去哪裡,刚刚看见几個魔奴端着脸盆又去泡汤。泡澡可以促进血液流通,但她可不想再泡“人汤”了,想想就浑身难受。
糊涂妖吭哧吭哧跑来了,“你怎么沒去伺候魔君?!”
姜秀打出一個问号:“?”這糊涂妖不会每天都要找她一次吧。
“魔君对你的表现很满意,以后就由你专门伺候着。”糊涂妖靠近姜秀,姜秀不禁后仰。它嗅了嗅姜秀,“奇怪,臭味变淡了,酸味变重了。”
什么臭的酸的,她又不是腌菜。大老板有多难伺候,姜秀已经见识過了。還专门伺候,他是不是听彩虹屁听上瘾了?
這次糊涂妖带来了两個魔奴,一人架一边,把姜秀抬进宫殿。姜秀缩着脚,来到一间她沒见過的宫室。进门便是一张书桌。桌上的纸墨笔砚蒙了厚厚的尘,显然這裡很久沒人来了。
桌子旁边站着三個魔族。這是她头一次见到魔族的平民阶层。头上的角或长或短,角尖都被磨钝了。眼睛是红的,红得不纯粹,是桑葚那种暗红。
他们比姜秀還惶恐還紧张。三人面前俱放着一條空白的宣纸。旁边搁着笔山,笔山上摆着三支粗细不一的毛笔。
宁疏狂侧坐在书桌后的坐榻上。一只脚垂下,另一只脚踩在榻上,手肘抵着膝盖。掌心把玩着两個圆圆的东西。泛着丝绸光泽的黑袍散漫地搭着脚背,随把玩动作轻轻地扫来扫去。
大老板今天怎么不照镜子也不自恋了?
【哎……這黑衣衬不出我的盛世美颜。】
真不应该对大老板抱有任何期待,他不照镜子纯粹是因为他不喜歡今天穿的這身黑衣。
這种垂感十足的衣服很容易穿出骄奢淫逸之感。大老板却别出心裁地加了两层内衬,以免春光外泄。看得出来他虽然杀人如麻但是個男德的好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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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魔族還在冒冷汗。宁疏狂已将目光投向姜秀,懒洋洋地施号发令,“過来。”
你叫我過去我就過去,那我多沒面子,我虽然是條咸鱼,但我是一條有理想有梦想有坚持的咸鱼……
宁疏狂手掌离膝盖一厘米。
姜秀咻地从两個魔奴的钳制中滑出来,脚底生风地窜到宁疏狂身旁,弯腰九十度,“有事您吩咐。”
“变酸了。”宁疏狂也說了和糊涂妖一模一样的话,不過就算姜秀有心要问他也不会解释。宁疏狂指着那三個魔族道,“把你昨天說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们。”
說什么?姜秀沒明白他的意思。宁疏狂直接把手裡的两個球丢到她身上,“放聪明点,不然杀了你。”
那两個球不是硬的,碰到姜秀的衣服就软趴趴地爆了,黏在她的衣服上。姜秀低头便和两颗爆了的眼珠子深情凝视。
姜秀:“……”
救命救命救命這是眼珠子,他在玩眼珠子,他還把眼珠子丢到我身上窝草窝草窝草!它顺着我的衣服滑下去了啊啊啊掉到我的鞋上了啊啊啊!
惊恐到麻木。恐惧超過阈值,咸鱼本能发作。姜秀又平静了。
不就是两粒眼珠么,就当鱼眼珠了。那條大章鱼有那么多只眼睛,不也被抠下来扔掉了嗎?嗯,沒什么,這沒什么,就是大眼珠子,嗯……
宁疏狂饶有兴趣地欣赏姜秀变脸。他就爱看這個,看她从淡定到惊恐,再从惊恐到淡定。不知道她的脑子和其他凡人有什么区别,等玩腻了就打开看看。
姜秀昨天說過什么?她昨天只做了一件事:吹大老板的彩虹屁。把大老板吹得又高又飘。
她向前走了两步,脚下发出什么玩意儿被踩爆的声音。姜秀两腿一僵,同手同脚地挪到了三個魔族旁。
姜秀不记得彩虹屁的顺序了,就先說了大老板最喜歡听的排比组:“啊,魔君大人是太阳,炽热的太阳,让人无法直视;魔君大人是月亮,群星向你俯首陈臣……”
三個魔族表情逐渐扭曲。這场面让姜秀想到了大话西游裡唐僧逼死两個牛头。
罪過。
但相信我,我比你们难受多了。因为我還听得到他的心声:
【不管听多少次都让人心旷神怡,這世上怎么会有這么恰到好处的文字能描述我的不凡。】
到這裡姜秀還不知道這三個魔族是被叫来干嘛的。
宁疏狂忽然打断她的诗朗诵,“停。可以写了。”
写?写啥?姜秀看着三個魔族颤颤巍巍地提起毛笔,犹如风烛残年的老人,在纸上一笔一划写下力透纸背、铁画银钩般的苍劲文字。
魔君大人是太阳,炽热的太阳,让人无法直视;
魔君大人是月亮,群星向你俯首陈臣……
头一個写完的将书法奉上,在战栗中得到宁疏狂的表扬,“嗯,就這样吧,裱起来挂到墙上。”
姜秀:“……”你居然是认真的!
也是,他连盛世美颜都能立碑,裱字反而很正常。
三個魔族战战兢兢地完成了魔君的任务。姜秀不懂他们为啥這么惊恐,其中一個裤子都湿了。
大老板明显对那尿骚味很不满,姜秀观察到他又在搓手指。
這边写,那边裱。三個魔族当完工具人,屋内房梁下已垂满了阴干的书法。裱好的则挂在墙上,等大老板赏读。
宁疏狂下榻,手指一弯好似勾魂,“過来。”
姜秀迟疑地指着自己的鼻子。宁疏狂一個眼神,她立马小碎步跟上。
宁疏狂停在一副裱好的书法旁,苍白的手指滑過宣纸,沙沙的声音令人不安。他忽然问姜秀,“你觉得這幅画单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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