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庭审第一
南河三犯了难:“话是這么說,但是……当初我画今夜逃亡的时候年纪小,而且后期我不太喜歡自己的故事,索性把賬號注销了。那时候知识产权保护也沒现在這么完善,我也沒有在乎過版权問題。”
所以就算要起诉,他们也拿不出能一锤定死的有力证据。
南河三叹口气:“其实她也挺厉害,能在我的梗上锦上添花,证明她是個有天赋的人。”
“有個屁!”任乐清啐一口,她太生气了,眼眶发红,“她就是個小偷,她偷你的东西!”
說完,女生忍不住捂着脸哭了出来。
南河三哭笑不得,上前轻捏她的肩膀:“到底是偷了我的东西,還是你的东西啊?你哭什么。”
“我生气,這不是白白便宜了那個贱人!”任乐清哭成小花猫似的把影片官方“庆祝4亿票房”的图片摊在他面前,“四個亿啊,多少钱你知道嗎。”
南河三是富二代,選擇画画也是因为爱好,并沒有把酬金看得太重要。
“无所谓吧……”
任乐清就知道他要這么說,气得背過身去捂住耳朵。
南河三也不会安慰人,默默把纸巾盒往桌子边推了推。
公司合伙人兼法人商燃回来之后,三個人在办公室裡就“念奴娇构不构成抄袭”這件事喋喋不休地争论。
最后在晚上九点,以任乐清的战败而结束。
并沒有如电话裡說的那样去开小号骂念奴娇,反而因为争论得面红耳赤把這件事忘在脑后了。
当晚凌晨一点,念奴娇在微博贴出私信辱骂的话语截图和律师函。
很不幸,只评论了一句话的任乐清成了杀鸡儆猴裡的鸡。
她的私信多到来不及看,一條压一條。
任乐清看到念奴娇发出来的截图,網友骂得更龌龊,字字诛心。
她的心情豁然开朗,瞬间觉得自己腰杆硬了。
当天她就收到了法院的传票,沒有发到她那裡,而是直接寄给了南河三。
前期所有咨询也全是南河三和商燃去联系的,任乐清只沒心沒肺地把传票拍下来和好姐妹背后吐槽,乐呵呵的像個吃瓜群众。
那几天商燃为联系律师跑断腿,還因为這码事在应酬局上被对家嘲讽。
他心裡窝火,回公司后直奔南河三办公室大发雷霆:“她自己闯的祸自己去补啊,咱们给她擦屁股算怎么回事?!”
商燃对她意见很大,“刚进公司一個月就给了投资方两巴掌,害得我低三下四去道歉;上次把人家10楼的电脑给拆了,赔了一万多块钱;现在又无故去造谣别人。”
男人气得一口气沒上来,瘫倒在沙发椅裡,“我就沒见過比她還虎的女孩子!你到底为什么要招她进来,学历学历不行,画画水平也一般,性格更是差劲。”
“我觉得她性格挺好的啊。”南河三埋头创作,也不耽误他聊天,“打投资方是因为那老头咸猪手,拆10楼的电脑是因为他们窃取了公司的财务报表,這次也是为我打抱不平。”
南河三抬起头来。他這人清冷,說话时的表情总是很认真,“简单粗暴,性格哪差劲了?”
商燃狠狠翻個白眼:“我和你们二次元沒有共同语言!”
南河三垂眸笑笑。
当初面试他否過任乐清三次,最后一次她承受不住他的厉言当场哭出来,哭過之后擦擦泪离开,也沒忘礼貌地說谢谢,還把座椅都归回原位。
就是這一瞬间,南河三敲定了她。
体面。
這是他在任乐清身上看到的。
之后他找大师看過她的八字,大师說這姑娘骨子太硬,性格会走极端,要么极好,要么极坏,但她命好,這种性格能得以中和。
南河三好奇,怎么個命好法?
大师笑道,命裡贵人多,无论处在哪個年龄段,都有人给她收拾烂摊子。
·
法院门口忽地飘起鹅毛雪花。
好好的腊月二十八,她却要面临庭审。害得她买不着近几日的车票,今年连家都回不去。
任乐清剜了一眼念奴娇,走到对方身边时做鬼脸:“人丑心也丑,呕!”
“你!”念奴娇扬起手臂。
任乐清拔腿就跑,這一巴掌不幸落在随后上来的陈律师肩头,大男人“哎唷哎唷”個不停,活脱脱一碰瓷现场。
念奴娇的律师把她拉回来,示意她冷静。
第一次来法院,任乐清以游客姿态四处游览一番。
放眼全是深红木的桌椅板凳,原被告两方分居房间两端,中间一面证人席。
任乐清以前挺喜歡红木家具的,但当下這种颜色令她有些压抑,心情也无比沉重。
看着“被告”那金灿灿的牌子,她打了個寒颤,就好像真的是她犯了错。
今天是工作日,临近過年,旁听的人很少,一個戴帽子的男人,還有一個鬓发花白的老爷爷。
一点五十左右的时候,广播开始宣布法庭纪律。机械的广播声无疑增添了冬日午后的困意。
张律师倾身嘱咐她一会一定要保持冷静。
這也是南河三再三强调過的——一定要控制住任乐清的情绪。
女生闭目养神,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陈律师不上庭,在旁听席坐好。进门之前,他听到书记员和审判员在聊天,大致是說一個名誉纠纷权有必要搞這么大排场嗎,還請了委托代理人。
一位年纪不大的姑娘小声說:“废话,人家是有名气的漫画家,這要是输了官司,以后怎么混?抄袭影响可大着呢,還得给制片方赔钱。”
“所以被告要输啰?”想到被告漂亮干净的小模样,书记员于心不忍,“不像是键盘侠啊。”
“人不可貌相。嘘,别說了。”
两点一過,审判长在审判台上要求核对当事人身份,敲锤开庭。审判长是一位中年女人,精瘦干练,除了声音有点温度,语调和表情比肩机器人。
堪称麻木。
核对之后,宣读了一些审理规则,又问双方是否需要回避。
语速极快,以致于大部分话,任乐清都沒听得懂。
她只知道自己很紧张,比小时候上台演讲還要紧张。
“现在請原告陈述诉讼請求及案件事实。”
念奴娇的律师不像是本地人,普通话說得并不好:“尊敬的审判长,被告在網络公然指责我方当事人抄袭,侵害了我方当事人的名誉权,并多次对我方当事人进行人格侮辱,言语污秽、影响恶劣。我方請求判定被告停止侵犯原告名誉权的行为,并刪除其在網络媒介中对原告的侮辱诽谤;請求被告对原告作出书面道歉,恢复名誉;請求被告赔偿原告精神伤害费及误工费六十万元。”
在场的人不约而同倒吸一口凉气。
任乐清立马精神了。
多少?!
穷疯了是吧。
她不可置信地瞪着原告席,念奴娇丝毫不惧她的视线,胜券在握般回望。
两位委托代理人互相陈述案情,文绉绉那一套,任乐清听不进去,怒火在焚烧她的神经,烫得她脑瓜子嗡嗡。
张律师不甘示弱:“我方当事人无前科、无相似行径,背景清白、待人温和友善,非網络键盘侠,且评论內容并未指出原告抄袭,我方当事人也从未发過私信辱骂,原告证据不当;我方当事人参加工作未满两年,无法负担原告提出的巨额赔偿金,陈述完毕。”
任乐清偷偷对他竖起大拇指。
這时候念奴娇嗤笑一声:“无前科?尊敬的审判长,我有证人。”
证人?
任乐清与张律师面面相觑,她耸耸肩表示不知道。
张律师眉心微拧。
旁听席处走上来一個男人,摘下帽子,露出稀薄的头顶。
长相不好說,正脸普通却是個实打实的高鼻梁侧颜杀。
他往被告席看了一眼。
任乐清认识他,還挺熟。只记得姓陈,是一名展会策划师。
大半個月前,她因为缺乏灵感,独自一人去逛了美术展。对着一副无名作品发呆之际,有人在她旁边站定。
任乐清下意识往外移一步,余光瞄到是個男人,和她差不多高。
“觉得這展会怎么样?”男人先开口搭话。
任乐清左右看看,发现周围沒有其他人才回笑了下:“简洁大气。”
男人话多也殷勤,人挺幽默,說自己想办一個歷史主题展、但不够专业。
她刚好认识研究歷史的,任乐清热心肠,就說介绍個专业人士给他。
因此加了微信,男方邀约她打過几次游戏,后来又因为漫展合作過一次。
她见他第一眼就把他与陈世美画了等号,也知道对方对她有想要发展的意思,不過她沒有挑明。
渣男多有趣啊。
有的时候她忙着画画,沒有秒回陈世美,男方便开始消息轰炸,直问她在做什么。
她就說自己在洗衣服。
陈世美展开甜言蜜语攻势:【你那双小嫩手怎么能洗衣服呢,你跟了我,我来洗。】
任乐清内心毫无波澜:【送你一個白眼。】
男方:【我就喜歡你翻白眼的样子。】
任乐清:……
她沒有再回,而是默默将這段话截图,准备日后运用到漫画裡。
为此,她专门建了一個素材相册。
然而对于任乐清来說,对方只是聊天不太尴尬的陌生人罢了。
谈感情,還真沒有。
她的人生信條是,活着,开心最重要。
但此时,她心裡隐隐感到不安。
下一秒,這种不安被无限放大。
公开庭审的大门敞开着,谁都能进。门外风尘仆仆冲进来一人,看得出来跑得很急,身着一件黑色棉服,站在原地好半天沒能平复好呼吸。
他口罩半遮面,眉眼俊朗,环视一周,最后落到任乐清身上。
目光交汇刹那,任乐清血液回流,手脚冰凉。
段礼周。
他怎么会在這?
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