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
气氛异常的安静。
诚然,顾屿对顾斐然的遭遇十分同情也十分痛心,也特别想帮他一把。但是他已经過了凭热血做事的年纪,因此即便顾斐然的請求诚恳而真挚,顾屿在纠结了将近一分钟之后,依然沒有答应。
“抱歉,我很想帮你,但对于這件事,我有心无力。”顾屿說這话的时候内心是歉疚的,就连强行扯起来的微笑都显得那么苦涩无奈。
顾斐然虽然已经预料到会是這個结果,但還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顾屿见状急忙解释:“我不是不想帮你,只是我這些年一直在拍戏,已经很多年沒有正经跳過舞了。說实话,你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并不是個明智的選擇。”
顾斐然听完他的解释却是缓缓舒展了眉头,笃定地說:“我相信自己的選擇。”
這一次皱眉的换成了顾屿。說实话,从顾斐然請求自己帮他赢下這场比赛开始就让顾屿感到特别意外,毕竟以自己這些天下来的表现,但凡是思想正常的人都不可能把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自己,可是顾斐然对自己意外地信任。在顾屿看来這种盲目的信任都快赶得上某個秋姓小迷弟了。
顾屿在心裡苦笑,前有網友的报复性投票,后有顾斐然的临危受命……他不過是想安安静静得演個废物怎么就這么难!
顾斐然似乎是把他当成了最后的希望,不愿就這么放弃,又一次语气更加诚恳地拜托道:“顾屿,求你帮我一把。”
顾屿现在纠结得要死,情感上他真的很想帮顾斐然一次,但是理智上,一来他并沒有把握自己出手就一定能帮他拿下這场比赛,二来,如果他選擇了帮忙,那么也就意味着他不得不暴露实力,這么一来,他想被顺利淘汰的愿望就更加难以实现。
顾斐然似乎也是考虑到了顾屿的担忧,并沒有继续步步紧逼,而是改口說:“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希望后天之前能得到你的回复。”
顾斐然說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天有些晚了,先回去休息吧。”
顾屿倒是松了口气,顺势答应了下来。
顾斐然并沒有和他一起回宿舍,两人在原地分别,顾屿往宿舍的方向走去,而顾斐然则是回了训练教室。看样子又是要通宵训练的节奏。
顾斐然往常训练就很刻苦,而這一次,他的身上又背负了太多的责任和重担,更加不敢掉以轻心,根本不允许自己有片刻的懈怠。
晚上,顾屿躺在床上准备睡觉,然而一闭上眼睛满脑子就是顾斐然拜托自己时真诚而渴求的表情,和平时冷酷自信的样子截然不同。于是,顾屿顺利失眠了,在狭窄的单人小床上辗转反侧,睁眼到了天亮。
不過失眠一夜,也终于让他下定了决心。
顾屿虽然理智,但远远不到铁石心肠的地步。其实从顾斐然提出這個請求开始,他就知道自己最后一定会答应,他只是需要一個說服自己的過程。
早上洗漱過后,顾屿照常和程煜以及秋岚去食堂吃早饭,决定吃完早饭到教室了就告诉顾斐然這個决定。
选手们起床的時間差不多,三人到食堂的额时候刚好赶上大部队用餐時間,食堂裡汇集了近三分之二的选手,十分热闹。
顾屿失眠一夜,起来之后就一直无精打采的,路上過来的时候一直在打哈欠,眼皮也沉得厉害,好几次走着走着就闭着眼睛撞墙了,所以后来秋岚只好拽着他走,以免他走着走着掉沟裡。
程煜和秋岚看他眼皮都睁不开就主动提出帮他打饭,让他先找位子坐下。顾屿也就心安理得地找了张空餐椅坐下,准备先眯一会儿。
昏昏欲睡间,他听到隔壁桌边吃边小声讨论着什么。
“诶,听說了嗎,张代老师之后行程原因可能不能继续担任节目导师了。”
“你這瓜保熟嗎?我明明昨天還看到张老师了啊。”
“保熟啊!昨天我在厕所蹲大,遇见了咱们制片人和艺统,亲耳听他们俩說的。节目组连接替张老师的新导师都联系好了,估计這两天就会宣布這事。”
“新导师是谁啊?有名嗎?”
“废话!接替张代的,你說能是個名不见经传的嘛。”
“究竟是谁啊?”
“喻冉!”
“真的假的!”
……
四人啃着馒头议论纷纷,谁都沒有注意到,一旁原本正在补眠的顾屿突然睁开了眼睛。他缓缓坐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在经历短暂的呆滞之后突然变得无比严肃,强行插进了八卦四人组,沉声问:“你說谁?”
四人都被突然开口的顾屿吓了一跳,呆呆地看着他,谁都沒有回答他。
“谁?”顾屿又问了一遍,语气微沉,莫名就让那四人有些胆颤。
终于,有人小声地回答他說:“喻冉。”
顾屿脸色瞬变,搭在餐桌上的手猛地一颤。
旁边的四人看他情绪明显不对就担心地问:“你沒事吧?”
顾屿摇头,却猛地站了起来,疾步往外走。
走到一半撞上了跟端着早餐回来的程煜和秋岚。程煜叫住他:“你上哪儿去?不吃早饭了嗎?”
顾屿脚步沒听,声音有些急:“我有点私事要处理先走了,你们吃吧。”
不顾身后同伴们的挽留,他头也不回地往食堂外走去。走到门口,迎面走来跟着室友過来吃早餐的余杨。顾屿眼色一沉,改变方向朝他走去。
余杨远远就看到顾屿朝自己走過来,因为身边還有同伴就假装沒看到,视线故意看向一边。结果正准备被若无其事地往裡走,就见顾屿径直朝自己走了過来,二话不說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强行将他拽走了。
“我有话跟你說。”顾屿完全沒有给余杨反应的机会,說话的功夫已经将他拽出老远一段距离。
余杨此时整個人還是懵的,毫无反抗地就被顾屿拽走,离开时只看到了三位室友同款呆若木鸡脸。一直被顾屿拽到了食堂外的空地余杨才终于反应過来,反手抓住顾屿的手腕用力一扯,反拉着他停了下来。
“你疯啦!”余杨气得一张脸都涨红了,恼羞成怒地冲着顾屿吼,“当着這么多人的面把我拉走,我不要面子的啊!”
顾屿最喜歡看余杨气急败坏的样子,但是這一次却沒有和以往那样笑眯眯地逗他,依然是那副严肃得有些吓人的表情,就這么目光沉沉地看着余杨,也不說话。
余杨被他看得心裡都毛了,气势都有些萎了下来,结巴地问:“你、你干嘛這样看我,有屁就快放!我有沒有招你,你摆出這种表情吓唬谁呢!”
余杨的话让顾屿渐渐冷静了下来,脸上严肃的表情也开始有了软化的迹象,语气稍微平静了下来:“张代导师要离开的事你知道嗎?”
“知道啊。”余杨点点头,“昨晚我去找我哥,刚好听到他和经纪人在讨论這件事。”
顾屿捏了捏拳头,垂眸盯着地面沉默良久才低低问:“所以,新导师真的是喻冉?”
“嗯,听說明天人就到了,到时候估计会安排個正式的见面。”余杨顿了顿,不解地问,“不過你问這個做什么?”
顾屿摇头不语。
“你回去吧。”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焦躁不安,离开的时候脚步也有些凌乱。
“你去哪儿啊。”余杨叫住他,“训练室不在那個方向。”
“我知道。”顾屿脚下步伐沒有停,坚定地往前走去。
余杨眉头紧锁,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因为顾屿的情绪明显不太对劲,让他有些在意。還沒等他做出决定,一道熟悉的声音突兀地从身后响起。
“你在這裡做什么?”
余杨看到是哥哥心裡松了口气,见四周沒有其他人就大大方方叫了声哥。
沈染轩冷淡地嗯了一声,问:“還不去吃早饭?”
“马上。”余杨放心不下顾屿,想了想還是把刚才的事告诉了他哥,“刚刚顾屿当着我室友的面直接把我从食堂拽出来了,然后问了我奇怪的問題,问完就走了,走的时候脸色還挺不好看的,也不知道要去做什么。”
沈染轩蹙眉:“他问你什么了?”
“也不知道他从哪裡知道张老师要离开节目的事,问我新导师是不是喻冉。”余杨說,“我告诉他是喻冉,然后他就露出一副天塌了的表情,之后我问他什么也不肯再說,直接走掉了。”
“喻冉?”
“嗯。”余杨搔了搔头,也挺迷惑的,自言自语猜测,“听到新导师是喻冉的反应這么大,难不成是跟喻冉有仇?”
沈染轩瞥了自家弟弟一眼,自顾自问:“他去哪裡了?”
余杨随手一指顾屿离开的方向,嘟嘟囔囔道:“那边不是办公区嗎,总不会是要去导演提议换掉喻冉吧。”
沈染轩无视了弟弟脑洞大开的荒唐猜测,抬手在弟弟的脑袋上轻轻拍了拍,說了声去吃饭吧就离开了。
余杨看着他哥离开的方向,嫌弃地翻了個白眼,嘴裡骂骂咧咧着“舔狗不得house”转身回了食堂。
顾屿确实是要去找导演组,但并不是不自量力要求导演组换掉新导师喻冉,而是要求他们换掉自己。
他的這個决定做得确实很冲动,事实上自从知道新导师是喻冉之后,他的脑海裡只剩下一個念头——他要离开!一定不能见到他!而在去找导演的路上,他又陆陆续续听到一些工作人员在谈论即将到来的新导师的事情,更加坚定了這個冲动的决定。
训练時間,选手们沒有特殊情况一般是不会来工作人员的办公区的。顾屿其实也是第一次来,对這裡的地形也不熟悉,還是问了几個工作人员才勉强找到了导演的临时办公室。
顾屿站在总导演的办公室门前,正要敲门,走廊尽头的楼道裡突然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期间還夹杂着节目总导演的谈笑声。
“喻老师,您能在百忙之中接受我們的邀约实在是太感谢了!”一向威严的总导演此时却把姿态放得很低,语气些讨好,又有些谄媚。
紧接一個温润好听的男人声音响起。
“不用客气,我最近正好沒有通告,而且很喜歡這档节目,前面几期都有看。”說话的声音绵软平和,带着浅浅的笑意,听声音就是個温柔好相处的人。
然而這道温柔的声音在顾屿听来却仿佛一颗惊天雷,只觉得头皮都炸了,好不容易镇定下来的双手又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脚步声越来越近,马上就要過来了,顾屿挣扎了好久才费力抬动沉如巨石的双腿,步伐僵硬地往反方向走去。顾屿前脚刚闪身躲进楼道裡,后脚一群人就从另一头的楼道裡走出来了。走在最前面的是节目总导演和一位面容清秀的中年男人。
男人身量有些清瘦,面容清俊秀气,留着清爽的黑色短发,面颊含笑,气质温和,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舒服,沒有攻击性。
而這個气质不凡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从早上开始就成为了话题中心人物的新导师喻冉。
喻冉十八岁出道,今年三十三岁,出道十五年创下了很多佳绩,虽然這些年活跃度有所下降,但毫无疑问依然是当今乐坛最具代表性的歌手之一。最难得是,喻冉出道十五年零绯闻零黑料,依然保持着最初的真诚和善良,即便如今在娱乐圈的地位依然沒有多少人可以并肩,但也丝毫沒有架子。
喻冉一出现,顾屿就彻底走不动道了。脑海裡有個声音一直在提醒他赶紧离开,可是身体根本不受控制,两條腿就像是钉死在了地面上一般,动弹不得,视线却不受控制地往那個笑容清润的年轻男人身上去。
直到一行人走进了办公室,顾屿才艰难地收回目光,重重吐出一口气,脱力地靠在了墙上。
他双手撑着膝盖,脑袋垂得很低,弓着身大口喘息着。心脏紧张地几乎快要爆炸了,可是亲眼看到那個人又让他无法抑制地欣喜。只是這份欣喜背后藏匿着的是一段窒息而沉重的黑暗往事。
就在他即将再一次陷入那段令他惶惶终日的回忆中时,一双白色的球鞋突然出现在了视线中。
顾屿愣愣地眨了眨眼,還沒等他反应過来,熟悉的声音已经从头顶响起。
“在這裡做什么?”
那一刻,顾屿突然松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得救了。
“沈染轩。”顾屿沒有抬头,双眼盯着他的脚面吃力地唤了他一声。
沈染轩只觉得心脏一紧。他听過顾屿用许多不同的语气叫過自己的名字,有高兴的,有生气的,有撒娇的,也有耍赖的,但是如此脆弱无助的,這是第一次。
“我在。”那一瞬间,沈染轩的回应完全是出于本能。
他太了解顾屿了。顾屿看似随性淡然,但其实是個很要强的人,他很少会让别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即便是自己。所以他一听這声称呼就知道他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并沒有多想,直接牵起了顾屿的手:“跟我走。”
顾屿沒有挣扎,乖乖让他拉着下了楼,离开了办公区,将自己带回了他的住处。
直到身处沈染轩的住处,两人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刚才的举动有多暧昧。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這时候工作人员们都在各自岗位上,选手们也都在训练,因此一路上并沒有人注意到他们。
沈染轩把顾屿带到了自己的住处,并沒有问他发生了什么,一言不发地将他带进了客厅,安置在了沙发上。
“早饭吃了嗎?”沈染轩给他倒了杯水。
顾屿摇摇头,接過水杯捧在手裡并沒有喝。
沈染轩站在他的面前,从他的角度看下去,顾屿的身形是如此的单薄,此刻的他又是如此的脆弱。他很想将他紧紧拥进怀裡,但最终也只是伸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发顶,声音是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温柔。
“我去给你做点,三明治可以嗎?”
沈染轩收回手,正要往厨房走去,一转身后背突然袭上一片温软。
脚步蓦地停住,他低下头,安静地看着横亘在腰间的那两條熟悉的手臂,眼底飞快的闪過一抹惊异,随即又化为了隐晦的欣喜。
“对不起。”顾屿将脸贴在了他的后背,隔着薄薄的一层单衣,說话的时候后背甚至都能感觉到轻微的震颤。
“为什么道歉?”沈染轩强忍着回抱住他的冲动,侧過脸轻声问身后的人。
“我知道我這样做很自私,但是……”顾屿答非所问地說,“我真的很庆幸每次在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你都会及时出现。”
所以,他刚才是心情不好嗎?因为谁?又因为什么事?
沈染轩很想问清楚,但最终還是忍住了。他什么都沒說,只是转過身,将人拥进了怀裡,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背,无言安慰。
他们的身高相差不多,顾屿却固执地将脸埋在他的胸口,贪婪地汲取這道令他安心的熟悉气息。
暧昧温馨的气氛悄悄蔓延到屋子四处。過了许久,顾屿终于冷静了下来,松开手缓缓退出了沈染轩的怀抱,用一句略显疏离的谢谢打散了這暧昧的气氛。
一抹失落的神色在沈染轩的脸上一闪而過,很快又恢复如常。只是情绪還沉浸在刚才那個难得温情的拥抱中,声音還格外的温柔。
“我去给你做些吃的。”
顾屿想要拒绝,但是看着沈染轩略显激动的背影,最后什么都沒說。
刚刚睡醒的小奶糕听到楼下的动静,扑腾着小短腿从楼上蹦跶了下来,看到顾屿显得很激动,颠着胖嘟嘟的小身子就小炮弹似的朝他冲了過来。
毛绒绒的小可爱最能治愈人心,顾屿看到憨厚可爱的小家伙心情总算是轻快了不少,弯腰将扒着自己裤腿的小胖狗抱起,一起往厨房走去。
别墅自带的是开放式厨房,用一张长條吧台围了個边。厨房空间不少很大,顾屿就沒有进去挤,抱着小狗在吧台边坐了下来,一边逗小狗玩一边欣赏沈染轩做早餐。
沈染轩平时通告忙,而且還有私人助理随时跟着,自己开火的机会其实也不多,不過好在三明治也简单,煎個鸡蛋和培根,再弄一些蔬菜就行了。因此沒有让顾屿等太久,沒一会儿就弄好了。
他给自己也做了一個,又煮了两杯咖啡,和顾屿面对面坐着一起吃。奶糕也分到了一小碗狗粮,趴在沈染轩脚边专心干饭。
他们已经很久沒有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吃饭了。上一次吃饭的记忆久远得好像是上個世纪。顾屿吃着沈染轩亲手做的三明治,一时有些感慨。
吃完早饭,沈染轩又开始清洗餐具。顾屿捧着咖啡,坐在位置上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的背影。
這是他幻想了无数遍的场景。他们在某個明媚的清晨一起醒来,一起挤在厨房裡准备早餐,一人负责食物,一人负责煮咖啡,然后面对面坐着一起吃,吃完在用猜拳的方式决定谁去洗碗。虽然顾屿觉得,无论猜拳的结果谁输谁赢,到最后十有八九還是沈染轩负责洗碗,而他就一边笑眯眯欣赏沈染洗碗,一边悠闲品尝着咖啡。
在最开始意识到对于沈染轩感情的那一年,顾屿经常会幻想他们在一起之后的场景。那段時間,他几乎幻想了所有,甚至连他们今后或许会发生的争执都幻想過。
不過后来,他渐渐地就不再幻想了,因为每次幻想裡的生活有多甜蜜,清醒過来面对现实时就有多残酷。
顾屿放下杯子,悄无声息走到了沈染轩身后,轻轻叫了他一声。
沈染轩动作微滞,沒有回身,背对着他回应了他。
虽然只是简洁的一個嗯字,但是顾屿知道他有在认真听自己說话。
顾屿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似的,轻轻开口:“我决定退赛了。”
此话一出,沈染轩果不其然停下了洗碗的动作,关了水转過身来,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平静地问:“因为方逸樊的淘汰?”
顾屿摇头刚想說不是,沈染轩又不紧不慢补上一句。
“還是因为喻冉?”
這一次,顾屿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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