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40章
唐王下意识地蹙眉,眼神却刚好扫到那和尚手裡的东西。
那样一個猥琐恶心的和尚手裡却捧着一個金灿灿的袈~裟,還拿着一根看上去制作精妙的锡杖,這两件东西在這和尚的映衬下越发显得光芒四射了。
唐王看了看,又掉头看向陈唐唐。
果然看了伤眼的东西,要再看看好看的人养养眼。
陈唐唐垂着眼,似乎并不为那两件宝物动心。
连那三位大臣都忍不住对陈唐唐改观——不为外物动心,禅心坚定,是個好和尚。
实际上,不是陈唐唐不想抬头,而是那個进来的和尚太耀眼的,就像是太阳一样,肉眼又怎么能直视太阳呢?
从那和尚进来到现在,她连那和尚长得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看在宝物的面上,唐王温声问:“大师手裡拿着的是什么?要献给朕嗎?”
癞和尚道:“我手中這個是锦斓袈~裟和九环锡杖,若是穿上了我這袈~裟,不入沉沦,不堕地狱,不遭恶毒之难,不遇虎狼之穴;而這锡杖更是能上能打神仙,下能打妖魔……”
這和尚嘴裡“叭叭叭”說個不停,恨不得让所有人都充分了解這两样东西的好处。
唐王和三位大臣都忍不住动心,唯有陈唐唐一动不动。
三位大臣互相使眼色——“看来這位和尚确实是一位心性纯善的高僧”。
“這位大师为何不看我這宝物?莫非不入你眼?還是大师手裡有更好的?”
不,纯粹是贫僧每年接触到這类贩卖宝器的贩子不知凡几,初识還会惊叹,后来已经见怪不怪了,這世上哪有那么多宝器,纯粹都是骗子而已。
陈唐唐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贫僧不需要這些身外之物,贫僧只要靠自己就好。”
還是金光最好用。
唐王感慨:“朕见過不少僧人,圣僧果然是圣僧。”
“圣僧……”那癞和尚轻笑一声。
唐王蹙眉。
宰相萧瑀忍不住催促:“你這和尚還不快快将這两個宝物献给陛下。”
癞和尚诧异地瞥了他一眼:“你這人可真奇怪,谁說我要将這宝物献给陛下了?”
“你!”
“哎,萧大人莫急。”魏征拉住萧瑀。
萧瑀板着脸厌恶道:“你這和尚真是贪得无厌,你究竟要提什么要求,本官可提醒你,這可是在圣上面前。”
癞和尚笑了,轻快道:“原先不是跟大人說過這两样宝物的价钱。”
“嗯?這是怎么一回事?”唐王严肃地看着萧瑀。
萧瑀恭恭敬敬道:“陛下,臣在路上见到此僧,此僧說……”
“說什么?”
“說、說……袈~裟五千两,锡杖二千两,着实要价太高了。”
唐王若有所思地看了陈唐唐一眼:“若是這两样宝物真有他所說的那般神奇,這個价钱倒也不是不行。”
“陛下!”
唐王举起手,制止他继续說话。
“這样吧,朕并非是那等强取豪夺的君王,朕给你七千两银子,你把這两样宝物交给朕。”
那癞和尚突然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贫僧是這么說過,不過世间一切都在变,說出的话又怎么可能不变呢?”
“你說什么!你竟敢在陛下面前无礼!”
那癞和尚丝毫沒被萧瑀吓到,甚至连对着陛下都是一种傲然下视的态度。
“呵呵,贫僧并未做什么,只是不想将這两件宝物卖给陛下而已。”
“大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普天下的东西也都该是陛下的。”
“不对吧?贫僧刚才才听陛下說不是那等强取豪夺的帝王,莫非宰相大人想要让陛下成为昏君?”
“你!”萧瑀脸色发白,匆忙看了陛下一眼,又立刻垂下头。
陈唐唐默不作声,只看着那條小金龙无比顺服地用自己的下巴蹭着她的手臂,只是身体稍稍避开了那癞和尚的方向。
“圣僧?”唐王轻声唤她。
陈唐唐抬头,又被那和尚闪了一眼,她闭着眼道:“贫僧在。”
唐王端详着陈唐唐,不知道是不是有了那個癞和尚作为对照,陈唐唐真是怎么看怎么顺眼——长得好,心地也好,果然外来的和尚不如家裡的和尚。
“圣僧看看那宝物可符合心意?”
若是圣僧喜歡,朕即便做一回昏君也要将那两样东西强留下来。
嗯,朕有心要献宝物给圣僧,又怎么能說是昏君呢?這三界的东西就应该供圣僧随意享用才是。
那癞和尚笑得和蔼可亲,似乎听到了陛下的心裡话,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
“宝物?”陈唐唐喃喃。
光太耀眼了,啥也沒看着,话說這癞和尚到底是何等身份竟然有這么强的金光?
“大师你为什么不睁眼看看贫僧的袈~裟和锡杖呢?”那癞和尚也出言相问。
還不是因为你太耀眼了。
“阿弥陀佛,贫僧不想看,也不想要。”
癞和尚扬起笑容,宫殿裡的君臣发现——這和尚此时竟看上去顺眼了不少。
“那可真不巧,贫僧這袈~裟和锡杖都是要送给你的。”
“送给贫僧?”陈唐唐下意识地睁开了眼,却见一阵金芒大盛,眼前的人转眼就变成了一位端坐在莲花台上的白衣男子,那男人手拿玉净瓶和杨柳枝,对着她温柔地点了点头。
君臣四人看到這神乎其神的一幕都惊呆了。
“莫非是菩萨?”唐王惊呼。
那观音菩萨微微颔首,手指朝陈唐唐的方向轻轻一点,陈唐唐的身上立刻穿上了那件锦斓袈~裟,流光滑過锦袍,让她整個人如沐星辉,亮眼的令人无法移开视线。
他又一弹指,那柄锡杖也出现在了陈唐唐的怀中。
陈唐唐原本以为那锡杖会很重,谁知道拿到手裡竟然轻飘飘的。
观音菩萨朝她微笑了一下,金光竟弱了些,也使得陈唐唐终于看清了他的脸,那是一张无法言說的脸,甚至无法辨明性别,只让觉得无比安心,又无比惊艳,好比胭脂雪,雪山莲,莲中蕊,蕊间香。
這才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
观音菩萨一挥袖子,屋子裡立即出现金光闪闪的几行字——
“大唐有盛世,西方藏妙经。西行数万裡,可得此真经。奥妙佛经在,超鬼亦渡人。取得真经者,唯有此妙僧。”
白素耳朵通红,一双眼睛楚楚凝视着她:“你是在关心我是不是?”
陈唐唐拿起包袱:“好了,你休息吧,我走了。”
可恶,她又沒有好好听他讲话。
白素可怜兮兮的抓着她的僧衣,身体一动,直接挡在了门前。
“唐唐,你一個人上路怎么能行?谁给你叠衣服?谁给你擦地?谁早上叫你起床……”
陈唐唐:“你不用担心,有人同我一同上路。”
白素眼神骤然一利,几欲冒火:“谁?男的女的?”
陈唐唐背着小包袱款款道:“是一名居士。”
呸!這年头连和尚的操守都信不過了,又怎么能信什么居士!
白素红着眼睛,一字一句道:“我要去!”
陈唐唐看了看他要吃人的眼睛,又瞅了瞅被他手指撕开的僧衣,吞咽了一下,轻声道:“要去就去吧,不過你的身体……”
白素捂着通红通红的脸颊,飞给她一個媚眼,柔声說:“人家的身体好的很呢。”
“哦。”陈唐唐干巴巴应了一声。
這蛇精果然怪怪的。
得,美貌蛇妖的媚眼全都抛给瞎子看了。
陈唐唐背着小包袱迫不及待地奔到方丈的斋房前。
方丈一脸担忧,不住叮嘱。
陈唐唐连连点头,心裡却不住盘算着——
方丈会给钱嗎?给多少钱啊?长安這种消费高昂的大都市怕是久居不易吧?
方丈絮絮叨叨了一顿,抹了抹眼角不舍的老泪,从背后拿出一個陶钵。
“玄奘,這就是我要送你的东西。”
陈唐唐睁大了眼睛。
方丈见自己心爱的弟子眼睛圆睁,一脸懵懂的模样,不由得更加忧虑了:“出外行走不易,你拿着這個,一路云游,一路化缘。”
陈唐唐:“……”
方丈抚摸着那個黑乎乎的陶钵,感慨道:“這可是我当年用過的钵,想当年贫僧就一人一钵几乎走遍了大唐。”
陈唐唐:“出家人不打诳语。”
“咳咳!”方丈立刻改口,“好,走遍了小半個大唐。”
“方丈……”
“好了好了,是半個江州可以了吧?玄奘啊,做人要难得糊涂,小小的夸张佛祖是不会怪罪的。”
从江州一半吹到整個大唐?這還叫小小夸张?
阿弥陀佛,贫僧真是长了见识。
陈唐唐一脸坦诚:“方丈,您开心就好。”
方丈老脸一红,直接将那半旧不旧的陶钵塞进了陈唐唐怀裡,连声催促:“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你就早些上路吧。”
“方……”
“路上千万不要這么多话,记得要修闭口禅,說多都是错,言语有罪過。”
陈唐唐紧紧闭上嘴。
方丈良久沒等到她的回答,抬头一看,她正将嘴闭的紧紧的,方丈不由得气笑了。
“你這……又不是让你现在不說话。”
陈唐唐点头,依旧一言不发。
方丈感觉自己像是一下子老了五十多岁,跟她沟通实在太有困难。
方丈无力地挥了挥手。
陈唐唐背着小包袱,手裡捏着個陶钵,一言不发地退了出来。
从方丈的斋房到寺庙门口,一路上遇到的小和尚都恭恭敬敬地对她弯腰低头打招呼。
陈唐唐按個摸過他们光溜溜的脑袋,心裡不由得叹息:這么多好摸的脑袋不知道以后還能不能摸得到了。
“师叔慢走。”
“师叔是要出门去嗎?”
“师叔一路辛苦。”
“师叔为什么不說话呢?”一個脸圆圆的小和尚懵懂地问。
旁白一個稍高些的小和尚立刻道:“嘘——你懂什么,咱们的玄奘师叔可是专心侍奉佛祖,所以要保持身心的干净,跟我們讲话岂不是沾染了凡尘俗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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