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不做了。”
雖然累,但因爲喝了酒,被段逐弦勾着腰扶進家門的時候,江杳忽然止不住地心猿意馬。
尤其是透過朦朧的醉眼,看到段逐弦那張化了淡妝的臉,在燈下時而清晰,時而模糊,神情還是一貫地寡淡,像一首欲擒故縱的慢搖,讓他無端想起一路上途徑的冷風搖曳的冬夜。
活脫脫勾人的男妖精,就是這隻妖的臉色有些黑。
從玄關到客廳,江杳不好好走路,湊到段逐弦身邊,貼臉觀察了好幾次,外套上附着的男香源源不斷鑽進段逐弦的鼻腔。
江杳本人從來不噴香水。
段逐弦斂起眼底的情緒,往旁邊讓了兩步。
江杳被他退避三舍的動作搞得一頭霧水:“剛纔人多的時候你寸步不離,推都推不開,現在離那麼遠幹嘛?”
段逐弦道:“醉成這樣,怕你在外面丟了。”
察覺出段逐弦在搪塞他,江杳有點不爽。
八成是某人演了一天深情總裁太累,回家就開始擺爛了。
他起了逆反心,偏不遂段逐弦的意,正要伸手去勾段逐弦的脖子,被段逐弦半路掐住手腕。
下一秒,段逐弦摁着他的胳膊,就近把他壓在牆上,屈腿抵在他身側,做了個不讓他逃走的姿勢,禁錮好後,另隻手三兩下脫掉了他的西裝外套,直接扔在地上,
動作急迫,甚至有點粗暴,灼熱的呼吸盡數撒在他耳畔頸側。
江杳猝不及防,愣愣地看向那件被當作垃圾處理的天價高定,視線又回到段逐弦眉眼冷靜,但又似乎強壓着什麼的臉上。他脣角勾起一個弧度。
這纔對味嘛,這纔是他認識的段逐弦,道貌岸然,不講道理。兩人都沒說話,就這麼緊緊貼在一起,絆着對方的腳步,往未知的方向走,直到段逐弦沒站穩,坐到沙發上,江杳跌坐到他腿上。
靠着沙發背,段逐弦隨手解開幾粒西裝扣,又扯鬆領帶,迎着燈光,略微仰頭睨着面前的人。
那雙壓在眉骨之下的深邃眸子霧濛濛的,失去了往日高傲清冷的精英感,眼皮微闔間,有種不太清醒的模糊光暈從眼底流淌,像是略微失焦一般。
江杳這才意識到,今晚喝多的不止他。
段逐弦的左手始終扣在他腕上,力度不減。
戴着婚戒的手,好像變得更有看頭了。
修長的指骨被銀色的寬戒套住,戒指上鑲嵌的鑽石正好壓在無名指隆起的青筋上,折射出璀璨的光芒,非但沒顯得整隻手清冷禁慾,反倒有種濃濃的人夫感。
江杳忍不住伸手去碰,指腹覆在微冷的手背皮膚上,極緩慢地,一根一根手指地摸過去,很快便卸掉那隻手握在他手腕的力道。
身體也跟坐不住似的,壞心眼地碾了幾下。
輕而易舉的,段逐弦被他點着了。
然後他又不動了,裝作毫不知情地模樣,從褲兜掏出震動的手機,一副概不負責滅火的耍賴態度。
是魏知寒發來的消息,問他到家沒有。
他手機拿得低,段逐弦也能看到屏幕。
回覆完,江杳隨手點開魏知寒用自己照片設置的頭像。
魏知寒五官周正,氣質清爽,雖然沒辦法跟段逐弦這種禍國殃民的長相比,但也算邁進了帥哥範疇。
江杳自言自語嘟囔:“記得高中的時候,這人好像除了個子高,沒什麼起眼的地方,想不到幾年過去,變得越來越人模人樣了。”
他喝多了眼暈,眼前的人像有點變形,他下意識湊近看,忽然被段逐弦捏住欲要靠近屏幕的臉。
他茫然擡眼,對上段逐弦微冷的目光,被捏變形的嘴脣發出嗚嗚聲。
段逐弦翻身將他壓在沙發坐墊裏,兩巴掌拍在他的屁股上,不重,但跟訓小孩兒似的,一點也不像調情。
江杳錯愕道:“你吃錯藥了?”
段逐弦未語,直接從江杳手裏抽走手機。
江杳眨眨眼,被醉意塞滿的大腦難得拐過彎來:“行吧,今天是我和你結婚,我不誇別的男人就是。”
“別和魏知寒走得太近。”段逐弦道。“爲什麼?”江杳不解。
倘若告訴江杳,魏知寒對他別有圖謀,無異於替魏知寒吐露心跡,段逐弦沉默一陣,垂下視線,淡淡道:“我不想看到。”
江杳聞言,又好氣又好笑:“講點道理好吧,魏知寒是你朋友,你請他來的。”
“魏家的請帖是段松下的。”段逐弦眼中驀地閃過自嘲的神色,“我怎麼可能請他?”
江杳眉心微蹙,他記得段逐弦以前和魏知寒關係挺好的,他也是通過段逐弦這一環,才間接和魏知寒認識。
所有的興致都在這一刻褪去,江杳推開段逐弦坐起身。
“你看不慣的不是我和魏知寒接觸,是單純看不上我吧。”
江杳冷下去的嗓音落進段逐弦耳裏,和婚宴上魏知寒最後對他說的那番話重疊——江杳紅着眼,說討厭他,說他從沒把自己放在眼裏。
高中三年,在江杳看不見的地方,他用視線描摹過太多次江杳的身影,早就將男孩每一寸模樣都烙印在他的記憶深處,因此他能通過隻言片語模擬出江杳當時的狀
態。
但那麼驕傲的少年,無論遇到什麼挫折,臉上總是保持遊刃有餘的笑意,好像天塌下來都能頂,從不爲任何事低頭折腰,究竟受了多大委屈,纔會在不熟的外人面前掉眼淚
段逐弦胸口泛起一絲酸脹,衝擊理智的酒意消退幾分,表情和語氣柔和了許多:“我什麼時候說過看不上你?”
看到段逐弦不僅否認,還一副被冤枉的樣子,江杳瞬間火大:“你不承認也沒關係,但當初我讓你離沈棠遠點,別擋我道,結果你倒好,直接和他報同一所大學,還追在人家屁股後面去留學,現在你隨隨便便就想讓我離別人遠點?門都沒有!”
段逐弦道:“我和沈棠都報q大是巧合,留學也是。”
江杳瞪着段逐弦,一個字都沒信。
他之所以這樣篤定,是因爲他曾經在老師辦公室看到過段逐弦的預填院校,和他一樣都是b大,他想過無數種他們繼續在b大斗法的場景,還制定了詳細的“碾壓段
逐弦計劃”
後來高考結束,他在學校被塗得花花綠綠的畢業留言板上找了個空角落,寫下“b大見”,想了想,又在前面添了一道下劃線,偷偷代表某人。
但最後,段逐弦去了q大。
好多次午夜夢迴,江杳想起自己那些暗藏期待的幼稚行徑,都覺得自己像個傻逼一樣。
“段逐弦你騙小孩呢?”
江杳冷淡的語氣中多了幾分暴躁。
段逐弦道:“這是實話,信與不信都由你。”
江杳道:“那你告訴我,當初爲什麼突然改志願?是不是因爲看到我也報了b大?”
其餘那些破事他都不計較,畢竟既是對手又是情敵,段逐弦沒義務對他青眼相看。
但唯獨改志願這件事。
他就是倔,認死理。
他想聽段逐弦親口告訴他原因。
這是紮在他心頭好多年的一根刺,即使他聽完段逐弦的答案,很有可能會再難受一次。
段逐弦喉結滾了滾,卻沒說話。
面對段逐弦的沉默,從過去到現在所有不安穩的情緒全都匯聚到心臟的一個點上,彷彿避雷針尖端收集大氣層潛藏的所有電流那樣,在沉寂裏瞬間爆發。
像是得到答案般,江杳點點頭,掃了眼段逐弦被他勾起火的地方,冷着一張臉道:“心煩,不做了。”
說完站起身,頭也不回地朝樓梯走。
他聽到身後段逐弦在叫他的名字,短促的兩個音節,又低又啞,聽得他心臟都忍不住微微顫抖。
那嗓音彷彿壓抑着什麼,好像有話要對他說,又或者只是想找他上牀。
後者的可能性更大,畢竟火還沒瀉呢,多難受啊。
江杳沒理會,三步並作兩步離開段逐弦的視野範圍。
某人要麼憋壞,要麼自力更生,總之與他無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