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只見兩個腰身上系滿綵帶的人相對着兩隻腳輪番着地轉着圈,拉開架勢,放低身體,蓄勢待發。周圍的人大聲喝彩,還有人直接拉開酒囊,仰面朝着藍藍的青天,暢快的痛飲起來。
這時人羣一陣騷動喝彩,楚尊也擡頭看,只見臺上兩個身形健碩的肩膀已經頂在了一起。赤膊與赤膊相接,肌肉與肌肉比拼着力量;腳掌與大地相連,彷彿能夠生根般紮實。突然間,一人忽然發力,而另一個人輕快的扭身,堪堪避開這一擊,電光石火間二人已經分開兩地。
原來這不但是一場力量的比拼,更是柔中有剛、莽中有智,楚尊也與人羣一起大聲鼓起掌來。
人生鼎沸之際,楚尊卻聽見遠處傳來一陣雜亂的馬蹄聲,這馬蹄聲正急速向人羣靠近,可衆人興致正濃,只顧着吵嚷玩樂,根本無人注意到。
楚尊掉頭逆着人潮而動,當他從人羣中穿出來時,一人一馬已經就在不遠處了。那人在馬背上左右搖晃,馬兒卻上下撲騰,再愈幾丈便要踩踏到人羣中時,那人終是體力不支,從馬背上折了下來。
楚尊疾步上前,扯住馬鞍一躍而上,緊緊勒住繮繩。任這匹野馬上躥下跳,楚尊始終身形輕盈流暢,彷彿只憑藉着點點清風便能穩穩妥妥的凌駕於驚濤駭浪之上。
馬兒很是折騰了許久,終於漸漸平靜下來,任憑楚尊安坐在它的背上。楚尊摸着馬兒的鬃毛,笑道:“老兄這是何必!你越是不馴服,他們便越是要馴服你,你如此這般掙扎,只是害人害己,最後落得個兩敗俱傷罷了。”
那馬兒嘶鳴一聲,彷彿是在迴應楚尊的話。
不遠處,巴彥部的首領帶着一羣隨從已經騎馬趕到。楚尊摸了摸馬兒的脖子,安撫它又開始躁動的情緒。
幾個隨侍將那已經摔得不省人事的好漢擡了下去。巴彥可汗卻始終注視着眼前這個身着天藍色長袍的男子,他雖身形瘦削,卻骨肉勻稱,皮膚被曬得黝黑,雙目卻炯炯有神,尤其是額間那一抹紅痕,更讓此人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韻味。
只見他此時正站在那匹讓自己頭疼了兩年的野馬前面,一副保護的姿態。巴彥可汗竟又對此人生出幾分好感。
巴彥可汗笑道:“英雄惜寶馬,只是這匹馬可非同一般!我若以寶馬相贈,英雄可否願意去我府上坐一坐?”
如此這般的排場,楚尊大概明白了幾分,手撫胸口低頭道:“畢勒格多謝大汗賞賜。”畢勒格翻身上馬,與衆人一道來到巴彥可汗的府上。
巴彥可汗是這五胡一帶少有的聰明人。自他接管了巴彥部,不但管理牧場、興建城邦,而且鼓勵牧民與大晉和漠北通商,以致巴彥部成爲了五胡一帶最富庶的部落。
然而這樣的繁榮不但招引了一批小部落的投靠,更惹來了其他大部落的嫉妒不滿。每當此時,巴彥部的族人們便要放下手中的牧笛和商品,跨上戰馬保衛自己的族人和家園。饒是如此,族人依舊是滿足的,巴彥部早已經不用戰戰兢兢的捱過苦冬,更不用靠着用性命去拼殺草場來養活家人。
畢勒格接過府上下人遞過來的茶杯,這上好的瓷器與茶葉都是與大晉通商而來,這房間裏還是以五胡祖輩傳下來的圖騰爲裝飾,卻得了大晉不少實用的好東西。
巴彥可汗看着這個自稱“畢勒格”的少年,儀態從容的使用這些南邊來的器皿用具,心裏有疑慮,也有欣賞,可是有些事已經讓他不能再猶豫了。
巴彥可汗道:“英雄有所不知,這匹野馬在我這裏已經有個兩三年了,可是這畜生傷了不少人,卻絕不肯馴服。本汗早已經下令,如果有人能夠馴服它,本汗便將唯一的女兒許配給這位英雄!”
畢勒格一愣,怎麼又是娶媳婦兒。
畢勒格剛要開口,卻聽巴彥可汗繼續道:“這事本是我巴彥部人人皆知的事情,今日能迎來如你這般的年輕才俊,必是長生天顯靈,是我巴彥部之幸!是我巴彥老漢之幸!哈哈哈哈……”巴彥可汗滿面喜色,彷彿得了世間最大的寶藏一般。
畢勒格站起身來,道:“多謝可汗擡愛,只是……”
巴彥可汗忙道:“如果你已經娶妻,沒有關係,將她接來我巴彥部,我們巴彥部絕不會虧待了她!”
畢勒格卻道:“我雖然尚未娶妻,卻也暫時沒有娶妻的打算……”
巴彥可汗聽着前半句話心下樂開了花,可是這後半句,未免太不中聽了些。
巴彥可汗終於放下了那滿臉的笑容,連同聲音都壓低了幾分,道:“英雄如此拒絕本汗的公主,她恐怕是再無臉面面對族人了,只有一死才能不辱沒我巴彥氏的名聲!”
畢勒格有些奇怪,他是知道晉朝的女子時不時會爲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原由被迫自盡。可是五胡民風淳樸,對於女子也沒有太多拘束,這裏的女子可以上街買賣貨品,甚至也可以在丈夫死後改嫁,這巴彥可汗應該不會拿自己女兒的性命博什麼名聲的吧!
畢勒格道:“我在這草原上行走,處處都能聽到關於巴彥可汗的事蹟。有些人稱讚您,有些人懼怕您,巴彥可汗智慧有謀略,我認爲巴彥可汗絕不會是一個會拿自己獨女性命相要挾的人。”話畢,畢勒格打算轉身走人。
巴彥可汗冷笑,道:“你說的沒錯,我的確不應該拿一個你素未謀面的人威脅你,但是……既然你不想做我巴彥氏的女婿,那麼那匹野馬便只能去死,以償還曾經傷在它蹄下的那些好漢!”
畢勒格一驚,愣在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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