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二次牵手
会议室裡的那個姑娘,是那么地专注,根本沒有感觉到,自己被人凝视了那么久。
邹峰本想悄悄地走开的,但终于沒有克制住自己,抬手敲了敲门:“這么早?”
宁筱曦转過头来,见到是他,笑了,露出八颗贝齿:“你也好早啊。”
邹峰发现自己有点享受這個笑容,便不太想马上离开,往门边一靠:“开会?”
宁筱曦点头:“嗯。我把战略会议裡有关我們团队的目标算清楚了,今天打算给团队讲解一下战略会议的內容。”
顿了顿,她又說:“不能让小朋友们只看着手裡的砖,却不知道砖的位置和作用啊。”
邹峰有点吃惊。
這件事确实需要做,而且陆翔宇已经让人事部在安排時間表了,沒想到宁筱曦又自己抢先了一步。
他那该死的好奇心又来了,唇角一翘:“翔宇今天要晚到一点,我待会儿沒什么事儿,可以旁听一会儿嗎?”
宁筱曦:……
纠结了一下,她迟疑地說:“可以是可以,但你真的只能旁听,不能发表意见,要当個隐形人。不然……”
“我随时把你赶出去!”
宁筱曦說這话的时候,并沒有发觉自己娇憨地偏了偏头,鼓着小腮帮,還咬了咬嘴唇。
就,一股自然的奶凶奶凶的样儿,让人不觉得生气,反而觉得内心有一种想要与她更亲近一些的愉悦感。
邹峰的第一反应是——难道,這就是她口中的“以柔克刚”嗎?
原来,与她在山野中生气的模样有点像。
是的,山野裡的她曾经对着“云骨”如此過,但這却是,她第一次在职场裡对“邹峰”這样。
邹峰当然是开心的,但开心之余,又莫名地有点心堵。
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希望她在职场裡对其他人也這样。
不,邹峰想了想,他甚至希望,在办公室裡,宁筱曦对他,也不要這样。
還记得那次她问他:为了达到正确的目的,是不是可以用错误的手段?
邹峰当时好笑地想,她一個女孩子,能用什么错误的手段?美剧裡政客律师的各种撕逼和阴损,她這個坦荡的样子,根本就使不出来。
然而,他错了。
他忘了,她的可爱娇软,她的毫不设防,她那双澄澈到令人迷醉的眼睛,就是宁筱曦最大的“手段”。
错误的手段。
宁筱曦的会议一直开到晚上8点才结束,结束的时候,她心裡非常兴奋。
這一天的收获很大。
她和小朋友们都是。
小朋友们的兴奋,是那种被开启了新天地的兴奋,就……好像站上陡坡的一刹那,看见那无垠天地,壮丽冰川,山间薄云的开阔和神往。
而宁筱曦的开心,则是那种,终于把团队拧成了一個整体的感觉。
今天,甚至骡子和晶晶,到了最后,都能互相补位的讨论了。
罗存浩說:“這個部分的工作我們组来吧。”
晶晶說:“你的策略要作ab测试,這部分运营我們会给個专人作支撑。给你们划分策略专区,保证测试通畅。”
過了一会儿,晶晶說:“這部分规则引擎,可能需要更多的数据跑模型。”
罗存浩說:“客户数据你還需要哪些标签?明天列個清单给我。”
宁筱曦当时就有了一种神奇而欣慰的感觉——三驾马车中,至少已经有两匹马形成了合力,接下来,不是她赶着這两匹马往前走了,而是他们会心急地拉着她往前跑。
搞不好,還会嫌她慢!
而她,只需要帮助這两匹马调整方向,跑偏的时候,拉一拉缰绳就行了。
终于啊,入职将近两個月了,她终于又找回了驾轻就熟的感觉!
所以,宁筱曦从会议室裡关灯出来的时候,脚步都是情不自禁地雀跃的。她几乎是蹦蹦跳跳地回到自己工位的。
然后突然就刹车了。
办公室的同事基本都走光了,灯也全都关了。只留下了廊道裡的几盏灯,幽幽地发着光。
她的座位桌子旁,靠坐着一個高大的身影,两條长腿塞满了她的小空间,正垂着头,借着窗户外照进来的路灯光亮,翻看她桌面上的一本台历。
那是一本新一年的文艺青年台历,临近年底,她买来今早刚刚摆上的。
這台历每一页上都写着一些着三不着两的诗句:
[一月九日:宜唯一,有人问我你究竟是哪裡好,沒见過你的人不会明了]
[一月二十三日:宜安全感,明月高悬夜空,眼下是春天。我想起了你,内心是完整的。]
[二月十四日:宜彼此拥有,我会打车穿越全城来见你十分钟。我会彻夜在外等待,假如我觉得你会在早晨打开门。]
宁筱曦就有点尴尬了……因为這几页,她還手欠的在旁边画了颗小红心。
听见她来了,那人站起了身,修长的手指松开了台历,平静地看着她:“忙完了?我送你回家。”
宁筱曦一听就明白了:這不是請求,這是命令。
邹峰其实只在上午的时候进会议室坐了一個小时,就去忙自己的事情了。俩人一天都沒再碰面。不知道這会儿,他又想起什么事要布置给她。
宁筱曦点点头,拿上东西跟着邹峰出了门。
上车的时候,宁筱曦本来下意识地還想踮脚,却发现车门下面的位置多出了一條踏板,她只需要踩一下踏板,就能轻松地坐上副驾驶的位子。
她愣了一下,坐上位置后,迅速地抬眼偷瞄了一下邹峰的侧影。
黑暗的夜晚车厢裡,他的侧颜棱角分明,目光清凉。
宁筱曦的心裡突地跳了一下。
她好像……错误的估计形势了。
邹峰沉默地启动了车子,开出了园区。
宁筱曦把自己的包摆在腿上,手放在包上,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心裡突然混乱了起来。
她为什么毫无戒心地上了他的车呢?也许是因为這两周,他表现得太正常了。
除了那开玩笑的几句微信,邹峰从沒有私下联络過她。整整半個月的時間,他沒有一丝一毫地纠缠,也沒表现出一点一滴的暧昧。
白天办公室裡的邹峰,是那么端正,专业,理性,保持着正常的社交职场距离,沒露出一点点试图跨越那道界限的意图。
仿佛,两周之前那個夜晚,是发生在另一個平行宇宙的两個人之间的事。
与他们這两個本尊,毫无关系。
這两周,宁筱曦的心裡其实,還挺感激的,也挺满意的。对邹峰感激,对自己满意。
感激邹峰的大度和配合,也满意自己的成熟和理智。
一個亲吻而已嘛,沒什么大不了的。
对她沒什么大不了的,对邹峰,更沒什么大不了的。
人家收放自如,碰到了她的边界,她不乐意,人家也不纠缠,就礼貌地退回去了。
多好!多体面!多讲究!
那些狗血的霸道总裁强恋女下属的戏码,什么虐恋情深啦,痴男怨女啦,纠缠不清啦,都是小說裡胡编乱造的。现实生活裡過成那样儿,都丢人。
看,這就是成熟的城市精英男女之间的关系,原来她宁筱曦,哪怕单纯如白纸,只要内心够强大,那也是可以无师自通地修炼出這项本事的。
也许就是這种沾沾自喜冲昏了头脑,她才完全淡忘了,温泉酒店的夜晚裡邹峰那個近乎强取豪夺的亲吻,才毫无防备地上了這辆车。
现在,就……咽口吐沫,有点紧张了。
车子开出去好久,邹峰都沒有說话。
他不說话,宁筱曦也懒得找话题了。经過了刚才的兴奋,现在一歇下来,其实,還挺累的。
俩人快要拐上环线了,邹峰才突然问:“饿不饿?吃晚饭了嗎?”
啊?宁筱曦眨眨眼,不会吧,难道還要一起吃個晚饭?
那倒也,大可不必。
“也……不算太饿。”她說。
邹峰瞟了她一眼,笑了:“我饿了,前面有家drivethrough的麦当劳,陪我去买個汉堡?嗯?”
宁筱曦转头看他。
邹峰的左臂架在车窗旁,头歪靠在自己的左手上,眼睛還看着前方。神情放松,而……疲惫。
這一刻的他看起来,有点脆弱,也有点辛苦。仿佛大战之后卸掉了盔甲的将军,露出了那盔甲下面的一身血衣和满身伤疤。
宁筱曦心裡的某一角突然软的像水一样……软得不忍心拒绝他。
而且,只是买個汉堡而已啊。
“嗯。”筱曦迟疑地点点头。
邹峰微笑了,一打把,拐进了小路。
俩人买完汉堡,重新上路。邹峰一手开车一手举着汉堡。
宁筱曦的汉堡才吃了一半,邹峰的汉堡就已经报销了。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宁筱曦默默地垂下了眼,从食品袋裡拿出可乐递给了他。
邹峰接過来喝了两口,自然而然地就递回给了筱曦。
筱曦接過来,想想他待会儿可能還要喝,就动手把饮料杯插回到俩人之间的杯架上。
可她的左手刚刚插好饮料杯,還沒来得及收回来,一只修长干净的大手就干脆利落地越過杯子,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宁筱曦愣了一下,想抽回来,那只大手仿佛松了松,却只是换了個姿势,十指相扣地,笃定地,彻底地,占有式地握牢了她的手。
邹峰的声音很低,仿佛就响在她的耳边:“我很累,就让我握一会儿,嗯?”
宁筱曦的眼睛不争气地有点湿了。
這人怎么能這样呢?!
不知道她的左手是不能随便牵的么?
他不知道左手是离心脏最近的手么?
他不知道有一首歌叫“左手”么?
他不知道,這是越界犯规了么?
他总是這样,表面上征求她的意见,其实心裡笃定地知道,她一定不会拒绝!
可她为什么会同意会默许呢?
因为她人好,单纯,心软,面皮薄。
因为她不懂得拒绝,不懂得保护自己。
也因为,原来她……竟然真的,心疼他。
可是,她又有什么资格心疼他呢?
他是一個比她强大那么多的人啊!如果這种关系,有一個人会受伤,那么也绝对不是他!
邹峰仿佛叹了口气,眼睛看着前路,在黑暗寂静的车厢裡,他疲惫地清晰地說:“宁筱曦,你是不是就是不肯相信,我是真的喜歡你?”
這一次,他沒有叫她“小溪”,他叫了她的全名“宁筱曦”。
這细微的差别,让筱曦愣住了。
她垂下了睫毛,放弃了挣扎。
邹峰瞟了她一眼,唇边露出微笑,更紧地握住了那只乖巧的躺在他手心裡的小手。
他想起了刚才的台历上的那句话。
這一刻,他的内心,就是完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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