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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谡赶到的时候,苏韶被绳索固定在床边,浑身都是血迹,两眼无神地睁开,对他的到来完全沒有反应。
他把魏御庭扯到一边,魏御庭绊了一下脑袋磕在凳子上沒了声息。李谡顾不得太多,紧张地看着苏韶,苏韶浑身都是伤,不知从何处下手将他抱起。
李谡狠了狠心,将苏韶口中的帕子拿出来,脱下外袍把人包裹住,苏韶在他的怀裡不停地颤抖,李谡恨急了自己的无能。
杨贽忙着找人,正有了线索,不同意過来救人。他是個无情的人,李谡一直都知道。况且苏韶和杨贽本来就沒有关系,杨贽不肯帮忙,他又能怎么办呢?
“是不是冷了?……对不起,我来晚了,再坚持一会儿好不好,我們很快就到家了。”两個同样寒冷的人胸膛紧紧相贴,心却隔得太远,温暖不了彼此。
李谡絮叨了一路,苏韶似乎失去了意识,除了颤抖之外沒有任何反应,冰冷地像一具尸体。
“素衣,素衣我不躲着你了,你理理我好不好?”李谡哀求道,“以后你想怎么样都好,想去哪裡我都答应……你那么好,一定不会拒绝对不对?”
静静的夜裡只有李谡的脚步声,還有两個人轻不可闻的喘息。
李谡說起了喜歡上苏韶的心路。无非是苏韶的气质和容貌。
【看,這次角色扮演多么成功啊。這些肤浅的人类爱上的只有我的美貌。】
系统說,【上一章你可不是這么說的。】
【我說了什么?】
【這人不错,你說要把素衣托付给他,报答救命之恩。】
【這不冲突吧?】
苏韶說着,动了动冷得僵硬的身体。
“素衣?”李谡小心地喊了他一声,尽量平稳地将人搂住。
苏韶紧紧闭着眼,无力地推搡他的身体,动作间充满了抗拒。地面上的雪盖住了石板路,踩起来咯咯作响,也让月光看上去更加明亮。
李谡清楚的看到他痛苦的表情,心裡一揪。苏韶含糊地讲着听不清的话,李谡凑近了他,仔细辨别了一下。
他喊的是“公子”。
如果是平时,李谡可能会醋意大发,现在怀裡的人只剩了半條命,意识不清的情况下依然想着杜雅,李谡除了心痛懊悔,還能做什么呢?
要不是他一直躲着苏韶,怎么可能几個月来都沒能在他心裡占据一席之地?
“素衣,我在呢,你撑住啊。”苏韶呼出的气息变得滚烫,挣扎也弱了下来,李谡加快脚步,他沒有办法带着苏韶回家,只能把他带去杨贽的府上。
·
杨贽独善其身,拒绝去找凌莫初,在院子裡站了大半夜。
晚上的冷气让身上的袍子变得潮湿,门外传来一点动静,李谡抱着怀裡的人,惊慌失措地跑进来,“叫大夫!快去叫大夫!”
“他怎么样?”即使穿得不薄,這么大半夜下来,他的身体也冷得厉害。杨贽平静地问了一声,浮于表面,只为了做足礼数,沒有一点真情实意。
至少在李谡听来是這样的。
杨贽最擅长掩藏真实情绪,究竟怎么想的,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他快死了,你满意了吧!”生怕惊扰了怀裡的人,李谡压低声音,眼眶被寒风吹的通红,带着前所未有的疯狂,“你快去叫人啊!”
温暖的屋子裡灯火摇曳,几個火盆散发出温度,煤油点着的声音在夜裡格外清晰。
苏韶的身体不再冰凉,滚烫地可怕。衣衫褪下,斑驳的血迹在白皙的皮肤上触目惊心,就连杨贽也面露不忍。
李谡见自己帮不上忙,拉着杨贽到外面,冷风让他们变得冷静,沉寂下来的感情却浓重到让人喘不過气。
“他做错了什么,落得如此下场?”李谡握紧了拳头,讲话时白色的雾气从嘴边凝结,仿佛带走了身体中为数不多的温暖。
“他沒有错。”杨贽說,“我也沒有错。”
“呵!见死不救不是错?”
“你想的太简单了!這個档口我必须谨慎,我是皇帝手中的刀,肃清朝野开创盛世,所有的過错都会由我来背!我不能在這個时候有动作!素衣不值得我背弃陛下!”
“明知素衣无辜,连眼前之人都护不住,谈什么苍生!你看不出来,素衣這么敬仰你,相处了几個月,你還沒把他当做一個活生生的人?!”他突然暴起,单手扯住杨贽胸前的衣服,右手握拳,凶狠地朝着他的脸打去。
杨贽生生挨下,沒有反抗,“你打吧,打了我,我的良心也能好受。”
“你他妈還有良心!”李谡狠狠地打了他几下,杨贽脸上迅速青肿,嘴角也破了皮。李谡松手,颓然跌坐在台阶上,用手捂住了额头。
素衣遇到了两個人,一個冷血一個无能,除了灾难,什么都给不了他。
“公子,是不是公子回来了?”杨贽府上灯火通明,似乎预料到了這一晚不会平静,大门一直未关,作为邻居的青儿听到动静就跑了回来。
李谡沒有說话。
杨贽道:“他在裡面。”
青儿进屋,见到苏韶的惨状后压抑抽泣起来。
随后便是苏韶惊恐急促的叫喊,李谡和杨贽对视一眼,心情更加沉重。
苏韶从昏睡中醒来,他似乎并不清醒,沒有预想中的平静温和,伤痕累累的少年剧烈挣扎地抗拒周围人的接触。
“公子,你看看我,我是青儿啊……”青儿被他推到一边,不敢再靠近,只能一遍遍喊着他。
给苏韶包扎好伤口的老大夫伸着手臂指向苏韶,转头对两個年轻男人道,“快按住他!肋骨還断着,不能乱动!”
“素衣,素衣不怕了。安全了,你看看我,我是李谡啊,我們不会伤害你的……你轻一点,别弄疼他!”
【李公子好像有点双标啊。】苏韶配合的卸下力道,脱力一般被他们扶着回床上躺好。他的身体因为生理上的恐惧而颤抖,无神的眸子望着虚空,嘴上喃喃喊了道,“公子……公子……”
【怎么感觉李谡的台词跟大家画风都不一样呢。】
系统:【和别人比是不一样,不過和你相比画风還是一致的。】
苏韶:【……】
“公子怎么了?”青儿反应過来,他喊的是杜雅。
两個人跟在杜雅身边许多年,杜雅离开后才改了口,对于一起长大的青儿和素衣而言,杜雅永远是必须忠诚的主人,也是给两個年纪稍小的孩子提供庇护的长辈,尽管他不比素衣和青儿大多少。
“素衣,公子怎么了?”青儿换上从前的称呼,把苏韶的注意力唤了回来。
苏韶盯着他愣神,眼泪不停地流下。
“别哭了好不好,青衣還在呢。咱们两個不是早就說好了,谁也不要理,安心過自己的小日子?”青儿安抚着他,苏韶慢慢平静下来,他不再硬撑着,困倦地闭上了眼。
外面天還沒完全亮,风又呼啸起来,阴沉沉的,似乎不久后還有一场雪。
府上的下人有了动静,有小厮起床站在院子裡扫雪。
青儿要了两只蜡烛,给墙角的烛台换上。
“多谢两位大人相救,青儿想带公子回去了。”
李谡道:“他伤還沒好,不适宜移动。”
青儿倔强地抿嘴,低下头。
“你信不過我?”杨贽问道。
青儿依然低着头沒有說话。
杨贽說,“我的确沒有救他,但是现在不同,他既然在我府上,就不会再出事。你们呆的院子连個伺候的下人都沒有,你确定能照顾好他?”
“多谢杨大人!”青儿不甘不愿地道了谢。
苏韶睡下后,一群人从房裡出来,只有青儿不放心,守在他身边。
杨贽找来人,吩咐道:“去打听一下,素衣昨天发生了什么,和杜雅有何关系。”
“是。”黑衣侍卫迅速离去。
李谡坐在椅子上,不冷不淡地开口,“现在說這個又有什么用?”
苏韶昨夜情绪崩溃,真的把所有人都吓到了。
他们很清楚,這個年纪不大的少年,毁在了這個雪夜。不知他醒来后,意识到自己的遭遇,又有何反应。
前提是,他真的能醒来,而不是浑浑噩噩地,逃避开残酷的现实。
一直到下午苏韶都沒有醒来,倒是管家脚步匆忙地从外面回来。
他看了眼李谡,杨贽大概猜到,是找人的事情有了结果,“直接說。”
他找這個兄弟找了许久。
单靠一人之力,无法从茫茫人海中寻到踪迹,现在他有了权势,能做的事情多了许多。
杨贽這辈子最亏欠的,就是他的弟弟。
家裡一贫如洗的时候,年幼的孩子被父母卖掉,换来他活下去的权利。也是靠着用弟弟换来的钱,杨贽才有了机会读书。
他不可能放下仕途,這是用他兄弟的命换来的!
杨贽忐忑极了,李谡从来沒有想過,杨贽会有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
管家道,“小公子确实是在将军府破败之后,被送過去的。之后又被人牙子带走,辗转了几次,最后被送到了杜侍郎府上。”
“那個因贪污受贿被发配的杜侍郎?”杨贽问了一句。
“是。”管家应了一声,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杨贽:“想說什么直接說,别吞吞吐吐的。”
“杜侍郎有個儿子,遭此大变后被落入了贱籍,他带着小公子一同离了杜府,才免了小公子跟随杜大人跋涉。”
发配的地方大多苦寒,身体素质稍弱一点的,连地方都到不了,就会因为水土气候死在半路。小公子年纪那么小,要是真的跟着走,恐怕十死无生。
杨贽也想到了這個,对杜公子升起了一些好感。
管家继续道,“那位杜公子,名唤杜雅。”
苏韶那边,系统的提示音响個不停,最后停在了75%。
依然“昏睡”的苏韶保持着姿势,对系统說,【這顿打挨得很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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